第41章
路二腿刚好了点, 正拄着根拐在小院儿里慢慢操练,路景和姜氏刚从铺子里回来,正在小桌边核对今日的账册。
姜氏核账的间隙说了一句, “元元,去扶着点儿你爹,别让你爹滑了。”
最近降温降得厉害, 院子里好几处都冻起来了。
路元应了一声,快步跑去他爹身边。
就在这一片安宁中, 路大和李氏突然把门敲得震天响,吓得路二差点把手里的拐丢出去。
路景怕有人闹事,所以按住了要起身的姜氏, 自己走到了门边。
门一开就看见路大和李氏那两张令人厌恶的脸。
“怎么是你们?”
两家已经好些日子不来往了,路景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上门要干嘛。
李氏看向路景的眼神带着点幸灾乐祸, 又带着点畏惧,看的路景简直莫名其妙。
“路景,咱们两家早就闹掰了,这事儿你得承认吧?”
路景:“?”
路二拄着拐走到路景身边,无奈道:“大哥大嫂,你们又想干什么?”
他这态度显然惹怒了路大, 路大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路二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姜氏一听赶紧过来替她男人撑腰,“你们干什么?”
李氏扯了扯路大,“咱们又不是来吵架的,有话好好说呗。”
说着她还悄悄给路大使了个眼色。
路景没工夫跟这两人浪费时间, 事实上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收到颜夫子的消息了, 心里正烦着呢。
见他沉着脸要关门,李氏忙按住, “景哥儿这是做什么,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路景面无表情,“不想听,滚远点。”
李氏:“……”
这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跳起来了,但现在一想到路景马上要大祸临头了,她心里就无比畅快,因此也不计较路景的出言不逊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和你大伯也不是无事做的人,来寻你自然是有要紧话说。”
路景轻嗤了一声,“你们能有什么要紧事?”
路大在后面搡了搡李氏,催她快点,朝廷的人马上要到了。
李氏把他手拍开,然后脸上堆起笑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殷勤语气道:“你答应大伯娘一件事,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咱们两家闹掰了,早都不是一家人了,咱们两家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半点儿干系都没有。”
路景:“?”
他一脸莫名道:“谁会问这种事?”
“甭管谁来问,反正你就答应大伯娘呗,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就彻底没关系了,你们要是发达了也甭担心我们蹭你们好处,以后我们也再不会来烦你们。”
为了达到目的,李氏竟然连自贬都用上了。
路景和姜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清楚李氏肯定打着什么算盘,但一时实在想不明白。
见他们都不回应,李氏急了,“怎么不说话啊,这不是你们一直希望的吗,哎呀你们就快点答应吧。”
姜氏朝路景摇了摇头,示意先别搭理她。
但路景这会儿已经想清楚了,就算路大和李氏今天不来这一出,他们出去也是这个说法,现在还有这两人自己的保证,为什么不答应呢。
于是他点了头,“这事儿我答应了,希望你们可以说到做到。”
李氏和路大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李氏一拍手,兴奋道:“太好了。”
姜氏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两人。
她把路景拉到一边,小声道:“景儿,你怎么就答应了?”
路景笑了一声,“没事儿,反正咱们两家早就闹掰了,这是事实。”
“也是。”姜氏点头,“但我看他们笑的怪里怪气,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就叫他们走。”
但路大和李氏还等着看笑话呢,哪里肯走?不光他们,这会儿镇上好些人也过来了。
因着惧怕官差,他们也不敢靠近,只站在远处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瞧。
姜氏眼皮狂跳,“景儿,我心里突然好慌。”
路景也看见那些围观群众了,但说实在的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毕竟被围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娘,别管他们,能有啥事儿,难不成颜夫子回来了?”
颜夫子就算回来,也会提前和他说一声。
姜氏抚了抚心口,无奈道:“罢了,我还是把院门关上吧。”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密集的脚步声,而且这些脚步声还都很沉,像是一队肩挑重物的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人群陡然安静下来,但个个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景哥儿,你们快跑吧。”
路景一头雾水,跑什么?
“官差要来抓你们。”
“颜夫子在京城犯事啦。”
这几句说的非常快,好像生怕说慢就要叫官差听去似的。
路景倏地睁大了眼睛,他们说什么,颜夫子在京城犯事了?
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要去找小七小八,但看了一圈才后知后觉,小七小八都回颜府去了,怎么可能在这里?
姜氏见他这副茫然的模样,忙道:“别听他们瞎说,白日里小七小八还有说有笑的,颜夫子怎么可能犯事儿?”
路景一想也是,定了定神朝前方看去。
脚步声已经十分近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其实不过片刻,但在众人看来好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长。
终于,一个长长的队伍拐过弯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来了来了。”
“别说话。”
围观群众齐齐往后退了几大步,虽然心中惧怕,但到底耐不住好奇,个个脖子伸的老长。
李氏挤在人群中间,两只眼睛瞪圆了往前看.
但她却越看越迷惑。
虽然以前没见过钦差,但按照常理推测也能知道,来抓人的话不用这么喜气洋洋吧。
在场的人几乎都和她一样的迷惑。
只见打头的那位官差穿着一身簇新的官服,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整个人神采飞扬,眉间的喜色浓的都快要溢出来了。
再往他身后看,只见两个家丁一组,每一组都肩挑着一只硕大的红箱子,每一只箱子都拿绸带给系好,看起来又精致又郑重。
“一、二、三……”
有人忍不住小声地数了起来,接着好些人加入了进来,连着数到了一百二十八还没结束,后面居然又出现了十二匹高头大马以及华丽恢弘的八抬大轿,轿边跟着四个衣着整洁的嬷嬷,四人脸上也俱是喜气洋洋。
众人已经数累了,就在这时,打头那位官差突然一声令下,紧接着一阵欢欣跳跃的乐声响起。
大家这才发现,这队伍里居然还跟着一支乐队,只是刚才看花了眼没注意。
路景家这条巷子本就就窄,现在多了这么多人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但没人敢吵闹,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看着这一切。
好不容易等到乐队吹奏完毕,打头的那位官差整了整衣冠,肃着脸走到路景面前,高声道:“路景听旨。”
路景赶紧带着一家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路景性情温良,品貌出众,今皇太子适逢婚娶之时,朕与皇后遍寻天下,唯路景与皇太子堪称天造地设,特此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交由礼部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1)
路景虽然满头问号,但他不敢怠慢,立刻双手高举过头顶,恭声道:“路景接旨,谢主隆恩。”
宣旨太监把圣旨交到他手上。
圣旨一交完,太监脸上的肃穆之色立刻消失殆尽,换上的是十足的殷勤,“恭喜太子妃殿下!贺喜太子妃殿下!”
围观群众个个傻眼,他们都快听不懂太子妃三个字的意思了。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太子的正妻?
路景成了太子的正妻?!
哐地一声,李氏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她这一倒,大家才发现地上居然已经倒了一个了,一看是路大。
这夫妻俩浑身瘫软,双眼僵直,虽然还有气,但瞧着和死人似的。
但谁也没心思来管他们,大家都在盯着路景和路二几个。
太监冲路景点点头,然后朝身后拍了拍手,再次高声道:“今有聘礼黄金一万斤、绸缎一千匹、玉器……玉如意……马匹……”
太监一溜唱下去,足足唱了一刻钟才结束。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现场气氛安静到吓人的程度。
虽然路景不太识货,但别的不说,光是那个黄金一万斤就已经把他给吓得不轻了。
“殿下,这是聘礼单子,”太监压低了声音道:“后头还有一半是您的嫁妆,方才我并未唱出,太子殿下交代等您去京城的时候再唱。”
路景:“……”
太子这么贴心的吗,连嫁妆都给他备好了?而且还是和聘礼各一半?
路景小声道:“敢问公公,太子殿下他……”
他想问太子殿下是谁,但显然太监误会了,“太子妃想必是思念太子殿下了,您别急,太子在京中还有些事务,一忙完他就会来接您。”
路景满腔的疑问,但当着太监的面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娘,拿些赏银来。”
他记得电视剧里都这么干。
太监忙摆手,“太子殿下已经给过赏银了,怎么好再要您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路景还是让姜氏拿了十两银子出来交给太监,让他给其他人买杯茶喝。
这段时间他虽然挣了些钱,但他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习惯,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不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太子殿下交代过,太监接过去以后依旧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差事办完,太监就带着自己的两个下手回驿馆去了,临走之前他对路景说:“太子妃别担心,太子已经备足了暗卫,您只管安心歇息就是。”
路景点头,他刚还想问这么多财物放在门口怎么办呢。
看来那位太子还真挺贴心的。
等人都离开后,姜氏才抖抖索索地摸到桌边坐下,“这……”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涩的可怕,她赶紧拍了拍心口,艰难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路二状态也没比她好多少,本来腿就没好透,这下走路更是一瘸一拐。
他拿拐杖支撑着走到姜氏身边坐下,巴望着站在正中央发呆的路景,小心翼翼道:“方才我没有听错吧,咱家景儿现在是……”
路元替他补充:“太子妃,就是太子的正妻。”
路二吞了口口水,“这个我晓得,可是为啥呢,咱也没见过太子啊。”
路景转头看过来,眼底酝酿着风暴,“我被骗了。”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颜夫子那个混蛋骗了他,他根本就是皇家的人,还是太子。
居然骗他是什么巡抚家的公子,可恶!
路二茫然道:“被骗了,被谁骗了?”
路景没和他们说过颜夫子的家世,所以姜氏和路二连巡抚那事儿也不知道。
路景捏了捏拳,“还能有谁?”
说完他就跑回房里去了,他要去写信骂那个人。
路二看了眼姜氏,小声道:“景儿说的是谁?”
姜氏白了他一眼,“怎么这么笨,还能有谁,自然是颜夫子。”
路二摇头,“不对啊,颜夫子姓颜啊,我记得太子应该姓秦啊。”
姜氏没好气道:“你没听说吗,皇后娘娘正好就姓颜。”
路二:“!”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院外突然有些动静,姜氏赶紧过去看。
孔嫂子一见她忙投来求助的眼神,“姜婶子。”
路二家院子门口这会儿站着两个牛高马大的侍卫,虽然他们都没说什么,但孔嫂子还是害怕。
姜氏走过去把她拉进院子里来,然后和两个侍卫说:“自己人,没事儿。”
侍卫:“是,夫人。”
进来后,孔嫂子赶紧抚了抚胸口,小声道:“不会是朝廷派来的人,这气派。”
姜氏笑了一下,“景儿他嫂子,你咋来了?”
“我是来问景哥儿嫁衣的事,”说到一半孔嫂子才想起来不对,忙小心翼翼问道:“婶子,二叔,你们现在身份不同了,我是不是要先给你们磕个头啊?”
姜氏赶紧拉住她,“磕什么头啊,实话和你说,我们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呢。”
路二跟着点头,“可不是,我这头到现在还嗡嗡嗡响个不停呢。”
这下孔嫂子倒被他们逗笑了,“我就说颜夫子仙人似的怎么可能犯事儿,这不,人家是太子,老天爷啊,我居然也见过太子了,这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还有太子妃,二叔,姜婶子,还没恭喜你们呢。”
姜氏应了一声,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和畏惧。
说实在的,路景乍一下成了太子妃,她和路二除了震惊和茫然以外,现在就只剩下担忧了。
这太子妃岂是好当的,尤其还是他们这样毫无根基的人家。
孔嫂子也明白他们的心情,便转移话题道:“婶子,前头你托我替景哥儿买布料,这下是不是不用买了。”
前几日孔嫂子说要去府城一趟,姜氏想着府城的布料肯定多一些,所以就托她给买点贵的绸布来给路景做喜服。
但眼下肯定是不需要了。
孔嫂子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姜氏,“婶子,钱都在这里了。”
姜氏接过,“麻烦你了。”
“害,麻烦啥,我都还没去呢。”
孔嫂子也没多待,正事说完就走了,走之前姜氏抓了把干枣给她。
今天这一出太突然,家里也没来得及准备东西,这些干枣还是路景买回来给她补身子吃的。
这一晚整个镇上都不平静,现场围观的人们回去的时候个个跟踩着棉花似的,都不晓得自己是咋回的家。
他们镇上竟然出了个太子妃?
这事儿仔细论起来其实并不稀奇,毕竟当今皇后就是府城人,但皇后跟路景又不一样,路景可是他们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惊人了。
更别说太子给的那些聘礼,什么黄金一万斤,金锭子长啥样好些人都没见过。
但不平静归不平静,没人敢聚在一起议论太子和太子妃,只能关起门来躲在家里小声说。
第42章
今日巧娘去私塾里接她家虎子, 回来的时候虎子又跑去茶馆里听说书,出来的时候已是申时末。
冬日天黑的快,巧娘怕回去晚了姜宝五又要骂她, 便赶紧拉着虎子急匆匆往家赶。
因着先前传八卦的事,走在路上总会有人上前来搭几句话,但今日很奇怪, 街上人少的可怜不说,偶然遇上个熟悉的, 人家还一见她就躲,仿佛她是什么人形瘟疫似的。
巧娘一头雾水,于是随便扯了个离自己近的, 问道:“牛嫂子,你们这是咋啦, 怎么怪里怪气的。”
牛嫂子白着脸拼命挣扎,但巧娘力气比她大,死活都挣不开。
牛嫂子见实在挣脱不开,只能朝着路二家的方向大声道:“太子妃,是她硬要拉扯小的,小的不想搭理她。”
巧娘大惊, “什么太子妃啊?”
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双眼里布满惊恐之色。
但她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为啥突然又冒出个太子妃来?
牛嫂子趁她松手的时候赶紧跑了。
巧娘只好带着虎子继续往回走。
刚进巷子,远远地就看见姜宝五在家门口蹿来蹿去, 整个人跟被点着了似的。
巧娘快步上前, “虎子他爹,你……”
话还没说完, 姜宝五就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扯进屋里,因为力道太大,另一边的虎子还被扯的摔了一跤。
虎子张嘴要大哭,姜宝五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虎子马上闭紧嘴巴。
巧娘心疼儿子,想回身去抱他,结果姜宝五今天也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跟疯了似的,闷着头一个劲儿地把她往里拽。
好不容易进了屋,姜宝五终于松了手,巧娘尖声道:“姜宝五你干啥?”
“你给我闭嘴!”
巧娘被他这一声吓懵了,“你,你干啥啊?”
姜宝五狠狠揪了把发冠,绝望道:“还干啥,咱家要大祸临头了!”
巧娘一阵心惊肉跳,“你,你说清楚些,到底咋了?”
“路景当上太子妃了。”
姜宝五眼神阴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颜夫子就是当朝太子。”
巧娘面露惊恐,“你说什么?”
仿佛说完这几句话撑着的那口气就泄了,姜宝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巧娘也跟着瘫软在地,喃喃道:“这咋可能呢,颜夫子咋可能是太子,路景咋可能当上太子妃?”
姜宝五抖着手掐住巧娘的脖子,“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巧娘一把拍开他的手,“是你说皇帝厌恨姓颜的人。”
姜宝五愣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捂着头痛苦道:“原来颜夫子的颜就是皇后的颜,我哪儿晓得啊,这下真要完了。”
他突然翻身抓紧巧娘的手,急切道:“巧娘,明日你去给太子妃道个歉,你给他跪下,叫他行行好,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如何?”
巧娘怔怔地看着他,“这样他便能既往不咎吗?”
姜宝五傻眼了。
*
作为话题中心的路二家,反倒格外安静。
隔壁,路二和姜氏在屋里说话,这边路景在奋笔疾书,路元则缩在被子里读书,一边读一边拿眼睛偷偷瞄哥哥。
他知道自己崇拜的颜夫子突然变成了太子,也知道太子这个身份很尊贵,但却不觉得多震惊。
毕竟他以前都觉得颜夫子是天上的神仙呢,神仙和太子,好像也不差多少吧。
倒是他哥哥好像很生气,他有点担心。
哥哥该不会一生气就不喜欢颜夫子了吧。
就在路元思索着打算给颜夫子说点好话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当”,像是有人拿石子砸他家的窗棂。
很快,又一声“当”。
对方像是很有兴致似的,连着丢了三颗石子。
路景朝窗户看了一眼,疑惑道:“元元,你听见了吗?”
“听见啦,哥哥,有人在砸咱家的窗子。”
“谁会这么无聊?”
路元想了一下,认真道:“兴许是小野猫吧,现在谁还敢欺负咱家?”
路景点头,“也是。”
于是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信上。
结果才安静了片刻,“当”声又来了,这回还很有毅力,连着响了五次。
路元睁大了眼睛,“哥哥,不是小野猫。”
路景嗯了一声,“你先去爹娘那屋躲躲,我过去瞧一眼。”
路元扯住哥哥的衣袖,“哥哥别去,肯定是坏人,故事里都是这样写的,他们肯定要把你骗出去,然后把你打晕了带走。”
路元越想越觉得对,“你现在是太子妃,他们要绑架你威胁太子殿下。”
路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小脑门上戳了一下,好笑道:“咱家现在有人保护,不会的啊。”
路元哦了一声,然后起身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去隔壁屋了。
路景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故意等了一会儿才猛地打开了窗。
冬夜的冷风吹了他一头一脸,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他满眼只有那张熟悉的俊脸。
那人还在对他笑,笑的路景差点就直接原谅了他。
“我能进屋吗?”
秦川一副风度很好的佳公子模样。
路景努力压住嘴角,“这里进不来。”
他家的窗户装了木条,人是爬不进来的,而且他也没办法想象颜夫子爬窗的模样。
“那你等等我,我从前面进。”
“你干嘛不一开始就从前面进?”
秦川一脸无辜,“方才路元在。”
路景一把把窗户合上。
等待的这片刻间,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
敲门声在耳边响起。
路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出严肃的表情过去拉开了门。
门一开人就被抱住了,对方身上带着冬日的寒气,但怀抱是暖的。
秦川带着路景一个转身,然后顺手带上了门。
“我在京城的时候每日都在想你。”
路景:“……”
可恶,这样他还怎么发火?
秦川把头埋在路景的肩颈处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笑眯眯道:“你用的是我送的线香。”
路景故意道:“我只有这一种线香,迫不得已才用的。”
秦川笑了一声,然后直起身看着路景。
他的视线非常专注,桃花眸里满是流淌的情意,璀璨又迷人,路景一见他这眼神,骨头立马酥了一半。
别说生气了,他现在甚至有点想亲他。
路景用力咳了一声,拉回自己的神智,“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啊,太,子,殿,下。”
“抱歉,先前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京城里的形势有些紧张。”
路景说不出话来了。
上次听说安王死之后没几天,他又听人说,是誉王射杀了他,当时他还觉得太子马上要变成废太子来着。
这么看来,颜夫子也没骗他,确实挺危险的。
“那,那你本名叫什么。”
“皇家姓氏你知道,我单名一个川字。”
路景试探着喊了一声,“秦川?”
秦川眼睛一亮,“我从没觉得这两个字这么好听过。”
路景:“……”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嘴巴这么甜,他还怎么生气啊。
路景索性推开他,自己走到桌边坐下,“那现在京城里形势如何了?”
秦川在他身边坐下,“已是稳下来了,关肃在安排余下的事宜。”
“那誉王呢,不是说他……”
秦川点头,“所以他现在已被拘拿下狱,如何处决就看父皇了。”
路景睁大了眼,大梁一共才三个成年皇子,现在都寄了两个了,那剩下的太子岂不就是未来的大梁天子了?
这算捡漏成功吗?
秦川见他眼神复杂,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他以为路景担心他,本想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结果路景突然道:“咱们这把运气还真不错。”
秦川:“……”
运气,不错?
顿了顿他才反应过来,而后失笑,罢了,那些充满血腥的事还是别和他说了,免得他害怕。
“是不错。”
路景抬起手臂搁在桌上,然后凑到秦川跟前,小声道:“太子殿下?”
“嗯?”
“你真的是太子殿下?”
秦川失笑,“这种事造假的话要被杀头的。”
“也是,”路景点头,“那我真的是太子妃啦。”
秦川一把把他拉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聘礼都送了,你说呢?”
路景嘿嘿一笑,“没想到来了这个世界,还能混个太子妃当当。”
“不止。”
路景明白他的意思,犹豫道:“我能不能不当皇后啊?”
秦川神色微顿,“为何?”
“就是我能不能只坐皇后的位置,不做皇后的事情。”
秦川笑了,“不可以,不过我会尽量给你减少些事务的。”
“比如呢?”
“比如除了皇后,后宫再无一人。”
路景脱口而出,“那我岂不是要生很多孩子?”
他第一反应是这个时代落后的避孕方式。
秦川:“……”
路景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们毕竟有皇位要继承。”
秦川眯起眼,“继承皇位,一个足以。”
“那要是他不成器……”
秦川挑了下眉,“景儿,你现在就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早了?”
路景故作正经,“你不懂,我们那个时代都这样,生几个孩子这种事成亲前都得商量好的知道吗?”
“这样啊,”秦川点头,认真道:“那你们一般生几个?”
“一般就一到两个。”
“那我们也生一个。”
路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为难道:“真的要生啊,我上辈子是个男的,这种事还是有点难。”
秦川抱住他,低声道:“先前一直没同你说,我在京城还有个弟弟,他叫秦卓,比路元小一些。”
“嗯?”
路景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咱们不生也无妨,他可以当皇太弟。”
“你弟弟愿意吗?”
秦川迟疑了一下,“这事还真没问过他,等回京城我和他说吧。”
“算了,以后再说吧。”
“也成。”
秦川捏着路景的手,“所以,你不生气了?”
路景无奈道:“你的理由很充分,我没办法生气。”
“听上去你还在生气。”
“也不是,只是身份突然变化,我需要适应一下。”
“好,我等你适应。”
“听说我离开以后,镇上好些人讥讽你。”
路景满不在乎,“没事儿,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说我坏话,我都习惯了。”
秦川满怀歉疚,“抱歉,是我的错。”
路景抱住他的腰,“不要再说抱歉啦,你都说好几回了。”
秦川笑着抱紧他。
路景气鼓鼓道:“我现在可是太子妃了,我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秦川立刻道:“我让他们去办。”
“等下,”路景赶紧拉住他,“我说笑的,太子妃也不能随便抓人呀。”
“亵渎太子妃本就是重罪。”
“那我先前还不是太子妃嘛。”
秦川摸着他的头发,给他出主意,“不然把他们抓起来关一阵子好了,一日只给一个馒头。”
路景笑的不行,“一口水都不给喝吗?”
“不给。”
“哈哈哈。”
聊了一会儿后,秦川把视线投到桌上,路景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封写了一半的信就到了他手上。
“你别看。”
秦川把手臂举高了些,借着微弱的烛光一字一字念道:“王八蛋混蛋坏蛋渣男王八蛋……”
读到这里,秦川认真道:“景儿,这里骂重复了。”
路景:“……”
他一把把信抢过来,红着脸道:“你要是没来,这封信已经在去往京城的路上了。”
秦川笑,“这回怎么不画乌龟了?”
“我还没来得及画。”
秦川笑出了声。
路景脸上过不去,于是干脆从他腿上跳了下来,故作正经道:“我们还没成亲,日后这种亲密的动作还是不要做了。”
这下秦川笑不出来了。
“那我今晚住哪儿?”
“你回颜府去。”
秦川努力卖可怜,“颜府多日未曾清扫过,我过去住怕是无法适应。”
“你睡这里,元元怎么办?”
“我们可以问他。”
路景:“……”
元元敢说一个不字吗?
秦川一脸无辜,好像他这人多么好说话似的。
路景本来都要心软了,但视线一触及屋里那张狭窄的小床,他的心猛地又硬了起来。
“不行,你回颜府睡。”
秦川:“……”
方才景儿明明已经心软了。
他还想努力争取一下,结果路景红着脸道:“床太小了,我怕我把持不住会对你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
秦川心头一热,“你说完这种话还让我走,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路景:“……”
最后秦川还是被他赶走了。
路元偷偷朝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哥哥,方才是颜夫子,不对,是太子殿下来了吗?”
路景把他拉进屋里去,“别看了,快睡觉。”
路元乖乖点头,“哦。”
从路景家出来,小七突然出现,“殿下,不用护送路老爷路夫人还有元元去颜府吗?”
“不用了。”
小七偷偷看了一眼自家殿下的背影,觉得他肯定是被生气的太子妃赶出来了。
秦川侧身瞥了他一眼,小七立刻直起身子,再不敢胡乱揣测了。
“叫你办的事如何?”
“回殿下,属下已经问过方晁,他说他愿意去京城。”
“其他各家的书信也都送过去了。”
先前知未学堂余下的学生里,只有方晁一人是无父无母的,所以秦川只问了他的意思,其他学生则送去了书信,勉励他们继续求学进考。
当然路元也有一封。
余下的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走了半途,方才被路景撩拨出的热火才算是降了下去,秦川这才钻入轿子,“走吧。”
*
第二天一大早,路景就被一阵哭声吵醒了。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还没彻底亮。
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也睡不着了,干脆直接坐起身,旁边的路元眨巴眨巴双眼,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哥哥,谁在哭啊?”
“不知道,但听着有些耳熟,你再睡会儿,哥哥出去瞧一眼。”
路元揉着眼睛也跟着坐起了身,“不睡了,我也去瞧瞧。”
兄弟俩穿好了衣裳,拉开门,乍一见院子里的场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干什么?”
姜氏回头看见他,忙走过来,“他们是来给你磕头赔不是的,听外头的侍卫说,昨儿夜里就来了。”
路景:“……”
他这才认真看过去,这一看就明白了,都是过去说过他坏话的。
打头的便是闫家一家子,巧娘一家子,还有路大和李氏两个。
院外还有好些人,个个都跪着低着头,路景一时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闫家的路景都很久没见她了,也没怎么听见她的消息,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人竟然瘦了这么多,而且也不知是被他身份吓到,还是因为她儿子的事,看起来形容枯槁,一丁点嚣张气都没了。
再往旁边看,巧娘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整个人抖个不停,连牙齿都在格格响。
至于路大和李氏,他们昨天就当场晕倒了,今日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他们身后,路文和他男人一家子竟然也来了。
姜氏小声道:“景儿,咋办?”
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直接叫这些人走了,但现在路景身份不同了,她也不敢替他拿主意。
“让他们赶紧走。”
这么冷的天,要是跪出个好歹来,传出去可别说他刚当上太子妃就折磨人。
姜宝五抖抖索索道:“太子妃,过去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我们计较啊。”
路景默默翻了个白眼。
李氏紧跟着殷勤道:“景儿,不对,太子妃,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蠢笨如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自己扇自己……”
说着她就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然后所有人都跟着李氏扇起了自己的巴掌。
“啪”“啪”“啪”,一声连着一声。
第43章
路景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阻止, 但再一想,这个时代毕竟和现代不同,太子妃是需要威信的, 于是便没出声,只是冷眼看着。
眼看着前面一排的人双颊已经高高肿起,路景微微一抬手, “可以了。”
抽脸声戛然而止。
路景神色淡然道:“念在你们有悔过之心,今日我便开了这个恩, 重罚就免了。这样吧,你们这些人把咱们镇上几条主要的街道清扫一遍,务必在年节之前完成。”
“日后我也会叫人监督你们, 若是再犯定不轻饶。”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些人, 路景刚想回去补个觉,那边县太爷带着整个县衙班子又来了。
路景奇怪道:“薛大人呢?”
县太爷弓着身道:“回太子妃的话,薛大人上个月已被调去刑部任主事了。”
“这么快?”
“是,听说是急调。”
路景一头雾水,从县太爷调任刑部主事,虽说品级上只升了一级, 但他记得薛涟是刚刚才被调过来的吧?
不过眼下京城里出了这么多事,有点特例应该也正常吧。
路景也没太在意。
眼看着家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路景干脆把门一关,躲在屋里装睡。
铺子那边他也没再露面,交给小七小八去处理后面的事宜。
这可是太子妃经营过的铺子, 想想也知道转手的时候会有多抢手, 有些闻名而来的富商甚至把价格炒出了天价。
当然这事儿就轮不着路景管了,他只让小七小八和铺子的主人正常结算, 坚持给了自己应该给的银子。
下午屠户和屠户娘子过来,给路景送了自家备下的贺礼。
来之前两人心中着实有些忐忑,倒不是怕路景翻脸不认人,而是怕进不去。
毕竟路二家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人高马大的,一瞧就不是好相与的主。
结果来了以后人家居然很和气,态度上甚至还有些礼敬的意思。
路景一听说他俩来了,赶紧从屋里出来迎接。
两人一见路景就要跪下磕头,被路景一把拉住。
“大哥嫂子,快起来,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屠户娘子迟疑地喊了一声,“太子妃……”
“嫂子,你们还叫我景哥儿便是。”
屠户娘子顿时松了口气,“我就说景哥儿不会变的吧。”
屠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不也这样说。”
两人是来给路景送贺礼的。
其实东西两人早就备好了,就是一些肉还有几两银子的礼钱,但贺礼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路景就突然当上太子妃了。
昨晚两人在家里商量了许久,屠户觉得这些礼太过寒酸,应该多加一些,屠户娘子也认同,但加什么,加多少,两人就没主意了。
他们在寻常百姓里头当然属于条件好的,但若是论及皇家,那就是云泥之别了。
可要是真倾其所有备了重礼,两人又怕太子觉得他们借机攀附,于是思来想去,只在原先的礼上稍稍加了一些。
屠户犹犹豫豫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把带来的两筐子肉露出来,“景,景哥儿,我们也没啥好东西送你,这里头都是你嫂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肉,你,你瞧瞧。”
路景立刻走过去看了一眼,欣喜道:“嫂子选的当然是最好的,正好我们今日不便外出,家里肉也吃完了,你们送的太及时了。”
屠户大大松了口气。
景哥儿要真想吃肉,遣手下跑一趟就是了,他这么说就是给面子罢了。
屠户娘子从袖中摸出一个绢包递给路景,“我知道你不缺银子,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路景正欲推辞,一听这话只好改了主意,“多谢。”
屠户娘子见他收了,便露出个高兴的笑来。
路景转头去屋里抓了一小把金豆子出来,这是秦川备给他回礼用的,他本来还觉得很奢侈,但一想他在镇上也没几个朋友,左右不过屠户一家还有孔嫂子他们,心里也就坦然了。
屠户娘子吓了一跳,“这贵重玩意儿我咋能要?”
路景直接把金豆子塞她手里,“这是太子准备的,你去问他吧。”
屠户娘子:“……”
中午路景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的肉菜,包括好些他还没来得及在铺子里推行的菜。
秦川也过来了。
屠户两口子还没来得及诚惶诚恐,就听路景一脸遗憾道:“可惜了,本来这些菜我打算年节的时候上的,现在也没机会了。”
屠户两口子:“……”
两人看了眼桌上香气扑鼻的吃食,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秦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拉着路景的手率先坐下。
他没选特地给他备的上座,而是坐在寻常的桌边。
见大家都不敢坐,路景便招了招手,“都坐呀,和以前一样就好。”
屠户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选了离秦川远些的位置。
把他对面留给了姜氏。
路二只能坐在了主座上。
本来屠户两口子以为这顿饭吃不下去的,结果太子和路景两个人有说有笑,自成一方小天地,太子连个眼神都不往这边飘。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路景给秦川夹了一筷子孜然肉片,笑眯眯道:“这是你上回送的孜然做的,你尝尝。”
秦川吃食上偏好清淡,但路景做的菜他也不拒绝,更别说这还是路景亲自给夹的。
“很好吃。”
说完后他也给路景夹了一筷子,“你也吃。”
路景冲他笑了一下。
屠户和屠户娘子根本不敢往他们这边看,但桌子拢共也就这么点大,说话的时候余光难免会扫过去。
从路二家出来屠户便小声道:“真没想到颜夫子居然这么好说话。”
屠户娘子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回 见识了,以前在路夫子钵钵鸡,颜夫子对景哥儿不也这样?”
“但那会儿他是颜夫子,现在他是太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了,颜夫子还是颜夫子,景哥儿还是景哥儿,虽说身份换了,但两个人的情分没变啊。”
“你说得对。”屠户又感慨了一遍,“真没想到颜夫子居然是咱们大梁的太子,要是太子将来能当上皇帝就好了。”
屠户娘子压低了声音道:“我也这样想,但这不是咱们操心的事儿,往后还是别说了。”
“我晓得,以后不说了。”
*
因为京城的局势太过紧张,所以秦川和路景也没在双集镇多逗留,三日后便启程去往京城。
出发这日一大早八人抬大轿便等候在了路景家院外,随行的侍卫们列成两队整整齐齐,除此之外,还有好些伺候的人。
巷子外的道路两旁,早就围满了出来欢送的百姓。
这么多人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院子里,四个嬷嬷捧着红色的吉服恭恭敬敬地侍立着,等着太子妃传唤。
然而门一开,却露出了太子那张俊逸出尘的脸。
四人脸上半丝异样也无,仿佛太子出现在未出阁的太子妃屋里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衣裳拿过来。”
四人齐声,“是。”
听见屋门关上的声音,路景便站起身,结果却看见秦川靠在门上含笑看着他。
路景羞恼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怕你不会穿,来帮你。”
路景脸红了,“我不用你帮,让嬷嬷们来吧。”
秦川笑了一声,“屋子太小,四个嬷嬷怕是站不下。”
“只来两个不行吗?”路景瞪他。
“我一人可以顶两人。”
路景:“……”
秦川朝路景靠过来,路景红着脸往后退,很快人就退到了墙边。
“你确定你会穿吗,我赶时间。”
秦川点头,“你可以相信我。”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路景跟前,低头间把路景整个罩进了自己怀中。
路景轻轻推了他一把,声音软软的,“你快出去啦,吉时要到了。”
秦川摇头,“出去也行,除非你答应我同乘一轿。”
路景故意道:“要是被人瞧见怎么办,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太子妃背着太子偷男人呢。”
“怎么会,谁敢说?”
路景又推了他一把,“出去啦。”
秦川犹不死心,“真的不可?”
“真的。”
“好吧。”秦川低头在路景唇上亲了一下,“我去叫她们进来。”
路景瞪他,“你都要走了还来招我?”
太子妃的车驾走的不会太快,所以秦川要先一步回京城去,这是两人早就说好的事。
但偏偏这人使坏,方才还说什么同乘一轿,现在又来亲他。
路景气鼓鼓道:“你快点出去。”
秦川笑了一声。
等路景穿好吉服戴好发冠出去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院门一开,等候的侍卫和太监们便跪了一地,见过礼后,打头的太监便高声唱道:“太子妃起驾!”
随后便听见“嗵嗵嗵”一声连着一声的礼炮声,双集镇的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个,一时间个个都睁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来。
围观的孩子们纷纷拍着掌,兴奋地蹦蹦跳跳。
大人吓了一跳,忙伸手搂住自家孩子,过会儿见侍卫们没有来阻止的意思,这才放心地松开手。
长长的两列带刀侍卫开道,在百姓们眼巴巴的视线下,太子妃华丽气派的八人抬大轿终于缓缓地行了过来。
路景想低调一点,所以并没有掀轿帘的意思,但他的轿子一出现,所有人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恭送太子妃!”
“恭送太子妃!”
“恭送太子妃!”
路景愣了一下,而后便掀开了轿帘的一角往外看。
他不知道双集镇的人是不是都来了,反正沿途两边满满的都是跪着的人。
他和轿边跟着的侍卫说,“叫他们都起来吧。”
侍卫立刻领命而去,但回来时却道:“殿下,他们不肯起身。”
路景便不再劝了。
走过主干道,两边已经没什么人了,路景掀开轿帘想再看一眼双集镇,结果一眼就看见了骑在马上的秦川。
他已经易过容。
路景双眼亮晶晶地朝他挥了挥手。
秦川冲他笑了一下,而后勒马转身。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都没有从路景脸上移开过。
盯着那个疾驰离开的背影,路景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这才刚分开,他就开始想他了。
第44章
出了双集镇, 路景就换成了马车,要不是心急不得,他真想带着路二和姜氏他们先一步赶去京城。
姜氏笑着打趣他, “这么着急做什么,也不晓得矜持些。”
路景嬉皮笑脸,“这不是年节快到了吗, 我可不想在路上过。”
姜氏嗔了他一眼,“净胡说, 年节还有大半月呢,怎么都来得及。”
路景干脆转移话题:“爹的腿还好吧?”
“来之前大夫诊治过,早就好了, 我们那马车里铺的又软和,他好着呢。”
说起路二腿的问题, 姜氏突然想到一件事,“景儿,你还记得两月前么,武庆被砍头那事儿?”
路景嗯了一声,“怎么了?”
“先前大家都说他这头砍的快,那会儿我还觉得兴许是这人恶事做的太多, 可现在再想想,怕不是太子吩咐的吧?”
路景愣了一下。
姜氏又道:“武庆被砍头以后,武家也被查了,连茶园子都叫官府收走了,要是没有太子, 谁能扳倒他们?”
路景这几日都沉浸在粉红泡泡中, 还没来得及想之前的事,姜氏这么一说, 他便想起来他爹那个案子当初办的有多顺利。
那会儿他还夸县太爷英明呢,现在想想,薛涟多半是秦川的人。
难怪安王和誉王一倒台,他就被调去京城了。
姜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没猜错,感慨道:“太子替咱家做了这么多,可见的确是看重你,可是不知道为啥,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而且越往京里去越不踏实。”
路景笑了一下,“娘,别担心,有太子在,没事的。”
姜氏嗯了一声。
但心里还是觉得要是秦川只是颜夫子就好了。
*
约莫半月的时间,太子妃的车驾终于抵达了京城。
比起秦川离开那会儿,京城里的形势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比如先前安王手底下的第一谋士宋高朗摇身一变,竟成了吏部左侍郎。
再比如誉王的判决下来了,皇帝留了他一条命,但被贬去了远离京城的浔州,终身不得踏入京城的地界。
对此京城里众说纷纭,有人说太子监国有何用,还不是让安王余党进了吏部,看来这位一直不争不抢的太子手中确实无人可用。
还有人说留下誉王的命是皇帝和太子逐力的结果,皇帝想让誉王继位,但太子不肯让步。
太子妃进京,京城的话题立刻便转到了他身上。
有人说太子本就势弱,如今又娶了个毫无根基的乡野哥儿,将来只怕镇不住朝堂上下那帮人精。
而且誉王又保住了一条命,将来鹿死谁手只怕还不好说。
当然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对路景本人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毕竟太子这些年一直不争不抢,可这回听说为了太子妃都和皇后闹僵了,太子妃得多大魅力啊。
于是,路景到京城的时候又是人山人海。
他本来还想从马车里出来走走呢,一看这情形立刻缩了回去。
京城的城门分主侧两边,一般的情形侧门便足够应对,但若是碰上特殊情形,比如今日,那自然就要开主门了。
路景抵达城门的时候,他的车轿已经被围观一路了。
他对京城特别好奇,但又不敢撩开轿帘往外看,正在纠结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
侍卫小声道:“殿下,太子殿下来迎您了。”
话音刚落,路景已刷的掀开了前面的轿帘。
秦川的桃花眸里盛着浅淡的笑意,正遥遥地看着他。
路景刷的又把轿帘放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川似乎低笑了一声。
道路两旁偷偷围观的人群都急坏了:
“瞧见没,太子妃长何模样啊?”
“没瞧见,太子妃又把轿帘放下了。”
“反正不是女子。”
“废话,谁还不晓得太子妃是哥儿。”
“虽然瞧不见太子妃,但能瞧见太子啊,原来太子长得这般俊俏,我得多瞧几眼。”
“对对对,我也多瞧几眼,以后可就瞧不上了。”
秦川驱马走到轿边,笑道:“想下来走走吗?”
不得不说,他真的了解路景。
路景掀开一个小角,小声道:“不了,人太多了。”
秦川笑了一声,“也好,外头冷。路上累吗?”
两人说话间,太子妃的车驾已经重新启动,正缓缓穿过主城门,踏上京城的主干道。
“走的慢,不累。”
秦川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进来,“方才差人去买的白玉糕。”
路景接过尝了一块,高兴道:“很好吃。”
他把剩下的白玉糕收起来,趴在窗边怏怏道:“你不能进来陪我吗?”
秦川失笑,“大婚以后就可以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大婚啊?”
秦川看了他一眼,路景被他看的有点脸红,但还是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就在下月初六。”
路景噌地直起身,“下月初六?那岂不是只剩十日了?”
秦川点头。
路景高兴坏了,“大婚完以后紧跟着就是年节,我们可以一起过年节啦。”
秦川笑着再次点头。
路景笑眯眯道:“这是你自己选的吉日吧,钦天监选的哪有那么快?”
电视剧里不是一般都要几个月吗。
秦川不置可否。
路景也没什么心思追究这个,时间太紧,他有点担心,“只剩十日,会不会来不及准备啊?”
“不会,已经准备好了。”
眼看着围观群众的视线越来越火热,路景只好暂时中断对话,放下了轿帘。
反正他人都到京城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约莫一个时辰后,太子妃的车驾终于抵达了太子别院。
下人们见过礼之后,秦川便带着路景进了屋。
屋门一关上,秦川便朝路景张开手臂,路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飞扑进了他的怀中。
秦川稳稳地接住他,也跟着笑出了声。
“一路上辛苦了。”
路景摇摇头,“不辛苦,就是有点想你。”
秦川眼眸骤深,“我也很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路景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秦川立刻追过来,抱紧怀里的人加深了这个吻。
屋外下人们来来回回忙碌个不停,路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很快就结束了这个吻。
秦川抵着他的额头哑声道:“抱歉,这次成婚实在有些仓促。”
本来想等过了年节再说,但太医诊断说他父皇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太久了,再加上他自己也有私心。
他不清楚路景那个世界的规矩,但太过仓促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路景笑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那就不仓促啊。”
“但毕竟也只有十日……”
路景打断他,“反正我本来就是个乡野哥儿,我才不怕人家笑话呢。”
秦川轻轻摸了下他的脸颊,没说话。
路景换了个话题,“这几日我是不是要学点礼仪之类的,太子大婚是不是好多程序?”
秦川嗯了一声,“是有些多,你要是嫌麻烦,我让礼部精简一些。”
“好啊。”
秦川也没有在别院待太久,他还有一堆事要去处理,等他离开后,路景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早早就睡了。
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说不累是假的。
从第二天开始,路景一直跟着那四个嬷嬷学礼仪,不知道是不是精简过的关系,要学的东西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每日其实还挺轻松。
但秦川那边还是时不时送些补品过来,生怕把路景累坏了。
按照大梁的规矩,成婚前三日小两口是不能见面的,这段时间秦川本来就忙,再加上这个规矩,两人见面的次数可以说屈指可数。
秦川问每日过来回话的侍卫,“太子妃怎么说?”
侍卫恭敬道:“回殿下,太子妃并未说什么。”
秦川搁下手里的笔看过来。
侍卫便把当时的场景仔细描述了一遍。
嬷嬷和路景说这事儿的时候,路景正招呼着大家一块儿吃火锅,正好庄子上送了好些羊肉过来。
别说难过了,路景甚至脸色都没变一下,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便转去和御厨们说备菜的事了。
秦川失笑,“小没良心的。”
当日吃饱喝足后,路景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消食,脑子里这才想起方才嬷嬷说的事。
不过他也就脑子里过了一下,反正也就三日,等成婚以后他们不就能日日见面了吗?
就在他躺的昏昏欲睡时,耳边突然听见门开的动静。
秦川一看他这副慵懒的姿态就笑了,“不是才用过膳,怎么就躺下了?”
皇家规矩极重,这样懒散的生活,别说过了,秦川连见都未见过。
路景闭着眼朝他伸出手,秦川脱下大氅,然后由着他把自己拉下去一块儿躺着。
路景往他怀里钻了钻,软软道:“不是说不能见面吗,你怎么过来了?”
秦川轻笑,“有个小没良心的不管我,我只好上门了啊。”
路景笑了一声,理直气壮道:“反正才三日而已啊。”
秦川拍了下他的背,柔声道:“先别睡,有桩事同你说。”
“嗯?”
“我打算另外办一处学堂,就和在双集镇一样。”
“好啊,那我找时间整理一下教材。”
秦川嗯了一声,“先前教过的不用整理,交给关肃他们就好。”
路景困极,没说几句就睡着了。
秦川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无奈地笑了。
为了跑这一趟,他连午膳都没用,结果来了以后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睡着了。
他再次低头亲了亲路景,然后起身离开了。
走之前还没忘了把路景抱到床上,再替他盖好被子。
第45章
大婚前一日, 按照规制要将妆奁送去东宫,一般送的人是太子妃的族人,但路景这边拢共也就三人, 于是算来算去,这桩差事最终落到了路元头上。
嬷嬷们看了眼年仅七岁的小路元,沉默了。
关胜是太子大婚的主负责人, 从前面准备聘礼嫁妆到现在和礼部对流程,都是他在忙。
听说太子妃派的人到了,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赶去门口迎接。
等人一到,关胜视线往下一移,笑了。
“小元元啊, 你哥哥叫你来的吗?”
路元点点头,乖巧地喊了一声胜夫子。
然后他抬起手做了一揖, 按照嬷嬷们教他的一板一眼道:“见过关侍卫,在下奉太子妃之命来送妆奁。”
关胜笑得不行,“劳烦小舅爷了。”
说完他就抬抬手,对后面的人说:“把东西抬进去。”
路元小小年纪就被委以重任,紧张的汗都出来了,关胜替他擦了擦, 然后忍着笑把他牵进去,把他安顿在屋里休息,“小舅爷在这里坐会儿,别吹了风。”
路元点点头,乖乖巧巧的模样。
关胜摸摸他的头, 出去后就吩咐膳房那边备了几份小糕点端过来。
大婚当日。
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有步军统领带人将宫门到太子别院的道路清理过, 免得太子妃的喜驾受到惊扰。
路景一个哥儿不比女子,妆容方面要清淡的多, 因此很快就整饬完毕,换上了雍容华贵的金冠,身上穿上滚着金边的大红喜袍。
路景低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道:“这也太华丽了吧?”
嬷嬷们立刻道:“您可是太子妃,将来的国母,怎么华贵都不为过的。”
“要我说您和太子还是太低调了些。”
路景看了眼偌大一个院子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心想已经不能再高调了。
他这边整饬完毕后就没什么事了,只等着秦川的迎亲队伍过来。
一个时辰后,外面喜乐声越来越近,热热闹闹的人声混杂在里面,一派的闹热气氛。
嬷嬷立刻道:“太子到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路二磕头行礼的声音。
路景赶紧凑到窗边去看,四个嬷嬷全都低着头偷笑。
姜氏轻轻拍了他一下,嗔道:“哪有你这样急的?”
路景笑嘻嘻,“我就看一眼。”
太子别院太大,这间主屋离着院子还有好长的距离,所以路景根本就看不清,只隐约看见个轮廓。
就冲这一个轮廓他也能判断出,太子今日定是姿容绝世,倾国倾城。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
又被姜氏拍了一下。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吉时,内监将八抬彩轿停在别院的中堂,路景在女官的服侍下登轿。
一声唱和下,太子妃的彩轿缓缓从别院步出,打头的是十八盏华丽的红色宫灯,再往后是二十火炬,彩轿边跟从的是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女官。
除此之外,还有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分别率领自己的属官和属下前后护随。
彩轿后面,一抬又一抬的红箱子迤逦绵延数里,说句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拜堂的时候,路景并没有像女子那样盖着红盖头,或者拿团扇遮面,秦川下马后在轿边等他,路景从彩轿中钻出来便把手递给了他。
本来两人商量好,由秦川牵着路景进正堂去,结果路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横抱了起来。
路景:“……”
秦川低头看了他一眼,眼梢眉角全是温柔的笑意,路景故意板起脸瞪了他一眼。
但因着眼底的羞意和喜意,这一眼就显得很没有杀伤力,甚至还起到了反效果。
要不是在场的人太多,秦川都想亲他了。
拜过堂后,路景就由几个女官服侍着进了喜房,而秦川则去前面宴请宾客。
就在路景干坐着无聊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可爱的小脑袋钻了进来。
“元元。”
路元喜滋滋地跑过来,“哥哥,太子怕你无聊,叫我来陪你。”
路景笑了一声,“那你用过膳了吗?”
路元噔噔噔跑回去,把自己刚才放在地上的一个托盘拿进来,里面两个碟子满满当当摆放的都是糕点。
“这也是太子吩咐的吗?”
路元点点头,苦恼道:“太子叫我再备些茶水,但我端不进来了。”
路景笑得不行。
门外突然又有人敲门。
一旁伺候的女官走过去开门,然后视线有一个很明显的下移,紧接着就听见女官惊讶道:“四殿下,您怎么来了?”
路景立刻放下手里的点心朝门那边看去,四殿下?那不是秦川的亲弟弟吗?
“你让开,我要进去。”
明明奶声奶气,却偏偏故作威严。
路景笑了一声,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女官小心翼翼道:“四殿下,按规矩您不可以进来……”
秦卓愤愤道:“你敢拦我?”
女官吓得汗都出来了,“四殿下恕罪,奴婢……”
路景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女官顿时松了口气,她朝旁边偏了偏身子,“四殿下请进。”
秦卓哼了一声,然后抬起一条小短腿想迈进门槛,结果路景突然过来,他分了下神小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摔倒,路景索性一伸手把他捞了进来。
秦卓双腿蹬了几下,“你放开我。”
路景把他放在地上,见他小脸气鼓鼓的,便顺手捏了一下。
秦卓瞪大了眼。
路景往后退了一步,“你就是太子经常提的四殿下吗?”
秦卓气鼓鼓的表情顿时一僵,太子哥哥经常提到他吗?
路景忍着笑道:“是太子叫你来的吗?”
秦卓:“……”
太子哥哥并没有叫他,是他自己偷偷跑来的。
要是让太子哥哥知道,肯定要生气的。
路景都快笑出声了,“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秦卓本来是想偷偷警告一下路景的,因为他母后一直和他说路景这个哥儿小心思多,迷得太子哥哥连孝义都不讲了,他听得多了,便也觉得路景不是好人。
但现在被路景接二连三地打岔,他就有点懵。
“我……”
路元递了一块儿糕点给他,“弟弟,你吃糕点吗?”
秦卓下意识接过,等放到嘴边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然后抬起手想把糕点丢掉。
路景沉下脸喝了一声,“不许丢。”
秦卓被吓住了。
但下一瞬他似乎意识到这样很丢面子,愤愤地再次抬起手,这回依旧没丢成,被人攥住了小手腕。
秦川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秦卓一秒乖巧,“太子哥哥,你回来啦?”
秦川嗯了一声,又问,“你不在前面用膳,跑来这里做什么?”
秦卓看了眼路景,笑眯眯道:“我想看看皇嫂。”
秦川看向路景,“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卓顿时紧张起来。
路景故意吊了他一会儿,然后才道:“是啊,四殿下可乖了。”
秦卓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秦川也没说什么,直接和旁边的女官说:“把四殿下送回去。”
“是,殿下。”
等秦卓离开后,路元也端着盘子走了。
屋里伺候的女官们也退了出去,门一关,只剩了路景和秦川两人。
秦川面上的冷意退了个干净,他牵着路景的手走到床边坐下,温声道:“秦卓欺负你了?”
路景失笑,“他一个五岁小孩儿怎么欺负我?”
“他平日里在母后那儿听了不少你的坏话,所以对你有些偏见,明日我便把他送回坤宁宫去。”
路景摇头,“你母后很不喜欢我吗?”
他想起先前见过的游之瑶,好奇道:“你母后原先是不是想让你娶游姑娘?”
“嗯。”秦川解释道:“游之瑶是游太傅家的千金,与我自小便相识,但我对她并没有那份心思。”
“这样啊,我倒是很喜欢游姑娘,下回若是有空,能叫她进宫来玩吗?”
上次在学堂里,路景就看出游之瑶对他授课的内容很感兴趣,而且游之瑶是太傅的女儿,想必学识很不错,以后发展发展说不定可以去新开的学堂当夫子。
秦川不悦道:“你为何如此喜欢她?”
第一次见的时候就对人家很热情。
秦川记仇得很。
路景笑眯眯道:“你是不是吃醋啦?”
秦川轻哼了一声。
路景故意逗他,“你们两个青梅竹马我都没吃醋,你怎么反倒先吃上了?”
秦川:“……”
路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秦川点头,“这事儿你不必操心,我会派人去找她。”
既然说到新学堂的事,路景便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问出了口,“你有没有想过,把新学堂分出一半给女子和哥儿?”
秦川丝毫不惊讶,“你们那个世界是这样吗?”
“对,在我们那个世界,所有人都可以上学。而且按照国家规定,每个人至少都要读九年书,国家还会补贴银子。”
秦川嗯了一声,“好,就按你说的做。”
路景抬起手臂圈住秦川的脖颈,笑眯眯道:“我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吗,都听我的?”
秦川顺势揽住了他的腰,眼底满是笑意,“当然。”
路景马上开始使坏,“若是我说今晚不圆房呢?”
秦川立刻变脸,“不成。”
“是你说都听我的啊?”
“除了这个。”
第46章
秦川步步紧逼, 路景节节败退,很快就被逼上了大床。
情急之下,路景只能抬脚抵住了秦川的大腿, 不让他再往前进。
秦川低头看了一眼,眼眸骤深。
路景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后悔了,他能感觉到脚底下的肌肉陡然紧绷起来, 火烫的热度险些灼伤了他的脚心。
路景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想把脚移开, 但刚一动脚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路景刷的脸红个透。
不知道何时,厚重的幔帐竟已被放下,里面霎时黑沉下来,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路景虽然平日里什么话都敢说,但到底是第一次, 再加上又碰上个绝对压制他的秦川,别提多紧张了。
慌乱间他不知撞上了什么机关,一个隐藏的小匣子突然翻起,路景下意识一抓,掌中便落了一个莹润的小瓷瓶,还有一本小册子。
帐中光线昏暗, 路景看不清,只能问秦川,“这是什么?”
秦川想笑,但忍住了,“嬷嬷没同你说吗?”
路景:“……”
嬷嬷们说了那么多, 他哪儿记得住?
“你把帐子掀开些, 我瞧一眼。”
秦川揽住他的腰,低声道:“别瞧了, 我们做点别的吧。”
路景:“……”
他承认自己狠狠地心动了,但昏暗的光线帮他抵挡了秦川的美色攻击,于是怀孕的恐惧到底暂时占了上风,他推开秦川,愤愤道:“你不帮忙,我自己来。”
秦川好笑又无奈地往边上让了让。
路景动了动身子,趴到床边去,就着外面的烛光他终于看清了册子上的内容。
“刷”,路景猛地把册子合上。
他想起来了,当时嬷嬷本来要说这个,但他自诩是现代人,见识多,便自信地把这一环节省了。
刚才脑子一短路,就没想起来。
这下尴尬了。
秦川低下头往他这边凑了凑,含笑问:“怎么不瞧了?”
路景把册子塞他手里,“你好好学习一下,今晚就到这里,我先睡了。”
说着他就翻了个身,想往床另一头爬,然而刚爬了两步就被秦川揽着腰抱了回去。
“只我一人学习吗,你呢?”
路景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放软了语气道:“我不用学,我早就会了。”
“哦?”秦川语气瞬间危险了起来。
路景赶紧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在以前的世界看过小黄文。”
当然片子也看过不少,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出来刺激某人了。
秦川把“小黄文”三个字在脑子里简单地过了一下,就差不多明白了。
他把下巴放在路景肩上,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低声道:“既然如此,景儿便带着我一块儿学习如何?”
路景:“……”
还没等他逃跑,秦川已经把册子打开,摊在两人面前。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一上来就选了一个十分高难度的姿势,路景只看了一眼耳根就红了。
秦川视线往下一扫,眼底便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景儿,这两人在做什么?”
路景:“……”
这人真是坏透了。
秦川又翻了一页,这回的姿势比刚才那个还要露骨。
路景整个人都在往外蒸发热度,秦川笑意更深,“这个呢?”
路景索性一把把册子抢过来丢开,“你不用学了。”
“这是为何?”
路景把他推倒在床上,愤愤道:“因为那些对你来说太难了,咱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
见他这般不知死活,秦川都被气笑了。
他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然后单手把路景固定住,另一只手捡回那本小册子,一边翻一边道:“听你的,从最基础的开始。”
说着他便翻开了第一页。
路景好心提醒他,“你翻错了,应该从右往左翻。”
“抱歉,”秦川一脸淡定,“忘记了。”
路景:“……”
嘴上说着忘记了,但秦川丝毫没有改正的意思,反而就着翻开的那一页研究了起来。
路景:“……”
秦川逗了他一会儿,把路景惹得面红耳赤后才把小册子丢开。
最后进入的时候,路景突然抵住秦川的肩,紧张道:“万一怀孕怎么办?”
秦川低头亲了他一口,“我问过太医,哥儿的身子并不容易受孕,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子女。”
路景这下放心了。
*
翌日清晨,路景艰难地从软和的被窝中爬起来,睡眼惺忪问道:“什么时辰了?”
话音刚落,一个轻轻柔柔的男声便在耳边响起,“回太子妃,刚过辰时。”
路景愣了一下,“你是谁?”
“小的是专程来伺候您的。”
“你是哥儿?”
“是。”
路景想起来了,昨晚秦川好像是提过,给他找了个哥儿来贴身伺候。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宋曲。”
“宋曲。”路景低声念了一遍,然后问他:“太子呢?”
“太子刚刚晨练完毕,此刻在更衣。”
路景翻身坐起,把被子掀到一边,寝殿里烧了地龙,倒是不冷。
“宋曲,你帮我拿朝服来。”
宋曲刚应了一声就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太子殿下。”
“你先下去吧。”
“是。”
宋曲出去的时候顺手把寝殿的门给带上了。
秦川亲自动手挂好了幔帐。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路景便不用摆出太子妃的仪态了,他懒洋洋地靠在床柱上看着秦川。
见他满脸困意,秦川好笑道:“为何起的这么早?”
路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不是要去你父皇母后那里行礼吗?”
这回嬷嬷说的他可记住了。
秦川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脸颊,热乎乎的,“父皇病的起不了身,母后那边也不欢迎我,不去也无妨。”
路景抱着他的腰,心疼道:“可是若不去,会不会有言官说咱们不孝顺啊?”
秦川笑了,“不理会他们就是。”
“算了,我们还是去吧,反正早晚也要见面的。”
秦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满心歉疚,“难为你了。”
路景笑嘻嘻,“一会儿皇后娘娘要是骂我,你可得帮我。”
秦川点头,“这是自然。”
等两人一块儿用过早膳,再换上朝服往坤宁宫走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巳时。
昨日夜里下了雪,但宫道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砖地上一尘不染。
秦川牵着路景的手,温声道:“走慢些,小心滑。”
这一幕落在看见的宫人眼里,个个露出羡慕的神色,“太子对太子妃真好。”
“可不,太子还牵着太子妃的手呢,没想到太子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物私下里居然如此深情。”
“干嘛,羡慕啊,也不瞧瞧你配不配。”
“我是不配了,难道你就配吗?”
“别吵了,说实在的,真没想到太子居然会瞧上一个哥儿,怪不得皇后娘娘气成那样。”
“嗐,娶哥儿也没啥,娘娘以后多替太子选几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就是了。”
“我还是觉得可惜,太子那样神仙似的人物,怎么就瞧上一个没门第的哥儿了呢。”
“你们三个竟敢躲在这里编排太子和太子妃,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路景虽然没有亲耳听见这些议论,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和秦川的身份确实一个天一个地。
但他可不觉得自卑,反而还抓紧了秦川的手,笑眯眯道:“太子殿下,娶了我是你的福分。”
秦川看了他一眼,好笑道:“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这下路景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嫁给你也是我的福分。”
秦川心尖一软,“待会儿母后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
“我不会在意的。”
“并非如此,我是想说,你若不想听,咱们直接离开便是。”
路景笑着点点头。
本来要见家长,还是这种位高权重的家长,他心里还挺紧张的,现在被秦川一安抚,他马上就淡定多了。
皇帝那边没什么,路景按照礼数给他磕了头,皇帝刚喝了药正昏昏欲睡,听见动静也只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很快就合上了。
坤宁宫这边要棘手些。
可能是对他们这个时辰才来心生不满,皇后让他们在殿外站了一刻钟才勉勉强强地宣他们进去。
结果两人一进来,又给她气了个够呛。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话音刚落,路景便把手松开了。
皇后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当然还是很不喜欢这个哥儿儿媳,但至少路景还识些趣。
然而她这满意的表情并没持续太久。
路景笑眯眯道:“手心出汗了。”
秦川拿出一块丝帕替他仔细地擦拭过,两人相视一笑。
皇后:“……”
她气的脸都青了。
一直到秦川和路景给她磕完头都没恢复。
“母后请用茶。”
路景恭恭敬敬地奉上茶盏。
皇后一抬手,茶盏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顷刻间就四分五裂。
秦川立刻上前拦住路景,紧张道:“可有伤着?”
路景摇摇头,“没有。”
秦川摸了下路景的手指,茶水是温的,并不烫,这下他才放下心来。
他带着路景站起身来,冷道:“母后,您若是不欢迎我们,我们这便退下了。”
“站住。”
“母后还有吩咐?”
皇后努力给自己顺了顺气,“你既已大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你必须要立侧妃,必须是女子,至于人选,我会替你操心的。”
第47章
从坤宁宫出来, 路景问秦川,“皇后娘娘好严厉,她对你一直这样吗?”
秦川笑了一下, “幼时还在家中的时候尚好些,只要求我拼命读书,好让父皇高看我一些。后来入了京, 我当上了太子,母后便开始对我耳提面命, 逼迫我修习帝王之术,讨好当时还权势滔天的首辅高祁,我不愿意, 母后对我便一直不太满意。”
路景心疼道:“那个时候你几岁呀?”
“刚当上太子的时候,五岁。”
“这么小啊, ”路景感慨道:“我五岁的时候还在幼儿园呢,每日里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中午吃什么。”
“幼儿园,是幼童读书的地方吗?”
“嗯。”
秦川想象了一下五岁的小路景,每日眼巴巴地等着幼儿园的夫子放饭的场景,有点被可爱到了。
路景晃了晃秦川的手,换了个话题, “方才皇后娘娘说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秦川微一挑眉,“这事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除了你,我身边再不会有旁人。”
路景笑, “那替你排忧解难这种事只能我一人做了, 行吧,我就辛苦些。”
秦川失笑, 配合道:“难为你了。”
回到东宫,正好赶上用午膳。
这几年秦川一直不在东宫,加之他对膳食也没有太多的要求,所以东宫这边的小膳房几乎就是个摆设,秦川的膳食一直是从御膳房那边传的。
眼下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满一桌。
都是上等食材,但瞧着清汤寡水,在这么大冷的天里实在是让人缺些胃口。
见路景半天没下筷子,秦川无奈道:“已经吩咐他们做辣一些了,只是这些年父皇身子不好,阖宫上下皆是这样清淡的吃食,甚至为了讨好父皇,还有越来越清淡的趋势,一时也改不过来。”
路景夹了一筷子清蒸鸡,甫一入嘴便皱起了眉头,这也太腥了吧。
他赶紧喝了一口甜汤把嘴里的腥味压一压。
秦川把清蒸鸡端开,“用不惯就别用了,喝一碗豆腐汤吧。”
路景勉强用完了午膳,心里对宫廷御膳的期待着实大大的落了空。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其实大梁从建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几年。
第一任皇帝,也就是秦川的爷爷,在征战中受了重伤,上位后才一年便卧床,此后便是秦川的父亲监国,结果秦川的父亲上位没几年又病了,匆匆忙忙十几载,连国家大政都来不及理清,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来折腾御膳房的菜色?
用罢午膳,秦川去乾清宫处理积压的公务,路景在东宫的小花园里溜达了几圈消消食,然后便朝御膳房去了。
贤妃死后,皇后又顺手料理了十几个平日里亲近贤妃的妃嫔,导致现在宫里头的主子锐减,御膳房的工作量自然也大大减少。
事情一少,庖人们自然免不得在其他方面多花心思,因此御膳房里的争斗每日都要上演。
路景去之前里头刚刚才爆出了一场小小的争斗。
御膳房里原先有两位庖长,两人平分秋色倒也和和气气,然而自从皇帝病了以后,御膳房里便进了个新人,因其擅长制作药膳,很快便连跳几级成了新任的庖长,把原先两位压制的死死的。
偏偏这位新上位的田庖长又不是个能容人的,每每有点好处都自个儿抢着占了,导致御膳房里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僵。
就拿今日来讲,太子和太子妃要传午膳,余山和徐安一早就拟好了食单子,喜气洋洋地备好了菜,就想在太子妃跟前好好露个脸,结果临到头来,这桩差事又让田东给抢了。
两人气的不行,干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路景过去的时候只带了宋曲一个人,也没让太监通报,再加上他又生的面嫩,且毫无凌人的气势,所以御膳房谁也没把他往太子妃的方向去想。
只当他是最近选进宫来伺候太子妃的哥儿之一。
田东正坐在门口嗑瓜子儿,旁边两个厨役左右忙活着给他揉肩捶腿,他一边磕一边还骂骂咧咧。
“也不瞧瞧自个儿几斤几两,啥活都抢着干,想讨好太子妃?先看看自个儿有没有这个本事吧。”
旁边两个厨役立刻附和道:
“就是,谁不晓得您才是咱御膳房的头号人物,跟您抢活儿,那不是自不量力嘛。”
“咱御膳房可不是论资排辈儿的地儿,谁活儿干得好谁就是这个。”
厨役竖起大拇指。
田东哼笑了一声,“话也不好这样讲,余厨和徐厨到底比我进的早,资历比我深些。”
嘴上这么说,其实眼底全是得意之色。
他们这些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里头余山和徐安听得真切,两人气的脸都青了,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拿砧板出气。
路景刚到门口就听见御膳房里哐哐哐切菜的动静,疑惑道:“这是在做什么?”
田东倏地抬眼看过来,见是两个哥儿便又偏开头去,根本没搭理的意思。
宋曲拧起眉正要发作,路景拦住他,“先瞧瞧。”
“是。”
两人抬脚走过去,眼看着他马上要迈入御膳房的门槛,田东急了,“干什么的,这里头不让进。”
宋曲挡在路景面前,气道:“滚一边儿去!”
田东在御膳房里横惯了,此刻也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性,还撸起袖子准备把路景和宋曲赶出去。
“来人。”
路景淡淡地喊了一声。
就在田东怔楞的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一个眼熟的侍卫,侍卫恭恭敬敬道:“太子妃有何吩咐?”
路景指了指田东,“把他抓起来。”
田东还没从那声“太子妃”中回过神来,人就叫侍卫给拿住了,还没等他喊出“太子妃恕罪”,侍卫就把他的嘴捂住,直接拖了下去。
旁边那两个厨役都吓蒙了,等余山和徐安跑出来磕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跟着跪下去。
路景也没打算和他们计较,“起来吧。”
余山和徐安惴惴地跟在路景身后,小心翼翼道:“太子妃,这里是我们下人待的地儿,您怎么屈尊过来了?”
路景低头看了眼竹筐中的猪肉,“午膳谁做的?”
余山和徐安对视一眼,同时道:“田厨。”
“方才被抓走的那个?”
“正是。”
两人心中忐忑,生怕路景下一刻说出一句“做得好”,好在路景皱了皱眉,嫌弃道:“他手艺不好,下回别让他做了。”
余山和徐安同时眼睛一亮,回话时便带上了几分喜意,“是!”
路景懒得管这些小九九,他一边撸袖子一边问道:“这些食材都能用吧?”
为了做吃食,他还特地穿了简便的服装。
余山惊诧道:“太子妃要亲自动手做吃食?”
路景瞥了他一眼,“不行?”
“不是不是,只是……”
徐安赶紧道:“太子妃,这些脏活儿还是让小的们来干吧,您吩咐就好。”
两人能被选进宫来当这庖长,自然都是有些本事的大厨,对自己的刀具就格外的珍视。
虽然路景是太子妃,但到底是个哥儿,他们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轻视的,生怕他损了自己的宝贝疙瘩,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路景冷笑了一声,他也不戳穿这两人,随便捡了把趁手的刀抓在手里掂了掂。
“不错。”
他拿的是余山的,余山平日里没少夸他这把刀,现在见宝贝到了路景手里,一颗心立刻高高吊了起来,紧张的汗都快下来了。
路景故意在空中乱耍了几下,直惹得余山一张脸白如纸才放过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然后对宋曲道:“宋曲,把番椒拿出来。”
先前他和关胜种的辣椒,他全带来了。
路景在筐子里挑了一大块猪五花放在砧板上,抬手便要切,切之前他特意瞥了一眼余山,见他瞪圆了眼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狡黠的笑来。
路景下刀的时候余山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他担心太子妃一不小心把手给切出个口子来,一来血会污了刀具,二来他也承担不起这罪责。
结果下一刻就见路景手起刀落,十分利落地把肉切成了薄薄的片状,而且肥瘦均匀,每一片的厚度都恰到好处,从手法到成品都极漂亮。
余山和徐安都傻眼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舒完才意识到不对,两人又赶紧紧张地望向路景。
但路景根本懒得搭理他们。
切好肉后,路景往里面加了些调料,然后放到一旁去腌制。
大梁这边有一种名叫线果的食物,看起来有点像现代的青椒,但味道是辣中带着苦味,口感不太好。
不过它的药用价值比较高,所以路景猜测御膳房这边做药膳的时候会用到。
寻找了一圈,果然在一个小竹篓里瞧见了。
路景高兴道:“就是这个。”
徐安立即用讨好的语气道:“太子妃,这东西味儿不好,还是换个别的吧,别扫了您的兴。”
路景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回案板后头,开始处理线果。
之前没事的时候他研究过,其实只要把里面白色的内筋去掉,然后再拿他配好的酱汁浸泡半刻钟,苦味就没了。
当时发现这个办法的时候,路景可着实高兴了一下。
可惜线果比较贵,在双集镇的时候没办法大量使用。
等线果和肉都准备就绪,路景便点火开始热锅、放油,先拿大火翻炒五花肉。
路景姿态从容,挥臂的姿势一看就是行家里手。
在他的翻炒下,五花肉片很快就滋滋地冒出油香,这香味飘散出去,连路过巡逻的侍卫们都忍不住猛吸了几口。
“今日御膳房做什么吃食这么香?”
“还不是药膳?”
“药膳哪来这般霸道的香味?”
余山和徐安这俩离的最近的受的冲击自然最大,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厨,在菜色的精致这一块儿可以说是绝无敌手,可要论及味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皇家注重修身养性,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煸炒完五花肉,路景又依次炒好线果、辣椒,还有别的配菜,最后利落地收尾装盘,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辣椒炒肉便做好了。
路景尝了一口,满意点头,“还不错。”
宋曲在旁边拼命吞口水。
路景朝他点点头,宋曲立刻眼睛一亮,也拿筷子尝了一口,吃完拼命点头,“太子妃,这道菜好好吃啊,您真厉害。”
余山和徐安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吃过线果,所以虽然被这香味馋的流口水,但心里到底是存着一份怀疑。
这玩意儿真能好吃?
莫不是这小哥儿为了巴结太子妃故意演的吧?
但想归想,两人盯着辣椒炒肉的眼神里还是不自觉带出强烈的渴望来。
可路景就跟没看见似的,直接把盛出来的两盘辣椒炒肉交给宋曲,“放好,一会儿分一盘给太子送过去。”
宋曲笑眯眯应了一声,“是,殿下。”
第48章
炒完辣椒炒肉, 路景还没停下,他又捡着手边的食材做了一个简易版的水煮肉片。考虑到秦川的口味,他先盛了一份出来, 然后往里加了一把辣椒,直把锅里弄得通红一片才罢休。
辣味呛的余山和徐安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可呛归呛,两人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那口锅, 被好奇心激的都快抓狂了。
宋曲麻利地把两盘菜装进食盒,然后走到御膳房外交给了侍卫。
他回去的时候, 路景已经洗过手准备着手做珍珠奶茶了。
先在锅里加水和红糖煮成糖水,煮沸后倒入红薯粉中,用筷子快速搅拌, 继而揉成面团。
接下来就要费些功夫了,要捏出一颗颗小面团, 再将之搓成大小均匀的圆球。
御膳房里茶叶都是现成的,路景直接拿过来和糖一起翻炒,炒到焦黄冒泡泡的程度,然后往里加水,搅拌一两分钟,等茶色均匀后再往里加牛乳, 煮开后再将茶叶捞出去。
珍珠和奶茶两相一结合,一杯珍珠奶茶就做好了。
余山小心翼翼地蹭过来,腆着脸道:“太子妃,这东西叫什么呀,小的还是头一回见。”
徐安不甘落后, 也急着凑过来, “是啊,方才那两道菜小的还能瞧出些门道, 这道确实怎么都瞧不出来了。”
路景瞥了两人一眼,淡淡道:“这叫珍珠奶茶。”
“珍珠奶茶?”
余山震惊道:“同珍珠还有关系,可这里头也没珍珠呀。”
徐安反应快些,“这珍珠,莫非指的就是里头这些红薯圆子?”
路景笑了一下,根本不打算解答两人的疑惑。
“宋曲,奶茶也给太子送一份过去,其他的咱们打包回东宫。”
宋曲忍着笑道:“是。”
眼睁睁看着路景离开,余山和徐安两人抓耳挠腮,简直活像山上的猴子。
余山视线一瞥,兴奋道:“嘿,锅里还剩着些。”
徐安一听,忙飞也似的窜过去,生怕慢了奶茶就让余山给捞干净了。
就着锅底残余的一点奶茶,两人勉强尝了个味儿。
“牛乳的腥气竟然全没了。”
“是啊,这茶叶和牛乳一炒,滋味竟这般妙不可言。”
“可惜太子妃做的圆子都叫他带走了,一颗也没剩的。”
刚才路景做的时候也没避着他俩,做法两人都记住了,可记住了也没用,这些食材可都不便宜,不是能随便用的。
两人只能用力吸吸鼻子,靠着残存的气味来幻想一下味道。
*
乾清宫这边。
侍卫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秦川正召了宋高朗以及户部尚书蔡乐贤议事。
大梁建国至今不过才短短十几载,再加上两任帝王都没在治国大政上花费足够的心思,导致前朝的积弊都还存在,现如今交到秦川手里的,就是说句烂摊子也不为过。
但处境再难,秦川也没露出过一丝难色,他看起来始终镇定从容。
这让宋高朗和蔡乐贤都默默松了口气。
秦川吩咐内侍进来给两人看了座,然后开门见山道:“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缺乏能人干臣,因此今日把二位叫来,就是商议下月开恩科的事。”
这事宋高朗和蔡乐贤心里早就有数,太子甫一监国便裁撤了一批尸位素餐的底层官员,空出来了不少位置。
只是原本两人想着太子刚刚大婚,少不得得歇上几日,结果这才第二日就又开始办正事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外头那些传言,其中一条便是:太子之所以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哥儿,不过是为了和皇后唱反调,并不是真心喜欢太子妃。
宋高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殿下,前头您拟定的章程我已熟读,关于里头增加的一道考核,不知试题要由何人出?”
秦川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由太子妃出,他已在准备,这个你们不必操心。”
宋高朗和蔡乐贤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被秦川的回答惊得说不出话来。
蔡乐贤到底是老臣,资历深些,因此也更直言不讳,“殿下,此事可否再斟酌斟酌,太子妃虽富有才气,还在您手下任过夫子,但毕竟资历浅一些,届时各地举子们怕是不服啊。”
秦川也没生气,只道:“新加的考核内容,只有太子妃懂,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蔡乐贤抿了抿嘴,刚想一鼓作气,索性把后宫不得干政的话说出口,外头突然有内侍来报,太子妃差人送吃食来了。
他只好一脸不甘地把话咽了回去。
侍卫把路景交代的食盒提进来,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内侍。
秦川打开看了一眼,笑道:“太子妃亲手做的?”
侍卫应了一声,“是的。”
秦川把边上的白瓷盏打开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太子妃说,这个叫珍珠奶茶。”
“珍珠奶茶。”秦川小声重复了一遍,笑容更深,“知道了,下去吧。”
等侍卫和内侍都退下后,宋高朗往食盒这边看了一眼,好奇道:“殿下,珍珠奶茶是什么?”
秦川拿起边上搁着的汤匙,在里面轻轻搅动了一下,看见沉在底下的红薯圆子就明白了。
他低头尝了一口,笑道:“大概是茶叶和牛乳做的,珍珠便是指里头这圆子吧,味道非常好。”
说完后,他就顶着两位心腹大臣火辣辣的视线,旁若无人品起了珍珠奶茶。
宋高朗和蔡乐贤还是头一回见他夸赞什么东西非常好,再加上这东西又从没见过,而且旁边的辣椒炒肉和水煮肉片又实在香的霸道,两人的好奇心瞬间都被勾的高高的。
宋高朗还好些,蔡乐贤可就惨了。
他本来就是个老饕,平日里除了公事,其他时间都花在了一张嘴上,而且他家乡嗜辣,比起双集镇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偏偏京城这边没有本土的辣味调料,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葱姜蒜和茱萸果,一点都不够味。
宫里的御膳房更是差劲,每吃一回蔡乐贤都要动一回致仕的念头。
他这边眼里都要喷出火了,秦川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觉,他皱了皱眉,问道:“蔡爱卿也想尝尝?”
蔡乐贤慌忙摆手,“下臣不敢。”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巴不得秦川主动分他一点。
然而一向大方的太子殿下这回却小气极了,他把另一边的白饭推了推,“你可以一边吃着白饭一边多瞧几眼。”
蔡乐贤:“……”
宋高朗噗嗤一声,“太子妃才艺兼备,太子好有福气。”
秦川慢条斯理地把两盘菜吃了个干净,吃完后他就抱着白瓷盏一边喝一边等两位大臣说话。
蔡乐贤吞了吞口水,艰涩道:“殿下,臣斗胆向您讨一张食方子。”
宋高朗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人要说这个。
方才对着章程看得那么专注,果然在偷偷研究太子妃的食方子。
秦川直接拒绝,“给不了,你也不要拿这事去烦扰太子妃。”
蔡乐贤失望地应了一声。
宋高朗本来也想要珍珠奶茶的方子的,见蔡乐贤被拒绝,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不过接下去再议试题的事时,两人都没好意思再说反对的话。
*
路景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正和秦卓大眼瞪小眼。
“你来做什么?”
秦卓梗着脖子道:“我来寻我太子哥哥。”
“你太子哥哥在乾清宫,你去吧。”
秦卓愤愤地瞪着他,“母后说你是坏人,是来和我抢太子哥哥的。”
路景:“……”
懒得搭理这小孩。
他看了眼旁边的宋曲,“把食盒拿过来吧。”
本来想把这小孩打发走了再吃,现在一看还是算了吧。
见他这么无视自己,秦卓蹭的起身,正要骂人就闻到了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
他忍不住朝食盒里看去。
等看清两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后,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声音里的气愤一点儿也没了,“这膳食是谁做的?”
路景看了他一眼,“我做的,你想吃?”
秦卓瞪大了眼,“你?怎么可能?”
小孩子不会掩饰,路景看出他很想吃,便故意道:“这道菜叫辣椒炒肉,里头的线果我拿酱汁泡过,苦味去的干干净净,嗯,真好吃。”
“这肉里的油都被煸出来了,吃着一点儿也不腻,还有这肉片,里头加的辣椒不多不少,滋味儿恰到好处,太妙了。”
“哦还有这个,这叫珍珠奶茶,甜甜的,里面的圆子超级有嚼劲。宋曲,奶茶做的有点多,你帮我分一半出去。”
路景看了眼秦卓,笑眯眯道:“留着我晚上喝。”
秦卓:“……”
他眼巴巴地看了眼珍珠奶茶,小声嘟囔道:“神气什么,我回去就叫御膳房给我做。”
路景叹了口气,“可惜了,整个大梁只有我一人会做。”
秦卓:“……”
他才不信呢。
他噔噔噔跑了,看方向明显是朝御膳房去了。
*
晚些时候,关肃和关胜带着小五小六几个来东宫见路景。
大家本来关系就好,再加上路景在他们面前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因此气氛就很轻松。
关肃把自己写好的书册呈上去,“殿下,您先前授课的内容我已理好,您过目。”
路景接过去一页一页翻看,关肃不光整理好了课程内容,还自拟了十道题供路景检阅。
这十道题非常实用,皆是拿现实案例作为素材,来考验学子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其实往日里的科举也是这个方向,但大多是在宏观层面考察治国理政的能力,关肃这十道就更细分一些。比如其中有一道就是关于先前的沧霞河工程,这显然就是在为工部那边选拔储备人才。
路景点了点头,随口道:“以前科举总是绕不开翰林院,我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那是培养词臣的地方,一个国家要那么多词臣干嘛,要发展也得培养一些理科人才嘛。”
这番话要是让别人听见,肯定觉得他孟浪,但眼前几位连面色都没变,还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这还得归功于路景过去给他们画的饼,什么电灯啊,空调啊,手机啊,甚至飞机高铁导弹,听着跟神话故事似的。
路景把关肃出的十道题看完,然后想了想,提起笔在后面写:
一、已知大殿殿顶处的鸱吻实际起到避雷针的效用,避雷针的原理是将自然界的雷导入大地,避免伤及房屋,具体为……现要求你将雷电收集起来,并且保证不伤及自身,如何操作?
二、已知能量之间可以相互转换,如光能、风能、水能,机械能……如水车风车便是将水能风能转化成了机械能,请大胆设想,还有哪些能量之间可以相互转化,并且绘制出图纸。
三、已知织机的工作原理是……问如何提高效率。
四、已知印刷的流程是……问如何提高印刷的效率。
五、请大胆猜测“熬胆矾铁釜,久之亦化为铜”此一现象。
六、……
路景只是提供一个方向,剩下的还得靠关肃他们去润色补充。
其实这些题也并不是个个都有实际意义,更多的是在考察学子们的脑洞,有些瞧着甚至还有些莫名。
关肃他们好多也不懂,路景便花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来给他们上课,过程中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说的口干舌燥。
秦川回来的时候路景正在讲化学元素,他面前的几个齐刷刷坐成一排排,整整齐齐低着头记笔记。
一见他忙起身行礼。
“不必了,坐着吧。”
秦川走到路景身边自然地坐下,顺手拿起一边的图纸一张一张翻看,有些能看懂,有些看不懂,他也没出声询问,只安静地坐在一边听。
路景也没管他,他接着化学元素这一部分把方才“熬胆矾铁釜,久之亦化为铜”现象解释了一下,最后动手把中间置换的方程式写了出来。
“今日就要这里吧,下回再讲。”
关肃朝殿外看了一眼,发现不知何时,外头的天色竟已全黑了,粗略估算,路景至少讲了三个时辰。
神奇的是他们竟然一无所觉。
“太子妃恕罪,属下疏忽了。”
路景摆摆手,“没事,你们回去以后尽快把今日的内容整理出来,然后每个人拟出十道题,三日后拿给我过目。”
几人领了任务后便退下了。
他们一走,方才还一本正经的人立刻便塌了下去,“太子殿下,我好累啊。”
路景抱住秦川,拿脸颊在他肩膀处蹭了蹭,撒娇道:“这差事真的好累人。”
秦川顺势把他抱紧,然后拿起边上的茶水喂了他一口,心疼道:“怎么讲了这么久,下回别这样了。”
路景无奈道:“讲了一个点,便想到第二个点,然后第三个第四个,不知不觉就讲下去了。”
只怪他当初学的太系统了,一个知识点连着一个知识点,再加上关肃他们又实在太聪明太听话了,讲的还挺有成就感。
秦川又喂他喝了一口茶。
“下午秦卓来过了?”
路景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恶作剧告诉了他。
秦川笑了,“怪不得他跑来和我说要把御膳房的大厨换掉。”
说到这里,路景便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事,“……那个田东你打算如何处置?”
“下午我叫人查了一下,这个田东平日里收受贿赂,进了好些用不着的药材,现已交都察院处置,以后父皇的药膳就交给余山和徐安去做吧,叫太医院开方子就好。”
路景点头,“你用过晚膳了吗?”
“还没有。”
路景蹭的直起身,“这个点还没吃?”
秦川拉他起来,“在乾清宫的时候就听说你在给关肃他们讲课,想着你必然还没用,便直接回来了。”
两人走到膳厅坐下。
秦川吩咐内侍传膳。
路景一想到御膳房的菜色就没了胃口,“宫里的吃食太难吃了。”
秦川笑,“宫里的吃食最重要的是模样精美,别的无人在意。”
而且当初他爷爷在位的时候就说过读书人不要太重口腹之欲,要将心思用在正事上。
皇帝都发话了,底下人自然莫不遵从。
就连下午那位老饕蔡乐贤,当初也是夹着尾巴做人,那几年可苦了他了。
也正是因着那几年吃了苦,现在解禁以后才越发的馋美食。
说到这里,秦川笑的蔫坏,“蔡爱卿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路景也跟着笑,“你怎么这么坏,好歹让人家吃一口呀。”
秦川笑着没说话。
路景想了想,“要不明日我写几张食方子交给御膳房,改善一下宫里的伙食?”
“此事不急,你明日不是还要继续给他们讲课?”
路景一想也是,他还要写教材,还要出题呢,眼下这些才是最要紧的,至于改善伙食,后头再说吧。
太子和太子妃和和美美地用完晚膳后就一同回寝殿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今夜可不止一个蔡乐贤睡不着。
余山和徐安,甚至还有秦卓,也都毫无睡意。
下午秦卓去御膳房的时候,余山和徐安故意在他面前把路景那两道菜还有珍珠奶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好像他俩亲口尝过似的,就是想让小殿下听了以后去和太子太子妃要,这样一来说不准他们就能拿到食方子了。
结果把小殿下送走后,两人苦苦等啊等,一直等到夜深都没等到想要的食方子。
而可怜的秦卓满脑子都是珍珠奶茶甜滋滋软糯糯的味道,余山和徐安跟他说比他最爱的茯苓夹饼还要好吃。
以至于他晚膳都没怎么用,根本用不进去。
秦卓擦了擦小口水,摸了摸自己饿的扁扁的肚子,委屈地哭了。
*
翌日,皇后刚一起身就听宫女说小殿下一早就跑出去了。
“他去哪里了?”
宫女喜气洋洋道:“往乾清宫去了,小殿下和太子向来感情深厚,估摸着是请教学问去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请教学问?怕不是找的借口吧。”
“娘娘,奴婢还听小殿下的乳娘说,昨儿夜里小殿下一直都没睡实,想必是学问上遇着难题了吧。”
皇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秦卓夜间睡不着?这倒是奇事。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他能有什么操心事,莫非真是突然开窍了,知道勤奋上进了?
皇后搁下手里的瓷碗,“走,去乾清宫。”
满怀着期待匆忙走到了秦川处理公事的暖房门口,果然听见兄弟俩的对话声。
“太子哥哥,这道题我不会,你能替我瞧瞧吗?”
皇后眼睛一亮。
一阵纸张被拿起的窸窣声过后,秦川似乎笑了一声,“这个我也不会。”
皇后:“?”
卓儿居然问出了一道连他太子哥哥也不会的题?
皇后一时也不知该高兴于秦卓的过分聪慧,还是气愤于秦川的不思进取。
她站着没动,继续往下听。
秦卓的声音一听就是急了,“太子哥哥,你怎么可能不会呢,这道题……这道题十分简单啊。”
秦川把纸推了回去,无情道:“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秦卓委屈巴巴道:“太子哥哥,我昨日的晚膳和今日的早膳通通都没用,你就帮帮我吧。”
皇后听得一头雾水。
秦川好笑道:“你若真的想知道,不妨去求求你皇嫂,改一改你的态度。”
皇后:“?”
一道题为何又跟路景那个哥儿扯上了关系?
秦卓吸了吸口水,“太子哥哥……”
秦川直接打断他,“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先出去吧。”
“太子哥哥……”
皇后以为太子不肯给秦卓答疑,气得不行,大步走出去,怒道:“不过是一道题,太子这点功夫都抽不出来吗?”
秦川一早便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因此半点也不惊讶,只似笑非笑地看了秦卓一眼。
而秦卓已飞快地收起了桌上那张纸。
皇后走过去,难得柔声道:“卓儿,什么题,母后替你瞧瞧?”
秦卓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必劳烦母后了。”
说着他就要往外逃。
他难得如此上进,皇后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手上用了点力就把秦卓揣在怀里的那张纸给夺了过来。
秦川极轻地笑了一声。
第49章
秦卓拔腿就往外跑。
皇后无奈道:“这孩子, 怕什么……”
说着她就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叫她把余下的话都吞了回去,脸色也一点点变得铁青。
“秦卓!”
皇后把纸一扔, 气的发着颤道:“你给我回来。”
说完就疾步奔了出去。
秦川顺手接过,又看了一眼,只见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珍珠奶茶的做法”几个大字。
秦川又笑了一声。
到底还是离得远, 坤宁宫这边的鸡飞狗跳并没有传到东宫来,路景一整天都在给关肃他们上课, 上完课还要和他们商议着拟定加试题。
加试题从乡试那一步就要投入使用,因此一共三套,分别对应乡试、会试、殿试。
出题本身倒是不难, 一百道都很轻松,但是偌大一个大梁, 各个州府学生的资质都不尽相同,要想适用于所有学子,自然就要尽力把控好度了。
卷王身边的心腹侍从也个个都是卷王,路景这三日着实是体会到了。
只要前一日他布置过的任务,哪怕只是随口一提的东西,关肃他们第二日一定会呈交上来。
路景又不好意思让他们慢一些, 因此也被迫跟着卷了起来。
就这么颠倒黑白地忙活了整整三日,加试题的事情才总算敲定了。
像往年那帮的常规题依旧是交由翰林院那边出,翰林院的人早就习惯了本朝的行事作风,凡事都讲究个排场。
因此路景这边题都出完了,他们还没开始。
瞧着好似每个人都很忙碌, 其实细究起来, 什么也没干。
翰林学士仰元魁镇定自若地向太子汇报了这三日的进度,他说的文绉绉的, 其实总结起来就是翻出了这一年通政司发行过的所有邸报,并且将四书五经整理好放在手边以备查用。
仰元魁今年已经快六十了,他在前朝也坐过翰林学士这个位置,只不过和当时的天子政见不合,遂被逼致仕。
大梁建立后为博一个好名声,特地将他起复,还让他做翰林学士。
十几年来仰元魁受到颇多拥戴,好话听多了人就容易飘,面对眼前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太子,仰元魁的态度是有些轻视的。
对太子尚且如此,对太子妃就更不要说了。
因此当秦川把路景他们拟好的加试题摆在他面前时,仰元魁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而后问道:“太子这是何意?”
秦川笑了一下,“太子妃已将题拟好,仰学士瞧一眼?”
仰元魁皱起眉,先前听说太子要改科举,并且还要让太子妃牵头的时候,他心中就已十分不满,眼下便更不高兴了。
才三日就拟好了试题,把科举当儿戏吗?
但明面上他还是要遵从太子,因此不情不愿的拿起来,黑着脸翻开。
只一眼他便傻了眼。
路景出的这些题他竟连看都看不懂。
本以为只是前面几道如此,结果他把试题从头翻到尾,竟然越看越迷茫,甚至他连太子妃出这些题的用意是什么都搞不清。
最后只能归咎于儿戏。
仰元魁哼了一声,不悦道:“太子这般纵着太子妃,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秦川微一挑眉,直接道:“仰学士没瞧懂这些题吗?”
仰元魁:“……”
就这么被太子揭穿,仰元魁面红耳赤,但偏偏又拉不下面子来承认,只能愤愤道:“老臣实在不知太子妃出这些题的用意是什么?”
秦川嗤笑了一声,然后朝身边道:“关肃,你和仰学士解释一下,务必让仰学士弄清楚这些题的用意。”
关肃应声,“是,殿下。”
仰元魁:“……”
“太子……”
关肃做出恭请的手势,“仰学士,这边请。”
仰元魁在太子这里得不到该有的敬重,心里不甘又气愤,因此面对关肃的时候态度便很差。
关肃像是瞧不出来似的,一板一眼道:“仰学士,这些东西太子妃都教过,您哪里瞧不懂可以随意提问。”
仰元魁:“……”
这可又给他气了个好歹。
方才看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些题用的根本不是书面语,因此心中料定路景根本没多少墨水,等关肃解释完他再狠狠反驳回去,杀杀太子和太子妃的神气。
然而一刻钟后,这位一贯受人夸赞的大儒再次傻眼。
不光题目瞧不懂,连关肃的解释都听不懂。
偏偏关肃神情严肃,讲解的也十分细致,仰元魁就是想挑刺儿都找不到可挑的角度。
最后只能黑着脸质问道:“太子和太子妃弄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到底要做什么?”
关肃惊讶地扬了扬眉,“仰学士,恕我直言,这可不是故弄玄虚,这是对我大梁有真正妙用的东西。”
仰元魁冷笑一声,“那老夫就睁大眼瞧着了。”
说罢便拂袖而去。
关肃扬声,“仰学士,太子问您试题何时能呈上来?”
仰元魁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道:“必不会误了太子的事。”
关肃嗤笑了一声。
太子接手眼下的烂摊子之后,第一个着手解决的除了裁汰冗员,便是提升朝廷上上下下办事的效率。
眼下恩科在即,太子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撤换京城里这些三品以上的大员,因此只能找准各人的弱点加以利用。
比如这位翰林院学士。
仰元魁平日里被捧得太高,想要刺激他只能先把他踩下去,从方才他的反应来看,今日的效果似乎尚可。
*
路景这边。
他今日一口气睡到了中午,最后还是饿醒的。
从寝殿里洗漱出来,路景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御膳房走去。
不知不觉明日都除夕了,因着前头大婚的时候东宫上下就被布置成了喜气洋洋的红色,路景便没察觉,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殿外廊下的宫灯虽然还是红色,但上头的纹饰已换了。
从东宫到御膳房这一路,这种喜气洋洋的感觉便愈发的强烈起来。
宋曲喜滋滋道:“殿下您瞧,那边的宫灯好美啊。”
路景跟着看了一眼,“是不错。”
他想了想,问道:“明日除夕,宫里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听说往年陛下都会宴请所有的在京官员,还会给皇亲国戚以及有功的臣子赐菜,眼下陛下病着,估摸着太子会安排吧。”
路景恍然,难怪秦川昨晚问他赐菜的事呢,还说了几道菜的名字让他选,说要赐给路二和姜氏。
当时路景昏昏欲睡,所以只含含糊糊说了一句,“都好,你定吧。”就睡着了。
到御膳房的时候,余山和徐安两个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
这回两人的态度简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门槛都提前撤了,生怕路景进门的时候累了脚。
这里头当然有路景上回露了一手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田东的下场吓到了两人。
虽说太子抓田东是因着他收受贿赂,但想想也知道,太子日理万机,怎会突然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田东,还不是因为他惹着了太子妃?
而且太子妃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被查了,太子对太子妃如此宠爱,两人哪里还敢对路景怠慢?
路景好笑道:“今日有些什么食材?”
余山立刻抢着答道:“什么食材都有,只要您要,小的马上叫人出宫去采买。”
徐安见被他抢先了一步,不甘道:“太子妃,小的想给您打下手,小的家几代都是厨子,必不会误了您的事。”
余山瞪了他一眼,“小的也是,小的也愿意给您效劳。”
路景:“……”
御膳房的所有厨役都跑了出来,连隔壁糕点房的人都来了,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路景赶紧让他们起来。
“都散了吧,别在这儿挤着了。”
御膳房再大也抵不住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呀。
路景社恐都要犯了。
他说完以后却没一个人走,个个一副扭捏的态度,眼巴巴地望着他。
余山和徐安对视一眼,然后余山朝前走了一步,央求道:“太子妃,您的好手艺都已经在宫里头传开了,大家伙都想见识一下,您就给大伙儿露一手吧。”
路景:“……”
这么多人围观他做菜?
也行吧,他现在是太子妃了,这点格局还是有的。
见他答应下来,厨役们都高兴坏了,纷纷挤着跟在他身后,生怕好位置让别人抢了去。
“你别挤我。”
“你一个糕点房的来这里做什么,太子妃又不做糕点。”
“你咋晓得太子妃不做糕点,我偏要看。”
“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做药膳的么?”
“不要挤,再挤禀告太子妃,把你们糕点房和药膳房的通通赶出去。”
围观的人离着灶台有一段距离,因此路景也不管他们在小声吵什么,自顾自选好了需要的食材。
刚要打水开始清洗,就有一个厨役伸过手来,讨好道:“太子妃,这些活儿还是交给小的吧。”
路景直接把筐子递给了他。
后面几个跑慢的厨役气地跺脚。
路景今天打算做辣子鸡和小酥肉。
见周围的厨役们个个眼巴巴地瞧着他,路景索性把处理食材的任务分给了他们。
正好他也省点事。
辣子鸡这边,鸡腿清洗、切丁、码味,然后路景接过来炸了一下。
等他炸完,那边的锅已经烧到了七成热,路景便转身过去,将鸡肉在锅里滑熟。
最后一步,锅里留底油,然后依次下干辣椒和花椒炒香,再倒入鸡肉,以及厨役备好的各种调料,炒匀后收汁出锅。
这个过程厨役们看的眼睛眨都不眨。
后面的那些厨役简直嫉妒死帮路景打下手的这几个了,因为他们能跟在路景身边近距离观看。
辣子鸡的油香味回荡在整个御膳房里,外头的风吹进来的时候又给带了出去,引得四周巡视的侍卫们步子都放慢了。
他们已经知晓这是太子妃在做菜,可惜他们没有厨役们的便利,想饱个眼福都没机会。
也不晓得太子妃什么时候大发慈悲改善一下宫中的伙食。
此刻御膳房里的众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因着有人帮忙,所以路景做的比较多,他按照惯例分出了两份,然后余下的便赠给了帮他打下手的厨役们。
这话一出,御膳房里简直成了两个极端。
这边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那边耷拉着脸别提多失望了。
眼见着这边都开始分食辣子鸡了,小酥肉那边可着急坏了。
路景走过去,有条不紊地开始分派任务。
首先要将猪肉切成长条状,然后姜切成丝,葱切成末,在肉条中加上姜丝、盐等调料,腌制十分钟。
十分钟的空档里,厨役将红薯粉和鸡蛋、盐还有适量的水混合,搅拌均匀成糊状。
然后再把肉条放进去抓匀。
这里就该路景上手了。
锅里烧油至五成热,把肉条放进去炸,炸到浅黄色然后捞出,再次烧油到七成热,肉条回锅复炸一遍,炸酥脆后捞出控油。
分出两大份以后路景依旧把剩下的赠给了帮工的厨役们。
这些厨役闷着头一吃一个不吱声。
路景问余山,“太子那边传膳了吗?”
余山摇头,“还未,方才传过话来,太子还在暖房里同蔡大人他们议事。”
路景听完,顺手选了几道御膳房备好的菜一道装进去。
临走之前,徐安叫住他,“太子妃……”
“怎么了?”
徐安看了眼旁边的余山,小心翼翼道:“太子妃,您方才做的这些吃食,能否列到咱御膳房的食单子上去?”
生怕路景误会,他紧接着又道:“小的绝不是为自个儿谋私,实在是咱御膳房被诟病太多,每回出去都要被他们说上几句,可,可难听了。”
余山拼命点头,“是啊是啊。”
路景笑了一声,“我做的时候不都当着你们的面儿?你们学会了就自己去做呗。”
余山和徐安都高兴坏了,“多谢太子妃!”
今日的辣子鸡和小酥肉两人确实已经学会了,可上回的辣椒炒肉还没学会呢。
余山扭捏了一下,试探道:“太子妃,上回那个线果……”
两人当御厨这么多年,当然很清楚食方子是很宝贵的财产,贸然找人讨要是十分失礼的行为。
若不是看路景做的时候不避着他们,他们也不敢问出口。
两人也知道他们有些得寸进尺,可都问到这个份儿上,干脆豁出去全问了。
路景也很爽快,反正食方子给出去他也方便,以后就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了。
“我说,你们记着。”
余山和徐安立刻竖起耳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路景说完自己的独门酱料配方后,又道:“晚些时候你们过东宫来,我再给你们写几张食方子,一并加进去。”
余山和徐安瞪大了眼睛,兴奋地手都在颤抖。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太子妃实在太大方了!
按理说太子妃这样教他们,他们便已经是太子妃的徒弟了,可两人的身份显然是够不上的,而且看太子妃显然也没这意思,于是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提这事儿。
从御膳房出来,路景带着午膳直奔乾清宫。
这个点还在议事,胃都要熬坏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乾清宫,有人正在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吃食送过去。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着太子妃忙完了试题的事,蔡乐贤立刻吩咐自己手底下的役人盯紧了御膳房。
今日一听说太子妃过来,他便赶紧扯着宋高朗一道来了乾清宫。
面对秦川的时候他还不敢糊弄,但也偷偷的分了一小份心思在外头。
两只耳朵竖直了等动静。
秦川假装没发觉,和宋高朗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终于——
内侍进来报:“殿下,太子妃来了。”
蔡乐贤蹭的直起了身。
秦川也眼睛一亮,“太子妃亲自来了?”
“是的。”
秦川放下手里的奏本就往外走。
蔡乐贤赶紧爬起来跟上。
宋高朗摇摇头笑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三人来到另一间暖房的时候,路景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秦川他便笑了一下,“太子,我……”
才开了个口便被一道锃亮的视线给闪了一下。
路景下意识朝秦川身后看去。
蔡乐贤和宋高朗给他行了礼,然后齐齐看向桌上的大食盒。
其实路景准备的吃食远远达不到太子的规制,但两人都很清楚,御膳房十几道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里头的一道。
秦川往前一步,挡住两人的视线,似笑非笑道:“两位爱卿是不是该回避了?”
蔡乐贤个子矮一些,秦川一动他便下意识伸长了脖子。
宋高朗赶紧捅了他一下。
这两位臣子路景都知道,这几日讲课的时候关肃便给他介绍过,不过没提宋高朗先前在安王府当谋士的事,只说这两位是太子的心腹。
既然是心腹,那必然是要重视的,于是路景主动关切道:“两位用过午膳了吗,要不要留下来一块儿用些?”
反正他准备的多,每道菜都有两大盘呢。
秦川还没来得及开口,蔡乐贤便已打了个拱,高声道:“多谢太子妃,老臣正好还没用午膳,太子妃真是体恤下臣。”
路景冲他点点头,“坐吧。”
蔡乐贤一屁股坐下了。
宋高朗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秦川,又看了眼笑盈盈的路景,也跟着一屁股坐下了。
秦川:“……”
路景把食盒打开,蔡乐贤忙奔过来,灵巧的身姿和他胖胖的身形一点也不相称,“让下臣来吧,这种活怎么好叫太子妃来做。”
路景把筷子递给秦川,然后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了。
蔡乐贤和宋高朗各自挪了张凳子过来,坐在两人腿边,一人捧着一个小碗。
秦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蔡乐贤冲路景讨好地一笑,“太子妃……”
路景把一盘辣子鸡和一盘小酥肉推过去,示意他们吃。
蔡乐贤飞快地夹了一筷子小酥肉,这一路过来,温度已没有刚出锅时那么烫,但酥脆依旧。
暖房里安静,蔡乐贤把小酥肉放进嘴里的时候,秦川清晰地听见了他嚼动的声音。
宋高朗没蔡乐贤这么急,他夹了一筷子辣子鸡,好奇道:“太子妃,这是鸡吗?”
“嗯,这叫辣子鸡。”
路景指了指旁边,“这是小酥肉,拿豚肉做的。”
“多谢太子妃。”
宋高朗谢过后才斯斯文文地品起了这两道菜。
而旁边的蔡乐贤已经吃了好几口了。
路景夹了一块儿鸡肉放在秦川碗里,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太子,快吃啦。”
秦川这才收回视线,“好。”
“如何?”
秦川尝了一口鸡肉,点头道:“很好吃。”
不管路景做什么他都说好吃,搞的路景都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不过每回他都吃干净了倒是真的。
“辣么?”
“有一点,不过尚能承受。”
在路景的带动下,现在秦川吃辣的功力和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吃到后面,秦川的嘴唇被辣红了,殷红的色泽鲜嫩欲滴,看的路景心里痒痒的。
于是他取出丝帕,假意凑过去,然后趁着两位大臣没看见,快速在秦川嘴角亲了一下。
秦川突然搁下碗筷。
路景以为他不高兴了,正要认错,结果就听对方道:“两位爱卿端过另一间暖房去用吧。”
蔡乐贤和宋高朗一听,忙不迭起身,一人端一盘,眨眼间就没影了。
路景:“……”
秦川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似含着一团火。
“景儿,”他从路景手里把丝帕接过去,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嘴,“这是你自己招我的。”
路景:“……”
他往后退了退,笑道:“不至于吧,一个亲亲而已啊。”
秦川摇头,“自从大婚那日,我们再没亲近过了。”
圆房之后,他顾念着路景的身子,没敢再做,这几日路景又忙的不得了,每晚一沾床倒头就睡,他只能干看着。
本来想着等路景休息好再说,结果这人倒好,用个膳的功夫都敢来招惹他。
路景起身就要跑,“我错了,我不该亲你,我先走了。”
刚一动人就被扯了回去,背部一下子撞入熟悉的怀中。
“午膳还没用好,景儿要去哪儿?”
“我要回东宫。”
“亲一下再走。”
路景:“……”
你确定只亲一下吗?
第50章
从乾清宫出来, 被冬日的冷风一吹,路景周身的热度才降下去一些。
他摸了摸被亲的有些肿的唇,开始为今晚担忧了。
宋曲好奇道:“殿下怎么了, 是被辣着了么,要不要宣太医?”
路景轻咳了一声,红着脸道:“不必了。”
宋曲以为他不想多事, 有点着急,“殿下, 还是宣吧,您的身子要紧啊。”
路景:“……”
他只能尴尬地把这事含糊了过去。
进宫以后,除了东宫, 路景就只踏足过御膳房和乾清宫,今日正好得了空, 他便想去别处看看。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去处就是御花园。
听说那里有专门的花房,花房里摆放着许多眼下这个隆冬季节见不着的花,都是顶级的莳花高手培植出来的。
去御花园免不得要路过坤宁宫,宋曲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主子不高兴,结果路景完全不在意, 神情看上去是丝毫没有掩饰的轻松愉快。
宋曲暗自感叹自家主子的心胸和格局。
但经过坤宁宫的时候还是碰上了一点小波折。
有个小内侍蹲在墙根下,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瞧瞧,怀里还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什么东西,十分可疑。
路景免不得多看了几眼, 感觉像偷盗的。
“宋曲, 你去把他带过来。”
宋曲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这小内侍瞧着年纪很小, 防备之心也很弱,宋曲走到一半他才发觉。
发现宋曲之后他很快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路景。
小内侍吓得脸一下子就白了,“太,太,太子妃……”
宋曲肃着脸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内侍转头往窗子里看了一眼,然后紧张地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宋曲越发警惕,冷声道:“来这边回话。”
“是,是。”
小内侍抖抖索索地走到路景面前,先是纳头行了个礼,许是太过心虚的关系,行个礼也结结巴巴的。
路景指了指他怀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小内侍紧张的汗珠子都下来了,“回,回太子妃,是替我家四殿下准备的吃食。”
路景愣了一下,“送个吃食为何这般鬼鬼祟祟?”
小内侍擦了擦脸颊上滚落的汗,小声道:“我家四殿下叫皇后娘娘禁足了。”
“禁足?”
“是,小的不敢欺瞒太子妃,我家殿下已经在殿中整整被关了三日,三日都没有进过食。”
“什么?”路景惊讶地睁大了眼,“皇后娘娘为何要关四殿下?”
小内侍露出难过的神色,“前几日宫里头都在传,说殿下您手艺高绝,我家小殿下便也想吃,这事儿不知怎的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娘娘很生气,就,就把殿下关起来了。”
小内侍越说越小声。
路景:“……”
他震惊道:“我记得你家四殿下今年才五岁吧?”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也这么苛刻的吗?
不过感觉的确是皇后能干出来的事。
小内侍点点头,哽着嗓子道:“请太子妃帮帮我们殿下吧。”
路景叹了口气,他对那个总是找他茬的小孩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他才五岁,也是可怜。
“你方才说你家殿下想吃我做的吃食,是珍珠奶茶吗?”
小内侍眼睛一亮,“是,我家殿下睡梦里都在流口水呢。”
路景没好气道:“行吧,你现在去御膳房一趟,就说我说的,做一份珍珠奶茶端过来。”
“是。”
等小内侍跑走后,宋曲问:“殿下,我们真的要帮忙吗?”
路景点头,“走,去乾清宫。”
他要帮,但不想和皇后打交道,把这事告诉秦川就行了。
见他去而复返,秦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紧张道:“怎么又回来了?”
路景让暖房里的内侍先出去,然后才道:“秦卓让皇后关起来了,三日都没进过食。”
“有这种事?”
秦川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他这几日没太管乾清宫那边,倒没想到他母后居然又在折腾人了。
“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别费神了,回去歇会儿吧。”
路景想了想,“要不让秦卓来东宫吧,他一个五岁小孩儿,也怪可怜的。”
秦川定定地看着路景,把他都看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
秦川笑了一声,低声道:“没什么,我会和秦卓说,叫他别去烦你。”
先前秦卓找路景的茬,秦川便把他送回了坤宁宫,他心里当然希望路景和秦卓能和平相处,但若是没办法,他当然会优先考虑路景。
若路景不主动提,这些话他也不可能说:“其实卓儿本性不坏,当初听见我要成亲的时候他还很高兴,只不过这些日子母后一直在他耳边说你的不是,他听多了便以为你是坏人。”
路景点头,有些话他也不好说。
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那你小时候呢,你母后也这样对你吗?”
秦川笑了一声,“偶尔也会,但不算严重。”
路景紧张道:“有没有像这样把你关起来过,不给你吃东西?”
秦川微顿,片刻后才淡定道:“没有。”
路景看他神情自然,便信了。
等他一走,秦川面色便冷了下来。
他把手里的公文放下,带着关肃去了坤宁宫。
此时那位蹲墙根的小内侍正守在宫外等路景的指示,他揣着怀中的一盏珍珠奶茶,急得不行,生怕再晚就凉了。
见秦川走过来,他赶紧跪下行礼。
秦川认出他是秦卓身边的贴身内侍,语气还算温和,“太子妃交代的奶茶取过来了?”
“回殿下,取过来了,还热乎着呢。”
“嗯,关肃。”
关肃朝前走了一步,“殿下,属下告退。”
说着他就给小内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走。
小内侍忙不迭跟上,一边走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宫里人都说太子十分宠爱太子妃,现在看来果真不假,今日可真是找对了人。
关肃直接领着小内侍进了秦卓的寝殿。
宫里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侍卫长,因此没人敢拦他,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寝殿。
秦卓已经饿的没力气了,蔫哒哒地躺在榻上发呆,手中还握着一本书。
只是他显然没心思看,两只大眼睛一刻不挪地盯着那个小窗子。
方才他分明听见一点动静,可等啊等,一直等到现在,却是一点也听不见了。
其实想想也晓得,文侪怎么敢忤逆母后呢,除非他不要脑袋了。
秦卓吸了吸小鼻子,委屈地想自己真可怜,母后虐待自己,太子哥哥娶了太子妃,现在也不管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突然一股珍珠奶茶的香味飘入鼻端,秦卓用力吸了几口,眼泪吧嗒吧嗒滚下面颊。
他真的要死了吧,都生出幻觉了。
文侪吓了一跳,“四殿下,您怎么哭了,是不是饿坏了?”
秦卓哇地一声,“文侪,本殿下要死了!”
“啊?”文侪吓得面色惨白,“殿下,娘娘是不是打您了,打哪儿了呀?”
秦卓一愣,“文侪?”
文侪淌着眼泪蹭过来,“文侪在,殿下您吩咐。”
秦卓伸出一只小手捏了捏他的脸,惊讶道:“文侪,真的是你啊。”
“是小的。”
秦卓又动了动鼻子,发现方才那股甜香味还在。
他顺着香味找过去,很快便找见了文侪摆在桌案上的白瓷盏。
“那是什么?”
文侪擦了擦眼泪,高兴道:“殿下,是珍珠奶茶,太子妃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您做的。”
“太子妃,他怎么会管我?”
文侪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眼下太子殿下已经去见皇后娘娘了,他还吩咐小的,等您用完奶茶就把您带到东宫去。”
秦卓看了眼白瓷盏,迟疑道:“他不会在里头下毒吧?”
文侪:“……”
秦卓身上没力气,文侪干脆把他抱过去,然后把白瓷盏推到他面前,帮他打开。
珍珠奶茶的香味直扑弊端。
秦卓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殿下,您慢些用,小心呛着。”
秦卓执起汤匙,狠狠挖了一勺珍珠塞进嘴巴里,文侪紧张道:“殿下慢些,慢些。”
珍珠奶茶一进嘴,秦卓又哭了。
太好吃了,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文侪站在旁边替他擦眼泪,忍不住红着眼圈道:“殿下,今日太子妃一听说您的事,立刻就吩咐御膳房给您做珍珠奶茶,其实,其实太子妃挺关心您的。”
有句话文侪不敢说,他觉得太子妃对他家殿下比皇后娘娘都要好。
他想劝秦卓去东宫,但又不敢。
秦卓委屈的不行,“可是他抢走了太子哥哥。”
文侪朝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殿下,太子早晚都是要大婚的呀,难不成您想让太子一直独身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怎么说太子妃抢走了太子呢?”
秦卓想辩解,但一时又找不着词,他母后对他说的那些,好像一时间都站不住脚似的。
“殿下您快喝吧,晚些奶茶要凉了。”
秦卓立刻不想了,埋着脑袋吭哧吭哧苦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文侪小声道:“殿下,不能再用了。”
秦卓不乐意,“为何?”
“太医说您饿的太久,用多了怕您身子不适。”
秦卓抱着白瓷盏不肯撒手,“不用你说。”
文侪想伸手来抢,但又不敢,一时难住了。
好在秦川及时赶到。
秦卓不敢违逆太子哥哥,只能任由心爱的珍珠奶茶远离了他的怀抱。
看他这副眼巴巴的小模样,秦川没忍住笑了,“喜欢珍珠奶茶?”
秦卓点点头。
秦川低头看了一眼还剩一半的珍珠奶茶,带着怀念道:“记得在双集镇的时候,你皇嫂做的钵钵鸡和酸辣鸡脚,还有清清爽爽的冷泡茶,后头我回京城以后他又卖起了麻辣烫,听说每日食客多的快要踏破门槛。”
秦卓瞪大了眼听着,这些菜他连听都没听过,但莫名就有种很好吃的感觉。
秦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继续道:“你皇嫂让我把你接到东宫里去,怕母后继续虐待你……”
秦卓眼睛一亮。
“但是呢你也知道母后不喜你皇嫂,这事儿要是传到母后耳朵里,日后怕是更要为难他了,所以我有些犹豫。”
秦卓委屈道:“太子哥哥,你有了皇嫂以后就不要卓儿了吗?”
秦川笑了一声,“这是当然的啊,在太子哥哥心里,你皇嫂是排在第一位的。”
秦卓:“……”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怒地把小身子扭到另一边去。
秦川叹了口气,“可怜你皇嫂,还在东宫里为你担心呢,为你这事,他今日连晌午觉也没睡。”
说到这里,秦川喊了一声关肃,“一会儿回去,就和太子妃说是四殿下不肯去,我方才说的话别让他知道。”
说着就抬脚朝外走去。
秦卓急坏了,赶忙跳下凳子,一把抱住太子哥哥的手臂。
秦川低头看他,“要去?”
秦卓点头,“要去。”
“不为难你皇嫂?”
“不,不为难。”
秦川摸摸他的脑袋,“这才乖。”
他嘴里担心秦卓担心的连晌午觉也没睡的路景,此刻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等他醒来的时候,秦卓已经背着小包袱搬到东宫来了,正在喝他方才没喝完的珍珠奶茶。
奶茶已经喝完了,底下还留着一层珍珠,秦卓一颗一颗往嘴里送,吃的很是珍惜。
一见路景出来,秦卓立刻把小勺子丢下,睁着两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奚落嘲笑自己。
结果路景打着哈欠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跟没看见他似的。
秦卓:“……”
“宋曲,拿纸笔来。”
宋曲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搬来了笔墨纸砚,路景随手一指秦卓这边,“就搁这儿吧。”
秦卓睁大了眼睛。
从识字开始,母后和皇家书院的那些夫子就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体统,作为一个皇子,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桩事,走的每一个步子,都要在规定好的框框里。
可现在路景却直接在膳厅里习字。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秦卓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可路景却做的非常自然,半点没有愧色。
路景没管他,自顾自占了墨,把自己想好的食方子一一写出来。
有时候某一句写的不好,他便神色自然地划掉,在后面重新写一句。
秦卓忍不住道:“这样怎么可以?”
纸张弄污,实在有失体面。
路景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有何不可,只要能看清楚写的内容不就好了?”
秦卓震惊,“你可是太子妃,太子妃怎么可以写出这种东西来叫人看笑话?”
路景好笑道:“你也说了我是太子妃,谁敢看我笑话?”
秦卓:“……”
他一下子被路景绕进去了,半晌才弱弱道:“可是人家会在背后奚落你。”
路景毫不在意,“奚落就奚落呗,我在双集镇的时候没少被人奚落,个个都在意,我哪里忙得过来?”
秦卓用皇后和夫子们教导他的话来反驳,可面对路景坦然的模样,他又说不出口了。
五岁的小孩还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除了先前做过的四道菜和珍珠奶茶外,路景还写了钵钵鸡、酸辣鸡脚、麻辣烫、糖醋排骨、麻婆豆腐、酸菜鱼、竹筒饭等等,其中还包括一些调料的做法。
他一口气写了十几道菜,然后又写了一些面点的做法,包括灌汤包、生煎包、拉面、刀削面、热干面等等。
等他写完都到传晚膳的时辰了,旁边的秦卓居然一直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居然搬了张小凳子坐到路景身边来,看的津津有味。
路景:“……”
许是太过尴尬,秦卓身子不稳一下子从凳上摔了下去,要不是宋曲眼疾手快扶住他,他的脑袋就要砸到地上了。
秦川刚迈进门槛就看见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
路景本来以为秦卓会趁机污蔑他,说是他把他推下去的,结果秦卓什么也没说。
路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川走过来,执起路景的手检查了一下,关切道:“为何不进暖房去写?”
路景不好意思地笑,“我以为很快就能写好的,没想到一下子写了这么多。”
秦川把他的手握进掌心,心疼道:“手这么凉,仔细别染上风寒了。”
路景摇头,“不会,我心里有数。”
秦卓奇怪地看着这一幕,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太子哥哥,明明皇嫂做了有事体统的事,可他却半点不责怪,只关心他手凉不凉。
要是他这样,母后肯定要责骂他的。
想到这里,秦卓沮丧地低下了头。
路景突然喊了他一声,“你不是喜欢珍珠奶茶吗,等会儿叫御膳房再给你做一份如何?”
秦卓刷的抬起头,“我今日还能再用?”
路景奇怪道:“当然可以啊。”
“你要是怕糖分太多的话接下来几日都不要再用了。”
秦川知道路景误会了,但也没刻意提醒,只道:“你现在正是需要养分的时候,只要不伤及身子,多吃些也无妨。”
秦卓高兴坏了,“多谢太子哥哥。”
顿了顿,他又看向路景,别别扭扭蚊子哼哼道:“多谢皇嫂。”
说完就忙不迭跑了。
路景震惊地看着秦川,“他今日对我怎的这般客气?”
秦川笑,“许是和你待了一下午,喜欢上你这个皇嫂了。”
路景:“……”
晚上,御膳房那边可能是感念于路景的大方,晚膳的时候就把先前的四道菜全做了,而且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大。
秦卓惊讶地看着桌上的菜,“御膳房今日改性了?”
平日里不是都拿小碟子装吗?
不过再一想就明白了,多半还是因为他皇嫂。
秦卓小孩子心性,当然觉得好吃的东西就要吃的尽兴才好,所以对于御膳房的变化,他心中很高兴。
但秦川把这四道菜都放到了离他比较远的另一边去。
“太子哥哥?”
“这些都是辣食,你不能用。”
秦卓:“……”
他低头看了眼其他菜色,还是御膳房原先的水平。
看他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路景道:“明日让御膳房给你做糖醋排骨。”
正好他想吃了。
秦卓眼睛一亮。
路景想了想,“再做一个竹筒饭好了,有一阵子没吃过了,太子你想吃什么?”
秦川也跟着想了一下,“明日除夕,火锅如何?”
“好啊。”
秦卓一听明日有这么多好吃的,也不纠结今日了,抱着小碗一边畅享明日的美食一边扒饭。
往日里母后肯定要骂他每个皇子的样,可今日太子哥哥和皇嫂却没责备他,太子哥哥还给他夹菜。
“明日把爹娘和元元也请过来一道过如何?”
路景高兴地点头,“那明日我亲自来准备吧,多做几道菜。”
“你想做便去做,不想做便交给底下人去做。”
“难得除夕,自己来更有意义。”
“好。”
路景放软了语调,“太子,明日可是除夕,你总该歇一日了吧,别的官员早就放假了。”
秦川点头,“听你的。”
秦卓竖着小耳朵听哥嫂二人的对话,一听皇嫂说明日要亲自准备,还要多做些菜,他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用完晚膳,秦川继续去暖房里处理公事。
他父皇积压的奏本这阵子都已经处理完了,眼下正好年节有空,秦川便铺开纸张,把前面和路景提过的学堂的事顺一顺。
这个学堂他一开始设想的便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招收男子,另一部分开始尝试招收一些愿意入学的女子和哥儿。
前面裁撤官员的时候也抓了好大一批贪官,国库得到了短暂的补给,虽然依旧不多,但对付一个学堂是够了。
秦川之所以这么急,还有一个原因。
明年恩科势必会有一些在加试题上表现出色的学子,学堂也是为他们设的。
秦川思维敏捷,做完学堂的计划后顺手又拟了一份国子监的课程修改计划。
不过这个急不得,那边的夫子大半都是大儒,新课程一时很难被他们接受。
秦川做事习惯提前做打算,但这不代表他心急,相反,他有足够的耐心。
做完这一切,暖房外便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懒洋洋的味道,“太子,该睡觉啦。”
“好。”
秦川立即搁下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