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三合一
“不可能！”鹿水清瞪大眼睛, 表情从惊讶变成迷茫。
狮白有可能说假话，熟悉的气息却
怎么会这样？
鹿青皱眉看向远处。
顾九黎在狮白的提醒下，感受到陌生兽人留下的痕迹, 虽然依旧无法通过似有若无的气息分辨, 这里是否曾有狐狸或斑点鹿经过，但是他愿意相信狮白敏锐的嗅觉。
难以言喻的寂静，悄无声息的蔓延。
狮白牵着顾九黎的手，走向陌生兽人的气息最浓郁的地方，扒散肆意生长的杂草, 仔细观察附近的痕迹。
鹿水清无意识的随着狮白和顾九黎移动目光，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看，这里。”狮白指向隐蔽的角落, 有个类似脚印的痕迹。
顾九黎特意变成兽形, 为防备吸血虫，确定不能通过这处痕迹分辨狐狸或鹿, 他马上变回人形, 缓慢摇头, 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兽人的脚印？”
“狐狸。”狮白语气笃定，走至不远的地方, 又扒开一处杂草, 脸上浮现明显的嫌弃, “斑点鹿。”
顾九黎轻咳，转头看向鹿水清。
确实是斑点鹿的气息, 还挺浓郁，即使是他现在也能立即判断, 留下痕迹的斑点鹿曾在半天之内从这里经过。
不出意外，这片凌乱堆积的杂草，原本是整齐的草地。
狐狸和斑点鹿想要遮掩留下的痕迹，特意将草地变成这样。
鹿水清垂下眼皮，闷声道，“确实有斑点鹿在不久之前从这里经过。”
顾九黎与狮白对视，翻找放在小黄包的指南针。
当初决定要绕着草原中心行走，虽然方位不正，但也勉强算是自西向东，先经过危林、草原大路、黑水盆地、然后是热林、白水平原、矮山、中山、返回最初抵达草原中心的位置。
狮白低声道，“我们现在大概是在热林与喵山之间，遇见斑点鹿和狐狸，不算奇怪的事。”
顾九黎点头，随手凝结轻薄的金属片，记下大概在什么地方发现斑点鹿和狐狸留下的痕迹。
这件事本身不奇怪，奇怪的是鹿水清的态度。
草原这么大，这里又是与月明部落和红云部落的领地相邻的地方，即使斑点鹿和狐狸在这里相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难道鹿水清发现斑点鹿和狐狸在同行，并且认为这是反常的行为？
顾九黎的猜测很快就得到证实，继续往前走，斑点鹿和狐狸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差不多可以确定，他们正在走斑点鹿和狐狸走过的路。
斑点鹿与狐狸结伴同行的概率越来越高。
狮白主动停下脚步，看向鹿水清和鹿青，“我需要一个解释。”
顾九黎沉默的看向指南针。
自从天边出现晚霞特有的色彩，指针的方向就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代表他们已经在草原深处穿过喵山与热林之间的位置，现在大概走到白水盆地的内侧，可是斑点鹿和狐狸依旧没分开。
他不得不怀疑，前方的斑点鹿和狐狸，目的与他相同，打算绕着草原中心行走，然后去什么地方。
神山部落？
鹿青神色如常的与狮白对视，语气平淡，“月明部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不到为月明部落解释的理由。”
停顿片刻，他又道，“如果月明部落的兽人去神山部路的领地，挑衅神山部落，无论神山部落打算如何处置挑衅的兽人，我都希望能避开这些斑点鹿。”
狮白假装没发现鹿青的烦躁，若无其事的道，“可以。”
鹿水清垂下头，语速越来越慢，“我、我不知道。”
他曾经坚定的认为，答应鹿青留在神山部落只是暂时的事，等鹿青安心养好腿伤，他和鹿青早晚都会返回月明部落。
可是现在
鹿水清抬手捂脸，遮挡茫然和不安。
不知道是月明部落变得不像从前，还是他在神山部落不知不觉的发生改变，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没办法再理解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在想什么。
比如在神山部落打算盖第二个房子的时候，不满足带薪休假，非要帮神山部落盖房的斑点鹿。
比如现在，莫名其妙的与狐狸结伴同行的斑点鹿。
狮白不动声色的与顾九黎对视，缓慢点头。
可以继续跟在陌生的斑点鹿和狐狸身后。
他相信鹿青和鹿水清不会忽然发疯，联合走在前方的斑点鹿和狐狸，对他和顾九黎下黑蹄。
“现在是旱历第一百一十七天。”顾九黎从小黄包里，翻找出与狐狸相关的金属片，“按照狮蓝审问红狐和黄狐得出的结论，等到旱历第一百二十五天，红狐才会发现双尾部落的十只狐狸没有在神山部落达成目的，然后从草原大路返回红云部落。”
沉思片刻，他恍然大悟，“难道狮蓝又被狐狸骗？”
“不应该啊。”顾九黎无意识的挽住狮白的手臂，专注的思索在他看来格外怪异的事。
旱历第一百零五天，他听说有两只红狐养成听见拨浪鼓的声音就怕得瑟瑟发抖的毛病，特意去看过那两只红狐，非常确定，两只红狐的惧怕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
难道红狐喜欢说谎是天性，足以克服恐惧？
狮白轻而易举的通过顾九黎茫然疑惑的表情和偶尔嘟囔的几句话，猜到让顾九黎困扰的事，提醒道，“红云部落与神山部落不一样。”
“嗯？”顾九黎下意识的应声，眼底的茫然不减反增。
狮白勾起嘴角，语气难掩嘲讽，“在双尾部落白狐和黄狐觉得红狐满嘴谎言，不愿意信任红狐，说不定在红云部落也是这样。”
“狐狸骗狐狸，红狐骗红狐，现在被关在喵山溶洞的红狐，根本就不知道红云部落真正的打算？”顾九黎恍然大悟似的发出惊叹，随即哑然失笑。
虽然这个猜测很诡异，但是恰到好处的符合现在的情况。
顾九黎委实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比不知道，更适合解释，红狐即使被吓破胆依旧不肯说实话的行为。
因为陌生兽人的气息变浓郁的速度太快，所以狮白决定早些停在原地休息，避免前方的斑点鹿和狐狸遇见危险，只能后退，猝不及防的看见身后有神山部落的兽人。
鹿青和鹿水清沉默的点头，不经意间流露的焦躁越来越明显。
顾九黎见状，试探着道，“你们有没有办法避开响铃草靠近前方的斑点鹿和狐狸，偷、咳咳、听一下，斑点鹿和狐狸想做什么。”
鹿青不假思索的道，“白纹草、十二叶、毒红尖，全都捣碎，添水，浇灌响铃草，可以让响铃草在两天之内，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
话音未落，他就站起来，“我去找这些草。”
“我也去！”鹿水清猛地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向远处。
顾九黎与狮白对视，默契的站起来，不远不近的跟在鹿青和鹿水清身后，避免鹿青和鹿水清的情绪太过急切，忽略悄无声息靠近的毒虫和野兽。
进入草原的第八天和第九天。
顾九黎和狮白在鹿青和鹿水清的带领下，藏在草丛深处，凭借灵敏的听觉，根据斑点鹿和狐狸的对话，陆续拼凑出斑点鹿和狐狸同行的原因和目的。
红云部落告诉月明部落，神山部落会在最近发生突如其来的变故。
然后要求月明部落的兽人，带着红云部落的兽人，穿过草原，出其不意的出现在神山部落的领地。
趁神山部落的兽人惊慌失措，红云部落的兽人和月明部落的兽人，说不定可以找到神山部落制盐的地点。
为红云部落的狐狸，带路的斑点鹿，在草原行走明显不如鹿青和鹿水清从容。
不仅没发现鹿青和鹿水清带着神山部落的兽人，始终跟在他们身后，还频繁的认错路，总是误以为到达神山部落的领地，想要前往草原外侧。发现不对劲，又立即退到草原中心的边缘，继续往前走。
误打误撞的阻止鹿青和鹿水清想要不留痕迹的越过他们，带着顾九黎和狮白提前返回神山部落的打算。
直到进入草原的第十天，鹿青才找到机会，彻底甩开这些斑点鹿和狐狸。
旱历第一百二十一天，顾九黎连续提取三颗中等金神石的力量，成为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旱历第一百一十二天，顾九黎看见，决定沿着草原中心绕圈行走时留下的记号。
旱历第一百二十三天，顾九黎走出草原，返回神山部落的领地，立即去找虎啸和猁渔。
草原内侧总共有六只斑点鹿，十二只红狐，打算悄无声息的穿过草原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
六只斑点鹿全是低级自然能力兽人。
十二只红狐有一个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十一个低级自然能力兽人。
虎猛对于上次双尾部落的兽人趁着他不在部落，闯进神山部落的领地，欺负神山部落兽人的事耿耿于怀，得知红云部落的狐狸还想再来一次，当即怒火中烧，扬言要给红云部落送狐狸皮。
猁渔单手支撑下颔，若有所思的道，“如果将红雨的尸”
他瞥向顾九黎，临时改口，“伪装红雨在草原被野兽杀死的痕迹，然后引导红云部落的狐狸发现红雨，能不能吓退红云部落？”
这已经是红云部落第四次故意找神山部落的麻烦。
第一次，红狐骗神山部落，白水平地适合成为部落的领地。
第二次，红狐得知，独行的顾九黎和猁渔不仅有最上等的盐，还知道如何制作最上等的盐，想要抓走顾九黎和猁渔。
第三次，红雨带着白喜和白乐来找神山部落的麻烦，打伤神山部落的兽人，羞辱豹飞和虎甜。
第四次，红云部路惦记神山部落的制盐办法，又想悄无声息的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
猁渔觉得如果再不给红云部落深刻的教训，红云部落还会坚持不懈的找神山部落的麻烦。
当初经过白石部落，他支持顾九黎的提议，尽量避免与白石部落的兽人和奴隶有冲突，主要是担心神山部落受到白石部落的影响，沾染无论遇见任何麻烦都想通过杀人解决麻烦的恶习。
现在情况却不同。
神山部落想要留在这里，安稳度日，必须要让附近的部落知道，神山部落不好惹。
只是要求招惹神山部落的部落，赔偿神石这类的外物，显然无法达到震慑的效果。
顾九黎知道猁渔看向他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沉默的叼住指节，然后从小黄包里拿出狮壮塞给他的野果，放在猁渔面前。
有些事，他真的狠不下心。
好在有狮白、有猁渔、有虎猛，他可以继续做任性的猫。
红雨自从出现在神山部落的领地就没老实过，胸膛被子弹贯穿的伤痊愈，四肢却陆续被打断七次，对神山部落的兽人恨得咬牙切齿。
死不足惜。
猁渔拿起野果，暗藏眼底的紧张瞬间消散，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狮白弯起指节，轻敲身侧的石头，“先不管红云部落的狐狸，月明部落的斑点鹿怎么办？”
此话一出，还没来得及为顾九黎和狮白返回部落高兴，就被紧急召集过来开会的兽人，表情立即变得更加沉郁。
虎跳冷声道，“白眼鹿！”
狮花咬牙，“背叛的白眼鹿比原本就不安好心的狐狸更可恨。”
豹风与豹力对视，表情复杂，难得在有话可说的时候保持沉默。
月明部路和红玉部落不同。
神山部落刚迁徙到这里，第一个接触的部落就是月明部落，不仅达成双方都很愉快的交易，顾九黎和狮白还将鹿青和鹿水清带回临时营地。
共同在溶洞内度过旱季之后，每个神山部落的兽人都发自内心的接受将鹿青和鹿水清当成异父异母的兄弟。
即使黑白部落远比月明部落，对待神山部落热情，条纹马和斑点鹿同时在神山部落打工，神山部落的兽人也看在鹿青和鹿水清的面子上，对待斑点鹿更亲近。
没想到月明部落竟然轻而易举的被不安好心的狐狸说动，明知道神山部落即将遭受变故却丝毫没有提醒神山部落的意思，还要趁虚而入，偷走神山部落制盐的办法。
神山部落的兽人越想越气。
“立即驱逐在这里打工的斑点鹿，今后再也不允许任何斑点鹿靠近神山部落的领地！”
“月明部落不配吃神山部落的盐！”
“不行！只是从此再也不来往，我没办法解恨。”
狮白沉声道，“鹿青和鹿水清怎么办？”
情绪最激动的兽人闻言，早就泛红的眼睛彻底湿润，哽咽道，“我、我不知道，鹿青肯定不会走，鹿水清会不会走？下次见面，我肯定不会打他，他会不会想打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想到被鹿水清打的委屈，眼泪掉的更快。
虎猛脸色紧绷，“鹿青和鹿水清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月明部落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
豹风轻咳，提议道，“可以让鹿青和鹿水清替代我和豹力去白水平原，寻找金神石。”
豹力立即点头，“虽然我和豹风非常认真的找神石，没有偷懒，但是白水平原那么大，必定会有疏漏的地方。”
顾九黎眉眼微弯，仅剩的担忧彻底消失，温声道，“如果鹿青和鹿水清没有主动提出想要暂时离开部落的领地，我打算让他们去准备建造房子的原料。”
这样既能让鹿青和鹿水清远离烦心事，又可以避免鹿青和鹿水清逐渐与部落生疏。
虎啸依次看向每个兽人，始终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浮现些许笑意，“鹿青和鹿水清发现月明部落的斑点鹿与花红部落的狐狸勾搭，依旧愿意完全按照狮白和顾九黎的想法行动，这已经能代表他们在神山部落和月明部落之间选择神山部落。“
他又一次强调，“希望你们记住，鹿青和鹿水清是神山部落的斑点鹿。” “我知道。”猁渔点头，意味深长的道，“如果碰上不知道这件事的兽人，我会提醒他记住这件事。”
顾九黎发现附近的兽人表情逐渐变成幸灾乐祸的模样，好奇的问狮白，“猁渔会怎么提醒忘记这件事的兽人？”
“记不住重要的事，必定是脑子不好。”狮白哂笑，漫不经心的道，“打几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变得灵光。”
顾九黎下意识的追问，“如果运气不好呢？”
猞猁打人，无论挥爪多少次，落点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那就是运气不好。”狮白抓住顾九黎的手，轻抚指节处明显的牙印，语气变得低沉，“你放心，猁渔有分寸，至少不会将脑子原本就不好的兽人，打得更痴傻。”
顾九黎张嘴又闭上，若有所思的看向豹力。
只是偶尔犯傻，从来没痴过，确实算不上痴傻。
最后神山部落的兽人决定，采纳猁渔的建议。
挑选一只被关在溶洞的红狐，伪造这只红狐被草原野兽杀死的痕迹，警告还没走出草原的红狐和斑点鹿。
哪怕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或高级自然能力兽人，擅自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也会死。
紧急召开的会议暂时结束，顾九黎第一次前往关押白喜的溶洞。
杀鸡儆猴。
‘鸡’的选择由白狐决定。
白喜的伤早就痊愈，安静的以兽形窝在溶洞的角落。
因为他始终没有过，想要逃出溶洞的举动，所以负责看守他的兽人很宽容。
听见白狐经常止不住的咳嗽，斑斓虎特意找来几张破洞的兽皮，全都被白狐堆积在肚子附近。
顾九黎仔细观察溶洞内的木桶、火堆、兽肉、野果、六弦琴，挑起眉梢，中肯的评价道，“你很召人喜欢。”
否则神山部落的兽人，最多只是让白狐活着。
不可能允许关押白狐的溶洞有这么多，可以让白狐的生活变得舒适的东西。
看守白狐的责任，不属于某个兽人，每隔三天就会在狩猎小队之间轮转，差不多只隔半天，守在溶洞外的兽人就会发生变化。
白狐想要积攒下这些东西，至少代表，每个曾经进入溶洞的兽人，全都不讨厌白狐。
即使当初双尾部落的狐狸打伤神山部落的兽人，故意戏耍豹飞和虎甜，白狐唯一说的话是阻止红雨活埋虎甜，放走神山部落的兽人，以狮虎豹猫记仇的程度，白狐得到现在的优待，也是能称得上奇迹的事。
白狐抬起头，兽瞳在黑暗的角落散发荧光，“我记得你们。”
两只风箭，弟弟先中箭，不仅失去反抗能力，还陷入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危险境地。
他愤怒的攻击非但没能报仇，反而又给白狮射出第二支风箭的机会，差点导致他的左臂从此成为摆设。
这只白狮竟然只是低级自然能力兽人。
他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弟弟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真是笑话。
白狐嗤笑，闭上眼睛，虽然没有当场报仇的意思，但是也不想理会讨厌的白狮。
顾九黎缓慢靠近白狐，停在火堆旁，开门见山的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你愿意放我走？”白狐立即睁开眼睛，谨慎的问道，“你是谁？”
顾九黎原地坐下，状似慵懒的倚靠白狮的脊背，实际借着白狮的遮挡拿出放在小黄包的小枪，时刻警惕白狐，“我是神山部落的祭司，顾九黎。如果你能完成我的要求，我就放你走。”
白狐抱住蓬松的尾巴，警惕不减反增，“你放我走，白乐怎么办？”
顾九黎沉默片刻。
经常听狮蓝抱怨红狐说谎、黄狐刻薄、白乐暴躁，忽然与白喜这么聪明的狐狸打交道，他有些难以适应。
“神山部落会照顾好白乐，你现在拥有的东西，白乐全都会有。”顾九黎轻声道，“只要你能完成我的要求，返回这里。雨季之后，我就放你和白乐离开神山部落。”
“嗯？”白狐眯起眼睛，“你有什么要求？”
顾九黎礼貌微笑，“稍等。”
他举起始终以左手拿着的金属片，刻意放缓语速，字正腔圆的道，“我想要鳞羽兽额头的鳞片、长腿兽的腿骨、秃毛大头兽的耳朵、秀叶草、蓝冰草、六叶扁果”
白狐先是格外恼怒，神山部落的祭司说的这些东西，全是只有双尾部落的领地才有的草药和野兽，有些东西甚至是双尾部落冶炼特殊金属必不可少的原料。
他相信弟弟有分寸，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对双尾部落至关重要的事，告诉神山部落。
那就只有可能是红狐！
可恶，这里的很多东西，哪怕红雨已经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也不应该知道真正的名称！
然而随着顾九黎说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最后甚至说出很多白喜根本就没听过的东西，白狐的愤怒逐渐变成茫然。
“以上五百零四种东西。”顾九黎轻咳，沙哑的嗓音暂时恢复正常，“你至少找到五十种带来神山部落，然后教会神山部落的兽人如何分辨这些东西，我就放你和白乐离开神山部落。”
话音未落，他抬起右手，精致的小枪随着他灵巧翻飞的手指快速转动。
顾九黎意味深长的道，“如果你返回神山部落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兽人，我就用白乐练枪。”
白狐的瞳孔骤然紧缩，无意识的龇牙。
这只猫的自然能力攻击方式比白狮更奇怪！
白狮的风箭虽然与众不同，没有像大部分以箭为攻击方式的兽人那样，直接掷向敌人，借助奇怪的东西蓄力，发挥远超低级自然能力兽人的力量。但是白狮的风箭数量有限。
白乐能确定，白狮最多可以连续射出三箭，不可能射出第四箭。
可是这只猫的枪？
低级自然能力兽人应该只有一种格外擅长的攻击方式，这只猫却拿出三种不同的枪，看上去就像是三种不同的攻击方式，换枪的过程丝毫没有蓄力的痕迹！
白狮挡住顾九黎，喉咙深处响起低沉的吼声，警告白狐，无论再怎么愤怒，只能停在原地。
如果对方敢轻举妄动，他会立即扑过去。
白狐主动移开视线，冷声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顾九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神山部落是刚迁徙到这里的部落，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更多的常识。”
他故意道，“五百零四种东西，我只要五十种，过分吗？你知道另一只白狐消耗神山部落多少草药吗？”
白狐彻底恢复平静。
不过分。
随便挑出五十个没用的东西就能糊弄神山部落，等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至于弟弟的伤。
即使神山部落的兽人不说，他也能猜到，弟弟为什么经常挣裂伤处。
如果这些痛苦能让白乐不再急躁，他反而觉得是好事。
白狐重新趴下，语气不再急躁，“我留在这里，让白乐返回双尾部落找这些东西。只要用我威胁白乐，白乐绝对不会做任何让你不愉快的事。”
顾九黎垂下眼皮，遮挡尴尬。
没想到这只白狐真的会因为他的误导，忽略他畏惧双尾部落的事实，天真的以为，神山部落确实想收破烂。
白狮轻笑，意味深长的道，“你放心让白乐独自穿过危林，在野外行走五十天？”
“怎么会？”白狐愣住，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们不打算放走黄狐和红狐？”
白狮低头舔舐不存在的浮毛，漫不经心的道，“黄狐刻薄，红狐说谎，全都死不悔改，神山部落没有消气，凭什么放走这些狐狸？”
溶洞忽然陷入沉默。
白狐敏感的觉得不对劲，事情似乎不像白狮和神山部落的祭司说得那么简单，惊疑不定的凝望黑暗深处。
顾九黎拿出梳子，仔细的整理白狮脊背的毛发，安静等待白狐做出选择。
如果白狐愿意现在就答应他的要求，神山部落就不会再特意折磨两只白狐，直接以红雨杀鸡儆猴。
如果白狐不愿意现在就答应他的要求，红雨就暂时不能死，留着做儆两只白狐的‘鸡’，现在只能以那只始终不愿意对狮蓝说实话的红狐，震慑依旧没有走出草原的红狐和斑点鹿。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狐终于再次开口，“好，我答应你。”
话音未落，他又道，“你如果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多带些东西给神山部落。”
顾九黎暗自思索，白狐究竟是彻底相信神山部落想要收集破烂的谎言，还是看破不说破，为保证白乐的安全，有意安抚他的情绪。
可惜没能得到答案。
白狮抬爪搭在顾九黎的腿上，转头看向白狐，“什么事？”
“我不管神山部落与红云部落有什么恩怨。”白狐站起来，“黄狐是被我带来神山部落，我必须将他们带回双尾部落。神山部落的兽人只是受伤，黄狐错不至死。”
顾九黎与狮白对视，想到两只彻底没有毛发，秃无可秃的黄狐，缓慢点头，“可以。”
黄云部落距离这里非常远，那又是两只被吓破胆的黄狐，应该不会再有报复神山部落的心思。
可以让豹飞长毛的药膏还剩下不少，如果顺利，白喜说不定能在返回神山部落的时候见到有毛的黄狐。
无论如何，黄狐在雨季之后跟着白喜离开神山部落的时候也会有毛。
顾九黎得到能让猁渔和神山部落的大部分兽人满意的结果，心情愉悦，大方的道，“你可以在返回双尾部落之前去见白乐，不过只能见一次，地点由我决定。”
白狐点头，顿时忘记原本还想说什么，轻声道，“你再说一次，五百零四种东西都包括什么，我会给你带来八十种。”
顾九黎挑眉，下意识的揉捏喉咙处的软肉。
白乐值五十种。
两只黄狐总共值三十种？
白狮按住顾九黎的手，“我来”
猫吼、虎吼、狮吼、豹吼，陆续传入溶洞，即使是白狐也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吼声暗藏的兴奋。
白狮不动声色的改口，“我明天找个闲着的兽人来告诉你，五百零四种东西都包括什么。”
顾九黎点头，“等你彻底记住这五百零四种东西，就可以去见白乐，然后返回双尾部落。”
话毕，他变成兽形，脚步轻快的跑出溶洞，迫不及待的抬起头。
怎么又是万里无云，明月高悬的好天气？
白狮稍慢半步，直到彻底走出溶洞才放下警惕，叼起森林猫的脖颈跑向山顶。狸猫发现疑似空中野兽的阴影在高空徘徊，可能是绿孔雀或别的鸟兽人。
橙虎守在山顶边缘，虎目圆瞪，凝视陆续赶来的兽人，沉声道，“下去！山顶有太多兽人，绿孔雀会害怕。”
两只花豹对视，不愿意轻易放弃。
眼皮有疤的花豹，毛绒绒的耳朵缓慢抖动，试探着道，“我可以在山顶维持人形。”
腹部有疤的花豹立即点头，“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我都不会变成兽形！”
橙虎差点气笑，“滚！”
无论什么情况？
如果这次来个脾气差的鸟兽人，这两只花豹是不是打算站在原地挨打？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先打。
白狮见橙虎的注意力全都被花豹吸引，不动声色的停下脚步，绕到橙虎看不见的地方，快速翻至山顶，然后直接变成人形，背着与他默契十足，差不多同时变成人形的小猫跑向树荫最茂密的地方。
腹部有疤的花豹见状，闭着眼睛变成人形，连滚带爬的往狮白和顾九黎身边跑，语无伦次的道，“我有事与祭司说！非常重要的事！”
橙虎担心豹力以人形摔下山，只能及时收爪，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允许两只花豹上山。
金虎察觉到橙虎的目光，不假思索的道，“听说上次来的孔雀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这次说不定也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我来保护你、顾九黎！我来保护顾九黎。”
他一本正经的道，“我怕顾九黎被鸟叼走。”
橙虎对金虎的觉悟很满意，原本没打算阻拦金虎，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不着调。纤细的胡须快速抖动，挥爪在金虎的屁股留下三道清晰白印，骂道，“不省心的虎崽子，你怎么不想点好事？”
狮白听见金虎的胡说八道，悄无声息的看过去，冰湖似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
“别！”顾九黎小声道，“你是聪明的狮子，不与傻虎计较。”
迄今为止，虎猛和豹力是唯二能让他没有任何压力，肆意诋毁的兽人。
不。
只是说实话而已，怎么能称得上诋毁？
山顶的兽人越来越多，狸猫却始终保持安静，没有再说话。
豹力越等越急，大声道，“狸狸？什么情况？”
“空中野兽或鸟兽人依旧在距离喵山很远的地方徘徊。”狸猫马上给出回应。
顾九黎若有所思的道，“上次孔雀很久没能找到珍珠彩光具体在那个位置。”
猁渔点头，“如果有吼声或火光，孔雀应该就会知道这里有兽人。”
话音未落，早就按捺不住兴奋的兽人就争先恐后的昂起脖颈，发出兴奋、喜悦的嚎叫。
火自然能力兽人不遗余力的运用自然能力，瞬间让喵山变得绚烂璀璨。
“绿孔雀！”狸猫兴奋的破音，“我看见与上次相同的绿色火光。”
顾九黎笑着道，“有点像绿色的星星。”
狸猫又道，“不止绿孔雀，还有两只孔雀，一个看上去与绿孔雀很像，一个有点秃？”
顾九黎愣住，连忙道，“你说的那个不同的孔雀，尾羽是不是有些短？那是雌孔雀。”
他告诉身边的兽人，“雄鸟通常会比雌鸟好看，尽量不要特意提起这件事，惹孔雀不开心。”
三只孔雀很快就落至山顶，两只雄孔雀再次砸出两个浅坑，雌孔雀却轻盈落地。看见特意站在远处的兽人，三只孔雀立即变成人形。
无论雄孔雀或雌孔雀，全都是眉目深邃且精致立体的轮廓。
绿发女人的笑容明媚灿烂，主动与神山部落的兽人打招呼。
语调既甜又软，如同在撒娇，听起来却有些怪。
“混球东西，怎么没被野兽叼走？”
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愣住。
虎猛瞪大眼睛，难得对他的判断不自信，“她是不是在骂我？”
豹风轻咳，“可是她的笑得很好看。”
豹力挥手，“语气也很温柔。”
猫梨感慨，“有点像是可爱的绿色甜甜果。”
狮壮挠头，“即使她骂我，我也不生气。”
顾九黎第一次遇见只凭脸和声音，可以让神山部落的狮虎豹猫变得宽容的兽人，下意识的看向狮白，“你说呢？”
“天上至少还有十只鸟兽人，这只雌孔雀在她的部落，地位很高。”狮白收回凝望天空的视线，脸上浮现歉意，“你刚才说什么？”
顾九黎眉眼微弯，语气轻快，“你要提醒我，学习鸟语，记得找个靠谱的老师。”
第122章 三合一
绿发女人似乎发现神山部落的兽人, 表情变得古怪，她眼角眉梢的笑意也跟着收敛，有些疑惑的歪头, “嗯？”
猁渔轻咳, 刻意放缓语速，字正腔圆的道，“你好，我是神山部落的祭司，猁渔。”
“啊！”绿发女人终于得到回应, 高兴的点头，然后笨拙的模仿猁渔的话，“你是神渔？”
顾九黎抬起手，恰到好处的挡住下半张脸。
神鱼喵？
可惜这里只有水兽和海兽, 没有鱼。
大概不会有兽人能理解这个笑点。
猁渔沉默的与绿发女人对视, 眼底浮现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应该如何与对方解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顾九黎艰难的忍住笑, 主动向前半步, 抬起手掌, 对着自己，“顾、九、黎。”
绿发女人的目光立即移动到顾九黎的身上，弯眉轻颦, 迟疑着道, “古、揪、离离？”
顾九黎张嘴又闭上, 没有纠正对方离谱的发音，指着自己的手掌转向绿发女人, 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询问绿发女人的名字。
狮白挑起眉梢，声音低沉, 只有他和顾九黎能听见，“黎黎？”
某个瞬间，顾九黎觉得耳畔的热气像是顺着耳朵传到最里面，烫的从未感受过热度的地方有些神志不清，下意识的做出躲闪的动作。
狮白抿紧嘴唇，无法分辨忽然变得复杂的情绪是不是不高兴。
听见陌生的兽人叫黎黎，无奈且纵容。
听见他叫黎黎却要躲？
沉默片刻，他揽住顾九黎的腰，不允许对方再躲，“小猫？”
顾九黎不仅应声，还习惯性的靠向身后熟悉的温度。
狮白见状，终于能确定，他没有不高兴。
绿发女人没能理解顾九黎的意思，顺着如同尾羽般蓬松，堆积在腰侧的绚烂绿羽之间的缝隙，拿出枚指节大的高级神石。
然后学着顾九黎的模样，伸出手，大声道，“神石，我、有神石，换，珍珠。”
豹力挠头，“我怎么觉得，她只有第一句话，既顺畅又准确，后面再开口，全都有点怪。”
豹风单手托腮，姿态懒散，“难道第一句话，不怪吗？”
狮壮自言自语似的道，“她不说话，我觉得她是最漂亮的鸟兽人，她说话，我就觉得另外两个鸟兽人比她漂亮很多。”
“看来她只是能说，可以让我们听懂的话。”猁渔若有所思的道，“未必能理解，她说给我们听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
顾九黎考虑许久，决定以最简单常用，言简意赅的话，回应孔雀的期待，大声道，“可！以！”
绿发女人果然能听懂这两个字，又一次走向神山部落的兽人，主动拉近彼此的距离，“我，彩韵紫霞。”
顾九黎愣住，“你的名字？”
绿发女人面露迟疑，看向身边的兽人。
接下来三只孔雀快速以神山部落的兽人听不懂的话交流，频繁的出现类似‘彩韵紫霞’的音调。
顾九黎试探着模仿孔雀的说话方式，“彩韵紫霞？”
三只孔雀立即转头看向顾九黎，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语速越来越快，然后六只眼睛全都盛满期待的凝视顾九黎。
“不，我不会。”顾九黎摇头，无奈的摊开手。
最开始在喵山与神山部落的兽人以神石交换珍珠的孔雀，又一次发出类似‘彩韵紫霞’的音调。
顾九黎似有所悟，顺从对方的心意，重复这个词。
然后对神山部路的兽人道，“这应该是个音译词，代表绿孔雀语言的某个称呼。”
“那只雌孔雀的名字？”虎猛虽然不喜欢思考，但是记性向来不错，马上重复顾九黎刚才的猜测。
“我觉得更像是部落的名字。”猁渔摇头，模仿类似‘彩韵紫霞’的音调，分别对三只孔雀说话，每次都能得到孔雀喜悦兴奋的反应。
豹风和豹力觉得有趣，不仅努力模仿‘彩韵紫霞’的发音，还想教会绿孔雀说神山部落。
经过友好愉悦的交流，三只孔雀和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彻底放下警惕。
三只孔雀直接拿出藏在尾羽内的神石，放进雌孔雀以自然能力凝成的木盆，每块神石都是高等神石。
虎啸见状，低声道，“等会狮白和虎猛带两只孔雀去挑珍珠。”
停顿片刻，他又道，“只要孔雀没有贪得无厌，不要阻止孔雀多拿几颗珍珠。”
“六十六、六十七、六十八”虎猛暂停数神石的数量，疑惑的问道，“什么算贪得无厌？”
虽然早就不止一次的听过孔雀的大方，但是真正看见孔雀顺着堆积在腰侧的羽毛，拿出一枚又一枚的高等神石，虎猛依旧有如同做梦似的错觉。
这么多高等神石，哪怕孔雀将山顶的珍珠全都拿走，他也不会觉得对方贪心。
虎啸陷入沉默，第一次在面对虎猛的时候有哑口无言的感觉。
三只孔雀总共拿出九十枚高等神石，绿发女人举着木盆，目光不停的在猁渔和顾九黎之间移动，似乎在犹豫应该将神石交给谁。
虎啸主动伸手，
狮白走向第二次来喵山的绿孔雀，抓着对方的手腕，走向神山部落摆放珍珠的地方。
另外两只孔雀见状，羡慕的情绪非常明显。
虎猛原本不打算与孔雀有肢体接触，狮白和第二次来神山部落的绿孔雀勉强算是熟悉，他与另外两只绿孔雀对于彼此完全是陌生的存在，忽然靠近，可能会被当成挑衅。
然而不抓住对方的手腕，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如同提醒对方，可以跟着他去挑珍珠。
只能希望高等自然能力兽人能敏锐些，不愿意被他抓住手腕就快点躲开，免得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另外两只绿孔雀发现虎猛抬手的慢动作，立即收回凝视狮白身边那只绿孔雀的目光，转头看向虎猛，两双眼睛又圆又大，清晰的倒映虎猛难得紧张的表情。
虎猛动作稍顿，低声道，“我没有恶意，不要生气。”
雄孔雀主动对虎猛伸手，喉咙深处发出清脆的鸟鸣。
雌孔雀大怒，不假思索的抬手，挥向雄孔雀的头。
“别！”虎猛连忙同时抓住两只孔雀的手，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解释道，“只要想挑珍珠，全都能去！”
顾九黎和猁渔对视，缓慢跟在距离孔雀不远不近的地方。
狮白和虎猛也没有全程陪着孔雀的意思，见孔雀逐渐理解自行挑选珍珠的意思，他们就退到顾九黎和猁渔身边。
不久之后，三只孔雀各自捧着两个虎首大的珍珠走过来。
雌孔雀以自然能力凝结巨大的木桶，先将她选中的珍珠放进去，“一、二。”
然后又依次接过另外两只孔雀挑中的珍珠，放进木桶，“三、四、五、六。”
另外两只孔雀又去找虎首大，彩光足、没瑕疵的珍珠。
雌孔雀继续往下数，“七、八、九、十”
“不错。”猁渔欣慰的点头，“她会数珍珠。”
顾九黎哑然失笑，低声道，“不仅她会数，上次来喵山的孔雀也会数。”
雌孔雀数至七十八，两只雄孔雀再也找不到最满意的珍珠。
经过简单的交流，一只雄孔雀代替雌孔雀守在木桶旁，另一只雄孔雀和雌孔雀去找珍珠。
顾九黎有点困，打着哈欠倚向狮白，哑声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孔雀告诉神山部落，如何吸引刚好在附近经过的飞鸟发现喵山有珍珠。”
狮白抬手盖住顾九黎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道，“等会我问一下流光。”
“流光？”虎猛立即转头看向孔雀，“这是哪只孔雀的名字？”
顾九黎语气笃定，“第二次来喵山的那只孔雀。”
他试着模仿狮白的发音，依旧觉得鸟语和神山部落的语言不同，流光大概也是音译，实际第二个字语调上扬，偏向二声。
狮白低声道，“孔雀已经挑完珍珠。”
顾九黎马上睁开眼睛，端正坐好。
两个雄孔雀抬着巨大的木桶，这里全是差不多有虎首大，彩光完美，没有瑕疵的珍珠。
雌孔雀端着木盆，这里有各种大小的珍珠，看上去却像与装在木桶的珍珠没什么区别。
猁渔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道，“相比珍珠的大小，孔雀更在乎珍珠的彩光和瑕疵。”
沉重的木桶在顾九黎和猁渔身边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雌孔雀指向木桶，“这里，七十八，换，神石，七十八。”
话毕，她捧住脸，期待的看向神山部落的兽人。
“什么意思？”虎猛愣住。
顾九黎解释道，“她在与我们商量，如何以神石换珍珠。”
他试着补充雌孔雀的话，试探对方能不能听懂简单的对话，“七十八颗珍珠换七十八颗高等神石？”
雌孔雀立即点头，动作轻缓的抚摸木桶内堆积的珍珠，“这，极品珍珠，完美，值，极品神石。”
“可以。”顾九黎随手记下雌孔雀会说，可以理解的词，刻意放缓语速，“神山部落，同意，换。”
雌孔雀非常高兴，挥手示意雄孔雀抬走巨大的木桶，然后将木盆推向顾九黎，“这、极品、小、很多才可以换神石。”
顾九黎还是先补全对方想说的话，免得他理解错误，导致双方变得不愉快，令孔雀迁怒整个神山部落，“这些也是极品珍珠，个头小，几颗珍珠加起来才能换一块高等神石？”
雌孔雀的喉咙响起清脆愉悦的鸟鸣，显然是认可顾九黎的解释。
流光拿起颗虎首大的珍珠，捧在怀里。
另一只雄孔雀，站在流光的身边。
雌孔雀拿出放在木盆的珍珠，仔细比较，有些又放回木盆，有些放进流光身边的那只雄孔雀手里。
直到另一只雄孔雀手里的珍珠加起来，差不多与流光捧着的珍珠同样大，雌孔雀才停下动作，接连拍两只雄孔雀的手臂，“现在，这些，相等，可以吗？”
顾九黎点头，言简意赅的说出对方能听懂的话，“可以换。”
雌孔雀依次将两只雄孔雀捧着的珍珠，全都放进巨大的木桶，“七十九！”
然后她又以相同的方式，取出木盆的珍珠与木桶的珍珠比较，“八十、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九十！”
两只雄孔雀再次抬起巨大的木桶，放在顾九黎身边。
流光挥舞双臂，“啊、啊啊！”
虽然声音很好听，但是神山部落的兽人真的听不懂。
狮白忽然道，“他是不是在要赠品？”
话音未落，流光变成兽形，低下头，尖锐的鸟喙停在距离珍珠很远的地方，打开又闭合，如同叼着什么东西似的抬起脖颈。
顾九黎从小黄包里拿出金属块，轻而易举的变成巴掌大的金属箱，“这个东西？”
流光变成的绿孔雀立即点头，翅膀快速拍动，“啊！”
“可以。”顾九黎笑着点头，看向雌孔雀，“在，神山部落，交易，有，赠品。”
绿孔雀每次来神山部落都直奔主题，对什么样的珍珠可以换什么样的神石有非常清晰的认知，神山部落必定不是第一个与绿孔雀完成珍珠换神石交易的部落。
既然如此，必须给足绿孔雀特意来找神山部落交易的理由。
雌孔雀不知不觉的歪头，猜测她能听懂的八个字和听不懂的两个字之间有什么关系，笨拙的重复那两个字，“赠、品？”
“对！这是赠品。”顾九黎快速制作金属箱，加深孔雀的印象，“在神山部落换珍珠，有，赠品，如果你不想要金属箱，神山部落还可以给你别的东西。”
狮白悄无声息的站起来，走向摆放珍珠的地方，挑出二十个大小、彩光、瑕疵程度全都有明显区别的珍珠。
他先拿起彩光完整，基本无暇的珍珠，举至雌孔雀眼前，“极品珍珠？”
雌孔雀还在想赠品的事，反应有些慢，看上去有些呆滞的点头，“对！”
狮白将这颗指节大的珍珠丢进绿孔雀装珍珠的巨大木桶，又拿起个拳头大，没有瑕疵，彩光暗淡的珍珠，“极品珍珠？”
雌孔雀瞪大眼睛，犹豫许久才摇头，“不，这是高级珍珠。”
狮白点头，见猁渔特意走到他身边，随手将珍珠递给猁渔，然后又拿起下一颗珍珠，依旧称呼为极品珍珠，等待雌孔雀的反应。
没过多久，狮白和猁渔就通过这二十颗珍珠，大概猜到绿孔雀对珍珠的判断标准。
只要彩光完整，没有瑕疵，那就是极品珍珠。
如果彩光不完整，没有瑕疵或彩光完整，瑕疵不明显，全都归类为高级珍珠。
如果没有彩光或瑕疵明显，全都归类为中级珍珠。
如果既没有彩光，瑕疵又明显，全都归类为低级珍珠。
在孔雀眼里：
极品珍珠>>>高级珍珠>中级珍珠>低级珍珠
最后这二十颗珍珠，全都被猁渔丢进绿孔雀装珍珠的巨大木桶。
雌孔雀恍然醒悟。
赠品不是金属箱的意思。
珍珠也可以是赠品。
顾九黎让虎猛去拿更多的金属，很快就准备好十二个金属箱，不仅能装得下孔雀凭借神石在神山部落交换的珍珠，还能留有空余的地方，方便神山部落给孔雀塞更多的赠品。
指南针、沙漏、染料、调味品、盐
孔雀对指南针和沙漏只是好奇，垂在身侧的手指灵活的摆动，看上去像是很想将装饰指南针和沙漏的珍珠掰下来。
神山部落的兽人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假装没看破孔雀的想法。
等顾九黎依次拿出染料、调味品和盐，孔雀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
雌孔雀甚至拽下两根雄孔雀的尾羽，分别送给顾九黎和猁渔，笑着道，“混球东西，怎么没被野兽叼走？”
停顿片刻，她又道，“我是你母亲，最好的母亲，神山部落是我最好的崽子。”
神山部落的兽人，表情瞬间凝滞。
虎猛张嘴又闭上，虎目圆瞪，头顶忽然出现的兽耳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咬牙切齿的道，“她究竟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猁渔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不答反问，“你说呢？”
狮白勾起嘴角，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不知对谁的嘲讽。
顾九黎无奈扶额，哭笑不得的道，“这只孔雀应该没有认真的学过陆地兽人的语言，现在说的话，全都在与陆地兽人交易的过程中逐渐摸索的经验。”
虎猛眉头深皱，语气迟疑，“你的意思是这只孔雀现在对我们说的话，全是从前与孔雀完成珍珠交易的部落，故意对孔雀说的话？”
顾九黎轻咳，表情变得复杂，“不仅如此，你看孔雀的表情，大概将刚才那两句骂人的话，当成夸赞的话。”
雌孔雀说出记忆中表达友善的话，敏锐的发现，神山部落的兽人，态度再次发生不好的变化，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眼底浮现不安。
怎么回事？
她忍住想要立即解释、补救的冲动，重复这里的兽人教给她的话，“神山部落？好，极品，神山部落。”
虎猛见状，仅剩的恼怒也彻底消失，闷声道，“你们一定要问清楚，究竟是哪个部落那么不要脸，既贪图孔雀的高等神石，又仗着孔雀听不懂陆地兽人说的话，肆无忌惮的骂孔雀。”
想到这些孔雀被骂，非但没有生气，还误认为骂他们的兽人是在夸赞孔雀，虎猛再次看向孔雀的目光充满同情。
顾九黎再次轻咳，“我尽量。”
他拿出小黄包里最后的一个金属块，按照对星网的记忆，分别捏出大象、熊和袋鼠的轮廓，时刻留意孔雀的反应。
只有中心部落才有搜集珍珠的习惯。
随着袋鼠的轮廓逐渐清晰，有只雄孔雀逐渐变得焦躁。
顾九黎依次将金属象、金属熊和金属袋鼠放进送给孔雀的金属箱，低声道，“不出意外，孔雀应该对袋鼠很熟悉，印象似乎不太好。”
话音未落，焦躁雄孔雀就将金属袋鼠拿出金属箱，丢到地上。
雌孔雀立即抬头看神山部落兽人的反应，转身抓住雄孔雀的耳朵，接连说出神山部落的兽人听不懂的话，愤怒的将这个雄孔雀推得踉跄跌坐。
然后捡起金属袋鼠，认真的对神山部落的兽人道，“这个坏，神山部落好。”
她将金属袋鼠捏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放在金属象和金属熊旁边。
顾九黎蹲在金属箱旁边，拿起金属象和金属熊，又对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的银白金属伸手。
“诶？！”雌孔雀摇头，想要抓住顾九黎的手，语无伦次的道，“喜欢，神山部落，坏，不是，神山部落。”
狮白挡住雌孔雀的手。
“稍等。”顾九黎温和的扬起嘴角，快速将三块金属融合，捏成猞猁的模样，放回金属箱，“依旧是赠品，送给‘彩韵紫霞’。”
如果不改变金属雕像的轮廓，他担心孔雀部落的兽人会将巨兽部落或甜甜部落当成神山部落。
天边隐约泛白，雌孔雀频繁的看向天空，不再与神山部落的兽人交流，快速将装在巨大木桶内的珍珠放进金属箱。
流光变成兽形，发出清脆的鸟鸣。
上方立即传来如同回应似的声音，狸猫忽然道，“高空盘旋的孔雀正在快速降落。”
狮白与顾九黎对视，大声道，“没关系。”
猁渔眯起眼睛，昂头凝视天空，“十二只孔雀。”
“绿孔雀、蓝孔雀、白孔雀。”顾九黎自言自语似的道，“只有孔雀？”
虎猛退后半步，獠牙逐渐探出嘴唇，垂下眼皮，遮挡其中的烦躁。
全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雌孔雀叼起个金属箱，在流光的提醒下，走向喵山东侧边缘。
流光和另一只雄孔雀陆续将剩余的十一个金属箱搬到雌孔雀身边。
快速降落的孔雀抓走雌孔雀叼着的金属箱，立即升空，丝毫没有彻底落地的意思。
第十二只孔雀没有金属箱可抓，发出不甘心的鸣叫，故意在低空盘旋。
神山部落的兽人听不懂鸟语，只知道这只蓝孔雀与雌孔雀抗议许久，缓慢落地，在地面砸出个浅坑。
然后立即变成人形，顺着如同尾羽似的堆积在腰侧的羽毛，寻找神石。
又是三十块高等神石。
虎猛大步流星的走向远处，“我去找金属板！”
顾九黎悄无声息的瞪大眼睛，试探着对雌孔雀道，“你，有，多少颗，高等神石？”
这次的交流很顺利，雌孔雀不假思索的道，“全是这种，三百八十六颗。”
顾九黎转头看向平铺在木盘内，放在树荫空隙之间的珍珠，怀疑这些珍珠够不够交换三百八十六颗高等神石。
猁渔沉默片刻，哑声道，“神山部落更想要中等神石。”
雌孔雀摇头，“中级需要很多，占地方，很难带，极品好，带着方便，神山部落，珍珠多。”
虎猛捧着足以遮挡视线的金属块跑回来，恰好听见雌孔雀这番没头没尾的话，下意识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狮低声道，“孔雀带来三百八十六颗高等神石，在孔雀眼中，这是极品神石。”
顾九黎的解释更详细，“孔雀觉得神山部落有很多珍珠，特意只带来最好的神石，因为最好的神石可以换最多的珍珠，次一等的神石，比如我们眼里的中等神石，孔雀眼里的高级神石，非常不方便携带。”
虎猛怔愣许久，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多孔雀，全都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狮白和虎猛又带着孔雀去挑珍珠。
顾九黎见雌孔雀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拿出记录雌孔雀能听懂那些词语的金属片，耐心引导雌孔雀为他解答疑惑。
首先是孔雀的部落与神山部落的距离。
雌孔雀告诉顾九黎，有太阳休息，没太阳飞行，十八天。
猁渔低声道，“现在距离流光上次来神山部落是三十八天，流光返回彩韵紫霞，只休息两天就再次赶来这里。”
孔雀对珍珠的重视，远超神山部落的想象。
雌孔雀看向猁渔，既惊讶，又生气，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为什么，记住，流光。我，曦光。”
“你叫曦光？很好听的名字。”顾九黎眉眼微弯，“我，顾九黎。”
曦光觉得这几个字的音调有些耳熟，思索许久，终于想起这个兽人早就对她说过这几个字，可惜她当时没能听懂。
委屈和恼怒，立即变成愧疚。
如果她能聪明些，至少以这里的四脚兽学会鸟说话的速度，学会四脚兽的语言，应该就不至于经常让这里的兽人突然冷下脸。
毕竟这里的兽人，对鸟的态度很好。
即使突然冷脸，也不会对鸟发怒。
可是她委实想不明白。
为什么根本就不会说四脚兽语言的流光，可以最先让四脚兽记住他的名字。
“顾、九、黎，神山部落，祭、司。”曦光艰难的学会陌生的新词，紧绷的嘴角逐渐放松。然而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蔓延至眉眼，另一个黑发黑眼的四脚兽就忽然说出让她既熟悉又茫然的一句话。
“我，猁渔，神山部落的祭司。”
似曾相识的记忆快速闪过，她下意识的道，“神渔？”
顾九黎捂住下半张脸，肩膀可疑的抖动。
猁渔抬手拍向顾九黎的脊背，发出响亮的声音，随即感受到来自远处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我是猁渔，不是神渔。”
曦光点头，“猁渔？”
顾九黎轻咳，耐心的问道，“彩韵紫霞，为什么，换，珍珠？”
曦光表情纠结，连续说出许多顾九黎和猁渔听不懂的话，最后凝重的叹气，“珍珠，重要，非常。”
顾九黎放弃追问，诚恳的道，“彩韵紫霞要珍珠，神山部落有。”
曦光听懂这句话，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神山部落，极品。”
经过简单的对话，曦光能听懂哪些陆地兽人的语言，很快就被顾九黎彻底摸清。有他刻意的引导，双方的交流变得更加顺畅。
鸟兽人的生存习惯与陆地兽人截然相反。
因为野兽通常是在夜里捕食，所以陆地兽人大多是在白天狩猎、采集、赶路，夜里休养生息。
鸟兽人却通常是在夜里赶路、狩猎、采集，白天找地方休息。
虽然空中野兽同样是夜里比白天活跃，但是空中的环境与陆地截然不同。
有夜色遮掩，哪怕空中野兽再怎么多，鸟兽人也能在打不过空中野兽的时候寻找逃跑的机会。
如果是在白天飞行，不幸被空中野兽发现，等待鸟兽人的结果必定是接连不断的空中野兽，哪怕是最勇猛的鸟兽人，也难以逃脱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除非落地。
可是鸟兽人在天上被空中野兽攻击，起码还有反抗的能力。
落地被陆地野兽追击，鸟兽人别说是反抗，连逃跑都只能用人形。
曦光愁眉苦脸的道，“鸟，落地，笨，不如野兽。”
猁渔从背包里拿出野果，放进曦光手里。
顾九黎快速记下这些信息，伸手指向天空，轻声问道，“在那里，不，看，神山部落？”
曦光思考片刻，艰难的做出解释，然后又在顾九黎的引导下，解释她的解释。
孔雀在高空，只能看见草原的轮廓，无法发现喵山。
珍珠的彩光虽然可以吸引孔雀的目光，但也只是让孔雀将目标锁定在这片山脉。
虽然孔雀可以飞得更低，但是如果孔雀没有在低空盘旋之后立即落地，可能会导致发现孔雀的空中野兽，看见神山部落。
孔雀不希望，神山部落因为孔雀遭受空中野兽的攻击。
曦光叹气，“飞、野兽、记仇、容易、血、停留。”
猁渔也叹气，忍住想要变成兽形挠头的念头。
顾九黎低声道，“飞行野兽很记仇，容易在曾经有同伴鲜血的地方停留。”
他拿出记录喵山附近地形的金属片，又道，“孔雀眼里的这片山脉，应该是包括危林、高山、中山和矮山的范围，直至白水平原。”
如果是陆地兽人，从危林的另一边到白水平原，至少要走十天。
孔雀在如此广袤的范围内寻找喵山，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怪不得每次都需要盘旋许久。
顾九黎沉思片刻，抬起头，问道，“我，怎么，你，容易，看，神山部落。”
猁渔捡起掉落在脚边的空白金属片，彻底放弃参与顾九黎和曦光的对话，状似无意的看向远处的虎猛，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理解虎猛，为什么不愿意思考。
即使他用十倍的时间思考，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不如直接躺平，等着顾九黎告诉他答案。
曦光脸色紧绷，双手不知不觉的握拳，浮现青筋。
神山部落竟然愿意主动为孔雀引路！
她已经知道，神山部落将她和她的族人称为孔雀。
真好听！
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四脚兽！
不仅有很多很好的珍珠，还宽容大方，优雅温柔，善解人意！
可是她想不到，怎么才能既避免引起野兽的注意，又可以留下孔雀的印记。
伴随着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太阳彻底升起，依旧在珍珠附近徘徊的蓝孔雀展开翅膀，发出兴奋的声音，“呜呜！”
高空陆续传来疑似愤怒的鸟鸣。
曦光脸上的茫然和恍惚骤然收敛，目光犀利的看向得意的蓝孔雀。
这个时候还没飞到天上，只能留在这里，等夜色降临再飞。
蓝孔雀煽动翅膀的速度越来越慢，欢快抖动的尾羽也逐渐安静，缓慢低头，钻进翅膀深处。
曦光冷哼，昂头发出清脆的鸣叫，提醒依旧在高空盘旋的孔雀不要再继续停留，先去适合在白天休息的地方。
顾九黎见状，缓慢伸直脊背和手臂，语气轻快的道，“走，我带孔雀休息。”
豹风重新长出毛发，虎甜的腿可以正常走动，两个兽人就迫不及待的搬出部落的第一个房子，如今恰好可以用来招待孔雀。
曦光听见孔雀，立即明白，这不止是在说她，连忙招呼依旧在远处的三只孔雀过来，特意告诉顾九黎，另外一只绿孔雀和蓝孔雀的名字。
分别是晓光和流彩。
孔雀显然没见过与神山部落的房子类似的建筑，脸上原本就不存在疲态，走进神山部落的房子，兴奋几乎化为实质。
顾九黎惦记草原的狐狸和斑点鹿，找来猫梨、兔白和豹风、豹力陪伴四只孔雀，他转过头才发现，身边只剩下狮白。
虎猛和猁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
狮白揽住顾九黎的肩，若无其事的道，“我陪你吃点东西，然后你先休息，我要去狩猎。”
“你不是当我傻？”顾九黎差点被气笑，质问道，“你去狩猎什么？”
野兽？
红雨？
草原的红狐狸和斑点鹿？
狮白神色认真，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我的小猫最聪明。”
“”
顾九黎压住嘴角。
不行，没压住。
他愤怒的拍向近在咫尺的手臂，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不曾发出任何声音。表情舒缓，语气轻快，“不用你陪，我去找狮壮，白天待在种植队。”
狮白做事，他很放心。
况且还有猁渔和虎猛。
既然这些人全都不想让他操心，那他就不操心，安心等待结果。
第123章 三合一
顾九黎与狮白分开, 没过多久，先看见郁郁葱葱的种植地。
如今是旱历第一百二十四天，甜水粉瓜陆续成熟, 瓜皮由浅青变成浓粉, 藏在翠色的瓜藤之间格外显眼。
兔兽人蹲坐在瓜田旁，等待及时摘下熟瓜。
无意中看见顾九黎，他立即站起来，“祭司？”
话音未落，兔兽人头顶就冒出又细又长的耳朵, 悄无声息的拧在同处。
顾九黎见状，后退半步，特意绕着兔兽人走向瓜田，温声道, “我没事, 只是路过这里，随便看一眼, 不用特意跟着我。”
这么腼腆的兔子, 大概是兔队成员。
神山部落曾在迁徙之前, 通过育苗，大量种植过甜水粉瓜。
当时甜水粉瓜的生长周期在一百二十天至一百三十五天。成熟的甜水粉瓜，小的可以安稳的放在兽人的手掌, 大的需要兽人展开双臂抱在怀里。
因为那次催芽的时间没选好, 甜水粉瓜的成熟期刚好撞上雨季, 如果不是雨季莫名其妙的推迟，最后成熟的甜水粉瓜可能会全都烂在原地, 所以直到雨季真正来临，依旧有不少, 没来及由青转粉的甜水粉瓜。
成熟的甜水粉瓜果肉软糯，入口即化，如同含着甜水。
没熟的甜水粉瓜，哪怕是半青半粉的瓜，果肉也是又僵又涩，没有半点甜味。
顾九黎伸手摸向小黄包最内侧的隔层，拿出叠起来比手掌的长度还要厚的金属薄片，依次分辨每个金属薄片表面的划痕代表什么意思。
等到只剩最后五枚金属薄片，他终于找到上一次大量种植甜水粉瓜，从育苗到收获的过程。
上一次收获的成熟甜水粉瓜，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需要狮壮双手捧着。
顾九黎判断，这次收获的甜水粉瓜，普遍比上次收获的甜水粉瓜更大。
为避免下次比较不同时间种植的植物，又出现这种只能依靠直觉猜测，区别有多大的尴尬情况。他特意找出软尺，分别测量大瓜和小瓜，长与宽具体的尺寸，详细的记录在空白金属片表面。
除此之外，两次收获的成熟甜水粉瓜，还有个区别比较明显的地方。
这一次收获的成熟甜水粉瓜，每根瓜藤都是有十至十二个大小不同的瓜。
上一次收获的成熟甜水粉瓜，每根瓜藤都是有七至九个大小不同的瓜。
无论如何对比，全都是这次收获的甜水粉瓜，占据绝对优势。
暂时忽略，从旱季结束到雨季来临的周期和从雨季结束到旱季来临的周期，对甜水粉瓜有没有不同的影响。
只考虑土质、光照、温度
顾九黎列出很多，可能会影响甜水粉瓜产量的因素，然后依次划掉，仅剩最开始写下的土质。
草原周围不同的位置，土质有不小的区别。
热林的土壤干湿适宜，看上去与神山部落原本的领地差不多。
白水平原和矮山的土壤偏潮湿。
经过矮山与中山之间的沼泽河，土壤逐渐从潮湿变得正常，临近宽河的位置算是干湿适宜。
来到高山区域，土壤就干得过分。
喵山与喵山西侧平地的差别，格外明显。
前者可能是受到地下水影响，土壤基本处于正常的状态。
后者虽然也有茂盛高大的植物，但是这些植物的表皮全都有细微的褶皱或风干的痕迹，显然是耐旱植物。
当初为避免这里的土质，影响种植队从神山部落原本的领地带来的植物生长，种植队差不多将神山部落在断崖附近找到的白石消耗殆尽。
可是
顾九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甜甜果、绿叶菜和黑星果。
迄今为止，绿叶菜收获三次，黑星果收获一次，甜甜果收获一次，产量与在神山部落原本的领地时没什么区别。
只有甜水粉瓜，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全都有明显的提高。
发现顾九黎的兔兽人，数次鼓起勇气想要靠近顾九黎。
每次都是刚走出两步就会停在原地，继而退后三步，低下头重新沉淀勇气，最后直接跑掉，去找兔兔和狮壮。
兔兔先找过来，安静的站在顾九黎身边，仔细观察散落在地面的金属片记载的内容，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浓。
他知道文字很重要，经常找狮壮或兔白学习神山部落的文字。
可惜记得快，忘得更快。
如今看顾九黎快速写下的字，兔兔勉强能认出不到三分之一，即使连蒙带猜也没办法理解，他看懂的那些字，连在同处是什么意思。
顾九黎得出结论，转头看向身边的兽人，笑着道，“甜水粉瓜可能是喜欢干旱的植物，下次种植，可以分出两个小块的试验田。”
他解释道，“试验田就是对照组，不用太大，每块试验田可以种植五至十个幼苗就行。大部分甜水粉瓜正常种植，一号试验田平时多浇水，二号试验田平时少浇水。”
兔兔似懂非懂的点头，重复顾九黎对他说的话，“这样，我有没有记错？”
棕狮从远处跑过来，脚步轻快，语气雀跃，“顾九黎！你来得正好，兔兔又分出十个孕树的树枝，我不知道，应该将这些发芽的树枝移植去哪里。”
顾九黎边整理散落的金属片，边抬头看向草原，不假思索的道，“沿着种植地的边缘，从危林的方向往宽河的方向，移植孕树的树枝，既能避免草原的野兽跑到种植地吃自助餐，又能防止养殖队的野兽跑向草原。”
棕狮蹲坐，抬起后爪挠头，小声道，“可是种植地必定会越来越多，移植孕树的树枝，应该距离种植队边缘有多远，才不会阻碍种植队拥有越来越多的种植地？”
顾九黎沉思片刻，改变主意，“那就将孕树的树枝移植到部落的东边。”
“喵山那边？”棕狮愣住。
孕树会散发野兽讨厌的味道，导致野兽主动躲避孕树。
虽然只有在面对普通野兽或稀有野兽的时候这种效果才比较明显，但是神山部落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孕果。顺带驱逐野兽的效果，无论能不能称得上好，至少不应该轻易被浪费。
如果不方便将孕树的树枝，移植到种植地的外侧，狮壮原本打算提议将孕树的树枝，移植到部落的北侧。
顾九黎说很久之后，陆续移植到别处的孕树树枝会变成孕树树林，刚好可以阻隔危林的野兽，保护部落。
喵山的野兽相比危林的野兽，既称不上多，也算不上凶狠。
况且部落无论是平时取水，还是积攒建造房子的原料，全都要频繁的前往喵山，遇见野兽，自然不会爪下留情。
如今喵山的野兽相比神山部落刚迁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减少许多。
无论怎么看，东侧喵山的野兽，对神山部落的威胁都不如北侧危林的野兽。
棕狮想不通，顾九为什么要将未来的孕树树林，安排在那个位置。
兔兔轻声提醒道，“如果野兽看见兽人或感受到兽人的气息，哪怕有孕树，野兽也不会放弃狩猎。”
“没关系，我想将孕树的树枝，移植到部落和喵山之间不是想保护兽人。”顾九黎挑出只记载寥寥几笔的轻薄金属片，夹在手臂内侧，然后将剩余的轻薄金属片全都放进小黄包。
兔兔面露惊讶，下意识的反问，“那是要保护什么？”
种植队和养殖队全都在部落的西侧，孕树的树枝种在部落的东侧，必定也不是保护种植队或养殖的野兽。
顾九黎有些犹豫，缓慢摇头，“我还没想好。”
虽然早就有从喵山往部落引水的计划，但是他要先观察，只以白石改善干涩的土地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况且部落最近在准备建造房子的原料，喵山每天不是烧钟乳石制作石灰，就是烧建筑泥或灰泥，难免会很多飞灰，不适合再折腾水。
可是他刚才发现，收获次数最多绿叶菜种植地，缺水的情况格外严重，导致尚且处于幼苗期的绿叶菜，边缘有许多泛黄的地方。
引水的事，似乎不适合再拖延。
顾九黎暗自思索接下来需要他操心的事有哪些，按照轻重缓急排列，试着为引水寻找适合插队的位置。
棕狮抖顺毛发，不再纠结，笑着道，“新一批的宽叶止血草在昨天进入成熟期，你要去看一下吗？”
兔兔立即道，“新月果也即将进入成熟期，最迟还有五天。”
话音未落，他又道，“新月果的种植地距离这里很近，可以先看新月果，然后再去看宽叶止血草，顺路。”
棕狮张嘴又闭上，想到兔兽人日夜守着新月果的种植地，连发现有株新月果植株掉落两片叶子都要仔细思考原因的认真模样，没有拆穿兔兔的谎言，只是对顾九黎快速眨眼。
什么顺路？
虽然不至于是截然相反的方向，但是也能称得上是绕大圈。
顾九黎不动声色的点头，没有拒绝兔兔。
他知道兔兔为什么对新月果那么在意。
无非是心中不安，迫切的想凭借新月果提醒神山部落的兽人，兔子虽然不能狩猎，不敢离开部落采集，但是不会成为部落的累赘。
兔子确实将新月果照顾的很好，总共一千五百二十六株新月果幼苗，全都顺利长大，进入成熟期，郁郁葱葱，整齐排列。
顾九黎顺手记下这批新月果的特点，若有所思的道，“这些新月果的叶子长得不错，有毒吗？”
“没毒。”兔兔垂下眼皮，语速不知不觉的变快，“兔兽人经常吃新月果的叶子。”
顾九黎挑起眉梢，追问道，“味道怎么样？摘下来洗干净就可以吃吗？还是煮熟吃？有没有试过像绿叶菜那样炒着吃？”
兔兔叹气，原本有些羞赧，现在却只剩下无奈。
他面露歉意，告诉满脸期待的祭司，“新月果的叶子非常难吃，无论是生叶子，还是熟叶子，吃进嘴里都像彻底晾干的树皮，咬不动。”
哪怕找不到新月果之外的食物，也有很多兔子，不愿意吃新月果的叶子。
反正新月果永远足够全部的兔子填饱肚子。
顾九黎闻言，轻声道，“我可以摘片叶子吗？会不会影响新月果成熟？”
“不会有影响。”兔兔摇头，“你随便摘。”
新月果的叶子大概与兽人的手掌同样大。
顾九黎试探着咬住边缘，獠牙轻而易举的穿透叶子，他却没感受到任何属于这片叶子的味道。
“怎么样？”狮壮好奇的瞪大眼睛。
顾九黎沉默许久，强行依靠锋利的獠牙撕开叶子，揉捏酸涩的下颔骨，含糊不清的道，“咬不动。”
有点像没有味道的干海带。
他对兔兔道，“等会我可以摘些叶子带走吗？”
炒着吃，估计不会让新月果的叶子发生太大的变化，只能放进肉汤炖煮，不然他咬不动的叶子，养殖队的食草野兽也未必能咬得动，全都丢掉，未免有些可惜。
兔兔没有立即答应顾九黎，不答反问，“现在不缺食物，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留着？”
自从加入神山部落的迁徙队伍，新月部落的兔子就再也没吃过新月果的叶子。
顾九黎快速眨眼，难得有些心虚。
这是可以吃的天然食物。
怎么能浪费？
不过兔兔确实提醒了他。
这么难吃的食物，如果最后依旧没能找到变得好吃的办法，应该怎么避免浪费——拿去给依旧被关在溶洞内的红狐和黄狐。
神山部落的兽人不缺食物，狐狸缺！
因为顾九黎坚持，所以兔兔很快就妥协，提着木筐走向新月果种植地深处，大声道，“你先去忙，我等会将最鲜嫩的叶子，送去你休息的地方。”
棕狮变成人形，不假思索的道，“我来帮你。”
“不用！”兔兔头顶忽然出现又细又长的兽耳，顶大眼睛，警惕的凝望狮壮，“你不知道应该踩哪里，小心踩坏即将成熟的新月果。”
顾九黎不动声色的阻止，依旧想帮忙的狮壮，特意告诉兔兔，他和狮白最近经常停留的地方，然后转身离开，走向种植宽叶止血草的地方。
狮壮走出很远，又一次转头，小声道，“兔兔还没见过宽叶止血草的种植地，我本想趁着你在这里，直接将兔兔带过去。”
“兔子都胆小，兔兔也不例外。”顾九黎摇头，“有些事，只有他想通才会发生改变。”
狮壮表情惆怅，“为什么会想不通？如果神山部落不信任兔子，怎么可能让兔子接触甜水粉瓜、甜甜果和黑星果的种植地？”
“你也想不通。”顾九黎哑然失笑，“现在这样，又不会对种植队有不好的影响，为什么非要逼迫兔子改变？”
他轻拍狮壮的手臂，解释道，“新月部落的兔子本能的畏惧改变，特意躲避部落的草药种植地，未必是觉得部落不信任兔子，私下也不会因此难过。大概只是不愿意增加身上的责任，避免承担风险的可能。”
顾九黎语重心长的道，“部落有很多勇敢的兽人，可以容得下胆怯的兽人。”
各种止血草的种植地在最隐秘的位置，全靠神山部落的兽人不辞辛苦的努力才能逐渐扩大规模。每一颗适合止血草生长的泥土，必须先经过兽血的浸泡。
好在经过兽血反复浸泡的泥土，只要长出止血草就不会再有兽血的味道。
巨叶止血草全都种在最外侧，轻而易举的遮挡顾九黎的视线。
他若有所思的道，“因为这些巨叶止血草每天都会灌溉大量的兽血，不受缺水的负面影响，只能感受到白石改变土质的好处，所以现在种植的巨叶止血草比在部落原本的领地种植的巨叶止血草更高大茂盛。”
狮壮点头，小声道，“可是现在种植的宽叶止血草与在部落原本领地种植的宽叶止血草，差不多没有区别。”
虽然巨叶止血草药效非常好，但是宽叶止血草才是最重要的止血草。
只有宽叶植物草顺利成熟，自然凋落，神山部落才能得到更多的宽叶止血草幼苗。
顾九黎举起始终攥着的金属薄片，“巨叶止血草每天都会浇灌大量的兽血，补充无法从这片土地获得的水。宽叶止血草从出现幼苗到彻底成熟，最多只会浇灌三次兽血，没办法通过浇灌兽血为宽叶止血草补充水，如果不是有白石改善土质，宽叶止血草应该会长得更差。”
可是宽叶止血草与绿叶菜不同。
绿叶菜缺水，可以直接浇水。
宽叶止血草如果胡乱浇水，可能会影响宽叶止血草的药效。
顾九黎考虑许久，嘱咐道，“下一批宽叶止血草，添加两个试验田。大多数宽叶止血草依旧按照现在的方式种植，一号试验田，增加浇灌兽血的次数，现在浇灌多少次，翻倍试一下。二号试验田，增加浇灌水的次数，浇灌多少次兽血就浇灌多少次水。”
狮壮立即从背包里拿出空白金属薄片，认真的记下对照测试的细节。
走过止血草的种植地，前方就是两个巨大的花盆，分别放着小灰树和绿竹。
因为绿竹会散发只有野兽才能感受到的气味，吸引野兽发疯的想要将它当成食物，所以绿竹和小灰树的新花盆全都是金属材质，双层花盆。
花盆外侧堆积着白石兽的骨头和白石。
花盆内侧的液体有细微的差别，小灰树的液体清澈透亮，夜里会散发荧光。绿竹的液体依旧是浅灰色，夜里不会散发荧光。
顾九黎停下脚步，无奈叹气，“小灰树和绿竹，最近有变化吗？”
狮壮犹豫片刻，语气迟疑，“没有？”
“嗯？”顾九黎觉得狮壮的反应有些怪。
狮壮轻咳，“绿竹表面的裂纹已经完全消失，顶端边缘似乎有叶片不确定。”
“真的？！”顾九黎瞪大眼睛，表情变得兴奋，立即跑向小灰树和绿竹。
“我也不知道真假。”狮壮摇头苦笑，抬腿去追顾九黎，解释道，“我是在今天早上特意来看绿竹的时候发现，绿竹顶端有个位置像是出现叶片，非常不明显，只是稍微鼓起。原本以为你要继续操心孔雀的事，打算晚上再去与你说绿竹的变化。”
顾九黎握住绿竹的花盆，低下头，缓慢变换视线的角度，仔细观察绿竹，很快就发现狮壮说的鼓起。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摸。
不行！
这是智慧生命。
看上去与兽人截然不同的智慧生命。
谁知道会摸到哪个位置？
如果绿竹有意识，可能会给对方造成不适合养伤的困扰。
顾九黎轻咳，克制的收手，脸上逐渐浮现笑意，“如果这真的是竹叶，不久之后，绿竹应该会逐渐变成与当初的红树相似的模样。”
狮壮点头，下意识的看向小灰树，表情逐渐复杂。
经过反复犹豫，他终究还是选择对顾九黎说出他的发现。
虽然这个发现听着很像假话，但是他相信，顾九黎不会因此对他生出怀疑或笑话的心思。
“我经常觉得小灰树表面快速的闪过红光。”狮壮声音沙哑，“那种红很像小灰树原本还是红树时的颜色，可是我每次眨眼，红色都会立即消失。”
沉默片刻，他又道，“即使我不眨眼，红色也会消失。我每次问身边的兽人有没有看见相似的红光，恰好被问的兽人全都说没有。”
顾九黎顺势看向小灰树，认真的问道，“你每次看见小灰树闪过红光，大概是在什么时刻？”
说话的同时，依旧搭在花盆边缘的手忽然显现金属光泽，修长的手指，缝隙之处，从无到有的出现轻薄的金属片。
狮壮见顾九黎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对待他的话，仅剩的迟疑，悄无声息的消散，不假思索的道，“发现小灰树闪烁红光，大多是在黄昏。”
他摇头苦笑，轻声道，“最开始的几次，我以为那是夕阳导致的错觉，没有与任何兽人说这件事。”
旱历第一百一十八天中午，阳光最灿烂炙热的时刻，狮壮打算午睡，又看见小灰树闪烁红光。
这次他终于能够确定。
不是错觉。
不可能看错。
他先是将这件事告诉猁渔。
猁渔没说信不信，立即来看小灰树，然后竭尽全力的空出一天半，守在小灰树附近。
可惜直至猁渔不得不离开，小灰树也再没出现如同狮壮所说的那种变化。
顾九黎若有所思的皱眉，快速划下潦草的印记，“然后呢？”
狮壮语气沮丧，“我在第一百二十天中午，又一次发现小灰树的变化。”
顾九黎看向记在金属薄片上方的几个时间。
猁渔刚离开半天，小灰树就再次发生相同的变化。
怪不得狮壮这么郁闷。
今天是旱历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旱历第一百一十八天、旱历第一百二十天旱历第一百二十四天。
顾九黎抓住偶然闪过的思路，立刻问道，“旱历第一百二十二天，前天，小灰树有没有变化？”
狮壮缓慢眨眼，小声道，“我前天有些忙，没有特意来观察小灰树和绿竹的状态。”
“没关系。”顾九黎抬头看向天空，又道，“你还记得更早的时候，觉得看见小灰树在夕阳出现的时刻闪烁红光是错觉，大概是多久发现一次，小灰树快速闪烁红光？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全都是黄昏吗？”
狮壮先点头，又摇头，表情越来越茫然，声音也逐渐虚浮，“我、只记得第一次发现小灰树在夕阳下快速闪烁红光，然后以为这是错觉的时候，你和哥哥还没去美鬃部落。”
“很早啊。”顾九黎小声感慨，“我好像对这件事有点印象。”
他又想出几个问题，很快就得到狮壮还有记忆的全部细节。
刚开始发现小灰树闪烁红光，全都是在黄昏。
可惜狮壮以为这是错觉，没有因此特意盯着小灰树。
虽然总共五次看见小灰树在黄昏闪烁红光，但是说不出这五次分别间隔多久。
最近发现小灰树闪烁红光，全都是在中午太阳最热烈的时刻，恰好是每隔两天一次，如果运气好，等会太阳升至天空中央，顾九黎也能看见小灰树闪烁红光的模样。
顾九黎捂住嘴，懒散的打着哈欠，“我先守到中午，如果无事发生，刚好可以在这打个盹。”
话毕，他为避免还没等到太阳最热烈的时刻就闭上眼睛睡过去，特意走向堆积白石的巨大金属箱，挑选适合的白石，填充小灰树和绿竹的花盆。
狮壮无意识的跟在顾九黎身边，低声道，“甜水粉瓜有兔兽人守着，止血草有虎重守着，全都不需要我担心。”
他眯起眼睛，心满意足的道，“等你睡着，我再离开！”
顾九黎动作微顿，故意取笑狮壮，“你分明是因为好奇小灰树是怎么回事，才想留下，为什么非”
狮壮双手合十，分明比顾九黎高大半头却以半蹲的姿态仰视顾九黎，眉宇之间的祈求几乎化为实质。
顾九黎愣住，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困惑，“你能做什么让狮白生气的事？”
“我当然不会做让哥哥生气的事！”狮壮挺起脊背，“我只是、想让哥哥看到我的用处。”
顾九黎从昨天到今天，思考太多事，头如同被掏空似的疼，懒得再猜狮壮的心思，直接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狮壮小声道，“我听猁渔说，大概再有十几天，部落的兽人就可以选地基，我想选距离哥哥最近的地基。”
顾九黎点头，拿着白石转身，“祝你成功。”
“诶？”狮壮立即追上去，犹豫许久，哑声道，“哥哥打算选大院的地基，还是独门独院的地基？”
顾九黎不假思索的道，“独门独院。”
狮白爱干净，结束分割野兽，哪怕明月高悬，也要趁着夜色将沾血的地方彻底清洗干净，丢掉野兽的脑袋和内脏。
住在大院，比较疲懒的兽人不仅会因此觉得吵闹，还有可能在白狮的逼迫下，如同当初跪着捡鱼鳞的狮壮那样，不得不含泪冲洗院子沾染的血迹。
况且以狮虎豹猫的疯癫程度，顾九黎已经可以预见，住在同个大院的兽人，只要有一个发疯，整个大院都会癫狂的景象。
独门独院虽然也拦不住疯癫的狮虎豹猫，但是至少可以增加，住独门独院的兽人冷静逃跑的概率。
想到住进新房子之后可能会遇见的事，顾九黎不知不觉的扬起嘴角，空荡的脑袋像是被逐渐填满，难受顿时缓和。
狮壮听见狮白打算选独门独院，既喜且忧，最后惆怅的叹气。
不是大院，距离哥哥最近的位置从一个或两个变成九个，抢地基的难度降低不少，可是不是大院，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时进入哥哥的家。
顾九黎扶着小灰树的花盆，原本只是觉得眼睛干涩，想闭目养神，没想到越来越困，差点睡过去，然后被狮壮的叹息叫醒。
他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远离小灰树的花盆，等到稍微清醒些，又拿着剩下的白石走向绿竹，提醒道，“狮白应该会选最北侧的房子，你如果想与狮白做邻居，可以选择第二排的房子，说不定刚好有大院。”
狮壮愣住，“哥哥不是喜欢安静吗？不选僻静的独门独院，准备选大院附近的独门独院地基？”
顾九黎轻笑，解释道，“狮白原本在临近山顶的地方挖山洞，只是觉得那里的平台足够大，用起来会很方便，他其实挺喜欢热闹。”
哪有狮虎豹猫不好奇？
白狮只是不喜欢成为热闹而已。
看上去有些高冷。
狮壮安静的凝视顾九黎，小声道，“你比我更像哥哥的弟弟。”
停顿片刻，他又道，“你们像同窝的兄弟。”
他和哥哥，不仅不同窝，还没共同长大，全靠他不要脸往上贴。
狮壮越想越难过，语气逐渐凝涩。
“别！”顾九黎睁大眼睛，仅剩的困意彻底消散，头皮又有发麻的感觉，哭笑不得的道，“你不要和我卷，我又不会影响你和狮白。”
“对不起。”狮壮立即道歉，表情真诚，语气恳切，“你很好，哥哥才会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他抬起头与顾九黎对视，小心翼翼的道，“你喜欢我吗？”
顾九黎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
狮白是最特殊的存在。
狮壮和猁渔是最好的朋友。
“你也喜欢我？”狮壮头顶立即出现毛绒绒的兽耳，迫不及待的道，“我喜欢哥哥和你，你也喜欢哥哥和我，如果哥哥也能多喜欢我一点，我们是不是就能像从前那样，住进同个房子？”
顾九黎抬手扶额，头疼得厉害。
诡计多端的狮子？
没想到，兔白从不冤枉任何一只好狮子。
顾九黎顺着狮壮的思路往下想。
如果他、狮白、狮壮住进同个大院，然后他和狮白住在同处，像是在神山部落原本的领地那样生活，似乎也不错。
不过
顾九黎放下手，郑重的道，“我和你不一样。”
狮壮马上点头，眼底满是期盼，“我知道，你和哥哥才是同窝的兄弟，我是异窝的那个。你放心，我会摆正心态，保证不会因此嫉妒你，在我心里，你也是对我很好的哥哥。”
“不是。”顾九黎终于体会，气得发笑是什么感受。
他将手里的白石丢进绿竹的花盆，倚靠着花盆，低声道，“我们三个住在一起，如果你找到喜欢的女兽人，怎么办？”
“那我就搬出去？”狮壮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存在，偷看顾九黎的表情，试探着道，“你能不能劝哥哥不要选独门独院的房子，我们三个住大院，每个人一座房子，即使今后找到喜欢的女兽人也不用分开。”
“反应还挺快。”顾九黎叹气，低下头，大半张脸都藏进阴影，语气忽然变得冷淡，“只有你找到喜欢的女兽人，才不会分开。”
如果狮白找到喜欢的女兽人，他就搬去距离狮白最远的地方。
狮壮无意识的张嘴。
为什么？
顾九黎看上去好像很不高兴。
可是刚才他说想要与哥哥和顾九黎，继续像同窝兄弟似的住在同处，顾九黎也没不高兴，只是有些震惊和无奈。
许久之后，顾九黎先缓过神，抬起眼皮，看着狮壮满脸茫然的模样，忽然不想再与狮壮解释，他与对方究竟哪里不同。
“你来。”顾九黎招手，简单粗暴的道，“你只要知道我与你不同就行，不要将今天我和你说的话告诉狮白，怎么选地基，你去与狮白商量。”
如果狮白没有直接拒绝，转头又来与他商量，他肯定会答应。
狮壮点头，欲言又止。
顾九黎耐心的道，“你想问什么？”
话音未落，他脸色微变，猛地抬起手，看向侧边，在草原行走十三天，数不清被各种各样的虫子咬过多少次，这种刺痛麻痒的感觉，委实太过熟悉。
光滑细嫩，没有任何伤痕？
顾九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着急，立即转身，看向绿竹。
虫子顺着他的手爬过去，没有咬他，说不定是盯上绿竹，想要嗯？
“叶子！”狮壮突兀的瞪圆眼睛，嗓音激动的沙哑，“你看，这真的是竹叶！”
顾九黎缓慢点头，原本只是轻微鼓起的地方，不知在何时彻底与绿竹分开，狭长的轮廓变得清晰，分明就是竹叶。
他又一次看向手的侧边，依旧没发现任何伤痕，试探着对绿竹伸手，轻点绿竹的侧边。
狮壮变成兽形，看向绿竹的目光充满警惕。
虽然绿竹飘荡的模样与平时没有区别，但是凭借狮兽人敏锐的视力，他轻而易举的发现，绿竹下方细长的竹根，摆动的方式与平时不同。
柔软的指腹与绿竹一触即离。
狮壮与顾九黎，两双眼睛同时看见，绿竹如同受惊的猫似的远离浅灰色的液体，跳至高处。
顾九黎虽然警惕，但是没想到绿竹的攻击方式是砸他的脸，本能的后仰，然后连忙道，“小心！别让绿竹掉下去！”
因为担心小灰树和绿竹缺营养，所以小灰树和绿竹的花盆全都非常大，可以放很多的白石。
以绿竹托在兽人掌心都嫌小的模样，落在地上，即使身上没有裂纹，纤细的竹根也会被砸断不少。
棕狮立即伸爪，恰到好处的以毛绒绒的狮爪托住看上去像是在跳楼的绿竹，紧张的声音发抖，“现在怎么办？”
顾九黎凭借好腰，及时避免被吓得跌个屁股墩的窘态，抬起头就看见棕狮和绿竹不约而同的发抖。
至于他为什么能认定，依旧站在棕狮爪上的绿竹是在发抖，不是被棕狮抖绿竹现在的模样，非常像兽人维持人形跳起、落下、跳起、落下的模样。
“顾、哥哥！哥！”棕狮咬住另一只毛爪，急得只差掉眼泪，“怎么办啊？！”
顾九黎下意识的转头，没看见狮白。
这才醒悟，狮壮这是被绿竹吓得对他叫哥哥。
“你怕什么？”顾九黎伸手挡在狮爪侧边，防止绿竹跌向草地，语气无奈，“绿竹也很害怕，它想要跳回花盆又不敢，只能原地蹦。”
棕狮快速眨眼，依旧满脸呆滞。
顾九黎牵住狮爪，缓慢落下，轻声道，“你将绿竹放回花盆就行。”
狮爪很快就悬在紧贴浅灰色液体的地方，绿竹却依旧原地蹦跳，丝毫没有离开狮爪的意思。
“怎、怎么回事？”棕狮扒住花盆边缘，前腿不再抖得厉害，支撑全身力量的后腿却开始抖。
顾九黎叹气，“这个胆小竹，即使只有狮爪的高度，它也不敢跳。”
棕狮鼓起勇气，缓慢看向狮爪，瞳孔止不住的颤抖。
看上去差不多有亚成年兽人手腕粗的绿竹，停在狮爪边缘，分出两根纤细的竹根，小心翼翼的顺着狮爪边缘的轮廓向下方探索，尖端勉强探入浅灰色液体。
绿竹忽然变得安静，像是在思考，然后收回探入浅灰色液体的两条竹根，又沿着其他的方向探索狮爪边缘的轮廓。
棕狮沉默半晌，忍不住问，“它刚才为什么能跳得那么高？”
“我怎么知道？”顾九黎轻拍棕狮的侧背，“先忍着，我去找块白石。”
绿竹的浅灰色液体促进植物生长的效果，虽然不如小灰树的透明液体，但是也很难得，投入非常多的白石才能增加一点。
如果狮爪伸进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
第124章 三合一
不久之后, 顾九黎选中轻薄却足够大的白石，顺着白石的边缘自下而上的固定金属夹，然后通过捏住金属夹的顶端, 控制白石悬在托着绿竹的狮爪旁边。
绿竹被突然出现的白石吓得竹根全都绷直, 很像狮虎豹猫炸毛的模样。
棕狮小声道，“他看见白石没反应。”
顾九黎单手支撑下颔，似笑非笑，“这还不算有发反应？”
话音未落，本该如同裙子般沿着竹节下方垂落的竹根终于又有变化。
纤细的竹根接连挥舞, 绿竹迫不及待的后退，在顾九黎和棕狮的注视下，如同倒栽葱似的落入浅灰色液体。
棕狮无意识的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收爪的动作却干净利落, 没有半点迟疑，不给被绿竹砸飞的浅灰色水花任何沾染狮爪的机会。
顾九黎面无表情的控制金属夹与白石分开, 任由白石沉没落下去。
绿竹掉进浅灰色液体的方式虽然狼狈, 但是立即变得灵活很多。新长的竹叶快速摆动, 掀起阵阵涟漪，令绿竹轻而易举的飘到白石上方。
狮壮变成人形，依旧挡在顾九黎的前面, 哑声道, “它的竹根又细又短, 为什么能拖动白石？”
没等得到答案，他又道, “你看，总共有十二根纤细的竹根, 十条竹根只是贴着白石，就能让应该沉至花盆底部的白石停留在距离水面不远的地方。”
狮壮伸出手，拇指的指甲顶端停留在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的缝隙处，“白石与水面的距离，最多只有这些。”
绿竹的竹叶继续摆动，很快就带着白石，飘至远离狮壮的位置。
顾九黎将已经没用的金属夹变成金属薄片。
即使知道狮壮不停的说话，只是想压下恐惧，他也没有敷衍对方，认真的解释，“绿竹的竹根抽你的爪子那么多次，你都没掉毛，单凭竹根的韧性，应该无法负担白石的重量。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白石和绿竹来自同个地方，绿竹对白石，可能有兽人暂时无法理解的控制方式。”
狮壮立即点头，“对！当初你和哥哥是在白石形成的山洞深处发现绿竹。小灰树原本的模样与绿竹很像，白石放进小灰树的花盆，可以让小灰树花盆内的膏体快速变成液体。不仅绿竹和白石来自同个地方，小灰树、绿竹和白石，全都是来自同个地方。”
顾九黎莞尔，依次记录通过绿竹的变化得到的信息。
“绿竹可以感受声音，应该也会有视觉。”
“没错！”狮壮又一次马上应声，“小灰树还是红树的时候可以看见你和猁渔，树枝举着红叶，准确的送到你和猁渔的手边。”
“嗯。”顾九黎原本想试探如同绿竹这样的智慧生命，重伤未愈，视觉会不会受影响，可是想到绿竹险些‘跳盆自杀’的经历，他不仅没有伸手，反而退后半步，轻声道，“它很胆小。”
这不能怪绿竹。
亚成年兽人手腕粗，指节长的小竹子。
哪怕兽人只维持人形，绿竹现在的状态与兽人的差距，也远超兽人的人形与小型野兽的差距。
顾九黎扪心自问，如果他不能使用自然能力却必须以人形面对小型野兽，嗯，加个限定词，喜欢吃草，不吃兽人的小型野兽。
他绝对不会做出立刻逃跑之外的第二种选择。
况且绿竹既有被白石兽养着吃的经历，现在又不知道兽人会不会吃竹子。
顾九黎再次后退，无声叹气，“发现花盆内的白石消失就再选个大些的白石放进去，平时先尽量不要靠近绿竹，等绿竹熟悉兽人的存在，表达想要与兽人交流的意思不着急。”
狮壮已经彻底恢复冷静，“绿竹有任何变化，我都会立刻告诉你。”
顾九黎看向不远处的小灰树，发自内心的认为，期盼绿竹接纳兽人，愿意与兽人交流，不如指望小灰树快点醒过来。
当初红树跑去神山部落的临时营地寻求帮助，干净利落的碰瓷，看着就像胆大的模样，现在小灰树虽然远不如红树高大，但是至少与大部分兽人的人形同样高，应该不会被兽人吓得瑟瑟发抖。
他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太阳马上就要移动到中央的位置，缓慢走向小灰树，寻找视野最好的角度，不眨眼的等待小灰树的变化。
狮壮亦步亦趋的跟在顾九黎身边，表情逐渐变得紧张，无意识的舔唇。
他确实看见小灰树的变化，没有说谎。
可是迄今为止，只有他看见小灰树的变化。
上次已经让猁渔失望，如果这次再让顾九黎失望，即使猁渔和顾九黎全都没有怪他，依旧愿意相信他，他也会很难过。
“看树根！”
“看树冠根，根的位置！不是，树冠根的位置！”
顾九黎和狮壮同时瞪大眼睛，发出惊呼。
小灰树现在没有树叶，只有稀疏短小的树枝，很容易找到长出树枝的位置。大概有狮壮的拳头那么大的范围忽然由浅淡的灰色变成浅淡的红色，随即又变成浅淡的灰色。
与此同时，小灰树的根部也忽然变成浅淡的红色，由灰变红再由红变灰的频率，差不多与树冠下方的位置完全相同。
顾九黎哑声道，“有点像心跳动的感觉。”
“心？”狮壮下意识的抬起手放在胸前，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感动。
树冠下方和树根的浅淡红色最开始是交替出现，随着各自出现的次数变多，消失和出现逐渐变成彻底相同的频率。
第六次，红色非但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立即消失，反而快速蔓延。
某个短暂的瞬间，小灰树完全变成小红树，然后又从边缘开始褪色，快速变回小灰树，不再有任何变化。
顾九黎和狮壮终于能分出心神，关注另一个花盆的动静。
绿竹不停的跳离浅灰色的液体又落下，掀起吵闹的水花。
不知道是发现兽人的目光，还是体力快速耗尽，绿竹跳至高处的频率越来越慢，另一个花盆很快就在顾九黎和狮壮的注视下彻底恢复安静。
“它是不是忽然感受到小灰树的存在？努力想要看见小灰树？”狮壮不知不觉的皱眉，如同自言自语似的道，“这么近的距离，它原本为什么感受不到小灰树的存在？”
他猜测道，“难道白石和白石兽骨头，不仅会让食草野兽感受不到绿竹的吸引力，也会导致绿竹没办法发现近在咫尺的小灰树？”
“不对啊！”狮壮抓住头发，表情疑惑，“绿竹忽然感受到小灰树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动花盆外侧的白石和白石兽骨头。”
他觉得答案就在嘴边，可惜还差一点灵光，如同遮挡浅淡的薄雾，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彻底看清。
顾九黎的目光在红色的花盆和绿色的花盆之间不停的移动，轻声道，“绿竹不仅原本感受不到小灰树的存在，现在也感受不到小灰树的存在。”
他走向绿色的花盆，预料之中，看见绿竹靠在距离他和狮壮最远的地方。纤细的竹根尽数蜷缩，唯一的竹叶也是无精打采的萎靡模样，贴着竹身落入浅灰色的液体。
“我知道！”狮壮忽然醒悟，“小灰树变成红色，绿竹才能感受到小灰树？”
顾九黎没有应声，大步走到存放白石的地方，精挑细选，找到与刚才放进绿色花盆被绿竹抱住的白石形状差不多的白石，试探着放进绿竹的花盆。
白石入水带来涟漪，行至绿竹身边，狭窄纤细的竹叶立即翘起，绿竹也随之移动，飘向白石，如同不久之前那样以竹根抱住白石，拖向远离顾九黎和狮壮的位置。
顾九黎见状，缓慢勾起嘴角，然后变成兽形，爪垫悄无声息的落地，故意挨着绿竹的花盆走向与小灰树的花盆截然相反的位置。
为避免绿竹受到惊吓，森林猫特意与绿竹的花盆拉开适当的距离，保证绿竹在花盆内，只能看见毛绒绒的猫耳朵，不会有随时可能被猫狩猎的压力。
狮壮停在原地，好奇的看向绿竹的花盆。
水波荡漾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森林猫的耳朵。
即使没有亲眼看见，森林猫也能想象，绿竹唯一的竹叶快速挥舞，拽着白石不停的沿着花盆边缘移动，始终与猫保持最远的距离。
绿竹不仅有听觉，还有视觉。
顾九黎停在距离绿竹的花盆大概五步的地方，重新变成人形，原地坐下，调整位置和角度，体会绿竹的视野。
嗯确实看不见小灰树。
顾九黎沉思片刻，凭借自然能力凝结长条金属杆和金属镜。
他依旧坐着，可以看见绿色花盆内恢复安静的绿竹。
绿竹只能看见如同树叶似的金属镜，没办法看见他。
顾九黎小声道，“狮壮，你举起小灰树的花盆，然后说句话。”
绿竹很快就被狮壮的声音吸引，身体微转。
可能是觉得狮壮与它的距离，不足以威胁它的安全，绿竹虽然立即摆动竹叶，前往距离狮壮最远的位置，但是动作明显不如前几次急切。
顾九黎挑起眉梢，绕开绿竹的花盆去找狮壮，“绿竹看见小灰树，没有特殊的反应。”
他猜测道，“这可能与小灰树现在的状态有关。”
狮壮捧住脑袋，沉思许久，终于理顺思路，低声道，“绿竹看不见小红树，可以感受到小红树的气息，认出小红树是它的同类。绿竹看见小灰树，无动于衷，认不出小灰树是它的同类。”
顾九黎点头，“绿竹看见小灰树，反应与看见附近的野草杂树没有区别。”
狮壮无意识的抚摸小灰树的花盆，得出结论，“红树变成小灰树，等于伪装成普通的树？”
“当初红树的树干有不少裂纹，树枝和树叶也有被野兽啃咬的痕迹。它变成小灰树，损坏的树叶和树干全都脱落，看上去反而像是变成健康，这应该是红树快速休养的办法。”顾九黎眉眼微弯，笑着道，“根据小灰树现在的变化，我猜测等小灰树变成红色，不再变灰，这颗树就会彻底醒过来。”
狮壮叹气，“这样也算快速休养？”
他忧心忡忡的看向绿竹的花盆，“那绿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虽然绿竹的根须逐渐变多，表面裂痕消失，长出竹叶，但是亚成年兽人手腕粗的竹子，只有指节高，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恢复，最多只是好转。
如今距离红树变成小灰树，差不多超过三百五十天，小灰树才有明显即将变成红树的预兆。
绿竹
狮壮摇头，又一次叹气。
小灰树只是处于苏醒的阶段，绿竹只要发现风吹草动就怕得不行。
顾九黎很快就压下终于发现小灰树和绿竹发生变化的激动，寻找阳光充足的地方补觉。
等他再次睁眼，太阳已经彻底落山。
森林猫习惯性的寻找白狮，先是猫爪落空，然后目光也落空。
白狮不在。
棕狮专心舔舐前腿不存在的浮毛，低声道，“哥哥在喵山，陪孔雀挑珍珠。”
他解释道，“现在除了你和曦光可以比较顺畅的交流，只有哥哥和流光能明白彼此是什么意思。”
落空的猫爪拍在草地，留下深刻的痕迹。
森林猫哑声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棕狮抬起头，恰好在暗处的眼睛散发荧光，看上去格外明亮，“哥哥说你在草原经常睡不好，昨晚又没有睡，还要考虑很多事，如果今天再睡不好，必定会头疼，不允许首领叫醒你。”
“嗯？”森林猫原地打滚，眼尾上扬，语气变得轻快，“他来看过我？”
棕狮敏感的察觉到森林猫刚睡醒的烦躁彻底散去，终于愿意与森林猫对视，笑着道，“你刚睡着不久，哥哥就找过来，在你身边睡到太阳变得橙红，我才来叫醒他。”
如果非要说森林猫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必定是刚睁开眼睛，无论有没有睡够，全都打不起精神的萎靡时刻。
虽然森林猫不会因此对身边的兽人发火，但是森林猫可能会在不经意间让身边的兽人明白，聪明与笨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棕狮已经无数次，经历相同的挫折。
发现森林猫说出新奇的事物或句子。
他听不懂，询问。
森林猫解释。
他依旧听不懂。
森林猫转头看他，清澈的猫眼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发现森林猫的困惑，还有他同样充满困惑的蠢脸。
久而久之，神山部落的兽人发现森林猫刚睡醒，通常会立即躲远。
只有白狮例外。
可惜今天白狮不在。
棕狮只能硬着头皮守在这里。
好在他运气不错，恰好碰上森林猫很快就脱离萎靡的状态。
棕狮尾巴悄无声息的摇晃，脚步轻快的走向森林猫，“哥哥在草原找到许多小白果，甜，你多吃点。”
他将装着小白果的木桶推向森林猫，“这里还有煮肉，全都是红肉，即使凉透也不会腻。”
森林猫抬头看天，毛绒绒的耳朵缓慢抖动，“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多久，狮白有没有告诉你草原的事？”
他变成人形，挑选爱吃的食物，打算等填饱肚子再去喵山。
棕狮见状也变成人形，虽然不饿，但是他可以陪顾九黎吃点东西。
哥哥告诉他，有人陪顾九黎吃东西，顾九黎就能多吃些。
“大概还有五个三千六百秒才会天亮，你别着急，孔雀今晚不会离开这里。流光告诉哥哥，孔雀打算在明天的黑夜结束之前离开。”
狮壮小声道，“草原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哥哥有点生气，虎猛非常生气，猁渔在天黑之前告诉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神山部落不再需要临时工，要求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在半天之内离开神山部落的领地。”
顾九黎咬破小白果，当即被酸得皱眉，忘记原本想要说什么，狐疑的看向狮壮，“这也算甜？”
“甜啊。”狮壮接连往嘴里塞小白果，非但没有像顾九黎这样痛苦皱眉，反而愉悦的勾起嘴角，语重心长的道，“甜水粉瓜和甜甜果的味道其实已经不能算是甜，我觉得可以单独以美味称呼甜水粉瓜和甜甜果，这种小白果才是甜味。”
顾九黎摇头，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掌心出现细长的金刀，挑选看得顺眼的煮肉。
小白果虽然有以酸充甜的嫌疑，但是口感不错。
每次以眼角余光发现小白果，他都会顺便插起一个，持续怀疑狮壮对于甜和酸是不是有误解。
前往喵山的途中，森林猫看见茶色卷毛狮，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么晚，你还要去审狐狸？”
茶色卷毛狮疑惑的歪头，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去审狐狸，不是想去山顶看热闹？”
森林猫原地蹲坐，不假思索的道，“如果是看热闹，你应该会比现在开心。”
茶色卷毛狮哂笑，表情不再紧绷，没等森林猫询问，他就将不开心的事尽数告诉对方。
因为白喜态度温和，非常愿意配合顾九黎的计划，所以另一个，可以在双尾部落说得上话的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红雨就彻底失去作用。
神山部落的兽人虽然在某些方面能称得上胆小，但是面对屡次让神山部落的兽人觉得麻烦的存在，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茶色卷毛狮亲自咬断红狐的喉咙，曾被红狐打伤的兽人也各自报仇，然后将红狐拖去草原，伪装野兽杀死红狐的痕迹。
这么做是想让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知道，哪怕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也有死的可能。
至于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会不会发现，红雨不是被野兽杀死，神山部落的兽人根本就不在乎。
如果讲理，红雨擅自闯入神山部落的领地，打伤神山部落的兽人。即使被抓住也不老实，依旧多次打伤神山部落的兽人，神山部落杀死红雨，没有任何错处。
如果不讲理，无论神山部落做什么都会被抓住错处。
森林猫追问道，“红云部落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看见红雨，有什么反应？”
他有预感，虎猛、狮蓝、猁渔和狮白全都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茶色卷毛狮冷笑，脸色紧绷，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没有反应。”
“什么？”森林猫愣住。
棕狮瞪大眼睛，“怎么会没有反应，难道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和红云部落的狐狸，很久没有发现红雨，让野兽先找到红雨，导致斑点鹿和狐狸认不出”
不对，即使认不出红雨，也不会认不出红狐狸。
茶色卷毛狮先点头，又摇头，解释道，“斑点鹿先发现红雨，似乎认识这只狐狸，不仅故意往红雨身上倒吸引野兽的药粉，还没告诉红云部落的狐狸，发现红雨的事。”
等十二只狐狸和六只斑点鹿全都看见红雨，只能认出红雨是红狐狸，无法再判断已经失去原本模样的红狐狸究竟是谁。
经过短暂的犹豫，十二只狐狸和六只斑点鹿掩埋红雨，非但没有原路返回位于草原另一端的危林，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前往神山部落。
森林猫叼住爪尖，若有所思的道，“红云部落的狐狸没认出红雨是谁，必定会猜测，这只倒霉的红狐狸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茶色卷毛狮愤怒的挥爪，拍碎身侧的石头。
森林猫叹气。
草原部落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对外侧部落是降维打击，红云部落的狐狸以为红雨还活着，压下惊怒恐惧继续前往神山部落，尚且能算得上正常。
可是月明部落的斑点鹿，行为委实诡异。
棕狮退后半步，小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茶色卷毛狮转头看向草原，语气冷漠，“虎猛和豹美带着九十个狩猎队成员，守在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和红云部落的狐狸，走出草原的位置。”
既然吓不走，只能先抓起来。
“六只斑点鹿和十二只红狐狸，大概会在什么时候走出草原？”森林猫立即道，“我去帮忙！”
如今整个神山部落，只有他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茶色卷毛狮的脸上终于浮现笑意，温声道，“一个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和十七个低级自然能力兽人，不用你亲自动爪。”
“好多人啊。”森林猫下意识的发出感慨，然后缓慢摇头，“不行，告诉虎猛，不要下爪太重，尤其是对那些低级自然能力兽人。”
他沉声道，“这次不能再像上次的十只狐狸那样，允许被抓来的兽人在神山部落白吃白喝白住。”
“嗯？”茶色卷毛狮的表情忽然变得呆滞。
棕狮也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分别被关在喵山溶洞内的狐狸，始终都是在神山部落白吃白喝白住！
茶色卷毛狮怒上加怒，反而变得冷静，哑声问道，“怎么才能不让狐狸和斑点鹿在神山部落白吃白喝白住？”
话音未落，他就自问自答，“通知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以神石为这些狐狸和斑点鹿赎身，顺便支付！对，支付这些狐狸和斑点鹿在神山部落吃肉、喝水、睡溶洞的代价，必须也用神石。”
“不用这么麻烦。”森林猫摇头，冷静的道，“直接将这些狐狸和斑点鹿抓去溶洞，挖钟乳石、研磨粉末、运送原料下山、哪些工作格外辛苦就让这些狐狸和斑点鹿做什么事。”
关系到物尽其用，避免浪费，他很快就粗略的完善这个想法，“擅自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先挨揍，然后罚款，无法还清罚款，不允许这些狐狸和斑点鹿离开神山部落的领地。”
为神山部落打工，可以得到还罚款的积分。
然而想要得到食物，必须先支付神山部落相应的积分，水暂时不算积分，如果不睡溶洞，睡觉同样暂时不用额外支付积分。
除此之外，如果这些狐狸和斑点鹿与神山部落的兽人做相同的工作，得到的积分不能超过神山部落的兽人。
平时表现好，工资少打折。
平时表现不好，工资加倍打折。
如果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愿意为这些狐狸和斑点鹿交罚款，可以先扣除这些狐狸和斑点鹿通过劳动改造结余的工资。
这样的话，即使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不在乎神山部落的警告，非要赌，神山部落不敢真正对这些狐狸和斑点鹿落狠爪，神山部落也不至于亏得掉毛。
茶色卷毛狮安静倾听森林猫的决定，闪烁荧光的眼睛越来越明亮，愤怒焦躁的情绪彻底被安抚，迫不及待的道，“我这就去找虎猛！”
森林猫站在原地，凝望茶色卷毛狮顺着山壁最陡峭的地方快速跑远，转身继续上山，很快就看见坚持相互折磨的曦光和猁渔。
最先发现他出现在山顶的兽人却是站在远处的狮白。
顾九黎变成人形，笑着对狮白挥手。
随即惊讶的发现，曦光竟然可以流畅的喊他的名字，音调和节奏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猁渔沉默的抬起手，揉捏鼻梁上方的软肉，语气充满疲惫和庆幸，“你醒的很早。”
曦光有些沮丧，“说说，神鱼快，我不会。”
她指向自己，“笨！”
然后又指向猁渔，“聪明！”
顾九黎习惯性的咬住侧脸，忽然想到狮白就在附近，轻咳两声，若无其事的道，“你们在学习对方的语言？”
猁渔点头。
曦光也点头。
顾九黎眉眼微弯，表情认真，“曦光，不笨，昨天听不懂，现在可以。”
绿发女人思索片刻，缓慢摇头，“顾九黎和神鱼，聪明，多。曦光，聪明，少。”
“猁渔！”顾九黎试着纠正曦光的错误。
“嗯？”曦光满脸茫然，“这，是，什么？”
猁渔双手抱胸，语气冷漠，“原本她还能改过来，后来发现每次说神鱼，你都笑的很快心，她就坚定的认为神鱼才是我的名字。”
曦光理所当然的没听懂这么长的话，急得摇头，不停重复最熟悉的音调，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提示，“神鱼？好！神鱼好。”
顾九黎缓慢眨眼，不动声色的挪动脚步，背对猁渔，竖起拇指，“曦光也好。”
曦光虽然总是强调她没有顾九黎和猁渔聪明，但是她学陆地兽人语言的速度，不仅没有比顾九黎和猁渔慢，反而比顾九黎和猁渔学习鸟兽人语言，发音更正确，很少有需要反复纠正的时候。
顾九黎有理由相信，曦光是彩韵紫霞特意选出来的那个，最有语言天赋的孔雀。
那么他就更有理由相信，既有天赋又努力的曦光，刚在喵山降落，自信且热情的打招呼，又是骂混球，又是询问神山部落的兽人怎么还没被野兽叼走，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种可能，上一个与彩韵紫霞频繁交易的陆地兽人部落，铁拳部落，故意误导曦光，以如此下作的方式，增加孔雀与其他陆地兽人部落的矛盾，防止孔雀不再与铁拳部落交易。
第二种可能，铁拳部落的兽人不愿意教曦光陆地兽人的语言，曦光偷学意义不明的话，弄巧成拙。
无论怎么看，孔雀与铁拳部落的关系都算不上亲密。
接下来，顾九黎有意引导曦光，学会更多常用的字是如何发音，顺势询问孔雀与陆地兽人交易的经历。
“不好！低级部落！神山部落珍珠够，不去低级部落。”曦光皱眉，厌恶几乎化为实质，伸手轻拍肚子，“低级部落，这里有东西？”
“袋！”顾九黎又捏出巴掌大的袋鼠雕像，刻意放缓语速，“袋鼠兽人，铁拳部落。”
猁渔变成兽形，两只前腿优雅交叠，“我，猫兽人。”
曦光很快就学会新的形容，表情又变得愉悦，“袋鼠兽人，坏。猫兽人，好。”
话毕，她看向远处，“狮兽人、虎兽人、豹兽人、全，好。”
顾九黎现状，脸上浮现犹豫。
他和猁渔学习鸟语言的速度，确实不如曦光学习陆地兽人的语言。
如果优先通过曦光学习鸟语言，今后再有不会说陆地兽人语言的鸟兽人在喵山降落，不至于出现双方无言以对的尴尬。
如果优先教曦光陆地兽人的语言，可以在短时间内，从各个方面快速熟悉鸟兽人。
顾九黎考虑许久，试探着问道，“彩韵紫霞想要多少珍珠？”
曦光小声重复这句话，展开双臂，“很多，非常多，全都要，留着，不给，不是彩韵紫霞的孔雀，行吗？”
顾九黎笑着追问，“彩韵紫霞的孔雀，下次，多久，来，神山部落？”
“来！”曦光点头。
猞猁以鸟语言补充顾九黎的话。
孔雀相隔多久再来神山部落？
曦光分辨顾九黎和猁渔说鸟语言的困难程度，远远超过分辨顾九黎和猁渔说陆地兽人的语言。
前者存在对方说错的可能，后者只是她能听懂或听不懂。
经过漫长的思考，她试探着道，“五十？”
顾九黎挑起眉梢，“五十天之后再来？”
这样的话，他可以优先教曦光陆地兽人的语言。
天边泛白，曦光再次呼唤高空盘旋的孔雀，带走已经属于彩韵紫霞的珍珠，这次她没有给天上的任何一只孔雀，趁机落地的机会。
两只贼心不死的雄孔雀，全都被啄掉不止一根尾羽，哀声求饶，狼狈飞走。
曦光变成人形，捡起五根尾羽，挑出最漂亮的那枚递给狮白，“谢谢，孔雀的朋友，送你。”
狮白沉默片刻，似是不想收，流光直接拿起羽毛塞进他手里，他也没拒绝，轻声道，“谢谢。”
曦光愉悦的点头，环顾四周，又送出两枚尾羽。
树上的狸狸和整晚跟在顾九黎身边的狮壮，全都收到惊喜的礼物。
曦光拿着仅剩的两枚尾羽，看向顾九黎，“虎，漂亮虎，昨天，孔雀的朋友。”
流光忽然道，“金神石，朋友。”
猁渔拿出金属薄片，指甲忽然变长，贴着金属薄片快速移动，没过多久，两只栩栩如生的威猛巨虎就彻底成形。
虎猛和虎啸。
曦光立即点头。
孔雀依旧在神山部落的第一个房子休息，猁渔没办法忽然将守在草原边缘的虎猛叫到这里，接受孔雀礼物，决定带孔雀去找虎啸。
看着山顶的兽人陆续离开，顾九黎鬼使神差的道，“流光的音调很准，你是不是教他很久？”
狮白摇头，“没教多久，流光学得少，只会你好和朋友。”
沉默片刻，他忽然道，“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顾九黎低头倚向熟悉的肩膀，恰到好处的遮挡表情。
虽然流光很好看，眉眼深邃，面容精致，但是他知道，狮白和流光，不可能有任何值得他担心的事。
然而每次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看见狮白凝视流光背影的模样，即使知道狮白是在看着流光挑珍珠，重点在于珍珠，不是流光，顾九黎也总是觉得小白果的酸涩依旧残留在唇齿之间最隐蔽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顾九黎不仅委屈，自责的情绪也不断翻涌。
他难道不应该理所当然的相信，狮白如果违背天性，不可能做出第二个选择？
况且狮白和流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他为什么还要介意。
顾九黎闭上眼睛，强行压下复杂翻涌的情绪。
可是导致他止不住胡思乱想的人非要添乱，光听声音，对方似乎比他还委屈，“可是我不高兴。”
顾九黎沉默的咬牙，清澈明亮的眼睛安静倒映狮白皱眉的脸。
不仅没有担心对方，反而生出难以言喻的欢喜。
凭什么他独自不高兴？
狮白陪他，这样很对！
“你还笑？”狮白抬手轻抚顾九黎上扬的嘴角，低声道，“你来到山顶，只在对我挥手的时候看向我，然后就只用眼角余光看我。”
顾九黎的笑意凝固片刻，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灿烂，语调轻快上扬，理直气壮，“你知道我用眼角余光看你？”
这岂不是代表，不仅他总是忍不住去看狮白，对方也在留意他？
狮白不答反问，“为什么我每次看过去，你都故意躲着我？”
他宁愿相信小猫是故意躲着他的目光，也不愿意相信小猫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曦光的身上，没有发现他
狮白终究还是没忍住，“曦光好看吗？”
顾九黎瞪大眼睛。
如果是在别的时候听见狮白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他必定会因此辗转反侧，担心难受，委屈生气。
可是恰逢狮白很不高兴的质问他。
顾九黎诚实点头，“好看。”
曦光的美丽与神山部落的女兽人不一样。
神山部落的女兽人矫捷沉稳，曦光轻盈空灵。
虽然美丽不分优劣，但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无论雌雄，大多更喜欢曦光。
顾九黎觉得这很正常。
猫科动物喜欢鸟，不需要理由。
看着就赏心悦目。
没有下爪，足以证明神山部落的狮虎豹猫是有素质的兽人。
狮白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若隐若现的兽瞳彻底显现，虽然没有推开顾九黎，但是转过头，不肯再与顾九黎对视。
顾九黎清晰的听见心跳加速的声音。
这是等着他哄？
可爱！
因为不愿意离开熟悉的怀抱，所以顾九黎没有去追逐生气的目光，他抬手抱住近在咫尺的腰，语气不知不觉变得轻柔缓慢，如同似醒非醒的猫意识不清的撒娇。
“曦光确实好看，兔白、猫梨、虎跳、虎甜、豹美，全都好看，可是只有你最好看。”他忍住羞涩，想什么，说什么，没有半分隐瞒，“其他人好看，多看几次就不会再有惊艳的感觉，你、”
“你永远都会让我惊艳。”
无论狮白这张脸如何变化，只有狮白才能让他喜欢的心跳加速，患得患失，感情突破理智的枷锁彻底占据上风。
顾九黎昂起头，碧绿的猫眼逐渐沉淀期待。
这个时候应该有个吻。
如果很久之后，他和狮白依旧像现在这样，他就告诉狮白最好看的脸重新出现在他眼前，急切的靠近，打断他的思路。
顾九黎在唇瓣被含住前看见狮白惊喜交加，蓝眼如星聚，浓眉似飞扬的模样，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皮.
很久之后，他会告诉狮白：
[很久之前。
部落成功迁徙的第一个旱历。
第一百二十五天。
他曾向狮白告白。
狮白虽然依旧不开窍，但是毫不犹豫的回应他。]
第125章 三合一
神山部落的兽人陆续知道, 孔雀会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离开。
既想趁着孔雀还在神山部落，尽量多看几眼，又担心因此影响孔雀休息, 导致孔雀在离开神山部落之后没有足够的精力赶路。
虽然有这样的顾虑, 但是众所周知，狮虎豹猫的身体比思想反应快。
没等真正想到能够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可以暂时偷闲的狮虎豹猫就悄无声息的前往孔雀休息的地方。
部落的第一个房子附近的狮虎豹猫越来越多，或趴或坐，或闭目养神, 或舔舐浮毛，无一例外，全都将眼角余光聚集在房门处，等待孔雀睡醒。
腹部有疤的花豹凭借蹲坐在高处的广阔视野, 立即发现有熟悉的身影缓慢靠近, 小声道，“狮白和顾九黎怎么才离开喵山？”
眼皮有疤的花豹原本不想理会对方, 可是另一只花豹得不到回应就不肯安静。
“森林猫平时趴在白狮身上, 全都是摊成猫毯, 今天怎么团成毛球？难道心情不好？”
“我怎么觉得白狮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不像是受伤，应该不是受伤, 如果白狮受伤, 森林猫不会趴在白狮的身上, 那是怎么回事？”
“白狮和森林猫是不是在吵架？森林猫因此心情不好，团成毛球, 白狮也心情不好，走路都受到影响, 看上去真的有点怪异。”
眼皮有疤的花豹无声叹气，放弃闭目养神，顺着腹部有疤的花豹看向远处，惊讶的发现，森林猫和白狮确实如同腹部有疤的花豹说得那样奇怪。
他不知不觉的歪头，语气困惑，“白狮和森林猫竟然会吵架？”
这不比孔雀更好看？
两只花豹对视，轻盈落地，迫不及待的跑向白狮和森林猫。
去看热、不！去劝架！
白狮发现两只花豹跑过来，停下脚步，低声道，“豹风和豹力。”
“嗯？”森林猫缓慢抬头，发现两只花豹直奔他和白狮，表情越来越兴奋，显然是有话说的模样，不是恰好路过。
他下意识的抬爪捧脸。
很好，不热。
森林猫不知道第多少次发自内心的感慨，猫比人好。
至少兽形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给他，难以替代的安全感。
破皮的唇角、斑驳的颈侧，全都可以被浓密纤长的猫毛藏住。
腹部有疤的花豹跑得更快，大声道，“你们不要吵架啊！”
眼皮有疤额花豹脚下踉跄，差点左爪绊右爪摔倒。
蠢豹就在他身边！
可恶！
森林猫本就心虚，听见花豹的话，下意识的低头，又藏住半张脸，好在已经脱离全身发软，神志不清的状态，没有不打自招，试探着反问，“什么吵架？”
他缓慢眨眼，看似迷茫冷静，实际繁杂的想法多得头晕。
猁渔带着孔雀先下山，狸猫还在山顶。
不可能有任何兽人看见他和狮白打架？
对！
只是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
别管是不是心平气和的说话，反正没有吵架！
森林猫重新抬起头。
腹部有疤的花豹愣住，“没有吵架？”
眼皮有疤的花豹冷笑。
即使吵架，一个气得团成毛球陷入自闭，一个气得走路姿势变得怪异，森林猫和白狮也没有分开的意思，依旧结伴而行。
不承认吵架，根本就不奇怪。
“对！”森林猫点头，语气笃定，“没有吵架。”
眼皮有疤的花豹轻咳，阻止身边的另一只花豹继续犯蠢，看向白狮，关心的问道，“你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下山途中遇见野兽了吗？”
白狮后退半步，纤长的胡须警惕的抖动，“没有发现野兽。”
眼皮有疤的花豹不肯轻易放弃，又道，“可是我看见你走路的姿势有些怪，有点像在奔跑时伸疼的样子。”
白狮若无其事的道，“这只是你的错觉。”
下腹有些涨，既不疼，又不难受，只是涨，无法忽略的涨，惹狮心烦，忍不住时刻惦记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直觉告诉他，不要随意将这件事说出去。
尤其是不要轻易告诉，闲不住的豹风和豹力。
两只花豹对视，眼底充满对彼此的怂恿。
然而碍于白狮厚重锋利的爪子，两只花豹全都只是心动而已，没有一只傻豹愿意承担挨打的风险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
森林猫轻咳，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们怎么在这里？没有守在草原边缘？”
腹部有疤的花豹皱眉，有些委屈的道，“虎跳非要替我守在草原边缘，如果我不答应，她就要带着虎跃打我。”
眼皮有疤的花豹看向远处，语气轻快，“豹飞愿意替我守在草原边缘。”
白狮挑起眉梢，暗自紧绷的表情逐渐缓和。
“豹飞？”森林猫瞪大眼睛，灰白长尾无声摆动，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虽然各种祛疤膏和烫伤膏可以让豹飞重新长毛，不必再担心斑秃，但是豹飞长毛的速度很慢，又不愿意轻易让别的兽人看见他比斑秃还丑的模样，很久没有再参与过共同劳动，平时都是单独寻找小型野兽狩猎。
腹部有疤的花豹点头，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等抓到狐狸和斑点鹿，豹飞就会返回狩猎队。”
森林猫又问，“这里怎么聚集这么多兽人？”
腹部有疤的花豹立即道，“听说孔雀今晚再上山，明早会直接离开部落，想要再看见孔雀，只能等孔雀下次再来。”
他停顿片刻，满脸无辜的道，“豹风说今天无事可做，不如来看孔雀。
眼皮有疤的花豹懒得解释，直接抬爪，面无表情的拍向另一只花豹的头。
有豹背黑锅。
有豹要挨揍。
这很合理。
白狮趁两只花豹滚成一团，抬起狮爪，轻盈奔跑，如同乘风而行，眨眼的功夫就彻底与两只花豹拉开距离，低声道，“孔雀这次带来三百八十六颗高等神石，现在已经交易给神山部落二百八十八颗高等神石，今晚只剩九十八颗高等神石需要交易。”
森林猫若有所思的道，“我可以问孔雀是否愿意与神山部落的兽人告别，如果愿意，晚上就吃得丰富些。”
下腹虽然还难受，但是已经不至于让他烦躁。
森林猫改变姿势，如同摊开的猫毯似的趴在白狮的背上，猫头习惯性的搭在白狮的头顶，陆续补充突如其来的想法，“篝火晚宴怎么样？由公共大院准备食物，招待孔雀。部落的兽人想参与，可能需要扣积分。”
他解释道，“喜欢孔雀的兽人太多，必须筛选一下，等会我去与首领和猁渔商量细节，如果不扣积分，那就抽签。”
白狮改变方向，前往虎啸和猁渔经常停留的地方。
虎啸不在，猞猁正趴在树下打盹。
听见白狮靠近的动静，猞猁机敏的睁开清明的眼睛，没有半分睡意。
森林猫轻盈的跳下白狮的脊背，小声道，“怎么气成这样？
又黑又亮的眼睛，看上去竟然与兔白又红又亮的眼睛没有区别。
猞猁呲牙，猫爪砸向草地，掀起数不清的泥土，闷声道，“三只中级火自然能力斑点鹿不愿意离开神山部落。”
话音未落，他又道，“不仅不愿意离开，今天还没去喵山工作。”
“这是不是你说的罢工？”猞猁愤怒的凝视森林猫，“既然不愿意走，那就留下，等着与草原的那六只斑点鹿一起劳动改造！”
“啊？”森林猫茫然挠头。
受到解雇通知的斑点鹿，没有按时上班算罢工吗？
白狮原地趴下，两只前腿优雅交叠，漫不经心的道，“鹿青和鹿水清，怎么说？”
猞猁没好气的道，“我第一次告诉三只中级火自然能力斑点鹿，神山部落已经不需要中级火自然能力兽人，要求这些斑点鹿收拾东西，在半天之内离开神山部落。这些斑点鹿去找过鹿青和鹿水清，听说双方吵得很厉害。”
说到这里，他的怒火终于退散些许，“鹿青很生气，想要对这些斑点鹿动蹄，鹿水清拦住鹿青，然后带着鹿青去喵山的溶洞，专心积攒盖房的材料，没有再下山。”
白狮嗤笑。
森林猫表情复杂的感慨，“两只心软的鹿。”
鹿青对三只斑点鹿动蹄，未必不是想要护着三只斑点鹿。
等神山部落抓住穿过草原，悄无声息的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准备做坏事的六只斑点鹿。这三只斑点鹿必定会被那六只斑点鹿牵连，不如现在因为与鹿青打架被神山部落的兽人，强行撵出神山部落的领地。
只是不知道，向来对月明部落有更多心软的鹿水清，这次为什么拦住鹿青。
猞猁原地打滚，快速挠身侧的石头磨爪，语气冷硬，“那三只斑点鹿听见鹿青和鹿水清劝他们顺从神山部落的意思，立即带着已经从神山部落得到的盐，离开神山部落的领地，非常恼怒，不仅骂鹿青和鹿水清是白眼鹿，还问鹿青怎么没死在花红部落。”
森林猫无意识的咬住爪尖，含糊不清的感慨，“怪不得这次鹿水清比鹿青更生气。”
迄今为止，只有鹿青和月明部落，可以真正牵动鹿水清的怒火。
月明部落先让鹿水清失望。
鹿青又被月明部落的斑点鹿羞辱。
鹿水清不发火才怪。
无论他平时多温和，曾经被当成继任首领的兽人都不可能真的没底线，没脾气，只知道退让。
猞猁又一次看向森林猫，言简意赅的问，“这三只斑点鹿，怎么办？”
“按你说的办！”森林猫不假思索的道，“既然鹿青和鹿水清不愿意给月明部落和斑点鹿求情，月明部落和斑点鹿对神山部落来说就是陌生且普通的部落和兽人，没有任何值得讲情面的地方。”
猫爪的肉垫忽然由粉色变成银白，随即出现轻薄的金属片。
他记下这次的处理意见存档，免得部落下次再遇见相似的情况，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一只鹿犯罪，所有鹿连坐。”
“不肯离开神山部落领地的三只斑点鹿，罪名与六只即将被抓住的三只斑点鹿相同。”
“先没收在神山部落得到的盐和各种物品，然后再罚款，基数与另外六只斑点鹿相同，根据三只斑点鹿后续给神山部落添的麻烦，决定额外的罚款数量。”
猞猁得到满意的答案，情绪彻底恢复平静，挑出拿不准是什么意思的地方，单独询问，“额外的罚款？”
森林猫点头，仔细的解释，“举个例子，现在有三只斑点鹿。第一只斑点鹿被抓之后立即认罪，老实攒积分，交罚款。第二只斑点鹿被抓之后依旧不服气，不肯认罪，总想着逃跑，无法按时交罚款。第三只斑点鹿，不仅不服气，不肯认罪，还在逃跑的过程中导致神山部落的兽人受伤。”
他反问猞猁，“虽然这三只斑点鹿罪名相同，但是我认为，这三只斑点鹿应该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你觉得呢？”
“没错！”猞猁点头，眼底闪过恍悟。
白狮见森林猫与猞猁聊的开心，没有还想去其他地方的意思，尾巴灵活的摆动，悄无声息的搭上森林猫的尾巴，终于顺从困意，陷入浅眠。
等他醒过来，森林猫已经缩进他怀里，腹部均匀的起伏，嘴角上扬，显然是沉浸在好梦。
猞猁睡在不远的地方，安静侧躺，前腿抱紧后腿，虽然看着非常奇怪，但是他表情平和，丝毫不像是因此不舒服的模样。
白狮熟练的为森林猫整理颈侧凌乱的毛发，环顾四周，毛绒绒的耳朵缓慢抖动。
不久之后，重新趴下，抱着森林猫闭上眼睛。
临近黄昏，声音忽然变得嘈杂。
白狮最先有反应，警惕的抬起头，然后猞猁也瞪圆眼睛，脊背弓起，犀利的凝视各种声音和斑驳的气息最浓郁的方向。
森林猫却不管不顾的往白狮怀里蹭，喉咙深处发出不满的声音，“喵呜？”
“没事，你继续睡，应该是虎猛。”白狮抬爪轻拍森林猫毛发厚重的侧背，目光在猞猁的身上多停留片刻。
如他所料，怪异的睡姿没有对猞猁有任何影响。
“喵呜！”
森林猫的喉咙深处再次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远处如同应和似的响起愤怒的咆哮。
猞猁眯起眼睛，低声道，“喵山，虎猛在抓三只中级火自然能力斑点鹿。”
“什么？”森林猫瞬间睁开眼睛，迷茫尚未彻底褪去，他已经四爪并用的爬上白狮的脊背，沙哑的声音丝毫不影响坚定，“我要去喵山、帮忙！”
那是三个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白狮感受到森林猫的急切立刻跑向喵山。
“别担心。”他不仅不担心，还有心思玩笑，“应该是我担心，如果跑得慢，可能会导致你没办法看见虎猛带兽人抓住这三只斑点鹿的过程。“
森林猫摇头，“看不见才好。”
这代表部落可以非常顺利的抓住三只斑点鹿。
猞猁沉默的跟在白狮身边，咬紧牙关坚持以最快的速度奔跑才没被落下。
三只斑点鹿住在喵山的溶洞，位置偏上，视野很好。
顾九黎和狮白没发现草原有斑点鹿为红狐狸带路，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神山部落的领地，寻找神山部落制盐的办法时，神山部落的兽人经常会给三只斑点鹿送些炸肉、烤肉和野果。
刚跑到山下，白狮就抬起头，告诉顾九黎，三只斑点鹿已经被抓住。
不仅森林猫面露惊讶，猞猁也有些疑惑，“这么快？”
等看见满脸冷漠的鹿青和鹿水清，森林猫和猞猁马上醒悟。
即使没有虎猛，只差高等神石就能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的鹿青和鹿水清，想要制住三个兽形与他们相同的中级自然能力兽人也不是难事。
“鹿青！首领没有说错，你就是满身反骨，非要与部落作对！”完全被斑斓虎压制的斑点鹿满脸愤怒，昂首嘶吼，“神山部落对我们有误会，你非但不帮我们解释，反而故意说我们的坏话，惹得神山部落的兽人更恼怒，直接对我们动手，你究竟是多恨部落？”
没等得到回应，他又道，“部落对你却不差，你变成那副模样被送回部落，首领非但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不再承认你是月明部落的鹿，狠心驱逐你，反而特意将你送来神山部落治腿，为此甚至愿意让神山部落拿走月明部落一半的草药，你有心吗？”
斑斓虎皱眉，挥爪拍打斑点鹿的脑袋，“安静！”
“我不！鹿青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斑点鹿发疯似的张嘴乱咬，差点真的咬住虎爪，“鹿青对生他、养他的月明部落都能那么狠心，你们难道指望他对神山部落死心塌地？”
斑斓虎又一次拍向斑点鹿的脑袋，这次毫不留情。
然而被愤怒控制的斑点鹿却出乎预料的坚强，非但没有晕倒，反而嗓音更大。
“等着！鹿青迟早会像现在这样，为讨好另一个部落，攻击神山部落的兽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止不住的干呕，终于暂时变得安静。
另一只斑点鹿看向难掩愤怒的鹿水清，痛心疾首的道，“鹿青天生反骨，你又是为什么背叛部落？首领、部落对你有多大的期盼？”
鹿青刚才被骂得那么狠，冷淡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听见对鹿水清的指责，脸上立即浮现愤怒。
“如果不想放弃鹿水清，为什么鹿水清刚说想要加入神山部落，鹿山高就同意，他为什么只问鹿水清有没有想好却不阻止鹿水清？他分明知道，只要他愿意挽留，鹿水清就会改变主意。”
斑点鹿摇头，失望的道，“你怎么能理直气壮的认为，鹿水清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首领还应该尽心尽力的阻止他犯错？”
因为被斑斓虎拍头，依旧晕得厉害的斑点鹿，扯着嗓子尖叫，“薄情寡义！没良心！”
森林猫跳下白狮的脊背，严肃的看向呆滞的金虎，质问他，“你刚才有没有故意打斑点鹿的头？”
“我没有！”金虎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下意识的道，“这些鹿原本就脑子不好，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腹部有疤的花豹被身边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颤抖，终于缓过神，语无伦次的道，“对，这两只、这些斑点鹿全都是脑子有病！”
眼皮有疤的花豹轻咳，“其实也有好的斑点鹿。”
“没有！”腹部有疤的花豹扑向另一只花豹，一只爪搂住另一只花豹的脖颈，一只爪捂住另一只花豹的嘴。
没有说话的那只斑点鹿，疯起来说不定更癫！
猞猁冷笑，“等会我就让这些嘴硬的斑点鹿知道，神山部落究竟是不是无缘无故的翻脸不认鹿。”
附近的兽人陆续脱离震惊，鄙夷的看向哪怕被堵住嘴也要谩骂鹿青和鹿水清的斑点鹿。
森林猫走到可以让两只疯狂挣扎的斑点鹿看见他的位置，低声道，“不用堵嘴，我要与他们说话。”
“说什么！”依旧头疼的斑点鹿，咬牙切齿的道，“神山部落全是愚蠢的兽人！我等着看，神山部落悔恨的那天，现在每个觉得我脑子不好的兽人，未来都会比现在的我更恨鹿青！”
另一只斑点鹿垂下眼皮，满脸冷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对鹿青和鹿水清的厌恶。”
森林猫抬爪揉捏毛绒绒的耳朵，脸上浮现清晰的困惑。
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理会这两个脑子不好的斑点鹿？
不过来都来了。
森林猫礼貌微笑，“我不在乎你们的看法，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神山部落相信鹿青不会像对待月明部落那样，对待神山部落，不是相信鹿青的鹿品，真正的原因是相信神山部落。”
两只斑点鹿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已经在心中预想无数个神山部落的祭司有可能为鹿青辩解的理由，然后绞尽脑汁的思考最能让神山部落的祭司哑口无言的反驳方式。
可是神山部落的祭司真正说出的话，完全脱离他们的想象。
两只斑点鹿既惊且急，又有不知对谁的恼怒，表情格外狰狞。
森林猫刻意放缓声音，“神山部落对鹿青很好，至少比月明部落对鹿青好，因为鹿青加入神山部落，所以神山部落不仅没有像月明部落讨要，为鹿青治腿的报酬，反而给月明部落三个球桶的盐。”
他勾起嘴角，不屑掩饰嘲讽，“月明部落该不会认为，只凭说句公道话，证明红云部落的狐狸确实先攻击神山部落的祭司，然后神山部落的兽人才会抓狐狸，这点小事值得三百斤盐？”
两只斑点鹿张嘴又闭上，皮毛即使能遮挡脸色，也无法掩饰青筋。
森林猫又道，“黑白部落的条纹马在旱季结束之后主动来神山部落，才能获得在神山部落打工的机会。你身为月明部落的兽人，凭什么获得在神山部落打工的机会，心中没数吗？”
猞猁走过来，沉声道，“首领规定，如果有部落想要带走神山部落的兽人，第一需要神山部落的兽人心甘情愿，第二需要给神山部落五百罐盐。”
橙虎听见这边的动静，匆忙赶过来，恰好听见这句话，缓慢摇头，“我当初以为神山部落与月明部落，不需要算的这么清楚。”
毕竟月明部落多次表示想要稳定的盐，不是很多的盐。
白狮停止舔毛，轻声道，“一罐盐是五斤，五百罐盐是两千五百斤，等过几日空闲，我会带二十五个球桶的盐去月明部落。”
金虎冷笑，“月明部落占尽便宜，满意吗？”
从此之后，只有月明部落亏欠鹿青和鹿水清，没有鹿青和鹿水清亏欠月明部落。
两只斑点鹿既喜且怒，眼睛越瞪越大，数次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眼皮有疤的花豹低吼，“你给鹿青道歉！”
“对，道歉！”腹部有疤的花豹立即点头。
森林猫最后一次打量两只表情越来越狰狞的斑点鹿，看着对方哪怕情绪激动，没有理智，也不敢说月明部落不稀罕二十五个球桶的盐，轻声道，“神山部落与月明部落不一样，如果有兽人生出犯错的念头，神山部落当然会竭尽全力的阻止这个兽人真正的犯错。”
五百罐盐的要求，原本就是为阻止神山部落的兽人犯错。
没想到神山部落的兽人没用上，反而月不对，鹿青和鹿水清现在也是神山部落的兽人。
他转身走向山下，意味深长的道，“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月明部落会如何对待为部落犯错的兽人。”
神山部落即将为鹿青和鹿水清，送给月明部落二十五个球桶的盐。
九只在神山部落的领地犯错的斑点鹿，赎身的罚款定的高些。
应该不过分？
鹿青听见森林猫的话，下意识的随着森林猫转头，平波无澜的表情再次发生变化。
顾九黎相信他的话？
连鹿水清都不肯彻底相信他的话，顾九黎竟然真的相信。
白狮跟在森林猫身后，对上鹿青的目光，矜持的点头，低声道，“不必理会这两头疯鹿，部落会为你出气。”
森林猫没走出多远，身后就响起花豹的惊呼，
“诶？怎么会突然昏过去？”
“刚才虎甜那么多次打在两只斑点鹿的头上，两只斑点鹿都没昏过去，现在是不是理亏不知道说什么，故意装昏？”.
曦光听懂篝火晚宴的意思，非常激动，然后坚定的拒绝这个提议，她解释道，“篝火，好，这次，时间，少，下次来，篝火！”
森林猫点头，以对方能听懂的方式邀请，“下次来神山部落，尽量多做客人，全部孔雀都是客人。”
曦光思考片刻，坚定的点头，“好！”
孔雀还剩九十八颗高等神石，很快就全都换成珍珠。
这次曦光没有再呼唤高空盘旋的孔雀，直接变成兽形，拍打翅膀与神山部落的兽人告别，“朋友，再见。下次，吼叫。孔雀，听见，神山部落的位置。”
流光和晓光也变成兽形，拍打翅膀，“朋友，再见。”
“再见。”森林猫挥爪，不放心的嘱咐，“如果神山部落的兽人发现高空有疑似孔雀的影子，狮、虎、豹、猫、牛、羊、狼、兔，全都会在短时间内大声吼叫。”
兽人的种类多一些，防止孔雀找错地方，误将红星部落或斑斓部落当成神山部落。
雌孔雀可以抓着装珍珠的金属箱原地起飞，雄孔雀依旧需要距离不短的冲刺，先坠向喵山东侧的喵湖，然后再缓慢飞至喵山顶端。
神山部落的狮虎豹猫特意跑到山顶边缘，昂头看着孔雀彻底飞远。
腹部有疤的花豹自言自语似的道，“曦光是不是说五十天之后，孔雀还会来神山部落？”
眼皮有疤的花豹点头，“今天是旱历第一百二十五天，旱历第一百七十五天，喵山又会有孔雀。”
森林猫舔去白狮侧背的浮毛，含糊不清的道，“不一定能这么准确，早两天，晚几天，全都很正常。”
橙虎昂首怒吼，最后一次与离开的孔雀告别。
附近的兽人见状，全都做出相同的反应。
整个喵山，全都被狮虎豹猫的吼声笼罩。
等到树上的狸猫说，他再也看不见孔雀的影子，山顶的兽人才陆续离开。
森林猫叫住橙虎、金虎和猞猁，走到隐秘的地方，小声道，“部落现在有这么多高等神石，是不是应该先让鹿青和鹿水清变成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橙虎愣住，下意识的道，“可是”
他闭上嘴，沉默许久，又道，“可以。”
猞猁点头，“我也觉得可以。”
白狮的尾巴缓慢摇晃，语气懒散，“我赞同。”
金虎皱眉，恶声恶气，“我也不反对！”
森林猫愣住，为避免部落将来发生没必要的矛盾，委婉的道，“如果谁有另外的顾虑，可以直接说出来。”
白狮打破沉默，“没有。”
橙虎和猞猁摇头，金虎也摇头，表情变得更狰狞。
森林猫抬爪扶额，无奈的点名，“虎猛，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怎么高兴？”金虎瞪圆眼睛，不假思索的道，“部落的第一个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竟然是斑点鹿！”
没等得到回应，他又道，“部落的第一个中级自然能力兽人虽然不是我，但起码是狮虎豹猫！轮到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竟然是斑点鹿，鹿！”
橙虎低下头。
猞猁闭上眼睛。
白狮无声叹气。
森林猫轻咳，小声道，“可是不出意外，神山部落只会有两个高级自然能力斑点鹿，未来却会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高级自然能力狮虎豹猫。”
“你说得对！”金虎挥爪，挺起胸膛，“我一定是金自然能力兽人之外，第一个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的狮虎豹猫。”
“真的吗？”白狮冷笑，“我不信。”
森林猫原地趴下，双爪搭在毛绒绒的耳朵旁边。
橙虎双眼闪烁荧光，意有所指的道，“第一个？那必定是件格外有意义的事，值得虎和狮为此努力。”
猞猁张嘴又闭上，沮丧的低下头，眼角余光看见森林猫，猛地抬起头，大声道，“不必加任何限定词，顾九黎必定是第一个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的狮虎豹猫！”
森林猫面无表情的看过去，“谢谢你对我的祝福。”
可是他的心平波无澜，没有半点喜悦。
“喵嗷！”
远处传来狸猫的吼叫。
高空再次出现盘旋的黑影，可能是孔雀去而复返。
森林猫与白狮对视，下意识的抬头看天。
什么都看不见。
金虎昂首怒吼，为孔雀指路。
猞猁皱眉，猜测道，“会不会是空中野兽？”
孔雀盘旋太久，可能会无意中留下吸引野兽的痕迹。
橙虎抖顺毛发，语气轻快，“没关系，真的是空中野兽，谁将空中野兽叫下来，谁去狩猎空中野兽。”
频繁与鸟兽人接触，迟早会被空中野兽发现。
神山部落不怕。
“我也觉得是空中野兽。”白狮眯起眼睛，“没有鲜血的味道。”
森林猫解释道，“孔雀做事谨慎仔细，不会无缘无故的返回喵山，除非被空中野兽攻击，暂时没办法离开。”
金虎闻言，非但没有因此胆怯，反而更加兴奋，中气十足的吼声却变得软绵，似乎很怕空中野兽被他吓跑。
与其任由空中野兽在喵山附近盘旋，随时威胁神山部落的兽人，不如直接猎杀。
金虎独自站在树荫无法笼罩的地方，目不转睛的凝视天空。
白狮、森林猫、猞猁、橙虎整齐蹲坐在树下，脖颈昂起的弧度几乎没有区别。
精力旺盛的花豹，晚上睡不着，听见狸猫的吼声，快速从喵湖跑到山顶，依次停在橙虎身边，抬起头。
狸猫忽然道，“不是孔雀！”
森林猫垂下眼皮，趁着夜色昏暗，悄无声息的躲到白狮的另一边。
他变成人形，双手闪烁绚丽的金属光泽，凝成重狙，镶嵌提前放在小黄包的狙击镜，寻找合适的架枪角度。
因为枪身不是普通金属，所以只有两颗子弹。
如果射出第三颗子弹，他就会力竭，暂时彻底失去躲避危险的能力。
狸猫先看清空中野兽的模样。
“全身都是黑色羽毛，似乎有紫蓝色的金属光泽，不确定是羽毛本身的颜色，还是雷自然能力兽人的电弧。”
顾九黎的重狙忽然闪烁，边缘的轮廓变得模糊，然后快速消散。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鸟兽人？！”
第126章 三合一
眼皮有疤的花豹愣住, “孔雀刚走就有另外的鸟兽人发现喵山有珍珠？”
腹部有疤的花豹抬起后爪挠头，小声道，“如果孔雀晚点走或这个鸟兽人早些来”
话音未落, 如同电弧似的蓝紫光泽忽然显现, 逐渐变得清晰，伴随着巨大的阴影缓慢向喵山降落。
金虎收敛敌意，主动后退。
新来的鸟兽人体型不如孔雀，全身黑色羽毛，鸟喙既长又尖, 眼睛和爪子全都是黑色，羽毛偶尔闪过蓝紫色金属光泽，双翅边缘最为明显，疑似与角度变化有关。
顾九黎低声道, “渡鸦。”
橙虎若有所思的道, “孔雀是雀，渡鸦是鸦？”
顾九黎举例解释, “你可以将鸦理解为虎, 橙虎、金虎、斑斓虎, 全都是虎。”
猞猁以鸟兽人的语言与新来的渡鸦打招呼。
白狮不动声色的改变姿势，时刻防备陌生的鸟突然攻击神山部落的兽人。
渡鸦的目光依次掠过金虎和白狮，歪头打量猞猁, 眼底清晰的浮现困惑, “哑？”
猞猁有些尴尬, 刻意放缓语速，重复以鸟兽人的语言打招呼的话。
顾九黎见状, 暗自回忆曦光纠正他和猞猁口音的时候，经常强调的地方, 轻咳两声，试探着改变发音的节奏，又一次重复以鸟兽人的语言打招呼的话。
渡鸦脖颈后仰，快速摇头，嗓音嘶哑，“我听不懂，你说陆地兽人的话，我能听懂。”
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啊？”腹部有疤的花豹突兀的瞪大眼睛，挠头的后爪变成挠耳朵，“我好像是在做梦？”
眼皮有疤的花豹不仅没有及时阻止腹部有疤的花豹犯傻，还跟着一起犯傻，低声道，“我也在做梦，没听懂猁渔和顾九黎的话，渡鸦的话却听得很清楚。”
顾九黎与猁渔对视，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橙虎沉声道，“我是神山部落的首领，虎啸，欢迎你来到神山部落。”
渡鸦展开翅膀，低下头，“尊敬的首领，我是金乌雪原的墨紫。”
顾九黎张嘴又闭上，表情复杂的厉害。
虽然金乌雪原听起来像是与彩韵紫霞相同，类似音译，但是他真的很好奇，这里有没有金色的乌鸦。
星网记载，金色乌鸦有三条腿，飞上天可以冒充太阳。
然而理智告诉他，如果他让墨紫知道他的想法，墨紫可能又会露出那种，听见他和猁渔反复尝试以鸟兽人语言与对方打招呼的表情。
橙虎第一次成为尊敬的首领，沉默片刻，干巴巴的道，“你对陆地兽人的语言，非常熟悉是个很有语言天赋的兽人。”
“不，我只是能听懂。”渡鸦收拢翅膀，谦虚的道，“很多时候无法清晰的表达，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希望这不会对尊敬的首领和神山部落的朋友造成困扰。”
橙虎彻底无话可说。
猞猁觉得膝盖疼，低下头，安静的凝视毫发无伤的长腿。
金虎瞪大眼睛，悄无声息的转过身，背对渡鸦。
两只花豹对视，不约而同的选择重复金虎的动作。
虽然渡鸦也很漂亮，但是感觉没有孔雀可爱。
白狮停止舔舐爪尖的动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为什么来神山部落？”
神山部落的兽人闻言，茫然紧张的眼底浮现喜悦。
对！问他为什么来神山部落。
当然是为珍珠！
只要开始商量如何交换神石和珍珠，凭借鸟兽人对珍珠的在乎，神山部落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么被动。
渡鸦看向摆放在黑暗深处，彩光格外明显的珍珠，语气暗藏惊喜，“我发现彩鸡在这里停留很久，怀疑附近有陆地兽人的部落，临时决定来看一眼。”
“彩鸡？”腹部有疤的花豹猛地抬起头。
金虎眼皮狂跳，语气迟疑，“这是在说孔雀？”
渡鸦再次歪头，恍然大悟似的道，“神山部落对彩鸡有另外的称呼？孔雀，很好听。”
话音未落，他又道，“那么渡鸦是在称呼我吗？”
顾九黎缓慢点头，礼貌的道，“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可以告诉神山部落，你喜欢听陆地兽人如何称呼你的种族。”
自从渡鸦出现，对方的每个反应，每句话，全都在他的预料之外。
渡鸦展开翅膀，矜持点头，“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停顿片刻，他又道，“我也喜欢神山部落。”
“你是个善解人意的鸟兽人，我喜欢”顾九黎礼尚往来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粉嫩的肉垫覆盖。
“哑哑哑？”渡鸦昂起脖子，快速拍打翅膀，发出神山部落的兽人无法理解的鸣叫。
橙虎与猞猁不动声色的对视，全都觉得渡鸦很开心。
可是渡鸦为什么如此开心，看上去甚至有些兴奋？
猞猁试探着道，“我也很喜欢你，墨紫，你非常聪明。”
“谢谢。”渡鸦立即恢复平静，展开翅膀，矜持点头。
这下连金虎都能看得出来，渡鸦不是喜欢神山部落的兽人夸他，只是喜欢顾九黎夸他。
白狮将顾九黎笼罩在鬃毛下方，语气变得冷漠，“这里确实是陆地兽人的部落，你还有其他事吗？”
“鸟兽人需要珍珠，渡鸦也不例外，我想与神山部落交换珍珠。”渡鸦先是回答白狮的问题，然后又道，“我不仅喜欢你身边的兽人，还很喜欢你，希望你不要对我有敌意，毕竟我已经有伴侣，我很爱他。”
白狮想起小猫称赞曦光美丽的模样，紧绷的脸色逐渐缓和。
如果小猫和渡鸦的喜欢，全都与小猫喜欢曦光没有区别，他可以不计较。
顾九黎却满脸惊讶。
他有些怀疑渡鸦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渡鸦的伴侣究竟是她，还是他？
橙虎快速适应渡鸦的说话方式，及时将再度跑偏的重点拉至该有的位置，沉声道，“你与我来，我告诉你，什么样的神石可以换什么样的珍珠。”
虽然虎兽大，彩光完美，没有瑕疵的珍珠已经全都被孔雀挑走，但是神山部落还有很多稍微小些的极品珍珠。
橙虎按照孔雀凭高等神石在神山部落交换珍珠的标准，告诉渡鸦，如何在神山部落交换珍珠。
渡鸦愉悦的眯起眼睛，赞叹道，“很好的交易，我想将神山部落的珍珠全都带走，可惜不行。”
他无声叹气，表情变得惆怅，“无论是孔雀，还是渡鸦，全都没办法带很多珍珠从这里返回领地。”
金虎好奇的问道，“金乌雪原距离这里很远吗？”
“很远。”渡鸦点头，“如果我现在马上返回金乌雪原，沿途正常休息，至少也要经过六十天才能再次抵达这里。”
腹部有疤的花豹下意识的道，“孔雀只需要五十天。”
顾九黎垂下眼皮，暗自否定豹力的话。
流光两次来喵山，只相隔三十八天。
曦光表示孔雀下次会在五十天之后再来神山部落，主要是因为第二次的交易，终于让孔雀相信，神山部落有足够的珍珠，算是稳定的交易对象，所以孔雀不再心急。
渡鸦从翅膀内侧依次叼出十二个高等神石，交给橙虎，举起翅膀指向远处，“我想要那个木盘，第六排第十个珍珠、第六排第十二个珍珠，第七排第九个珍珠”
“我记不住。”橙虎摇头，“你先去挑顺眼的珍珠，然后直接将喜欢的珍珠带过来就行，我们共同讨论你选中的珍珠，应该值多少高等神石。”
“我？”渡鸦的翅膀灵活转弯，尖端指向自己，难以置信的道，“我可以挑喜欢的珍珠？全部？”
橙虎愣住，反问，“这是很奇怪的事吗？”
渡鸦沉默许久，认真的道，“我去过很多陆地兽人的部落，神山部落是第一个愿意让我提前触碰珍珠的部落。”
他哂笑道，“神山部落也是迄今为止，珍珠质量最高的部落。”
感受到孔雀的气息忽然变得浓郁，渡鸦脚步稍顿，意味不明的道，“孔雀向来运气好。”
话毕，纯黑的翅膀掀起轻柔的微风，彻底抹去孔雀留下的痕迹。
腹部有疤的花豹，脸上浮现好奇，低声道，“你刚才说想要哪个木盘，第几排，第几个珍珠，难道不是挑选珍珠吗？”
渡鸦语气无奈，“我只是随便碰个运气，即使尊敬的首领不同意，我也不会中止这次交易。”
没等得到回应，他又道，“运气最好的那次，我连续挑一百六十二颗珍珠，陆地部落的兽人耐心耗尽，找出五颗珍珠求我闭嘴。”
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没想到，看上去非常聪明的渡鸦，交换珍珠竟然会如此卑微。
既心酸，又好笑。
橙虎低声道，“你可以叫我首领或虎啸，不要再说尊敬的首领。”
白狮垂下眼皮，状似无意的询问，“一百六十二是哪个部落？”
“神山部落的首领？”渡鸦点头，表示他记住虎啸的要求，然后看向白狮，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甜甜部落，那里有非常多的熊兽人。”
顾九黎紧接着问道，“你是不是与很多部落交易过？”
虽然渡鸦太聪明，看上去不如孔雀可爱，但是实际相处，神山部落的兽人始终在包容孔雀，渡鸦却始终在包容神山部落的兽人。
相比生涩莽撞的孔雀，渡鸦偶尔会有那种历尽沧桑的感觉——因为什么奇葩都见过，所以无论遇见多尴尬的事都能从容应对。
发现神山部落正常的程度，足以令他惊讶，渡鸦才愿意撕破矜持优雅的面具。
“其实也不算多。”渡鸦以翅膀托住珍珠，送到眼前，仔细观察，漫不经心的道，“甜甜部落、红星部落、斑斓部落、铁拳部落、巨兽部落。”
他轻声道，“这些部落只是交易珍珠，还有交易草药的部落，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节节高林、茂密繁盛、永不枯萎。”
橙虎和白狮陷入沉思。
眼皮有疤的花豹和猞猁同时摇头，“没有。”
腹部有疤的虎豹与金虎对视，不动声色的低头，没记住。
顾九黎觉得似乎有灵光悄无声息的闪过，可惜速度太快，他没能抓住。
渡鸦将选中的珍珠暂时夹在翅膀下方，没选中的珍珠小心翼翼的放回木盘，后知后觉的发现神山部落的兽人已经很久没有再说话，轻声道，“节节高林、茂密繁盛和永不枯萎距离这里非常遥远，必须跨越那边的大海。”
神山部落的兽人顺着渡鸦的翅膀抬头，喵湖的方向。
顾九黎好奇的问道，“跨越大海需要多久？”
白狮拖来空荡的巨大木盘，“你可以先将选中的珍珠放在这里。”
“谢谢。”渡鸦摇摇欲坠的珍珠放进空荡的木盘，翅膀微展，点头道谢，对顾九黎道，“金乌雪原的兽人在旱季结束之后出发，下个旱季来临之前返回金乌雪原。”
“三百天？”顾九黎摇头，“不对。”
旱季结束至雨季来临，雨季结束至旱季来临的时间相差很多。
至少三百五十天，不够渡鸦往返大海，渡鸦才需要在彼岸度过雨季。
渡鸦很快就选好他想要的珍珠。
顾九黎依旧在冥思苦想。
虎啸与猁渔按照孔雀标准，大概估算渡鸦选择的珍珠可以换多少高等神石。
神山部落差不多已经摸清鸟兽人选珍珠的标准，彩光好，没有瑕疵，以此为基础，优先选更大的珍珠。
猁渔抬头与渡鸦对视，“这些珍珠应该换十五块高等神石。”
可是渡鸦只有十二块高等神石。
“超过三块？”渡鸦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意外，苦笑道，“神山部落的珍珠很好，我实在是没忍住。”
他依次看向身边的兽人，认真的询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从神山部落获得三块高等神石？”
顾九黎缓过神，恰好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的道，“你愿意在神山部落打工吗？”
神山部落需要这种情绪稳定、多才多艺的高级自然能力鸟兽人。
“打工？”渡鸦困惑的歪头，“这是什么意思？”
白狮言简意赅的解释，“你为神山部落做事，神山部落为你发工资。”
橙虎及时做出补充，“工资既可以是神石，也可以是珍珠，看你的选择。”
猞猁意味深长的道，“神山部落不缺珍珠。”
顾九黎建议道，“可以先来个价值三颗高等神石的短工！感受在神山部落打工的氛围。”
虽然月明部落的斑点鹿来神山部落打工，最后闹得双方很不愉快，但是顾九黎不会因此放弃走捷径的机会。
鹿青、鹿水清最开始也是打工鹿，现在怎么样？
白月光和黑树皮最开始也是打工马，现在怎么样？
神山部落明显拥有与熟悉的兽人保持友好关系的能力，月明部落做不到这点，问题在于月明部落。
渡鸦考虑片刻，终究还是没能抗拒珍珠的诱惑，答应成为神山部落的短工。
顾九黎立即道，“先给你发一颗高等神石，现在你只差两颗高等神石就能将选中的珍珠全部带走。”
停顿许久，他又道，“这样，我问你二十五个问题，你挑出二十个回答，我再给你两枚高等神石。”
渡鸦点头，脸上浮现警惕。
顾九黎想到双尾部落和美鬃部落，迫切的希望渡鸦能在神山部落做长工，自然不会故意为难对方，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
询问渡鸦曾经与甜甜部落、红星部落、斑斓部落、铁拳部落和巨兽部落的交易。什么样的高级神石，可以换什么样的珍珠。
他惊讶的发现，神山部落的珍珠，价格与中心部落的珍珠差不多，唯一的优势在于质量。
与此同时，渡鸦也知道，神山部落曾经有多少最好的珍珠，如今全都被在神山部落停留三天的孔雀带走。
五个中心部落相互对比。
甜甜部落和巨兽部落的珍珠价格最低。
铁拳部落、红星部落和斑斓部落的珍珠，贵、质量差、负责交易珍珠的兽人喜欢临时反悔，故意坑鸟。
顾九黎顺势问道，“金乌雪原现在还会与铁拳部落、红星部落和斑斓部落交易吗？”
“会。”渡鸦解释道，“鸟兽人部落全都需要珍珠，甜甜部落和巨兽部落的珍珠根本就不够抢，铁拳部落、红星部落和斑斓部落的珍珠再怎么差，至少比没有强很多。”
顾九黎犹豫许久，语气迟疑，“鸟兽人部落为什么缺珍珠？”
渡鸦困惑的看向顾九黎，像是在奇怪，顾九黎为什么不懂‘肚子饿就是应该吃东西。’这样简单的道理。
在鸟兽人的部落，幼崽的骨头经常先是变软，然后变形。
迄今为止，只有一种彻底避免这种情况的办法。
在幼崽变成兽形之前，先将珍珠放进幼崽的窝。
珍珠的质量越高，对幼崽的影响越大。
猞猁低声道，“狩猎贝类海兽，只要不是太倒霉就能获得珍珠，鸟兽人为什么非要通过与陆地兽人交易的方式获得珍珠？”
渡鸦原本有些生气，发现身边的兽人全都满脸好奇，并非故意挤兑他，最后只是无奈的摇头，哑声道，“鸟兽人狩猎海兽，通常不会有好结果。”
顾九黎愣住，下意识的道，“怎么可怎么这样啊。”
鸟捕鱼，前提是有鱼。
海兽根本就不算是鱼。
神山部落的兽人经常在海滩附近行走，不仅没见过鸟兽人，连空中野兽也很少见，截止旱季结束，只遇见过一次，然而海滩分明是非常适合空中野兽狩猎的地方。
渡鸦不想多说贝类海兽，低声道，“你是不是想问我，鸟兽人为什么有那么多高等神石。”
“可以问？”顾九黎瞪大眼睛。
原本只是竖着耳朵的兽人，全都光明正大的看向渡鸦。
“这也算是个问题吗？”渡鸦玩笑似的道，没等得到答案，他就变得严肃，“很多可以轻而易举捡到神石的地方，只有鸟兽人能去，比如草原中心。”
他抬起翅膀，指向喵山西侧，“曾有金乌雪原的兽人去草原中心寻找高等金神石。”
橙虎身体前倾，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结果怎么样？”
“草原中心有很多高等神石。”渡鸦没有故意卡着神山部落兽人好奇心的意思，语速越来越快，“可是也有数不清的野兽，金乌雪原的兽人只去过那里一次。”
他意味深长的道，“毕竟鸟兽人知道很多，可以轻而易举得到高等神石的地方。”
很多？
轻而易举？
这分明是炫耀！
神山部落的兽人彼此对视，猞猁冷笑，不动声色的告诉渡鸦，神山部落得到珍珠，远比鸟兽人得到高等神石简单。
海沟附近的贝类海兽被神山部落的兽人猎杀，很快就会有新的海兽补上，神山部落的兽人永远不用愁缺少猎物，自然也不会缺少珍珠。
况且神山部落的兽人还有地利优势，无论通过猎杀海兽得到多少珍珠，全都能轻而易举的带回神山部落，然后等鸟兽人拿着高等神石主动找过来就行。
鸟兽人虽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很多高等神石，但是想要将找到的高等神石带走却是难事。
毕竟路途遥远，容易出意外。
没过多久，渡鸦和神山部落兽人的眼睛，全都浮现浅淡的红色，深含对彼此的羡慕。
顾九黎抱住白狮的长腿，强颜欢笑，“金乌雪原不缺神石，神山部落不缺珍珠，这是好事啊！”
你们能不能高兴点？
这副分外眼红的模样。
顾九黎有点害怕。
白狮闭上眼睛，勉强找回理智，先舔舐顾九黎头顶毛绒绒的兽耳。
看着完全藏进头发的猫耳朵，悄无声息的挺立，他转头对渡鸦道，“神山部落缺中等神石。”
迄今为止，神山部落依旧是末级自然能力兽人最多，然后是低级自然能力兽人、中级自然能力兽人。
只有即将成为低级自然能力兽人的末级自然能力兽人，才能牵动低级神石的力量。
神山部落的低级自然能力兽人，非常需要中等神石，尤其是如同狮白、虎猛、豹风、豹力这种，只差一点运气就能进入中等自然能力阶段的兽人。
没有足够的中等神石，神山部落哪怕得到再多的高等神石也只能攒着。
渡鸦摇头，不留余地的道，“除非你愿意按照高等神石的价格？以珍珠换中等神石，否则金乌雪原不可能故意带中等神石来这里。”
金虎立即道，“孔雀第一次来神山部落，带来很多中等神石。”
渡鸦思索片刻，自言自语似的道，“孔雀经常与铁拳部落交易。”
他勾起嘴角，轻声问道，“你们知道，铁拳部落的交易习惯吗？”
没等得到回应，他就说出答案，“铁拳部落只收神石，不出神石，如果孔雀不带些中等神石，哪怕只值一枚中等神石的珍珠，孔雀也要拿一枚高等神石才能换。”
金虎龇牙，愤怒的道，“那就不换。”
“不能不换。”渡鸦叹气，解释道，“神石对于鸟兽人，只是去很远的地方才能捡到的石头，幼崽的健康当然比石头重要。”
他摇头苦笑，“石头怎么能与幼崽相比？神山部落会拿高等神石或珍珠与幼崽对比吗？”
神山部落的兽人彼此对视，全都坚定的摇头。
别说是神石或珍珠。
哪怕是宽叶止血草，最多也只是与幼崽同样重要。
顾九黎想放长线钓大鱼，很快就让渡鸦轻松凑齐二十个问题，可以如愿带走想要的珍珠，然后又送给渡鸦很多赠品。
渡鸦原本很急，叼着金属箱走到山顶边缘的位置，转身凝望神山部落的兽人，漆黑的眼底却浮现犹豫。
橙虎主动询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渡鸦展翅高飞，“下次再说！”
顾九黎拿出轻薄的金属片，轻声道，“旱历第一百二十六天，渡鸦离开，不出意外会在旱历第一百八十六天再次来到神山部落。”
“祭司！”狸猫忽然道，“高空还有好像不是渡鸦？”
顾九黎抬头，什么都没看见，笑道，“什么颜色的羽毛？”
狸猫毫不犹豫的道，“黑色！”
顾九黎眼角眉梢的期待顿时收敛，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向山下，大声道，“可能是其他种类的乌鸦。”
孔雀来了又走，渡鸦来去匆匆，喵山忽然恢复往日宁静，反而让神山部落的兽人觉得很不自在。
经常有狮虎豹猫在夜黑风高的时刻，悄无声息的跑到山顶，睁着眼睛凝望天空，直至天光破晓才肯离开。
顾九黎休息两天，终于将逐渐失控的作息拽至安全线，先用半天的时间算接下来必须处理的事，大概都是在什么时候。
黑白部落的条纹马是在旱历第九十九天前往奔腾部落，应该会在旱历第一百五十天至一百六十天返回这里。
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在旱历的第一百二十五天被抓，等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终于察觉到这件事，差不多是在旱历第一百五十天左右。
孔雀是在旱历第一百二十五天，第二次离开神山部落，应该会在旱历第一百七十五天再次来到神山部落。
渡鸦是在旱历第一百二十六天，离开神山部落，不出意外，距离下次再来神山部落还有大概一百八十六天。
白喜与白乐见过面，在旱历第一百二十八天独自返回双尾部落，至少要等到旱历第一百七十八天才有返回神山部落的可能。
顾九黎的表情逐渐兴奋。
至少二十天之内，他不必时刻守在部落的领地。
“你想去哪？”
顾九黎身后忽然响起幽怨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恰好与面无表情的猁渔对视，不假思索的道，“我打算去琢磨，怎么从喵山引水！”
不仅种植队需要稳定的水源灌溉植株，部落建房特意预留的进水口也不能浪费！
猁渔面露狐疑，轻声追问，“真的？”
顾九黎立即点头。
猁渔又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趁我不注意，悄无声息的去找首领，离开部落的领地？”
上次顾九黎和狮白忽然去草原，他就是等到两个人已经离开部落的领地，才听狮壮说起这件事。
虽然顾九黎还算有良心，先安排好很多事才离开，但猁渔还是生气。
对方已经离开部落的领地很多次。
下一次，怎么也该轮到他，对不对？
顾九黎轻咳，垂下眼皮，掩饰心虚，指着金属片顶端的痕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绿竹已经苏醒五天，最近终于像是愿意与兽人交流，我们去看看？”
猁渔点头，没有拒绝。
自从绿竹苏醒，狮壮就将绿竹和小灰树的花盆搬到更隐蔽的地方。
哪怕是种植队成员，想要靠近绿竹和小灰树，也要经过狮壮或虎重同意才行。
绿竹提前听见顾九黎特意加重的脚步声，纤细的竹根扒住花盆边缘，缓慢向上移动。
顾九黎见状，若无其事的停在原地，低声道，“它是不是在看我，哪里是眼睛？”
猁渔摇头，“不知道。”
他最近忙得厉害，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全都不肯老实接受劳动改造，缴纳罚款，最开始甚至不认罪。
前者说红云部落只是想讨走被神山部落抢夺的神石，非但不肯承认错处，反而还要倒打一耙。
后者说月明部落只是被红云部落的花言巧语欺骗，根本就不想与神山部落闹矛盾。
反正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常令猫头疼。
好在金虎和白狮下爪狠，气势足，终究还是吓住红云部落的狐狸和月明部落的斑点鹿。
如今穿行草原，想要私自闯入神山部落领地的十二只狐狸，六只斑点鹿，不肯老实离开神山部落的三只斑点鹿，当初与白喜共同进入神山部落领地的两只黄狐，剩余的五只红狐。
全都加起来，总共三十个兽人，日夜不休的劳动改造，帮助神山部落准备盖房的原材料，明显提高神山部落积攒盖房原材料的速度。
不仅猁渔积攒已久的怒火悄无声息的消散，神山部落的兽人虽然没有对这些兽人改观，但是起码不会再故意去找这些兽人的麻烦。
惹是生非的兽人变少，猁渔才能寻到些许空闲，放心的答应顾九黎，来看绿竹。
狮壮小声道，“我觉得绿竹可能是没有眼睛。”
“不！不对！”他表情纠结，语无伦次的道，“我的意思不是这样，应该是绿竹到处都是眼睛。”
没等顾九黎和猁渔追问，狮壮就愣在原地，陷入沉思。
“我的意思是”狮壮抓住头发，彻底放弃挣扎，闷声道，“我刚开始发现绿竹不再躲着我，绿竹还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观察兽人，只是将叶片举至花盆边缘，我却有被窥视的感觉。”
猁渔点头，轻拍狮壮的肩膀，嘴角勾起笑意，“下次好好说话，不要总结。”
顾九黎咬住侧脸，然后下意识的看向身后。
狮白今天要带狩猎队去危林，直到太阳落至西边才会返回部落，不会突然出现，阻止他咬侧脸和嘴唇。
看似随意交谈的兽人，眼角余光始终聚集在绿竹的身上，看着绿竹越来越大胆，最初只是与花盆边缘持平，现在变成像是以纤细的竹根骑在花盆边缘的模样。
顾九黎担心绿竹忽然被吓到，又倒栽葱似的倒下，如果运气不好，摔出花盆，可能又要重新休养。
他特意先大声说话，吸引绿竹的注意力，然后再缓慢靠近绿竹。
唯一的竹叶忽然竖立，纤细的竹根随即灵巧的翻动，绿竹落入浅灰色液体，没有掀起半点水花。
猁渔若有所思的道，“它对浅灰色液体很熟悉，过去应该就是扎根在类似的地方。”
顾九黎走到绿色花盆旁，故意将手臂搭在花盆边缘，这次连眼角余光也不肯再分给绿竹，笑着道，“如果绿竹知道我在说什么，一定会立刻躲到距离我最远的地方。”
猁渔莞尔，“它不仅没有躲，反而快速向你靠近。”
狮壮有些紧张，自觉的转过身，背对绿竹，说起毫不相关的事，“猁渔，你准备在哪个区域选地基？”
“北区。”猁渔没有半分犹豫。
虎啸住北区，顾九黎也住北区，他怎么可能去西区或南区？
他冷声道，“如果首领再劝我去西区，我就给他选个西区的地基，反正他也不会再做多久的首领，到时候自然有新的首领代替他守在北区，他正好去西区养老。”
狮壮紧张的眨眼，意识到他选择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连忙转移话题，“我也要住北区，哥哥和顾九黎住哪，我就住哪。”
猁渔点头，“顾九黎，你是住独门独院，还是大院？“
顾九黎怕吓跑绿竹，声音压得格外轻，“我和狮白应该是住大院，独门独院的院子太小，既会让秃秃憋屈，也容易吓到附近的兽人。”
北区不仅有狩猎队成员和采集队成员，还有他们的伴侣和幼崽。
如今房子没盖成，部落的兽人全都是住溶洞或露天席地，委实乱的厉害，只能将秃秃寄养在养殖队，等有家，自然要接秃秃回家。
狮壮挺起胸膛，喜悦几乎化为实质，目不转睛的盯着猁渔，等着猁渔追问，即将有幸与顾九黎和狮白住在同个大院的兽人是谁。
猁渔勾起嘴角，不愿意顺狮壮的心意，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瞳孔骤然紧缩，哑声道，“绿竹正在往你手上爬。”
顾九黎愣住，随即感受到熟悉的刺痛麻痒。
原来上次在这里，不是草原的虫子追着他来到部落，竟然是绿竹在作怪。
第127章 三合一
顾九黎垂下眼皮, 默数至五，缓慢转身，看见绿竹纤细的竹根半数搭在他手边, 少数悬空, 余下两个竹根依旧没有离开浅灰色液体。
刺痛麻痒的感觉来自纤细的竹根与他的手紧密相贴的地方。
不红不肿。
只是多些绿色的点缀，看着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有点类似指甲尖端划过手心的感觉。
绿竹没有发现顾九黎的目光，竹根挪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猁渔和狮壮不知不觉的停下闲聊，全都安静的凝视绿竹。
不久之后，绿竹突然愣在原地, 十个竹根笔直僵硬。两个垂至浅灰色液体的竹根，附近却蔓延涟漪。
顾九黎见状，下巴微仰，尽力与绿竹拉开距离, 避免胆小的绿竹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吓得跳出花盆。
然而狭窄的竹叶缓慢翻转，浅灰色液体的涟漪越来越大, 十个纤细的竹根, 很快就恢复柔软松弛的状态。
狮壮捏着嗓子, 小心翼翼的道，“这是在做什么？”
猁渔语气迟疑，“绿竹是不是刚才忽然忘记, 它有没有将两个竹根留在花盆？”
狮壮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解释道, “它非常喜欢浅灰色液体，无论什么时候扒着花盆边缘, 悄无声息的观察附近的兽人，都不会让全部的竹根彻底离开浅灰色液体。”
顾九黎缓慢放松, 哑然失笑，感叹道，“不仅胆小，还挺粗心大意。”
直到现在，绿竹也没发现，三个近在咫尺的兽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
绿竹顺着手掌边缘移动到中央，狭窄的竹叶又变换角度翻转，然后如同时光倒流，十个竹根再次突然僵直。
这次连始终不肯离开浅灰色液体的两个竹根，也变成与水面平行的模样，浅灰色的水滴汇聚在竹根的末端，不停的落入花盆。
顾九黎心有所感，小声道，“你好？”
没得到回应，他可以放缓语速，又道，“我是神山部落的祭司，顾九黎。”
虽然对方未必能听得懂不，对方能听得懂才奇怪，但是顾九黎将绿竹当成智慧生命，发直内心的认为，未来的某一天，绿竹会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时候绿竹依旧能记得现在发生的事，应该不会觉得平淡无趣。
狮壮和猁渔对视，脸上浮现迟疑。
打招呼？
好像有点怪？
猁渔沉默的抬起手，还没来得及挥手，愣在原地的绿竹就猛地跳起来，砸入浅灰色液体。
“诶？”狮壮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抓住绿竹。
伸出手他才意识到这么做必定导致绿竹更害怕，手掌顿时停在半空，不偏不倚的遮住照在绿竹身上的阳光，花盆内立即出现更大的涟漪。
绿竹随着水花消失，许久没有再出现。
然而神山部落的兽人却凭借敏锐的视力，轻而易举的看见，浅灰色液体内部，光线最幽深昏暗的地方，纤细的竹根如同兽人的胡子般快速抖动。
猁渔眼中快速的闪过懊悔，低声道，“我刚才想对绿竹招手，没注意，恰好挡住阳光，没想到”
绿竹竟然如此胆小。
狮壮放下手，垂着头，满脸紧张和愧疚。
顾九黎仔细打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左手，勾起嘴角，“绿竹只是愿意与兽人交流，可惜还没想好，应该如何与兽人交流。”
他轻声道，“不要急。”
狮壮先点头，又摇头，担心的道，“绿竹会不会呛水？”
为避免狮壮的忧虑变成事实，顾九黎和猁渔马上离开绿竹的花盆，走向小灰树。太阳已经临近天空中央，不出意外，小灰树即将闪烁红光，短暂的变成小红树。
这次依旧是树根最先发生变化，树冠下方紧接着变成浅淡的红色，随即是位于不远处的微弱水花。
顾九黎转头，看见胆小的绿竹急切的离开浅灰色液体，跳得越来越高。
狮壮低声道，“小灰树每次有变化，绿竹全都是像现在这么兴奋。”
有时候他忙得厉害，没有特意来观察小灰树短暂变成小红树的过程。
只要听绿竹花盆的声音，他就能知道小灰树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预兆，什么时候彻底停止变化。
小灰树的树根和树冠下方，先是交替闪烁红光。
第二次，树根的红光还没消失，树冠下方就变成浅淡的红色。
第三次，树根的红光和树冠下方的红光，差不多是同时出现，树根的红光先消散，树冠下方的红光悄无声息的蔓延，然后消失。
第四次，树根的红光和树冠下方的红光，共同出现，共同消失，没有半点误差。
第五次，树根的红光和树冠下方的红光，全都没有立即消失，快速蔓延，小灰树彻底变成小红树。
顾九黎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四、五、六。
小红树从边缘开始褪色，最后依旧是小灰树。
猁渔若有所思的道，“小灰树每一次闪烁红光，颜色全都比上一次更浓郁，可是变成小红树却不是小灰树第五次闪烁红光的颜色，看起来似乎更接近，小灰树第一次闪烁红光的颜色。”
顾九黎依次翻看放在小黄包隔层的金属片，寻找第一次看见小灰树短暂变成小红树的时候，记录的各种信息。
“我第一次看见小红树短暂的变成小灰树是旱历第一百二十四天，当时小灰树也是有两个闪烁红光的地方，分别是树根和树冠下方。”他说完相同的地方，又说不同的地方，“那次树根和树冠下方闪烁六次，小灰树才短暂的变成小红树，只坚持五秒，小红树就又成为小灰树。”
狮壮挠头，有些愧疚，连忙几下顾九黎说的信息。
自从确定看见小灰树变红，不是错觉，他哪怕没时间在小灰树发生变化的时刻，守在小灰树身边，也会想尽办法待在小灰树附近。
可是他对小灰树的关心却远不如顾九黎。
“祭司？”
“狮壮！”
两只花豹跑过来，笑着道，“小灰树什么时候会变成小红树？”
猁渔勾起嘴角，懒得掩饰嘲讽，饶有兴致的打量两只花豹，等着看两只花豹错愕、失望、痛心疾首的表现。
顾九黎轻咳，没有抬头，快速记下小灰树的最新变化。
狮壮变成兽形，依次拍两只花豹毛绒绒的豹爪，如实告诉两只花豹，小灰树是在什么时候短暂的变成小红树，然后又变成小灰树。
“什么？”腹部有疤的花豹瞪大眼睛。
“刚才？”眼皮有疤的花豹失去笑容。
棕狮满脸沉痛的点头，“没错，只差”
他看向猁渔身边的沙漏，仔细分辨沙漏侧边的刻度线，语气充满遗憾，“只差三百秒。”
神山部落的沙漏，现在全都是由公共大院制作，水晶早就不再是又矮又圆的笨拙模样，全都又细又长，非常方便在侧边，留下代表具体时间的刻度线。
猁渔刚才听见顾九黎说，小灰树这次短暂的变成小红树，持续六秒，顺手就将小灰树花盆旁边的沙漏倒转。
如今上方金沙对应的刻度线，恰好是一百五十秒。
狮壮觉得顾九黎找金属片，告诉他和猁渔，上次见到小灰树短暂的变成小红树和这次见到小灰树短暂的变成小红树，有什么区别，大概也是用一百五十秒。
加起来，三百秒。
两只花豹对视，沉默半晌，不约而同的抬爪挥向对方。
“全是你的错！我告诉你多少次，想要看小灰树变成小红树，不能睡懒觉！”眼皮有疤的花豹气得蓬松。
腹部有疤的花豹冷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没有非要拉着我去喵山看斑点鹿和狐狸，怎么可能错过小灰树变成小红树？”
“你还有理？”眼皮有疤的花豹龇牙，腹部剧烈的抖动，质问道，“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去喵山看斑点鹿和狐狸？”
腹部有疤的花豹垂下眼皮，遮挡心虚，挥爪的力道却丝毫不减。
他只是不聪明而已，又不是傻。
这个时候怂，只能挨揍。
“诶？”棕狮上前两步，想要劝架，怕被波及，退后五步，大声道，“不要打架！打赢生气，打输挨揍。”
猁渔双手抱胸，黑色的眼睛璀璨明亮，丝毫不显得沉闷，似笑非笑的道，“打赢还不开心？”
棕狮叹气，原地趴下，语重心长的道，“高兴是打赢之后的事，你看豹风和豹力，现在高兴”吗？
两只花豹滚成一团，豹爪快要挥舞出残影，尾巴却柔软松弛，愉悦的摆动。
棕狮面无表情的抬爪，拍在侧脸，发出沉闷的声音。
行，这是豹风和豹力。
哪天不打架，他才应该怀疑这两只花豹是不是在生气。
顾九黎特意将记录小灰树变化的金属薄片，单独放在狭小隐蔽的隔层，抬头看向依旧不肯放过对方的两只花豹，眼角余光捕捉到另一个不停变化的影子，下意识的看过去。
绿竹？
小灰树已经停止变化，绿竹竟然依旧不知疲惫的跳出花盆。
不知道是不是跳得太久，体力即将耗尽，绿竹跳起、落下的节奏，明显不如小灰树短暂变成小红树的时候流畅，每次落入花盆的位置，全都与上一次不同。
顾九黎不得不担心，绿竹会不会在下一次彻底跳歪，没办法再返回花盆。
猁渔看见顾九黎跑向绿竹的花盆，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不远处微弱的水花始终没有消失，连忙跟在顾九黎身后。
棕狮见状，悄无声息的站起来。
两只花豹接连看着顾九黎、猁渔和棕狮经过身边，谁也没有停留，豹爪的动作越来越迟疑，很快就彻底停下，转过头，看向顾九黎嗯？什么东西在跳？
绿竹！
对啊，看不见小灰树暂时变成小红树，至少能看见绿竹如同曾经的红树那样，自由移动，抖动叶子。
顾九黎停在距离绿竹的花盆还有三步的位置，轻声问道，“你是想要找我吗？”
绿竹落入灰色液体，溅起大片的水花。
既没有继续跳离花盆，又没有如同往常那般立即躲去距离顾九黎最远的地方。
它停在落入花盆的位置，狭长的竹叶快速颤抖。
棕狮毛绒绒的耳朵忽然竖起，追着突如其来的声音移动。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低声道，“我听见很特殊的声音，好像有些耳熟，应该是曾经听过。”
腹部有疤的花豹语气迟疑，“我也觉得耳熟。”
眼皮有疤的花豹言简意赅，“听过。”
顾九黎面露犹豫，担心绿竹害怕，没有变成兽形，无奈的道，“这是你的语言吗？抱歉，神山部落的兽人听不懂你的语言。”
猁渔变成兽形，侧耳倾听棕狮和花豹说的声音，语气笃定，“红树找到神山部落的临时营地，曾经有过相似的动静。”
腹部有疤的花豹抬起后腿挠头，猜测道，“绿竹是不是认识红树？”
眼皮有疤的花豹舔舐前腿不存在的浮毛，若有所思的道，“绿竹和红树外表相差很大，我觉得这种相差与猞猁和森林猫的差别不同。”
话音未落，他又道，“狐狸和斑点鹿挨揍，发出的惨叫和求饶，相似程度也很高。”
棕狮替花豹总结，“你觉得红树和绿竹的关系与斑点鹿和狐狸的关系相同？”
猞猁拍打草地，爪痕格外深刻，咬牙道，“不要再让我听见红狐和斑点鹿。”
虽然两只花豹的争论没有持续太久，最后也没有说豹风究竟是因为什么，没有立即来看小灰树短暂的变成小红树，反而去喵山看斑点鹿和狐狸。但是猞猁敢与任何兽人打赌，必定是狐狸和斑点鹿又不老实。
顾九黎轻咳，及时强调原本的重点，“红树和绿竹如果不是来自同个部落，应该更类似黑石部落和奔腾部落？”
站在他身后，不再靠近绿竹的兽人全都愣住，脸上浮现清晰的茫然。
腹部有疤的花豹伸长脖子，“顾九黎，你是不是说错了？”
眼皮有疤的花豹提醒道，“你刚才说，黑石部落和奔腾部落。”
“我没说错。”顾九黎摇头，见绿竹不再抖动狭窄的竹叶，依旧停在原本的位置，竹叶的角度也像是盯着他看，试探着迈步，靠近绿竹的花盆。
棕狮抬爪捧头，冥思苦想，“这两个部落的兽人能有什么关系？”
如果顾九黎说的是白石部落和奔腾部落的兽人，起码还有一种可能，白石部落的兽人想办法突破断崖的阻拦，来到这里，然后经过外侧地带，前往内侧地带的奔腾部落。
黑石部落？
猞猁缓慢眨眼，轻声道，“顾九黎的意思是，绿竹和红树原本可能没有任何联系。”
顾九黎分心应声，肯定猞猁的猜测，“这只是我的猜测，绿竹对水的需求，明显不像红树那么迫切，生长环境，应该有很大的区别。”
“啊？”
棕狮和两只花豹的迷茫和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浓重。
从前没有任何联系？
这算什么关系？
棕狮低声道，“绿竹每次发现小灰树短暂的变成小红树，全都会表现的很兴奋。”
顾九黎发现随着他逐渐靠近，绿竹明显变得不安，纤细的竹根凌乱的摆动，经常出现一个竹根抽打一个竹根，倒霉被抽打的竹根又抽打另一个竹根的情况。
他停在原地，等绿竹克服恐惧和不安，解释道，“如果你们突然发现身边再也没有熟悉的兽人，只有类似红树和绿竹这样的智慧生命，某天却看见一个马兽人，你们会不会非常在乎那个陌生的马兽人？”
腹部有疤的花豹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呜咽，亲昵的蹭身侧的花豹，小声道，“不会发生这种事。”
眼皮有疤的花豹点头，不动声色的为主动凑到他身边的花豹舔毛。
棕狮垂下眼皮，团成毛球，“我会。”
猞猁面露犹豫，“我不会？”
停顿片刻，他的语气变得坚定，“我只会因为看马兽人顺眼，在乎那个马兽人，不会因为马兽人能听懂我说话，在乎那个马兽人。”
绿竹发现顾九黎停在原地，纤细的竹根缓慢变得舒展，然后又缓慢紧绷，不动声色的向前移动，主动靠近顾九黎。
它的动作确实隐蔽，可是身边的水痕却非常明显。
顾九黎咬住侧脸忍笑，试探着走到绿竹的花盆旁边，伸出手。
绿竹沉默许久，纤细的竹根终于抬起、落下。
顾九黎没动。
绿竹果然又陷入犹豫，那根纤细的竹根不停的抬起、落下，不知道重复多少次，终于彻底下定决心，移动到手掌中央。
十二个竹根全部离开浅灰色液体，呈现上扬的姿态。
顾九黎缓慢抬手。
绿竹悄无声息的颤抖，分出十个纤细的竹根缠住顾九黎的手指，剩余的两个竹根依旧指向上方，狭窄的竹叶不停的翻转，然后也跟着颤抖。
顾九黎的手比花盆高的瞬间，绿竹没有缠绕顾九黎手指的两个竹根立即伸直，恰好指向不同的位置。
猞猁、棕狮和花豹全都看见顾九黎的动作，自觉的闭嘴，悄无声息的盯着绿竹看。
“这是想停下？”
顾九黎自言自语似的做出猜测。
纤细的竹根再次发生变化，缠绕顾九黎手指的竹根纹丝不动，另外两个竹根逐渐放松，自然垂落。
狭长的竹叶频繁的改变翻转的角度。
顾九黎试探着说话，“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绿竹无动于衷。
猞猁低声道，“我没听见特殊的声音，它没有给你任何回应。”
顾九黎莞尔，“在绿竹心里，我可能只是个不能交流工具人。”
腹部有疤的花豹小声嘟囔，“我也想做工具人。”
话毕，他变成人形，爬起来，靠近绿竹后退，抱住眼皮有疤的花豹。
别说是靠近，他刚站起来，狭窄的竹叶就立即改变角度，如同镜子似的对准他。
绿竹像是忘记还有十个竹根系着顾九黎的手指，当即原地跳至高处，纤细的竹根尽数绷紧。
豹力真的很怕，绿竹被他吓得神志不清，扯断竹根或摔在地上。
顾九黎抿紧嘴唇，忍住想要安慰绿竹的想法。
他原本猜测绿竹因为被野兽撕咬过，所以惧怕兽人的兽形，看见豹力是以人形靠近就没有阻止。
没想到绿竹真的是胆小。
好在绿竹虽然容易害怕，但是只要重新认定身边的环境足够安全，就不会继续沉浸恐惧。
没过多久，绿竹就不再颤抖，留下五根纤细的竹根缠绕顾九黎的手指，余下七个竹根沿着手掌边缘的轮廓移动，绿竹也跟着移动，很像是在观察附近更远的地方。
安静的绕着手掌移动五圈，绿竹终于彻底停下，然后又变成以十个纤细的竹根缠绕顾九黎的手指。另外两个纤细的竹根，指向顾九黎的右手边。
附近的兽人全都看过去，脸上不同程度的浮现意外。
小灰树的花盆。不在那个位置。
顾九黎挑起眉梢，顺着竹根的指引走到绿竹指定的位置，缓慢蹲下，手背贴紧草地。
缠绕他手指的竹根逐渐散开，只剩最后两个。
绿竹离开手掌，狭长的竹叶始终对着绿色的花盆，缓慢移动。
“诶？”顾九黎没想到绿竹会缠着他的手指移动，好在绿竹长的小，竹根也不长，移动速度能称得上缓慢。
哪怕他只能蹲着陪绿竹闲逛，也不会觉得痛苦。
他甚至不需要蹲着，坐着就行。
顾九黎以空余的手拿出放在小黄包的金属块，轻而易举的捏出滑板的轮廓，放在屁股下方。
绿竹听见滚轮压过草地的声音，颤抖了下，狭长的竹叶立即翻转，疑似‘看’向滑板。
顾九黎见状，脸上浮现犹豫，明知道绿竹害怕却没有立即收起滑板。
他借助滑板缓慢的向前移动，试着告诉绿竹，这个奇怪的东西被他掌控。
如果绿竹不怕他，那就不用怕滑板。
豹力倚着眼皮有疤的花豹，抱住腿，双眼瞪圆，小声道，“那是什么？看上去好像很好玩！”
棕狮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摇头，“我没见过。”
猞猁懒散的趴下，漫不经心的舔舐前爪，“你喜欢，等会拿着金神石去找顾九黎。”
豹力马上点头，“我有两个中级金神石，原本是打算等搬进新家，添些家具，现在距离盖房还有很久，不如先让顾九黎帮我弄个这种带轮的东西！”
眼皮有疤的花豹低声道，“我也有两个中等金神石。”
豹力不假思索的道，“那你也弄个带轮的东西！”
棕狮两只前腿交叠，目不转睛的盯着顾九黎和绿竹，分心提醒道，“一块中等金神石，不仅能换两个那种带轮的东西，还能有剩余。”
“对啊！”豹力恍然大悟，“这玩意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金属”
“别吵。”猞猁轻笑，抬爪放在豹力头顶，低声道，“绿竹有新的反应。”
豹力点头，非常有诚意的捂住嘴，转头看见绿竹又开始缓慢移动，狭长的竹叶频繁的变换角度，像是在观察绿色花盆和顾九黎。
他忍不住道，“绿竹和顾九黎，刚才在做什么？“
棕狮解释道，“绿竹有点怕，那个带轮的东西，顾九黎在安慰绿竹。”
豹力愣住，下意识的道，“怎么可能？”
他有理有据的提出怀疑，“顾九黎和绿竹不仅听不懂对方说话，绿竹甚至没有手，不能像孔雀那样比划动作。”
猞猁头顶毛绒绒的耳朵快速抖动，“言语不通只会困扰你，不会困扰顾九黎，否则绿竹也不会只愿意靠近顾九黎。”
棕狮点头，有些委屈，“我在这里守好久，不仅没有顾九黎清楚小灰树的改变，也”
他小声道，“我现在怀疑，绿竹第一次主动靠近顾九黎却后悔，可能是发现我和猁渔在顾九黎身边。”
豹力被接连否定，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若有所思的道，“我为什么会觉得顾九黎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这是件奇怪的事？”
猞猁被绕得头疼，走到远离豹力的地方。
棕狮抬爪捂住耳朵，滚至远处。
眼皮有疤的花豹，毛茸茸的耳朵悄无声息的向下移动。
豹力见状，眼底的困惑变得更浓郁。
不应该啊。
顾九黎不仅是最聪明的兽人，还是神祭司。
他为什么会忘记这点？
不仅是他，猁渔和狮壮，好像也没想起来，部落的兽人坚信，顾九黎将来会成为科学的神。
眼皮有疤的花豹似乎看透豹力的想法，低声道，“顾九黎不希望部落的兽人将他当成神，他在改变部落的观念。”
自从迁徙到这里，哪怕是曾经每天张嘴、闭嘴全都是兽神和山神的老兽人，现在也很少再提起兽神和山神。
豹力似懂非懂的点头。
顾九黎耗费很长的时间反复告诉绿竹，他是怎么控制滑板，终于让绿竹平静的接受滑板的存在。
绿竹虽然依旧难以安心，狭长的竹叶也因此变得格外忙碌，但是再也没有被滑板的动静吓得颤抖。
它时而很快的前进，时而慢下速度，试着将纤细的竹根插入草地，留下完全贴合竹根轮廓的小洞。
顾九黎安静的观察绿竹的动作，故意凝结细长的金属丝，插进竹根经过，留下的小洞。
绿竹停下，狭长的竹叶凝视顾九黎许久，缓慢摇晃。
顾九黎苦笑，摇头，“我看不懂。”
话毕，他试探着拽出插进小洞的金属丝，怀疑绿竹是因此在生气。
没想到，绿竹发现他的动作，两个纤长的竹根高高举起。
顾九黎只能故意放慢动作，拖延拽出金属丝耗费的时间，思考绿竹的用意，最后试探着将抽出的金属丝递给高高举起的竹根。
绿竹没有躲。
难道是以为，插进它的竹根，留下的小洞，等于专门送给它的礼物？
又或只是单纯的喜欢金属丝，试探着讨要？
顾九黎看着绿竹将金属丝绑在身上，高兴的原地转圈，难得满脸困惑。
不久之后，绿竹停在原地，十个竹根全都伸向顾九黎，像极伸手等抱。
顾九黎没动。
绿竹唯一的叶子，缓慢下垂，挪动竹根，重新爬到顾九黎手上，分别缠绕五根手指，两个竹根指向绿色的花盆。
顾九黎不得不根据绿竹的反应，重新评估绿竹的智慧程度。
他假装无法猜中对方真正的想法，非要一个指示，一个动作的将绿竹送回花盆。
绿竹返回花盆，立即沉入浅灰色液体深处，然后拖着白石浮上来，狭长的竹叶快速抖动。
顾九黎单手支撑下颔，安静的思考。
竹叶缓慢抖动，受到惊吓，兴致不高。
竹叶快速抖动，情绪波动很大？
绿竹想要白石。
如果他没有反应，绿竹又会以什么样方式，表达它的想法？
顾九黎伸出手，去拿白石，明知道对方听不懂，依旧自问自答，“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我很喜欢，谢谢。”
绿竹犹豫了下，松开竹根，任由顾九黎拿走白石，竹叶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是期待？
顾九黎抛起白石又轻而易举的接住，笑着道，“再见。”
他转身离开，告诉棕狮，等他彻底走远，给绿竹拿块白石。
“我也走。”眼皮有疤的花豹抖顺毛发，笑着道，“去狩猎，明天再来看小灰树是怎么暂时变成小红树。”
豹力点头，双手掐腰，“顾九黎，你想吃什么？等会我给你送去。”
顾九黎无意识的舔唇，诚实的道，“宽角食花兽。”
离开部落原本的领地，他就再也没见过肥肥兽。
这是唯一一个他爱吃，狮白却没办法经常狩猎的野兽。
毕竟狮白不生产野兽，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豹力的笑容顿时收敛，抬手捂脸，“再见！”
眼皮有疤的花豹笑得打滚，闷声道，“狮白带着狩猎队，通常会尽量挑选体型大的野兽，未必会好吃，你说种能在草原找到的野兽，我和豹力尽量找。”
顾九黎思考片刻，小声道，“多皮兽，可以吗？我想做点皮冻。”
这是一种小型野兽，体型差不多是白狮的两倍，皮非常多，全是褶皱，既韧且滑，兽人跳至多皮兽的脊背，很可能导致落爪的位置推着褶皱移动。
虽然多皮兽牙不尖，爪不利，反应又慢，即使兽人狼狈摔倒，多皮兽也没办法抓住机会，压住兽人，但是多皮兽既脏、又不容易狩猎，肉少、容易让兽人丢脸，从来都不是神山部落的兽人，狩猎的首选。
狮白曾狩猎过一头主动攻击他的多皮兽。
顾九黎因此发现多皮兽有两层皮，内侧皮细嫩平滑，非常适合熬煮皮冻。
可惜当时虎啸忽然有非常重要的事找顾九黎和狮白，狮壮当时不在，过后才找过去，认错狮白的猎物，那只多皮兽被当成狩猎队的猎物，当场分给部落的兽人。
顾九黎和狮白，各自分到两块好肉，全都是由狮壮代领。
豹力放下捂脸的手，眼里满是好奇，“什么是皮冻？”
顾九黎思考片刻，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卤内脏之类的东西，可以吃，味道怎么样，现在不确定。”
好吃就留着。
不好吃就送给老兽人、幼崽或饥不择食的亚成年兽人。
如果连这些兽人都不愿意吃，那就
顾九黎缓慢眨眼，第一次觉得正在赎罪的狐狸和斑点鹿，不是没有半点用处。
“行，我去找头多皮兽。”眼皮有疤的花豹点头，“虎甜昨天刚说，在西边看见十几只多皮兽，应该不难找。”
多皮兽虽然肉少，但是他和豹力全是单身豹，没有养家的压力，去掉兽首、内脏、皮骨，一只多皮兽的肉，至少能让他和豹力吃三天。
顾九黎笑着道，“鹿青和鹿水清昨天送给我和狮白十几筐野果，我打算今天晚上请鹿青和鹿水清吃烤肉，早上特意腌制不少肉片，你们要不要直接带着猎物来找我？一起吃晚饭？”
豹风和豹力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答应顾九黎的邀请。
虽然没有兽人不会做烤肉，但是顾九黎的烤肉永远最香。
不仅是烤肉，顾九黎做什么，味道都格外香浓。
“我也收到八筐野果。”猁渔转过头，停顿片刻，意有所指的道，“我还有八只鱿鱼兽的软足。”
碧绿的猫眼，陡然变得明亮，顾九黎迫不及待的道，“你也来，我做点，你最爱吃的酸葡萄炖肉。”
虽然冰冻过的鱿鱼兽，没有新鲜的鱿鱼兽好吃，但是鱿鱼兽本身的吸引力，可以弥补这个缺点！
猁渔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问，“你做还是我做？”
顾九黎轻咳，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他做炒菜和炖菜，味道远不如猁渔稳定。
未必不好吃，只是很怪。
这次是甜味，下次说不定就是咸味。
迄今为止，好吃的次数是八次，不好吃的次数是九十六次。
棕狮看着众人达成共识，催促道，“快走，等顾九黎走远，我给绿竹送去白石，然后挑点熟果，运气好，说不定有甜水粉瓜。”
种植队成员可以凭借积分，优先换取种植地成熟的植物。
因为顾九黎和狮壮喜欢在住的地方，随手种点植物，所以狮壮可以凭积分换取种植地成熟植物的限额，始终没有用过。
眼皮有疤的花豹立即跑远。
腹部有疤的花豹跑出几步，原地转身，又跑回来，满脸期待，“我想吃甜甜果！”
“三十天之前，你和豹风换走那么多甜甜果，不记得了吗？”棕狮哑然失笑，解释道，“甜甜果九十天才会成熟一次，距离下次成熟，还有很久。”
第128章 三合一
腹部有疤的花豹惊闻噩耗, 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颓然倒地，自言自语似的道, “很久？”
棕狮思索片刻, 语气迟疑，“大概六十天？”
这次种下的甜甜果，好像不如上一次种下的甜甜果长得快。
“五十天或七十天也有可能。”他解释道，“最近太阳越来越炙热，土也干涩的厉害, 甜甜果的生长周期或许会受到影响。”
花豹听不懂，匆忙嘱咐道，“等这次种下的甜甜果即将成熟，你记得提前告诉我！”
话毕, 不等棕狮再说话, 他就利落的爬起来，去追停在不远处催促他的另一只花豹。
顾九黎笑着摇头, 状似无意的看向绿竹的花盆。
熟悉的纤细竹根扒着花盆边缘, 莹润的翠绿竹身似隐若现, 没什么诚意的藏着。
哪怕是眼花的老兽人站在这里，也能轻而易举的发现绿竹的小动作。
胆小又粗心。
顾九黎转过头，对棕狮道, “等会别急着给绿竹白石, 等它不高兴, 彻底失望，你再给它白石。”
棕狮点头, 张嘴又闭上，犹豫许久,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为什么？”
顾九黎解释道，“我想知道，如果我无法理解它的意思，它会怎么做。”
猁渔也生出好奇心，低声道，“你先走，我再看看。”
“你的鱿鱼软足放在哪里？”顾九黎点头，“我先将鱿鱼兽的软足拿去化冻，五根烧烤，三根炒辣叶。”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可惜。
如果是新鲜的鱿鱼兽软足，还可以切成透光的薄片，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步骤，放进嘴里就行。
顾九黎暗自下定决心，必须在白月光和黑树皮从奔腾部落回来之前，去海边玩几天，积攒可以吃很久的鱿鱼兽。
不出意外，接下来很长的时间，他和狮白都不会再有空闲。
虽然海沟地势特殊，导致部落与海边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但是部落的兽人特意去海边，通常都是有正事。
即使去海边的兽人，愿意帮顾九黎带鱿鱼兽，主动提起这件事，他也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不如他和狮白亲自去。
不仅可以尽量积攒足够吃很久的鱿鱼兽，还能通过狩猎海兽的过程，仔细对比低级自然能力和中级自然能力的不同。
顾九黎低头凝视双手，脚步轻快的前往他和狮白暂时停留的地方。
因为房子还没盖起来，所以如今大部分兽人都是住在喵山的溶洞或准备建房的空地。
顾九黎和狮白选择留在山下，特意寻找视野比较开阔，阳光充足的地方，最后选中靠近北侧危林的位置。
虽然这里相对而言，可能比别的位置，容易遭受野兽的攻击，但是顾九黎有很多制作发电机的原料，又有用不完的金神石，最不用担心野兽。
没过几天，他就以五个发电机，二十五个发电网，简单围绕大片的空地，
后续又有兽人选择暂时在附近停留，全都故意聚集在距离顾九黎和狮白不远不近，稍显靠后的位置。
不出意外，危林的野兽走到这里，必定会先被狮白发现。
哪怕狮白不在，电网围绕的空地也很显眼，可以短暂的吸引野兽的注意力。
相隔很远，顾九黎就看见他亲手以红色野兽皮毛，缝制的小旗。
远看显小，如果将差不多与兽人的大腿同样粗的金属杆放倒，方方正正的兽皮旗平整铺开，足以让森林猫肆意打滚。
这个旗最重要的作用是提醒神山部落的兽人，狮白和顾九黎平时休息的地方是神山部落的兽人聚居之地的最北端。
如果看见红旗，停下脚步，哪怕遇见野兽，只要没有立刻被叼住，大声呼喊，很快就能获救。
如果经过红旗，继续向北走，不幸遇见野兽，只能赌运气。
附近有神山部落的狩猎队，还有获救的可能。
附近没有神山部落的兽人，那
不仅狮白和顾九黎休息的地方有这样的高旗，东北角豹风豹力休息的地方、西北角虎猛休息的地方、西侧狮蓝休息的地方、东侧豹美休息的地方。
神山部落兽人聚居的范围，四面八方全都有类似的高旗。
顾九黎仔细检查连接发电机的火炉，剩下多少燃料，然后找出他和狮白的积分卡，跑向临时充当公共山洞的地方。
先去找猁渔的鱿鱼兽软足，顺便再换点黑水草。
因为部落要盖房，即使守着能捡到金神石的草原，现在也担心没有足够的金属制作货币，所以暂时依旧以积分代替货币。
每个有积分的兽人，全都能获得两个多种金属融合的记录板，正面散发浅蓝色的金属光泽，记录得到的积分，背面散发浅紫色的金属光泽，记录花费的积分。
一个由兽人保存，一个由公共山洞保存。
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好在很少出错。
哪怕真的出错，只要找个比较擅长算数的兽人，随时都能纠正错误。
起码至今为止，没有兽人觉得自己的积分被算错。
今天在临时公共山洞算积分的兽人是采集一队的队长猫斑，采集八队的队长兔白。
顾九黎见狮白剩余的积分比较多，毫不犹豫的递出左手拿着的记录板，正反两面顶端中央，全都写着[狩猎六队·狮白]。
他随意的问道，“最近什么比较贵？”
“神石贵。”猫斑叹气，“末等神石最贵，其次是中等神石，低等神石反而最便宜。”
至于高等神石，神山部落现在没有兽人能用得上高等神石，没有价格。
没等顾九黎追问，猫斑又道，“不算金神石，末等神石需要三个积分，低等神石需要十五个积分，中等神石需要二百零五个积分。”
顾九黎弯起指节，规律的敲击手边的石头。
临时公共山洞最初给神石的定价，完全参考美鬃部落。
末等神石需要一个积分。
低等神石需要十个积分。
中等神石需要一百个积分。
高等神石暂时不定价，如果有兽人对部落有很大的贡献，虎啸会代表部落，奖励这个兽人高等神石。
这才过去多久？
末等神石溢价300%。
低等神石溢价50%。
中等神石溢价200%。
顾九黎垂下眼皮，追问，“公共山洞还有多少神石？”
猫斑摇头，“只有首领和祭司知道这件事，你可以去问猁渔，我只知道今天，兽人可以凭积分，换多少颗神石。”
他低声道，“每个兽人可以凭积分，换一颗末等神石、两颗低等神石、一颗中等神石。今天总共只有五颗末等神石、二十颗低等神石、十颗中等神石，如果来得晚，只能明天再换。”
顾九黎单手支撑下颔，满脸无奈。
缺少神石，他也没办法。
如果神山部落没有通过黑白部落，收集月明部路、大力部落、红云部落、长角部落的末等神石和低等神石，情况可能还会更窘迫。
可是继续这样下去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
草原部落原本就缺少神石，哪怕将这些部落愿意拿出来交换的神石，全都收到神山部落，也没办法真正的缓解神山部落的困境。
况且另外四个草原部落只要不傻，迟早都会明白，黑白部落为什么忽然愿意吃亏的收集神石。
顾九黎忍不住苦笑。
现在只能希望奔腾部落察觉到神山部落的困境，不要太过分。
无论是什么等级的神石，只要每颗神石的溢价不超过30%，神山部落可以另外再支付奔腾部落，运送神石的辛苦费。
综合考虑，每颗神石溢价50%是他可以接受的底线。
兔白拿着积分记录板，看向右侧整齐罗列的金属箱，寻找侧边刻着狩猎六队的痕迹，很快就找到狮白留在公共山洞的那枚积分记录板，轻声道，“积分核对没有问题，狮白剩下六百九十二个积分，你想换什么？”
顾九黎暂时不去想，没办法解决的烦心事，语气变得轻快，“黑水草、海带、熏肉、野菜。”
兔白点头，“黑水草，一个积分，十根。海带，十个积分，一块。熏肉，三个积分，一块。野菜要那种？采集队今天的收获不错，十个积分，一筐。”
顾九黎不假思索的道，“五千根黑水草，两块海带，十块熏肉，两筐野菜，尽量选适合炒菜的那种。”
黑水草是迄今为止，他见过最好用的燃料，没有之一。
十根黑水草，可以让一个发电机持续发电一天一夜。
五千根黑水草，足够他和狮白用很久。
猫斑好奇的问道，“换这么多食物做什么？”
他提醒道，“狮白和狮壮饭量大，吃一块熏肉也能吃饱，你饭量小，可能连一块熏肉都吃不下，十块熏肉，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野菜更是不能耽误。”
“没事，还有几个兽人，最后吃不完，分一分，至少不会放坏。”顾九黎摇头，大概算了下，他换的东西需要多少积分，又问，“今天可以换白石吗？”
“好像可以？”猫斑跑向远处，搬来个金属板，指着最下方的位置道，“一块虎首大的白石，二百五十积分。”
他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虽然偶尔在临时公共山洞值班，帮助兽人兑换积分，但是他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临时公共山洞某些东西究竟为什么能定下那么离谱的价格。
比如海带、巨叶止血草药粉、野菜白石。
价值十积分的海带确实可以吃很久，但是去一次海边，不仅可以避免消耗积分换取海带，还能获得至少价值五百积分的海带！
可惜临时公共山洞只接受积分换海带，不接受海带换积分。
还有盐。
部落每隔三十天，通常会给每个兽人分五百克盐，老兽人、亚成年兽人和幼崽，全都与成年兽人没有区别。
临时公共山洞明知道，神山部落不可能有兽人缺盐，十毫升的盐却要五个积分。
同样只接受以积分换盐，不接受盐换积分。
傻子才换！
巨叶止血草更是离谱，狩猎队每次共同狩猎、采集队每次共同采集，临时公共山洞都会给参与公共劳动的兽人发巨叶止血草药粉。
每人每次十毫克，队长额外多八十毫克。
如果狩猎或采集结束，队长额外多拿的八十毫克巨叶止血草药粉没有耗尽，通常会直接分给队内成员。
哪怕是种植队、养殖队，偶尔也能收到应急的巨叶止血草药粉。
祭司当初振奋人心的承诺早就实现，部落的每个兽人都能肆无忌惮的使用巨叶止血草药粉，包括不会离开兽人聚居范围的老兽人和幼崽，同样能定期分到应急得巨叶止血草药粉。
可是临时公共山洞不仅卖巨叶止血草药粉，价格还贵！
十毫克巨叶止血草药粉，十个积分。
猫斑自从在临时公共山洞积分兑换处值班，只见过有兽人惊叹巨叶止血草药粉的价格离谱，没有见过有兽人愿意上当受骗。
野菜也贵，三积分的熏肉可以让部落任何一个兽人吃饱，十积分的野菜虽然也能吃饱，但是扛不住饿。
不过祭司说，野菜和野果代表采集队的辛苦。
部落的兽人刚开始普遍无法接受野菜的价格，宁愿趁着空闲去挖些野菜或不吃野菜。只有少数不缺积分的兽人，愿意买临时公共山洞的野菜。
猫斑本身就是采集队的队长，最知道采集队平时采集野菜和野果要面临多少困难和威胁，因此还算理解野菜卖得贵。
况且野菜卖得贵，采集队成员也能多分些积分。
祭司曾算过平均数，采集队成员十天值班八次，狩猎队成员十天值班三次，采集队成员平均获得的积分，差不多是狩猎队成员的八分之一。
不知从何时起，愿意买野菜的兽人越来越多，通常是三至五个兽人共同换整筐野菜，然后平分。
采集队成员获得的平均积分与狩猎队成员获得的平均积分，持续对比，最初是1：8，逐渐变成1:3。
海带、盐、巨叶止血草、野菜卖的贵，起码还能引起兽人侧目，如同白石、黑水草、染料这类的东西，迄今为止，只有少数几个兽人提起过。
猫斑轻咳，委婉的劝道，“白石有点贵，你拿回去也没用，如果有需要，可以去种植队。”
顾九黎摇头，拿出他的积分记录卡，递给兔白，“换块白石。”
他解释道，“我想准备些白水。随身携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白石与白石兽的骨头放在同处，很快就会变成白膏、白水。
猫斑皱眉，又一次道，“只是些白水，为什么不去种植队拿？”
“今天我去拿，明天换个人去拿。”顾九黎眉眼微弯，语气温和，“等到真正有人迫切的需要白石，部落的白石说不定早就被只是好奇的兽人糟蹋干净。”
兔白算好积分，去找白石。
猫斑知道顾九黎不会轻易改变决定，本想闭嘴，不知为何，对上清澈透亮的碧绿猫眼，心中却浮现难以忽略的尴尬，迫切的想要继续说点什么，掩饰尴尬。
他哑声道，“临时公共山洞的盐、海带、巨叶止血草，始终没有成功交换的记录，价格是不是需要简单的调整？”
“不调。”顾九黎意味深长的道，“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想卖给部落的兽人。”
猫斑愣住。
不是想卖给部落的兽人，那是想卖给别的部落的兽人？
斑点鹿？
条纹马？
碍于难以形容的心虚，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主动提出帮顾九黎将换到的东西，送去顾九黎和狮白平时休息的地方。
“这才下午，狩猎队还没回来，等会说不定还有兽人来换积分。”顾九黎变成森林猫，原地趴下，笑着道，“你们帮我将这些东西挂在脊背侧边就行。”
猫斑和白兔同时动手，森林猫又能凭借自然能力凝成金属锁链，没过多久，他就驮稳价值差不多八百个积分的东西，脚步轻快的走向北边。
两只花豹去狩猎，速度竟然比森林猫去临时公共山洞更快，早就等在电网附近，锋利豹爪各自按着多皮兽的脖颈和脑袋。
森林猫加快脚步，毛绒绒的灰白长尾高高竖起，大声道，“快！现在就扒皮，我早些熬皮冻，说不定等会就能吃！”
两只花豹将多皮兽的皮彻底扒下来的时候，狩猎队返回神山部落的兽人聚居的地方，白狮与斑斓虎、黄狮共同拖着大型野兽，只是在远处发出低沉的吼声，没有靠近，径直前往临时公共山洞。
顾九黎确定白狮没有受伤，眼角眉梢的笑意顿时变得明显，看着白狮走远，继续处理兽皮表面的细毛。
豹力喜欢吃兽肠，发现这只多皮兽是挨饿许久的多皮兽，肠子还算干净，兴奋的原地转圈，仔细清理兽肠，难得沉静。
豹风看见鱿鱼兽软足差不多融化，询问顾九黎，应该如何处理八根软足。
太阳逐渐向西移动，天空逐渐变成橘色。
两只斑点鹿并肩跑来，脊背挂着装满草药的木筐。
神山部落陆续抓住九只斑点鹿，鹿青和鹿水清就以冰自然能力和水自然能力，对于准备盖房的材料没有帮助为理由，不再去喵山。
鹿水清最近跟着猁渔学会，神山部落处理草药的方式，沉迷制作各种药粉和干草，经常拉着鹿青去草原，看见草药就摘草药，看见野果就摘野果，到处送处理过的草药和野果。
不仅当初帮鹿青治腿的顾九黎、猁渔和猫梨，猫猫有份。
三只中等火自然能力的斑点鹿被抓的时候对鹿青破口大骂，当时为鹿青说话的兽人，全都陆续收到鹿水清的草药和野果。
灰瞳和虎甜也由于曾经与鹿青同病相怜被鹿水清记住。
豹风洗去鱿鱼兽的味道，帮两只斑点鹿拿下十二个木筐，既好奇，又惊讶，“这么多？”
鹿青挑出挂满蓝色指甲大圆果的草，有完整根须的留下，等着交给狮壮，拿去种植队，没有完整根须的递给豹风，“虽然不甜，但是味道不错。”
如果没有吃过甜甜果和甜水粉瓜，圆叶蓝就是他吃过最甜的野果。
哪怕是花红部落最甜的野果，味道也比不上圆叶蓝。
鹿水清找出另一个木筐，“这是线血草，非常克制吸血虫，可惜非常少见，很难种活。”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片刻，垂下眼皮，若无其事的道，“月明部落种过，一百二十四株线血草，最后只活八株，从此之后，月明部落再发现线血草就不会再种，全都是直接变成可以存放更久的模样。”
顾九黎以镊子夹下最后一根肉眼可见的细毛，抬起头，哑声道，“有多少线血草？给我留些。”
他又仔细检查兽皮的每个角落，然后彻底翻转兽皮，镊子变成锋利的刀片，轻而易举的刮下残留的白肉。
鹿水清思考片刻，语气充满迟疑，“大概有两百多株？送去种植队五十株，给你留五十株，剩下的一百株我直接制作成容易存放的模样，可以吗？”
顾九黎点头。
不久之后，棕狮和猞猁驮着五个成熟的甜水粉瓜跑过来。
豹风和豹力满脸好奇，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绿竹有什么反应？”
狮壮面露犹豫。
猁渔言简意赅的道，“先是很失望，然后生气的沉入花盆深处，等到狮壮将白石放进花盆，它才愿意离开浅灰色液体，依旧没个好脸色，应该还是在生气。”
豹力提出疑惑，“你为什么能判断绿竹的脸色？”
猁渔的目光轻飘飘的看向豹力，短暂的笑了下，解释道，“看竹根和竹叶的状态。”
他补充道，“竹叶下撇，不高兴或情绪沮丧。竹叶竖起，高兴或情绪激动。竹根僵硬，心情不好。竹根柔软，心情很好。”
豹力张嘴又闭上，低声道，“我怀疑猁渔在暗自骂我笨，可惜我没有证据。”
“不至于。”豹风抬手搭在豹力肩上，语气格外诚恳，“猁渔如果觉得你笨，不会故意忍着。”
顾九黎莞尔轻笑，低声道，“绿竹原本想要获得一枚白石，最后却失去一枚白石，加起来相当于失去两枚白石，怎么可能不生气？”
虽然既胆小又粗心大意，但是不傻。
夜色降临，狮白终于离开临时公共山洞，提着两块红肉走到顾九黎身边，“这个适合做炸肉，等会我就炸出来，然后晾干。”
这样的话，煮着吃，味道也不错。
顾九黎点头，无意识的倚向狮白，碧绿的猫眼逐渐明亮，“我的皮冻已经煮好，等会就能吃！”
细嫩的兽皮全都切成小指宽，熬煮至能够轻而易举的被细长的树枝穿透，颜色差不多透明，非常好看。
即使最后不好吃，顾九黎也不会后悔为做皮冻
狮白眯起眼睛，抓住小猫的手腕，缓慢抬起，“这是怎么回事？”
顾九黎的手算不上白，起码与狮白相比，只是普通肤色，指腹、关节，难免留下各种细茧，只有掌心，粉嫩光滑，看上去与肉垫差不多。
此时手心侧边却出现数个斑驳的红纹。
顾九黎轻咳，睁大眼睛，试探着捏细声音，“没事？”
想要萌混过关。
狮白抬起顾九黎的下巴，对视片刻，径直低头，先是吻在顾九黎的眼角然后顺势向下。
顾九黎既安心，又紧张。
他在守着装肉皮冻的盆，等待肉皮冻凝固，恰好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可是豹风与豹力吵架的声音、鹿水清和猁渔闲聊的声音甚至是烤肉的声音，全都能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这些声音时刻提醒他，任何一个兽人，只要离开原地就有可能看见他和狮白在做什么。
顾九黎越胆怯，狮白越兴奋，态度前所未有的强势，像是要在每个角落留下永远不会消散的气息。
全靠狮白的手臂坐稳，倚着对方平复呼吸的时刻，顾九黎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在某个瞬间彻底失去意识。
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从无到有，逐渐加深。
这狮子似乎越来越难哄。
顾九黎望着远处的火苗沉默出神，想起曾经的狮白，只要听见半句好话就能心满意足的模样，没有感觉到身边的兽人，又一次抬起他的手。
耳畔沙哑的声音却及时唤醒他的神志。
“我想知道，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没有事，我的判断可能会与你判断不同。”
顾九黎难以置信的转头，突兀的瞪大眼睛。
为什么还要提？
这件事难道不是已经在刚才过去了吗？
等烤肉装满两盘，终于可以吃饭，八个兽人整齐的坐在同处，六个兽人全都沉默的凝视顾九黎和狮白。
一个嘴肿得厉害。
一个脖颈有两条细长的血痕。
看上去好像有点惨？
狮白抬起眼皮，依次与看向他的兽人对视。
狮壮担心的问道，“哥哥，你的脖颈是怎么回事？”
“顾九黎挠”狮白没能说完这句话，顾九黎捂住他的嘴，恶狠狠的道，“我就是不给他上药，这点小伤，怎么上药？”
“你们说句公道话！”顾九黎抬起空闲的手，拍向近在咫尺的大腿，发出响亮的声音，横眉倒竖，“这点小伤，值得上药吗？”
狮壮愣住，“不？”
猁渔垂下眼皮，夹起烤肉，放进嘴里。
豹风和豹力忽然觉得压力有点大，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全都不肯与顾九黎对视。
祭司说的对！
哪怕是首领在这里，那也是祭司说的对！
鹿青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学着猁渔的模样，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专心填饱肚子。
鹿水清犹豫片刻，不答反问，“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他眼底浮现紧张和惶恐，语气迟疑，“我和鹿青仔细检查过带回部落的草药和野果，应该没有不小心将草原的虫子带回来。”
“这与你没关系。”顾九黎的视线快速扫过金属桌，不假思索的道，“我刚才着急试皮冻有没有成功，不小心烫成这样。”
猁渔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向顾九黎和狮白，“我原本不想关心，你们为什么变成这样，可是你忘记，那份皮冻刚出锅就被我冻住。”
怎么会烫伤你？
顾九黎放弃捂身边兽人的嘴，抬手捂脸。
如果他和狮白真的在做什么的时候被看见，他绝对不会解释。
可是没有被看见，只是被猜测，羞耻的感受，委实不是他现在的脸皮能够承受的重量。
况且狮白没开窍，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别人，他和狮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九黎沉默叹气，夹起晶莹剔透的肉皮冻，放进嘴里。
吃什么，补什么。
狮白却没有顾九黎这样的复杂想法，只知道顾九黎腼腆，不希望被桌上的兽人不眨眼的凝视，解释道，“我惹顾九黎不高兴，然后被挠，谁想知道为什么惹顾九黎不高兴，可以单独来找我。”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瞬间变成兽瞳，明目张胆的告诉桌上的兽人，单独找他的后果只有两个。
打赢白狮，满足好奇心，
打不赢白狮，不仅没有满足好奇心，反而被揍的鼻青脸肿。
豹风和豹力同时瑟缩，瞬间想开。
顾九黎与狮白有矛盾，鼻子也没青，脸也没肿，只是嘴唇肿！
这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
狮白对顾九黎真好！
猁渔目光微妙，依次与桌上的兽人对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惜没能得到提示或肯定。
狮白因为惹顾九黎不高兴，所以被顾九黎挠出两道伤痕。
顾九黎的嘴唇肿得明显。
这岂不是狮白咬顾九黎的嘴唇，惹怒顾九黎，然后被挠？
猁渔抬手摸额头，觉得有些热，反而安下心，决定等会找鹿水清找点退热的草药吃。
不行，明天还是要休息。
太过疲惫，容易出错。
狮壮见狮白给顾九黎烤肉，顾九黎没有拒绝，立即放下担忧，好奇的看向肉皮冻，小声道，“有点像水晶。”
鹿水清点头，感叹道，“完全看不出兽皮的模样。”
顾九黎莞尔。
除非缺少食物，否则兽人很少吃兽皮。
这里的兽人，恐怕全都是第一次看见没毛的兽皮，当然会觉得稀奇。
猁渔愉悦的眯起眼睛，“又软又韧，味道很好。”
话毕，他问顾九黎，“这里有没有酸葡萄粉？”
“有，等我给你找。”顾九黎竖起拇指，赞叹猁渔会吃，哪怕没见过蘸酱，也知道肉皮冻配些调味品会更好吃。
狮白按住顾九黎的肩膀，转身去找调味品，低声道，“很好吃，下次我做。”
他不仅找到酸葡萄粉，又拿出辣叶粉、小黄果粉、甜甜果粉、黑星果粉，全都放在每个兽人都可以轻而易举拿到的位置。
五盘肉皮冻，不出意外，最先光盘。
顾九黎见状，下意识的揉捏掌心变淡的痕迹，轻舔红肿的嘴唇。
值得！
月上中天，各种菜依旧剩下大半，豹风和豹力最先撑不住，变成兽形，肚皮朝天的躺倒。
鹿青和鹿水清稍微矜持些，虽然也变成兽形，但是腼腆的侧躺，四条长腿之间的距离非常小。
狮壮最开心，即使变成兽形也不肯停下，站在桌边以兽形继续吃单独夹进碗里的食物。
两只花豹对视，悄无声息的回到桌边。
明天不用狩猎，随便吃！
顾九黎挺直脊背，缓慢放松，有些犯困，倚着近在咫尺的肩膀，低声道，“我想去海边，在黑白部落的条纹马带着奔腾部落的马兽人来神山部落之前去，积攒些鱿鱼兽。”
停顿片刻，他又道，“如果可以在海边待很久，可以顺便研究哪种贝类野兽的珍珠最多、最漂亮、最容易捕捉。”
他忽然笑出声，“不用特意研究，这是花贝兽，我撑得有些糊涂。”
温热的气息不停的喷洒在狮白耳侧。
狮白转过头，轻吻在顾九黎的侧脸，“我今天看见守在危林边缘的豹月，他告诉我，最近经常有陌生的兽人通过草原大路去热林。”
发生十只狐狸悄无声息穿过危林进入神山部落领地的事，神山部落不仅让狸猫轮班守在喵山顶端，观察周围，危林也有神山部落的狩猎队轮班。
顾九黎睁开眼睛，安静凝视如同冰湖似的眼睛，“嗯？”
狮白沉默许久，艰难的忍住想要再惹小猫生气的想法，狼狈的移开视线，闷声道，“那些兽人全都驮着重物，可能是特意来交换金神石。”
神石！
顾九黎的困意立即消散，挺直脊背，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些兽人是带着什么来交换金神石？”
狮白喜欢顾九黎眼角眉梢的惊喜，终究还是没能彻底克制蠢蠢欲动的念头，抬手在顾九黎眉尾抚过，若无其事的道，“大多是神石，少数盐，极少数兽皮。”
附近的兽人陆续被这番话吸引，全都围过来。
腹部有疤的花豹满脸兴奋，语无伦次的道，“神石！这些神石能不能归神山部落？我们可以守在草原大路，抢劫有神石的兽人！”
眼皮有疤的花豹点头，不止何时变得明亮的头顶越来越亮，蓝色火焰，熊熊燃烧，无声诉说主人的激动。
猞猁单手支撑下颔，若有所思的道，“依旧像当初对待红云部落的狐狸那样，诱惑对方，先起歹心？”
他抿直嘴唇，看上去有些不甘心，声音越来越轻，“如果对方没有上钩，放走吗？”
顾九黎愣住，哑然失笑。
“这些兽人想要交换金神石，神山部落有足够的金神石，为什么还要将事情变得复杂？”
他收敛笑意，看向危林的位置，轻声道，“神山部落只需要做一件事。”
堵住草原大路的入口，拦截想要与草原部落交易的兽人。
交易。
利益至上。
如果神山部落不仅愿意与这些兽人交易金神石，还愿意送些赠品，比如盐，这些兽人为什么不选择神山部落？
第129章 三合一
第二天, 顾九黎打算去找绿竹，狮白昨天带队狩猎，今天可以休息, 按照以往的习惯, 陪在顾九黎身边。
豹风和豹力依旧想看小灰树短暂变成小红树的过程。
猁渔想休息，不愿意去临时公共山洞，决定也去看绿竹和小灰树。
鹿青和鹿水清面对六双圆润明亮的眼睛，安静的凝视，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打劫想要与草原部落交易金神石的兽人。
拦截想要与草原部落交易金神石的兽人。
绿竹、小灰树
这些是鹿应该能听懂的话吗？
鹿青指向木筐, “这些草药需要尽快处理，既然你们还有另外的事，我和鹿水清就先走了？”
猁渔开门见山的道，“你们想不想去看绿竹和小灰树？这些草药可以交给在临时公共山洞值班的兽人处理。”
鹿青看向鹿水清。
如果只有他, 听见这样明显的邀请, 他必定不会拒绝。
可是鹿水清在身边，他更在乎鹿水清的想法和感受。
狮壮小声道, “这几日陆续送到种植队的草药, 移植在空地, 组成两片新的种植地，你们要不要顺便也看一眼？”
鹿水清的视线不经意的掠过喵山的位置，垂下眼皮, 轻声道, “那、我们也去？”
太阳刚升起, 众人就抵达暂时安置小灰树和绿竹的地方。
顾九黎立即看向绿色的花盆。
浅灰色的液体，涟漪尚未消失, 绿竹却不见踪影。
凭借猫兽人敏锐的视力，顾九黎发现浅灰色液体的涟漪像是由内而外的波动, 猜测这是绿竹在不久之前快速潜入花盆深处，留下的痕迹。
他若有所思的道，“绿竹似乎能提前感受，兽人靠近的动静？”
猁渔似笑非笑，“它不仅能提前察觉有兽人靠近，还能分辨，你也在靠近。”
绿竹虽然胆小，但是往常听见兽人说话，只会移动到距离兽人最远的地方。只有在害怕的时候，它才会潜入花盆深处。
然而此时此刻，绿竹委实没有突然害怕的理由。
最近有很多兽人，听说小灰树和绿竹发生变化，特意来观察小灰树和绿竹。这是迄今为止，绿竹第一次还没等兽人靠近就毫不犹豫的潜入花盆深处。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依旧在生气，故意与顾九黎闹脾气。
豹风和豹力早就见过苏醒的绿竹，发现绿竹潜入花盆深处，不给看，两个兽人立即变成兽形，跑向小灰树，绕着小灰树缓慢行走，寻找最适合晒太阳的位置。
狮壮还有另外的事，鹿水清听说小灰树暂时不会有变化，主动提出，想要先跟着狮壮去看移植的草药。
鹿青本想陪着鹿水清，最后却留在原地，好奇的打量小灰树和绿竹的花盆。
只是花盆，这两株植物已经与他从前见过的植物截然不同。
顾九黎沉思片刻，手掌显现金属特有的光泽，轻薄的金属从无到有，逐渐成形。
他小声问道，“怎么样，这个小礼物能哄绿竹开心的概率有多大？”
“嗯？”狮白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不假思索的道，“百分之百。”
顾九黎抿直嘴角，压住笑意，“别闹，我在很认真的征求意见。”
不是想要安慰！
“我也在很认真的回答。”狮白挑起眉梢，脸上浮现疑惑。
猁渔转过头，有种依旧撑得难受的错觉，大步走向绿竹的花盆。
鹿青仔细打量顾九黎手心的金属。
这是竹节？
看上去大概有亚成年兽人手腕粗，指节长，下方十二根纤长的竹根，上方一个狭小的竹叶。
竹子怎么会长这样？
顾九黎解释道，“这不是完整的竹子。”
他特意压低声音，“绿竹曾经被食草野兽啃咬很久，尽量不要以兽形靠近它。”
鹿青愣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下意识的说出疑惑。
可是顾九黎的解释很怪。
绿竹怎么会害怕？
即使绿竹害怕，顾九黎又怎么会知道？
鹿青对此不是没有猜测，然而他宁愿相信自己蠢笨，也不愿意相信绿竹不仅有惧怕的情绪，还能让顾九黎察觉到这种惧怕。
不、不止是惧怕，不止是顾九黎。
刚才猁渔是不是说，绿竹在生气？
鹿青抬头看向太阳，不动声色的掐住大腿内侧的软肉，拉扯，旋转，疼的忍不住颤抖，突兀的瞪大眼睛。
不是梦？！
顾九黎看见鹿青自虐的行为，提醒道，“绿竹与普通的竹子不同。”
停顿片刻，他的话变得更直白，“月明部落的竹房和花红部落的竹房，耗费的竹子，全都不是绿竹。”
狮白低声道，“你看过就能明白。”
“不是？”鹿青缓慢点头，表情依旧震撼，遥望绿竹的花盆，丝毫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顾九黎见状也不强求，独留鹿青在原地平复心情。
他将银竹放进花盆，惊讶的发现，银竹只是漂浮，没有下沉。
狮白伸手按住漂浮的银竹，试探着用力，“重量差很多，先变成实心，然后才有沉下去的可能。”
话音未落，猁渔突然道，“看绿竹！”
纤细的竹根最先触碰银竹，轻而易举的将银竹拖入花盆深处。
好在狮白反应快，及时收力，否则可能会不小心沾染，积攒不易的浅灰色液体。
眨眼的功夫，银竹就被纤细的竹根彻底撕碎，重量变得更轻，非但没有漂浮，反而被纤细的竹根按着继续下沉，很快就在花盆底部白石之间的缝隙处彻底消失。
绿竹随即快速浮至水面，狭长的竹叶径直对着顾九黎，纤细的竹根接连抽打浅灰色液体，留下深刻的水痕。
狮白皱眉，若有所思的看向忽然不受控制的指甲，“我有被注视的感觉，对方很生气。”
兽人在保持人形时情绪激动或面对情绪激动的兽人，很容易显现兽形的特征。
最常见的是兽朵、兽瞳、指甲。
狮白原本不至于被绿竹的怒火，刺激的指甲变长。
可是绿竹的怒火不是对他而来，大部分都集中在顾九黎的身上。
啧，不仅毁坏小猫准备的礼物，还要对小猫发火。
顾九黎踮起脚尖，一只手按住近在咫尺的肩膀维持平衡，一只手捂住狮白的眼睛，避免狮白锐利的视线吓到绿竹。
猁渔疑惑的问道，“绿竹为什么生气？”
狮白保持沉默。
顾九黎有些心虚，猜测道，“绿竹的文化，可能与兽人的文化不同，银竹是不是让它觉得被冒犯？”
“文化？”猁渔试着将他不听懂的地方，换成他能听懂的说法，“习惯？”
顾九黎点头，解释道，“神山部落信兽神，草原部落不信兽神，通常情况下，神山部落的兽人可以与草原部落的兽人，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如果草原部落的兽人特意走到神山部落的兽人附近，大声辱骂兽神”
猁渔恍然醒悟，瞬间理解绿竹的恼怒。
狮白紧绷的肩颈也缓慢放松。
顾九黎又道，“绿竹脾气不错。”
昨天对他生气，只是不理兽人。
今天变得更生气，纤细的树根不停的拍打浅灰色液体，发出响亮的声音，水痕非常深，水花却不大，至少没有气得昏头。
顾九黎眉眼微弯，语气轻快，“绿竹只是想告诉我，它在生气，没有想惩罚我。”
“它现在这副模样，怎么惩罚你？”猁渔无奈扶额，嘱咐道，“狮白，看好顾九黎，尤其是顾九黎与陌生兽人相处的时候，稍微不留意，顾九黎就有可能吃亏。”
“好！”狮白郑重点头。
顾九黎哑然失笑，没有争辩。
有兽人愿意为他打算，时刻惦记他，为什么要拒绝？
不知道是暂时消气，还是精疲力尽，纤细的竹根抽打浅灰色液体的速度越来越慢，狭长的竹叶彻底垂落。
猁渔猜测道，“心情变差？”
顾九黎语气迟疑，“原本生气，现在失落？”
狮白拿下遮挡他眼睛的手，不肯松开，按在另一侧肩膀。
没过多久，十二根纤细的竹根全都重新落入浅灰色液体。
竹叶继续缓慢移动，翻转的角度却发生改变。
“我觉得绿竹可以凭竹叶，观察附近的环境或兽人。”顾九黎若有所思的道。
狮白低声道，“每次我有被注视的感受，那枚竹叶都是正对着我。”
猁渔不知不觉的随着竹叶歪头，自言自语似的道，“它在看什么？”
鹿青哑声道，“天上的太阳？花盆的白石？”
顾九黎下意识的倒向狮白，头顶出现毛绒绒的兽耳。
他思考的时候太专注，完全没有留意，身边悄无声息的多个兽人。
鹿青立即退后半步，“对不起。”
“没事，没事！”毛绒绒的兽耳快速抖动，顾九黎接连摆手，“我去找白石，重新哄绿竹。”
他原本是因为觉得白石没有诚意，所以才特意捏个与绿竹外表相同的银竹陪伴绿竹，没想到非但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弄巧成拙。
现在只能以白石补救。
顾九黎拉着狮白跑远。
猁渔觉得不太对劲，猛地转过头，大声道，“方向不对！”
鹿青又后退半步，满脸茫然。
不远处的花豹听见动静，立即抬起头，清澈的眼底既有兴奋，又有怜惜。
顾九黎变成森林猫，灰白长尾高高竖起，“没有不对！不用部落的白石！”
不仅小灰树和绿竹需要白石，种植队也需要白石。
喵山与断崖的距离，委实算不上近，神山部落的兽人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找到足够的白石，返回部落。
正常情况下，神山部落会尽量保证小灰树和绿竹的花盆底部，堆积至少十块白石，每天分别向小灰树和绿竹的花盆，投放差不多拳头大的白石。
顾九黎准备去找，昨天在临时公共山洞换的白石。
不久之后，白狮和森林猫去而复返，棕狮也被叫来。
棕狮拿来应该在今天分给绿竹的白石，放进绿竹的花盆。
绿竹没什么反应，狭长的竹叶依旧按照原本的规律缓慢移动，竹根却精准的落在白石边缘，阻止白石沉至花盆底部。
它喜欢拽住刚落入花盆的白石。
如果是已经落至花盆底部的白石，它就不会再理会。
白狮将虎首大的白石，分成六块，每一块都比兽人的拳头大很多。
顾九黎搬来两块拍碎的白石，依次举至花盆边缘，小幅度晃动，想看绿竹的反应。
狭长的竹叶忽然不再移动，快要彻底消散的水纹再次变得明显。
顾九黎扬起嘴角，诚恳道歉，“对不起。”
话毕，白石悄无声息的落入浅灰色液体。
绿竹快速向白石靠近，轻而易举的拽住两块白石，狭长的竹叶猛地翻转。
狮白站在顾九黎身后，单手揽住顾九黎的腰，“它又在看你。”
绿竹拽着三块白石，速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就移动到顾九黎附近。
顾九黎低下头，安静的凝视狭窄的竹叶，发现竹叶忽然快速颤抖。
不远处的花豹抬起头，大声道，“绿竹在说话！”
另一只花豹原地打滚，两条前腿缓慢伸长，语气懒散，“听不懂！”
顾九黎看向狮白。
狮白与陌生兽人沟通的能力，丝毫不输极有语言天赋的曦光。
猁渔、狮壮、鹿青，陆续转头，视线的落点全都是狮白的脸。
“我也听不懂。”狮白解释道，“它想表达的意思太杂乱。”
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又道，“我能感受到它的情绪，失落、不舍、犹豫、喜悦。”
顾九黎轻声追问，“只有这些？”
“不知道。”狮白闭上眼睛，“这些情绪最容易分辨，比较浓烈。”
顾九黎叹气，“看来没办法心急。”
直到太阳行至天空中央，小灰树发生变化，神山部落的兽人也没能理解绿竹想要表达的意思，只能先离开。
鹿青和鹿水清见过小灰树和绿竹，全都满脸茫然，神色恍惚，打算先去处理草药，然后尽快睡一觉。
狮壮留在种植队。
顾九黎和猁渔决定清点金神石，豹风和豹力闲着没事，非要跟着凑热闹。
因为神山部落现在的领地，在被神山部落占领之前，很久都没有兽人的踪迹，所以这里的草药、野果、金神石，全都格外多。
前段时间，豹风和豹力又带着狩猎小队去白水平原寻找金神石，收获同样丰厚。
如今神山部落总共有两万六千八百三十二枚末等金神石，两千三百七十一枚低等金神石，五百六十二枚中等金神石，一百三十二枚高等金神石。
顾九黎看着大小轮廓各不相同的神石，快速记下灵光闪过的念头，轻声道，“下次孔雀或渡鸦再来这里，部落可以提出以珍珠交换能将神石变成均匀大小的技巧。”
猁渔点头，总觉得对这句话很耳熟，沉思半晌，忽然道，“在临时公共山洞以积分换神石的兽人，经常抱怨运气差。”
顾九黎愣住，下意识的道，“这与运气有什么关系？”
虽然临时公共山洞的神石有大有小，但是临时公共山洞的神石不是按块定价，重量才是定价的标准。”
以末等神石为例。
今天末等神石的价格是三个积分。
孔雀和渡鸦交换给神山部落的高等神石重量相似，差不多全都是每块六十五克，神山部落临时公共山洞的神石也是以六十五克为标准。
如果有块末等神石，恰好是二百六十克，重量是六十五克的四倍，那么神山部落的兽人想要换走这块末等神石，就要给临时公共山洞，三个积分的四倍，十二个积分。
如果有块末等神石，恰好是一百九十五克，重量是六十五克的三倍，那么神山部落的兽人想要换走这块末等神石，就要给临时公共山洞，三个积分的三倍，九个积分。
“诶？”顾九黎抬起手，阻止猁渔继续思考，怎么解答他的疑惑，轻揉眉心，低声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临时公共山洞以神石的重量当成交换积分的标准，主要是受制于无法分割神石，当然不会有每块神石的重量恰好都是六十五的倍数，这样的好事。
为方便在临时公共山洞值班的兽人，计算积分，神山部落的兽人在临时公共山洞换神石，只要小数点之后的数字，没有超过八，全都可以忽略。
如果小数点之后的数字超过八，可以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同意临时公共山洞以盐补充神石缺少的重量。
第二个，不再执着小数点之后的数字超过八的神石，另外换一块。
虽然顾九黎已经竭尽全力的阻止不公平的可能，但
总是会有心思敏感的兽人。
不在乎自己选中的神石，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是二，可以凭小于定价的积分交换想要的神石。
只在乎别人选中的神石，小数点后面的数字是七，节省的积分更多。
清点过金神石的数量，顾九黎又翻看记录临时公共山洞库存的金属薄片。
狮白变成兽形，趴在顾九黎身边闭目养神，忽然道，“味草也能吸引来自别处的兽人。”
月明部落是外侧地带的部落，美鬃部落是内侧地带的部落，两个部落的兽人全都非常看重味草。
顾九黎缓慢点头，“金神石、盐、味草、海带，刚开始与特意来草原交换金神石的兽人交易，先只带这些东西。”
猁渔悄无声息的走近，“谁去？”
两只花豹全都抬起头，圆润的眼睛格外明亮。
顾九黎有些犹豫。
堵住在草原大路，阻止专门为金神石而来的兽人去热林，算是彻底得罪草原部落。
红云部落和月明部落暂时不用管。
大力部落和长角部落、黑白部落，如果愿意带着神石和各种物品去草原大路与神山部落抢生意，大家就各凭本事。
起码黑白部落应该不会直接找神山部落的麻烦，神山部落也会适当的补偿黑白部落。
另外两个部落等大力部落和长角部落做出反应再思考如何对待这两个部落也不迟。
去堵草原大路，神山部路面临的最大威胁根本就不是草原部落，其实是随时可能从草原大路经过的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无论草原部落对神山部落的行为有多不满，聚集多少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去草原大路，找神山部落兽人的麻烦，神山部落的兽人最多也只是损失些货物，不至于被抓住。
换成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结果就变得说不准。
顾九黎摇头，“这件事还要等，别着急，我先去找鹿青和鹿水清。”
虎啸早就亲自去找过两只斑点鹿，明确的表示，部落愿意给鹿青和鹿水清足够的高等水神石和高等冰神石，帮助两只斑点鹿尽快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可惜鹿青和鹿水清没有心动，至今依旧不曾使用高等神石。
猁渔抬头望天，提醒道，“鹿青和鹿水清刚才说，处理完剩下的草药就睡觉，现在差不多已经陷入沉眠。”
顾九黎轻拍猁渔的手臂，语重心长的道，“不要太急，否则容易出错，我明天再去找鹿青和鹿水清，有结果立即告诉你。”
猁渔不为所动，居高临下的俯视被侧躺的白狮圈在柔软腹部的顾九黎。
白狮抬爪，没有伸出爪尖，只是想让猁渔退后两步，别再给顾九黎施加压力。
顾九黎握住狮爪，语速越来越快，“如果只能有一个祭司去草原大路，我会主动告诉首领，不想离开部落。”
猁渔终于满意，矜持的点头。
豹风和豹力见状，蠢蠢欲动
白狮慵懒的打着哈欠，视线不经意似的扫过豹风和豹力，吓得豹风和豹力立即停在原地，各自看天看地，不敢与白狮对视。
神山部落只有狮虎豹不能与猫打架的规定，从来没有狮子不能打花豹的说法。
顾九黎知道部落对神石的需求有多迫切，翌日，天边刚泛白，他就去找鹿青和鹿水清。
最近两只斑点鹿非常喜欢去草原边缘寻找各种草药和野果，稍微去晚些，说不定两只斑点鹿已经离开平时休息的地方。
他开门见山的道，“部落现在非常需要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然后重新提起神山部落打算做的事。
如果恰好有高级自然能力兽人经过草原，想要对神山部落的兽人动手，鹿青和鹿水清只需要为神山部落的兽人争取逃跑的机会。
鹿青下意识的抬头看天，似乎又在怀疑是不是做梦。
鹿水清紧张的握拳，自言自语似的道，“神山部落真的需要我和鹿青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反正你们不想再回月明部落，在外侧地带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内侧部落或中心部落带走，不能再返回外侧地带的部落。”狮白抬起眼皮，表情极认真，“只要神山部落还在，不会让任何部落带走神山部落的兽人。”
顾九黎点头，小声道，“神山部落未来会有很多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话音未落，他又道，“可惜现在只有你们才能使用高等神石，否则神山部落现在有五百六十八颗高等神石，至少也应该有超过两位数的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对不对？”
“什么？”鹿青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鹿水清颤抖着嘴唇道，“五百六十八颗中等神石？”
顾九黎莞尔，刻意放缓语速，“五百六十八颗‘高’等神石。”
狮白重复，“没错，高等神石。”
鹿青和鹿水清得到肯定的答案，确定没有出现幻听，非但没有因此安定，反而变得更迷茫。
五百六十八颗高等神石。
月明部落，总共才有六颗高等神石，其中一颗高等神石还被花红部落强行要走。
花红部落有多少高等神石，鹿青不知道。
他只知道，花红部落的巨鹿曾经为争夺一块高等神石，大打出手，连续三只壮年巨鹿因此丧命。
顾九黎小声道，“我可以带你们去临时公共山洞，清点神山部落拥有的高等神石，不过你们要暂时保守这个秘密，哪怕是面对月明部落的兽人，也不能告诉”
“你放心！”鹿水清双拳紧握，眼角隐约可见青筋的痕迹，“我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未来不会再与月明部落有牵扯！”
顾九黎愣住，下意识的看向鹿青。
他相信以鹿水清的鹿品，必定不会做出为得到高等神石与月明部落彻底切割的事。立即想到在喵山劳动改造，积极赎罪的斑点鹿，怀疑对方是不是又说出让鹿青难过的话。
“没事，我想看一下神山部落的高等神石。”鹿青摇头，解释道，“我和鹿水清不愿意吸收高等神石的力量，不是害怕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神山部落的祭司说的没错，他和鹿水清安心留在神山部落，最大的原因是神山部落对他们很好。
如果神山部落不再对他们好，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反而能让他和鹿水清有更多的退路。
这段时间坚持不肯吸收高等神石的力量，其实只是想将珍贵的高等神石留给神山部落的狮虎。
两只斑点鹿不得不承认，如果自然能力等级没有区别，狮虎兽人的狩猎能力和打架的本事，远超过其他物种的兽人。
身为鹿兽人，如果放弃自然能力的优势，必定打不过狮虎、豹。
运气好，可以打赢猫。
运气不好，只能被猫追着挠。
看见神山部落的高等神石，鹿青和鹿水清彻底放下顾虑，留在猁渔挑选的溶洞，专心提取高等神石的力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虎啸听说这件事，好奇的问顾九黎和狮白，两只斑点鹿为什么忽然愿意提取高等神石的力量。
顾九黎沉思许久，认真的告诉虎啸。
无论是当初没有立即同意提取高等神石的力量，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还是现在轻而易举的改变想法，全都因为鹿青和鹿水清是好鹿。
因为上午耽搁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顾九黎没能看见小灰树短暂变成小红树的过程。
他径直走向绿竹的花盆，发现绿竹停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纤细的竹根紧扒着花盆边缘。
顾九黎伸出手，耐心的询问，“你是不是想离开花盆？”
即使知道绿竹听不懂他说话，他也没有彻底放弃与绿竹进行最简单的沟通。
狮白告诉他，语调本身也是传递信息的方式。
狭长的竹叶快速晃动，竹根陆续沿着顾九黎的手侧攀爬，没过多久，绿竹就移动到顾九黎的手心。
趴在远处晒太阳的白狮转过头，高声道，“刚才绿竹的叶子，响声有些奇怪，很像红树找到迁徙队伍的临时营地，抖动枝叶的动静。”
顾九黎点头，停在原地，等待绿竹又一次发现，他真的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狭长的竹叶缓慢垂落，绿竹熟练的以竹根缠绕顾九黎的手指，只留两个最短小纤细的竹根指路。
顾九黎顺从的按照绿竹的指使动作，坐着滑板，看绿竹如同巡视疆域般勤恳的翻看土壤和草叶。
白狮试探着靠近绿竹，只要绿竹的竹根或叶片不再移动，他就立即停在原地，等到绿竹又开始以纤细的竹根拨弄土壤和草叶，他才会继续靠近。
太阳彻底落山之前，白狮成功的走到顾九黎身侧，亲昵的蹭顾九黎的头。
绿竹依旧缓慢前行，竹叶和竹根全都止不住的颤抖。
顾九黎见状，动作轻缓的拨弄白狮的胡须，语气嗔怪，“你看可怜的绿竹被你吓成什么样。”
白狮眯起眼睛，不仅没有躲开，反而低下头，纤长的胡须立即抵住顾九黎的侧脸。
如果顾九黎继续拨弄白狮的胡须，他与白狮的感受几乎不会有区别。
只一下，顾九黎就放弃白狮的胡须，握住狮爪揉捏，肆意挑衅藏在粉色肉垫深处的爪尖。
白狮蹲坐，转头看向移动速度越来越快的绿竹，低声道，“我原本打算，只要它驱逐我，我今天就不再靠近，没想到”
绿竹怕得最厉害的时候竟然将竹根全都插进土地，晶莹的翠绿瞬间褪色，如果不是如同亚成年兽人手腕粗却只有指节长的轮廓，看上去太不协调，说不定真的会有兽人将绿竹当成随处可见的普通竹子。
这让顾九黎和白狮立即想起，当初以同样的办法躲避野兽的红树。
白狮没有遭遇攻击或驱逐，经过短暂的犹豫继续向前行走，路过绿竹，停在顾九黎的身边。
狭长的竹叶始终颤抖，跟随白狮的位置缓慢移动。
发现白狮与顾九黎头碰头，狭长竹叶抖动的速度终于变慢，暗淡的竹身却逐渐恢复正常。然后依次抽出插入泥土的竹根，缓慢的动作看上去疲惫又可怜。
哪怕继续向前移动，绿竹也没能彻底忍住颤抖，委实胆小的厉害。
顾九黎不忍心，轻声道，“等会离开之前，你将小黄包的白石放进绿竹的花盆。”
连续几日，只要能找到空闲，顾九黎就会去种植队。
绿竹的要求仿佛永远不会改变，只要看见顾九黎，它就会伸长竹根，攀爬到顾九黎的手心。
十个竹根缠绕顾九黎的手指，两个竹根指明它想去的方向。
这让顾九黎经常怀疑，绿竹每次感觉到他靠近花盆，全都立即移动到距离他最近的位置，究竟是在期盼他的到来，还是期盼离开花盆，去草地闲逛。
然而它只肯认顾九黎。
哪怕是经常往绿竹的花盆放白石的狮壮，站在绿竹的花盆旁边，最多也只是让绿竹愿意挪动到距离他比较近的位置。
如果狮壮伸手，绿竹不仅不会顺着手腕向上攀爬，反而立刻移动到远离狮壮的位置，十二个纤长的竹根和狭长的竹叶全都变得僵直。
即使言语不通，狮壮也知道，绿竹是在防备他。
其实他不想继续自取其辱，但是真的很好奇。
他缓慢伸手。
绿竹瞬间消失，潜入花盆深处。
旱历第一百三十五天。
顾九黎决定给绿竹靠近小灰树的机会，第一次在太阳行至天空中央之前，带着小灰树离开花盆。
他不放心的嘱咐远处的兽人，“尽量避免绿竹扑进小红树的花盆。”
金虎、白狮、两只花豹、猞猁，全都陆续应声。
顾九黎看着五个兽人全都在小灰树和绿竹之间揣爪端坐的模样，不知不觉的扬起嘴角。
绿竹显然已经发现金虎、白狮、花豹和猞猁的存在，竹根挪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会立即停在原地，止不住的颤抖，只有狭长的竹叶依旧灵活，翻转的频率越来越快。
小灰树闪烁红光的瞬间绿竹突然停在原地。
白狮和金虎特意向两边挪动，防止狭长的竹叶无法对准小灰树。
小灰树第二次闪烁红光，顾九黎第一次觉得被竹根缠绕的手指很疼，随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语无伦次的道，“停！竹根！不！你的根会断！”
绿竹听不懂，十个纤细的竹根全都挥舞出残影，竭尽全力的向小灰树飞奔。
第130章 三合一
顾九黎既不能挣脱缠绕他手指的两个竹根, 又无法抓住绿竹，只能双脚猛蹬，紧跟着绿竹。
好在滑板的四个轱辘足够稳固, 即使沿途难免经过碎石、小坑之类, 有些崎岖的地方，只要他用尽蛮力，终究还是能顺利前行。
白狮、金虎、两只花豹和猞猁，第一次在小灰树短暂变成小红树的时刻，完全不在意小灰树, 表情呆滞的看着绿竹和顾九黎快速靠近。
腹部有疤的花豹闷笑，小声道，“虽然绿竹有十个竹根，顾九黎只有两条腿, 但是他们跑起来挺像。”
他顶着白狮意味不明的目光, 倔强的将这句话说完，原地团成毛球, 脑袋却依旧高昂, 舍不得移开凝视绿竹和顾九黎的视线。
另一只花豹、金虎和猞猁, 沉默的发抖。
小灰树第三次闪烁红光，绿竹的速度逐渐变慢，顾九黎感受到微疼的手指在颤抖, 这是绿竹的胆怯。
随着距离快速拉近, 绿竹终于后知后觉的醒悟, 即将苏醒的红树在什么位置。
顾九黎得到片刻空闲，试探着触碰缠绕手指的竹根, 想要以此提醒绿竹，对方不是只有十个树根, 还有两个被遗忘的树根。
没想到绿竹非但没有因此松开竹根，反而猛地绷紧竹根，又一次加速，目标明确的冲向白狮。
小灰树第四次闪烁红光，绿竹径直从白狮身边经过，停在小灰树的花盆下方，狭长的竹叶不偏不倚的对准小灰树。
顾九黎按住缺个轱辘的滑板，强行保持平衡，伸直长腿，精疲力尽的后仰，不出意外，立即被熟悉的气息笼罩。
白狮低声道，“手疼？”
即使小猫说不疼，他也不会相信。
顾九黎转头看去，缠绕竹根的手被狮爪托住，红肿的地方格外显眼。
小灰树第五次闪烁红光，绿竹如梦初醒，散落在身侧的竹根再次绷紧，顺着小灰树的花盆向上攀爬，然后滑落。
顾九黎被牵扯伤处，眨眼的速度悄无声息的变快。
白狮蹲坐，抬起另一只爪，毫不犹豫的划向竹根。
“诶？”顾九黎抱住狮爪，“只是看着狰狞而已，等会绿竹恢复冷静，放松竹根，红肿就会逐渐退散。”
话音未落，又一次顺着小灰树的花盆滑落的绿竹终于醒悟，它不止有十个竹根，还有两个绿竹停在顾九黎手边，狭长的竹叶瞬间僵硬。
它同时抬起三个竹根，最后只有一个竹根，小心翼翼的触碰红肿的手指。
顾九黎见状，哭笑不得，提醒绿竹，“你先将竹根彻底移开，然后再考虑愧疚自责的事？
绿竹依旧听不懂顾九黎的话，狭长的竹叶匆忙向小灰树翻转，显然顾九黎的伤，不足以令它忘记小灰树。
狮白变成人形，狠心按住依旧缠绕顾九黎手指的竹根，缓慢用力，纤细的竹根终于松动，颓然飘落。
顾九黎惊讶的瞪圆眼睛。
为什么会断？！
狮白立即解释，“不是我。”
绿竹跳起，落下，止不住的颤抖，像是疼得厉害。
只剩半截的竹根藏在竹节底部最隐秘的位置，另外十一个竹根张牙舞爪的摆动，接住半截断根，按在顾九黎的手指红肿的地方。
清凉滋润的感觉顿时蔓延。
小灰树还没彻底变成小红树，顾九黎的手指就彻底消肿，绿竹熟练的爬到顾九黎的手心，两个纤细的竹根在顾九黎的手指附近摆动，九个竹根全都指向半灰半红的小树。
顾九黎原本只是想给绿竹靠近小灰树的机会，没想让绿竹与小灰树近距离接触。
毕竟兽人对绿竹和小灰树太陌生，绿竹醒着，小灰树沉睡，即使绿竹做出危害小灰树的事，兽人也没办法及时发现。
可是现在，顾九黎委实不忍心对绿竹的要求视而不见。
他相信狮白不会说谎，绿竹的竹根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断开。
顾九黎双手捧着绿竹，缓慢靠近小灰树的花盆，这样不仅平稳，可以让胆小的绿竹安心，还能在绿竹想要往小灰树的花盆扑的时候及时阻止对方。
然而始终表现的焦躁急切的绿竹却忽然变得沉稳，一个竹根笼罩着顾九黎的手指，另外十个竹根交叉收紧，如同将自己五花八绑，狭长的竹叶安静得类似呆滞。
直到小红树逐渐褪色，绿竹才分出个纤细的竹根，缓慢探向小灰树花盆的透明液体。
顾九黎犹豫片刻，不仅没有阻止绿竹的行为，反而缓慢弯腰。
绿竹似有所感，笼罩顾九黎手指的竹根亲昵的蹭顾九黎的指腹。
腹部有疤的花豹眯起眼睛，低声道，“我怎么觉得绿竹的动作有些熟悉？”
眼皮有疤的花豹缓慢点头，两只前腿交叠，陷入沉思。
“这有什么熟悉不熟悉？”金虎满头雾水，不假思索的道，“绿竹对顾九黎最亲近，可能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举动，你看见却没记住。”
猞猁舔舐猫爪边缘不存在的浮毛，动作越来越慢。
如果将竹根换成白狮或森林猫的头，指腹换成顾九黎或狮白
猞猁摇头，决定立即忘记不值得记住的事。
纤细的竹根成功探入小灰树花盆的透明液体，如同画圆似的缓慢移动，掀起涟漪。
顾九黎清晰的感受到绿竹的竹根变得舒展，无意识的晃动，有点像狮虎豹猫的尾巴，悄无声息的反馈主人的心情。
狮白低声道，“开心、委屈、希望、依赖。”
绿竹主动抽出纤细的竹根，指向草地。
它没有触碰小灰树的意思，现在想要离开顾九黎的手心。
金虎、两只花豹和猞猁见状，全都走至远处，另外寻找晒太阳的地方，避免吓到胆小的绿竹。
顾九黎退后半步，特意在挨着小灰树花盆的位置蹲下，手掌紧贴草地。
只有两个竹根还搭在顾九黎手掌边缘的时候，绿竹忽然翻转狭长的竹叶，另一个竹根举着掉落的半截竹根摇晃，放在顾九黎的掌心中央。
然后它才彻底离开顾九黎的手掌，继续以竹根拨弄草叶和土壤，偶尔还会将竹根插进草地。
顾九黎安静的凝视差不多与他的手掌同样长的半截竹根，既心疼，又惊喜，喃喃道，“这是要送给我吗？”
绿竹莹润青翠，隐约散发荧光，竹根也是这样，虽然纤细，但是丝毫不影响美丽。
狮白拿起竹根，轻声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这是绿竹扯断的根，我不会相信这是竹根。”
顾九黎若有所思的道，“红树送给我和猁渔的树叶，触感如玉石，绿竹的竹根也是这样，你看断开的位置。”
那里有明显的撕裂痕迹，半边平整，半边凹凸不平。
狮白以指腹，分别触碰平整和凹凸不平的地方，清凉的感觉立即蔓延。
他低头凝视那根手指。
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刚才分明感受到有类似水，但是比水更厚重的东西在指腹抹开。
“你看！”顾九黎举起竹根，“你刚才触碰的地方是不是变得更平整？”
狮白眯起眼睛，缓慢点头，抬起那只手放在嘴边，轻声道，“似乎有特殊的味道，有些怪。”
顾九黎终于露出笑容，“这是竹香。”
绿竹这么与众不同，竹香比月明部落的竹房浓郁，委实算不上奇怪的事。
金虎、两只花豹和猞猁，全都看见顾九黎的手指被竹根勒得红肿不堪，绿竹举着断根为顾九黎的手指消肿的过程。
顾九黎相信这些兽人，不至于贪图竹根的用处，对绿竹心生歹意，自然也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大方的将半截竹根拿给好奇的兽人看。
“有点可惜。”豹风摇头，“绿竹的竹根有另外的用处，红树的树叶应该也会有特殊的地方。”
他知道，当初红树送给顾九黎和猁渔的红色树叶，早就被顾九黎和猁渔放进绿竹的花盆，因此白水才能变成浅灰色。
顾九黎闻言，下意识的看向绿竹的花盆。
如果将半截竹根放进去，绿竹能不能得到好处？
狮白捂住顾九黎的眼睛，“我去给绿竹换白石。”
停顿片刻，他又道，“绿竹如果在花盆发现这半截竹根，应该不会高兴。”
顾九黎点头。
绿竹主动认错，积极补救的态度，获得金虎、两只花豹和猞猁很大的好感，不仅白狮特意去狩猎，在临时公共山洞交换白石放进绿竹的花盆。
金虎、两只花豹和猞猁也陆续拿来小块的白石或白膏、白水。
这些全是迁徙队伍经过断崖的时候他们顺便积攒的存货，放着也没用，又不至于拿去临时公共山洞换积分，毕竟他们全都不缺积分，如今正好拿来投喂绿竹。
短短两日，绿竹就不再故意隐藏断裂的竹根，顾九黎又能数出十二个竹根，只是其中一个竹根明显比别的竹根短很多，好在长短没有耽误那个竹根拽住白石、拨弄草叶、插入土壤。
顾九黎这才逐渐放心。
旱历第一百三十八天，鹿青离开溶洞，告诉特意为他和鹿水清送饭的虎啸，他已经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虎啸非常高兴，又给鹿青很多高等水神石，“部落的下一个高级水自然能力兽人，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临时公共山洞的高等水神石，你尽管拿。”
鹿青既惊讶，又感动，委婉的道，“我现在已经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无论再提取多少高等神石的力量，变化都没有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变成高级自然能力兽人明显。”
虽然不知道神山部落是如何得到这么多的高等神石，但是鹿青不认为，未来神山部落还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么多的高等神石。
想要让这些高等神石发挥最大的作用，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将高等神石全都留给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帮助中级自然能力兽人快速变成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顾九黎与我说，你和鹿水清是好鹿。”虎啸轻拍鹿青的肩膀，莫名其妙的提起与神石毫不相关的事，意味深长的道，“我也觉得你和鹿水清是好鹿。”
没等鹿青有反应，他又道，“你放心，无论你和鹿水清在临时公共山洞拿走多少高等神石，未来部落再有可以提取高等神石力量的水自然能力兽人和冰自然兽人，他们都能在临时公共山洞得到足够的高等神石。”
无论多少？
足够？
鹿青从未想过，这些字竟然能与高等神石同时出现。
哪怕他是头傻鹿，如今也该明白，神山部落有稳定获得大量高等神石的办法。
况且鹿青不仅不傻，反而很聪明。
他收下虎啸给的高等神石，不再对与高等神石有关的事，有任何顾虑或好奇，安心等待鹿水清成为高级自然能力兽人。
因为绿竹只有在看见顾九黎的时候才愿意离开花盆，所以顾九黎逐渐空出更多的时间陪伴绿竹。
连续几天，他都是上午在临时公共山洞，下午去种植队。
神山部落的兽人有急事找他，只要问临时公共山洞的任何一个兽人，就能知道他在哪。
绿竹虽然胆小，但是不笨，起码可以理解，顾九黎不能随时陪在它的身边。
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事，不需要离开种植队，即使有兽人特意来找他，顾九黎也不会立即将绿竹送回花盆。
他通常会引起绿竹的注意，指向在远处等他的兽人，告诉绿竹，他即将去那个兽人所在的位置。
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绿竹拽住顾九黎的手指，不同意顾九黎离开，然后被捏着竹身提起，直接送回花盆。
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绿竹的竹根，疯狂的抽打草地，又被送回花盆。
第三次发生这样的事，绿竹沉默许久，转身走向不远处晒太阳的棕狮。
数不清多少次发生这样的事，绿竹终于不再像从前那么怕生。
只要神山部落的兽人没有变成兽形，绿竹最多可以接受两个完全陌生的兽人接近它。
如同狮壮、狮白、猁渔、豹风和豹力、虎猛这种，经常能见到的兽人，即使全都变成兽形趴在附近，它也不会再止不住的颤抖。
虎猛只觉得，他每次来种植队找顾九黎，绿竹看上去都比上一次正常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可以与绿竹交流，它最近很乖？”
狮壮有些不满，小声道，“绿竹从来没有不乖。”
虎猛敷衍的点头，“对，它从前只是胆小。”
顾九黎无声叹气，不答反问，“如果绿竹在花盆，竹根没有拽着白石，只要我伸手，它就会迫不及待的往上爬，等着去草地闲逛，这算交流吗？”
虎猛张嘴又闭上。
算不算？
有点怪。
眼皮有疤的花豹改变姿势，柔软的肚皮朝着日光，懒散的问道，“绿竹为什么不再胆小？”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绿竹就明显变得僵硬，狭长的竹叶太紧张，反而呈现微弯的弧度，颤抖着翻转，对准仰躺的花豹。
另一只花豹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绿竹。
留在草地的时候，绿竹通常很忙，十二个纤细的竹根，五个举着草叶，三个举着泥土，还有四个举着碎石。
绿竹丢掉两颗碎石，缓慢向顾九黎移动，彻底躲至眼睛又圆又大的花豹看不见的地方，紧绷的叶片才缓慢放松。
猁渔见状，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道，“刚才是谁说绿竹的胆子变大？”
眼皮有疤的花豹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顾九黎莞尔，解释道，“绿竹的胆子没有变大，只是愿意相信，兽人不会轻易伤害它。”
“我确实不会伤害它。”眼皮有疤的花豹立即道，“然而它依旧怕我。”
顾九黎半点都没同情花豹，“这是良好的危机意识。”
另一只花豹不知道什么是危机意识，只知道虽然豹委屈，但是豹坏竹好，当即笑得打滚。
白狮抖顺毛发，漫不经心的道，“你的兽形有多大？绿竹才多大？绿竹怕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狮壮点头，“如果你是绿竹，看见一头健壮的花豹双眼放光的凝视你。”
两只花豹异口同声的道，“豹可爱，应该与豹交朋友！”
顾九黎单手支撑下颔，改变狮壮的假设，“如果豹在野外，看见一头体型是大型野兽三十倍的野兽，双眼放光的凝视豹。”
两只花豹愣住，瞳孔骤然紧缩。
顾九黎又道，“这是个食草野兽，豹会怎么做？”
两只花豹对视，整齐的后退半步。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跑啊！
虎猛肆无忌惮的大笑，嗓音变得沙哑，“野兽可爱，应该与野□□朋友！”
两只花豹瞪大眼睛，敢怒不敢言。
惹不起虎猛。
惹不起祭司。
惹不起白狮
嗯？
怎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在两只花豹看不见的角度，狮壮藏进白狮的阴影，满脸骄傲自豪。
猁渔看向绿竹，“它会将喜欢的草叶、土壤或石粒带去花盆吗？”
顾九黎摇头，“不会。”
“这么久，没找到可以让它满意的草叶、土壤和石粒？”虎猛面露同情，不假思索的道，“下次再来这边，我给它挖点新鲜的土。”
腹部有疤的花豹重新趴下，“危林旁边有片很漂亮的花，我给绿竹挖些花土。”
“绿竹是竹子，怎么可能喜欢花？”眼皮有疤的花豹摇头，“应该去树下给绿竹挖土。”
白狮伸直两条前腿，若无其事的按住顾九黎的腿。
不久之后，移开狮爪，不出意外，看见清晰的印记。
“不用特意带土。”顾九黎摇头，轻声道，“狮白每次狩猎都会顺便收集些不同的土，送到种植队。”
狮壮的脸上浮现疑惑，“可是绿竹对那些土，没有任何兴趣，哪怕是堆积在它身边，它也会特意绕过那些土，好像只是喜欢挖土和竹根插入草地的过程？”
腹部有疤的花豹拍爪，笑着道，“绿竹喜欢挖土，可能像是猎豹喜欢奔跑，花豹喜欢下水，雪豹喜欢爬树？”
顾九黎再次摇头，脸上浮现犹豫，语气迟疑，“我已经观察绿竹很久，最近总是觉得绿竹是想找个可以扎根的地方。”
“什么？”猁渔愣住。
虎猛无意识的揉耳朵，“扎根？”
眼皮有疤的花豹满头雾水，“绿竹为什么要扎根？”
腹部有疤的花豹，语无伦次的道，“小灰树的花盆最开始全是土，然后逐渐变成膏体和液体，现在全是液体，绿竹最开始就是在白水潭，对于红树和绿竹来说，液体才是最适合的食物？”
顾九黎神色复杂，低声道，“我也不理解绿竹的想法，这只是个猜测。”
白狮抬起头，“谁每天只吃肉，不吃野果和野菜？”
腹部有疤的花豹张嘴又闭上，无话可说。
顾九黎轻咳，握住狮爪揉捏，解释道，“我发现绿竹的方向感很好，每天都会在不同的位置落地，然后认真的观察草地的植物、土壤和杂质。如果不是想找个扎根的地方，我想不到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停顿片刻，他又道，“绿竹刚开始发现狮白在别的地方带来的土壤，短暂的高兴过，直到发现，没办法在附近找到相似的土壤，绿竹才不再理会狮白在别的地方带来的土壤。”
“既然喜欢狮白在别的地方带来的土壤，为什么非要在附近扎根？”虎猛不知不觉的揪住头发。
狮壮小声道，“这里有红树。”
猁渔缓慢摇头，“如果绿竹真的是想要扎根土壤，只需要将喜欢的土壤带回花盆，没必要非要找个地方扎根。”
话毕，他觉得这句话说的有些怪，哑然失笑，“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顾九黎垂下眼皮，安静的凝视依旧在忙碌的绿竹。
白狮头顶毛绒绒的耳朵忽然缓慢抖动，低声道，“绿竹在说话。”
这次不等有人询问，他就告诉这里的兽人，“听不懂。”
附近的兽人闻言，立即转过头。
绿竹十二个纤细的竹根快速挥舞，狭长的叶片也不停抖动，竹身缓慢摇晃，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兽人的目光。
此次此刻，哪怕言语不通，交流困难，神山部落的兽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分辨绿竹的情绪。
什么事让绿竹这么开心？
两只花豹立即想跑到绿竹身边看热闹，豹爪刚离地就感受到白狮锐利的目光。
顾九黎故意加重走路的声音，避免绿竹沉浸在喜悦的情绪，忽略他的靠近，然后突然被他惊吓。
绿竹感受到有兽人靠近，舒展的竹根瞬间紧绷，翻转叶片，看见顾九黎，它才重新放松，竖起最长的竹根。
顾九黎在绿竹身边蹲下，顺从的伸手，不动声色的观察绿竹的‘战果’。
撕碎的草叶、散乱的土壤、细小的石粒，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绿竹特别高兴的地方。
绿竹抓住顾九黎的手指，兴奋的绕着顾九黎跑圈，直到后知后觉的发现狮白和狮壮走向这边，它才突然静止。
狮白立即停在原地。
狮壮后退半步。
绿竹挥舞纤细的竹根，愤怒的抽打草地，留下深刻的印记。
狮白接连后退五步，低声道，“它非常不希望我靠近。”
狮壮苦笑道，声音越来越低，“每当我觉得绿竹已经有些信任我狮子终究没办法与猫相提并论。”
猁渔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绿竹肆无忌惮的偏爱与猫有什么关系？
顾九黎随着手指被竹根牵扯的力道缓慢蹲走，好在他是猫，哪怕不是兽形，也足够柔软灵敏，才不至于狼狈。
绿竹停在草地最秃的地方。
凭猫兽人敏锐的视力，顾九黎能够轻而易举的发现十二个小洞。
绿竹缓慢挪动，十个竹根顺畅的钻进十个小洞，一个竹根拽着顾九黎的手指，一个竹根指向它的花盆。
顾九黎转头看向远处的兽人，认真的道，“我依旧觉得它是想找个满意的地方扎根。”
虎猛抓住头发的手变成两个，自言自语似的道，“那它指向花盆是什么意思？”
顾九黎保持沉默。
猁渔嘴唇抖动，缓慢摇头。
狮白走向小灰树的花盆，换个角度观察绿竹。
狮壮和两只花豹对视，疑惑非但没有解答，反而更茫然，亦步亦趋的跟在狮白身边。
“这”虎猛又一次道，“绿竹现在是什么意思？”
顾九黎依旧沉默，安静凝视绿竹狭长的叶子。
如果他假装不懂绿竹的意思，绿竹会不会放弃？
狮白低声道，“绿竹不仅想在那里扎根，还希望顾九黎以花盆的液体浇灌它。”
“什么？”腹部有疤的花豹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
“疯了！”眼皮有疤的花豹痛心疾首。
虎猛无意识的张嘴，视线在绿竹和绿色花盆之间反复移动，忽然反省，“种植队这么忙，我今天是不是不应该来种植队添麻烦？”
猁渔听见这句话，差点被气笑，翻着白眼远离虎猛。
绿竹发现顾九黎没有反应，纤细的竹根急得弯成圆形。
顾九黎无奈扶额，低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些浅灰色液体没办法补充？积攒很久才能有这么多。”
绿竹显然无法听懂这么复杂的句子，只知道顾九黎在对它说话，狭长的叶子快速抖动。
然而顾九黎也听不懂绿竹的意思。
腹部有疤的花豹难以理解绿竹的想法，如同被绿竹欺负似的委屈，小声念叨，“浅灰色液体浇灌泥土，这不是浪费吗？当初顾九黎和猁渔全都将红树送给他们的红叶，放进绿竹的花盆，白水才能变成深灰色液体，后续不知道又放进去多少白石，深灰色液体才逐渐变成浅灰色液体。”
豹爪在草地留下深刻的印记，他越想越气，口不择言的道，“它不想要浅灰色液体，可以给种植队！祭司就是太心软，只教绿竹习惯部落的兽人，不再害怕，不教绿竹，神山部落是它的救命恩人。”
眼皮有疤的花豹感受到白狮的目光，下意识的向前半步，挡住腹部有疤的花豹，低声道，“你冷静些。”
腹部有疤的花豹团成毛球。
狮壮小跑过去，低声道，“豹力，你别生气，如果顾九黎真的答应绿竹，取绿色花盆的浅灰色液体灌溉绿竹扎根的地方，那片土地的土质必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种植队在附近种植，其实也会有很好的效果。”
腹部有疤的花豹悄无声息的抬爪，轻拍狮壮的腿。
我知道，即使绿竹发疯，顾九黎也不会跟着发疯，任由那么多浅灰色液体浪费，刚才只是气昏头。
好兄弟，挡住你哥的目光！
狮壮与花豹，虽然不会有言语不通，无法交流的问题，但是也没办法通过豹爪与花豹心意相通，见豹力毛球不再紧绷，他就以为豹力已经不生气，重新回到狮白身边。
顾九黎没听见身后的吵闹，专心与绿竹沟通，可惜双方存在言语和外表的双重鸿沟，又对彼此一无所知，交流难度远超第一次在喵山降落的流光。
最后他委实没有办法，只能转身离开，假装依旧没明白绿竹想要表达的意思。
绿竹却留在原地，两个竹根陆续插进小洞，狭长的竹叶紧跟着顾九黎的背影移动。
猁渔双手抱胸，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顾九黎叹气，“等会我再去试一下能不能将它送回花盆，如果不能，等我离开，狮壮先去给它浇点水。”
绿竹前所未有的固执。
顾九黎不仅当天没能将它送回花盆，接下来的三天，每一次想要将绿竹送回花盆，绿竹都不为所动，最多只抽出一个竹根与顾九黎交流，剩余的十一个竹根全都深插土地。
想要将绿竹送回花盆，只能强行将绿竹挖出来。
暂时不考虑，这个过程会不会让绿竹害怕、受伤。
如果将绿竹送回花盆，绿竹又想从花盆逃跑，反而会让绿竹更危险。
第四天，种植队发现非常严峻的问题。
种植地的土质，没有预兆的快速变得干燥，很多植株叶片边缘都悄无声息的变黄，出现干枯的预兆。
没有被开垦成种植地的位置更离谱，草地不仅干枯，还出现明显的干裂纹路。
顾九黎蹲在既能看见种植地，又能看见非种植地的位置，心中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狮壮满脸犹豫，语气迟疑，“现在只有两片土地，没有出现明显缺水的现象。”
“哪里？”虎啸立即追问。
狮壮小声道，“巨叶止血草的种植地，还有绿竹扎根的地方。”
顾九黎闭上眼睛，“我去喵山引水，这是迟早的事，哪怕现在不做，等到部落盖完房子，提前预留的水管通道也不能浪费。“
只是他原本打算，等到最后一次确定盖房结构图的时候同时完成引水和排列水管的事。
现在却不得不提前引水。
猁渔捂住脸，沉默的叹气，想到他和顾九黎在迁徙途中给小灰树找水的曲折经历。
有段时间，神山部落的水自然能力兽人，只要看见他和顾九黎，表情就会变得不自然。
整个神山部落，只有鹿青这个水自然能力兽人，没有经历过被小灰树掏空的痛苦。
这不是因为鹿青原本就是中级自然能力兽人，现在是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只是因为鹿青从来没有为小灰树浇过水。
猁渔低声道，“去找鹿青和鹿水清，昨天鹿水清也成功的变成高级自然能力兽人，先给种植地补充足够的水。”
腹部有疤的花豹转身就跑，直奔喵山。
眼皮有疤的花豹面露迟疑，提醒道，“鹿水清是冰自然能力。”
猁渔点头，眼皮都懒得抬，平波无澜的道，“冰可以变成水。”
对于引水，顾九黎早有打算，最初曾在喵山溶洞和宽河之间犹豫，引水的地点，如今已经彻底决定在喵山溶洞引水。
首先，距离近，可以选用的方式比较多。
其次，神山部落的兽人经常在喵山溶洞寻找钟乳石和石膏，对喵山溶洞的掌握程度比较高。
最后，喵山对神山部落很重要，除非是雨季或旱季，否则不会没有兽人守在那里。如今兔兽人又积极为孕树分枝，未来将孕树的树枝全都移植到喵山附近，刚好可以保护引水的设施。
前往喵山之前，顾九黎又去找绿竹，试着将绿竹带回花盆，绿竹依旧不为所动。
虽然绿竹特别惦记花盆的浅灰色液体，但是扎根草地，远离浅灰色液体的四天，没有让绿竹变得狼狈。
竹身青翠，竹叶挺直，竹根
顾九黎捏住竹根，仔细观察，确定竹根变得更粗。原本最多只是十根头发，现在至少是十三根头发。
他挑起眉梢，眼底浮现迟疑。
难道扎根泥土，真的对绿竹有好处？
绿竹任由顾九黎捏着它的根须，不仅没有反抗，反而以尾端轻蹭顾九黎的手指。
这种麻痒刺痛的感觉，委实算不上好受。
可是看着绿竹如同撒娇似的模样，顾九黎还是扬起嘴角。
他走向绿竹的花盆，盛出大概一百克的浅灰色液体。
然后不管绿竹能不能听懂，低声道，“我觉得白水变成深灰色液体是因为红树的树叶，深灰色液体变成浅灰色液体却是因为你的存在。”
“上次豹飞受伤，急需从美鬃部落带回来的草药配药，我曾拿走这么多浅灰色液体，现在我也给你这么多浅灰色液体，后续怎么办，先看这些浅灰色液体有什么效果。
话毕，他将这些浅灰色液体浇灌在绿竹的根部，转身离开。
狮白带队狩猎，短时间内不会返回兽人聚居的地方。
种植地忽然面临随时干枯的危险，虎啸非常紧张，决定亲自去喵山陪顾九黎引水，猁渔更坐不住，豹风和豹力既不愿意错过送到眼前的热闹，又担心种植地，自然也不愿意离开。
顾九黎思考片刻，在临时公共山洞点出两个金自然能力兽人，两个土自然能力兽人。
因为这件事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早就在顾九黎的计划表上，所以他半点都不慌忙，直接带着虎啸等人前往他已经看好的溶洞，解释道，“第一个溶洞在临近山脚的位置，优点是地下水的水位高，溶洞很浅，可以挖条沟渠形成溪流。”
他找出挖沟渠的图样，递给虎啸和猁渔看，“如果这条沟渠存在的时间足够长，可能会吸引野兽在附近徘徊。”
猁渔闭上眼睛，闷声道，“野兽全都聚集在沟渠附近，刚好可以避免狩猎队在清理喵山野兽的时候粗心大意。”
神山部落要在喵山等待鸟兽人、准备盖房的材料、又要引水，接下来清理喵山野兽的频率必定会越来越频繁。
虎啸沉默许久，诚实的道，“这个图，我看不懂。”
“没关系。”顾九黎礼貌微笑，“我会亲自带着部落的兽人挖沟渠。”
两只花豹悄无声息的对视，不约而同的后退。
首领真勇！
这话都敢说。
不愧是首领！
见过第一个溶洞，九个兽人继续上山。
顾九黎低声道，“第二个溶洞是部落的兽人度过旱季的溶洞，那里有整个喵山最深的水潭，可惜水位比较低，我打算在水潭边建造水车，然后在溶洞外挖沟渠。”
他拿出水车的图样递给虎啸和猁渔。
“水车需要部落的兽人推动，可以将深水潭的水扬至高处，顺着部落挖的沟渠落至山下，部落的兽人聚居的地方，适合在部落大量缺水的时候临时救急。等到兽人停止推水车，沟渠就不会再有新的水。”
猁渔闭上眼睛，点头。
虎啸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顾九黎的脸上浮现困惑，“这次也看不懂？”
虎啸沉默片刻，若无其事的道，“水车是金属材质？你觉得什么样的兽人适合推水车。”
顾九黎总共找到五个适合引水的溶洞。
第三个溶洞和第四个溶洞紧挨着，在半山腰的位置，水位几乎与溶洞的入口持平，只是距离洞口太远，很难在溶洞内挖沟渠。
他决定在这里以管道虹吸的方式引水，虽然前期需要大量的金属，后期也需要维护管道稳定，但是可以减少地下水从地表经过被污染的可能。
沟渠的水用于灌溉种植地，管道的水用于兽人洗漱做饭。
第五个溶洞，单纯是个备选，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能引水，但是每种引水方式，神山部落都有更好的选择。
虎啸侧头凝视年轻兽人自信温和的面容，分明什么都没听懂，困扰他的慌乱却悄无声息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