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三合一
白狼首领在半天之内凑齐九十筐干草药, 八十块金属，又一次赶来神山部落。
因为已经充分的见识到黑石部落的兽人对彼此的防备，顾九黎和猁渔特意留在公共山洞, 没有下山。
避免白狼首领不依不饶的向他们追问, 灰狼祭司和白照从神山部落换走什么。
虽然有办法应付白狼首领，但是没必要听他的暴躁狗叫。
猫黑挑选的兽人，全都是闲不嘴的性格。
听说白狼首领再次来到部落，留在部落的兽人几乎全都跑去山下看热闹。脸上既有因为白狼首领带来的东西，扬起的笑意, 又有惊讶和沉思。
九十筐干草药，八十块金属。
数量竟然与传言完全相同。
从海边获得盐的方法，真的卖给黑石部落三次？！
有些兽人怕留在公共山洞的祭司寂寞，不知疲惫的在山下和山上往返, 积极转诉山下发生的事。
“虎猛和兔白已经清点完黑石部落的首领带来的东西, 九十筐干草药，至少分出二十筐没用的杂草, 八十块金属的重量也不对劲, 首领非常生气。”豹风也很生气, 爪尖在石桌表面留下明显的痕迹。
猁渔盯着豹风的爪子，语气平波无澜，“如果不是部落即将迁徙, 不会带走这个石桌。因为这些爪痕, 你会被罚积分。”
豹风愣住, 低头看向石桌，立刻收爪, 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
猁渔没理他, 从背在腰侧的皮包中拿出金属片，如同自言自语似的道，“这是损坏公共财产，不仅得赔偿，还要罚款。”
豹风没听懂，目光茫然，毛绒绒的耳朵逐渐向后移动。
难道他理解错误，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不是这次先不罚他？
顾九黎面露无奈，小声道，“这只是我暂时拟定的规则，还没有经过投票同意，你只需要心中大概有数，然后告诉我是否可行，不用现在就逐字记住。如果将来这些规则，没能通过兽人投票，你岂不是白费功夫？”
“不！”猁渔坚定摇头，“我觉得这些规定非常好，投票的时候肯定能通过。况且我不在迁徙之前记住这些内容。迁徙途中就没办法通过观察，确定这些规则是否有用。”
停顿片刻，他又道，“不仅我要记住，首领、狩猎队、采集队和种植队的各个小队长也要记住这些规则。”
顾九黎非但没有说服猁渔，反而被猁渔说服。
只能去给猁渔倒杯水，保持沉默。
豹风见状，悄无声息的伸长脖子，试图分辨金属板上的字，眉头越皱越紧糟糕，只能看懂三分之一。
感受到猁渔的目光，他立刻道，“我是听你说狩猎队的小队长必须记住这些内容，所以才好奇。”
人口普查时狩猎队重新组队，正式编号，豹风是狩猎七队的小队长。
猁渔点头，表情严肃，“能看懂多少？”
豹风眼底闪过清晰的后悔，尴尬的转过头，试图略过这个问题。
猁渔却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做出猜测，“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五分之一？六分之一？”
只要豹风不回答，猁渔就不停的猜测，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旁边的豹力见状，屁股离开石凳，逐渐消失，藏至桌底。
顾九黎被逗笑，抬手捂嘴，不动声色的后退。
谁能不怕冷脸的猁渔？
他也怕。
豹风不敢再消极抵抗，连忙道，“三分之一！我能看懂三分之一！”
猁渔紧绷的脸色稍缓，向不知不觉早就远离石桌的豹风招手，“你来念金属片上的内容，我教你认剩下的三分之二。”
豹风呐呐点头，缓慢走向猁渔，环顾四周，看向顾九黎的目光满是祈求。
行至石桌边缘，他踢在豹力的屁股上，咬牙道，“起来！你和我一起学认字。”分担来自猁渔的压力。
豹力很想假装不存在，可是猁渔叫他的名字！
他汗流浃背的从石桌底下爬出来，小心翼翼的道，“你们不想知道山下正在发生的事吗？真的很精彩。”
顾九黎轻咳，故作惊讶的问，“刚才没说完，山下发生的事？”
“没有！”豹风和豹力异口同声的给出否定的回答，“真的没说完！”
即使已经说完，他们也能回忆起没来得及说的细节。
猁渔看向顾九黎，“你很好奇？”
豹风和豹力的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他想不发现都难。
顾九黎笑道，“毕竟灰狼祭司和白照还没来，看首领是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当是提前积累经验。
“至于教认字”他给出建议，“可以在太阳落山之后再叫来所有小队长，狩猎队、采集队、种植队再加首领，总共四十个兽人，刚好我们各自负责二十个。”
如此对比，猁渔在记忆方面的天赋更加明显。
站在相同的起跑线，只有他能和顾九黎一样成为老师。
这番话令猁渔和豹风、豹力的表情同时松缓。
前者天赋秉异，无法理解别人的认字速度为什么很慢，经常怀疑认字慢的兽人是因为不认真，因此对于教学的态度，热情且严苛。
后者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同学越多，识字速度最慢的概率就越小。
猁渔矜持点头，“可以。”
“那我先继续说山下发生的事！”豹力迫不及待的道，“黑石部落的首领刚开始还不肯承认，他带来的东西不对劲，挨了顿打，反而肯说实话。”
豹风冷笑，精准的做出总结，“贱皮子。”
“什么实话？”顾九黎眼中浮现好奇。
豹力模仿白狼首领沮丧的语气，“确实少些东西，我以为你只会数草药的筐数，金属的块数。没想到你会专门找兽人，仔细检查每株草药和每块金属。”
猁渔和顾九黎第一次听见这句话，表情立刻变得奇怪。
这？
顾九黎莞尔，“看来黑石部落的首领比黑石部落的祭司诚实。”
“傲慢的蠢狼。”猁渔摇头，懒得掩饰他对白狼首领的鄙夷，“黑石部落的首领也比黑石部落的祭司蠢。”
狮白走进山洞，只听见顾九黎和猁渔的话，若有所思的道，“正是因为黑石部落的首领和黑石部落的祭司，各有所长，黑石部落才能保持微妙的平衡？”
起码截止到目前，白狼依旧能凭借勇猛和壮硕，压制灰狼的小心思。
“山下怎么样？”豹风看向狮白。
豹力露出笑容，“首领有没有再揍黑石部落的首领一次？”
傲慢的蠢狼！
跑到黑石部落看不起豹！
要不是首领打狼，不允许其他兽人插爪，豹力非得趁机挠秃白狼首领的屁股，看着白狼首领从头秃到屁股，灰溜溜的离开神山部落。
狮白坐在顾九黎身边，漫不经心的道，“没打，只是让黑石部落的首领翻倍补上缺少的东西。”
九十筐干草药里有二十筐野草，白狼首领答应补三十筐干草药，二十筐水晶肉。
八十块金属重量不对劲，算是缺十块，需要补二十块。
“黑石部落怎么有这么多水晶肉？”猁渔眼中浮现好奇。
顾九黎同样好奇这件事，追问道，“你们知道吗？”
豹风眼底浮现犹豫，“好像是黑石部落上一任首领的上一任首领，喜欢趴在水晶肉上面睡觉。从此之后，黑石部落的狼就以能趴在水晶肉上面睡觉为荣。”
因为水晶肉比月光石更容易得到，黑石部落的兽人不至于因此疯狂，神山部落的兽人又不喜欢黑石部落的氛围，即使有兽人专门去黑石部落交换东西，也不会特意关注这件事。
所以神山部落现在才发现，黑石部落有很多水晶肉。
狮白若有所思的道，“是不是可以趁这次机会，掏空黑石部落经历三代首领，积攒的水晶肉？”
“还有！”顾九黎的眼睛陡然明亮，语速越来越快，“我觉得黑石部落不仅有积攒很久的水晶肉，还有狩猎花呗兽的特殊技巧。”
猁渔立刻道，“黑石部落更换首领的速度，几乎与神山部落原本更换祭司的速度相同。老祭司曾告诉我，神山部落的每个祭司差不多能见到两次花贝兽的珍珠，偶尔运气好，可以见到三次。”
自从两个部落开始换盐，黑石部落陆续拿出来的花贝兽，数量肯定超过十只。
狮白转头看向顾九黎，语气笃定，“你想要黑石部落狩猎花贝兽的办法。”
顾九黎眼中浮现犹豫，“首领是不是还没告诉黑石部落的首领，怎么从海边获得海带？”
他解释道，“部落马上就要迁徙，来不及去海边验证黑石部落狩猎花贝兽的办法我信不过黑石部落的兽人。”
好在部落的选项有很多，可以同时问白狼首领、灰狼祭司和白照。
像是追问灰狼祭司有关于白石部落的事那样，先告诉他们，这件事神山部落的兽人会同时询问黑石部落不同的兽人。
如果对方说谎，神山部落会立刻发现不对劲。
狮白带着豹风和豹力去给白狼首领送海带排骨汤。
没想到白狼首领心中只有盐，虽然喝海带排骨汤的时候如同风卷残云，速度丝毫不比灰狼祭司慢，但是提起交换，白狼首领却没有任何兴趣。
虎啸见状也不勉强，让兽人去拿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
种植队上一批种下的止血草，正好在雨季结束，接连进入成熟期。
白狼首领亲眼见证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止血效果，无论虎啸说什么，他都肯答应。
培养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办法，最后不仅问出黑石部落狩猎花贝兽的特殊技巧，还让白狼首领心甘情愿的说出对北边和西边所有部落的印象。
虎啸已经问过顾九黎，可以直接告诉白狼首领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
神山部落彻底远离黑石部落之前，黑石部落已经知道如何煮盐的兽人，必定会想尽办法的保密。防止同部落的其他兽人知道，可以在神山部落交换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
第二天，白狼首领补齐欠缺的东西。
虎啸立刻带白狼首领上山，前往早就废弃的山洞。
他拿起装满咸水的木桶，先当着白狼换首领的面用木勺喝半口，然后对白狼首领道，“尝下味道，是不是几乎与海水相同。”
白狼首领仔细品味，坚定摇头，“有很大的区别。”
话毕，他看向虎啸的目光充满怀疑。
“除非你能在神山部落迁徙之前送来足够的海水，否则我只能用盐水告诉你，如何通过海水得到盐。”虎啸冷静的做出解释。
可能是因为没少挨揍，早就彻底记住虎爪怕在狼身上有多疼。
白狼首领见识过煮盐的完整过程，脸色虽然难看的厉害，但是起码没在神山部落发疯。
虎啸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回头看去，语气有些尴尬，“黑石部落的首领说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是骗子，他再也不会来神山部落。”
“没关系。”顾九黎走到虎啸身边，看着白狼快速消失的背影，语气轻松，“他不来正好，灰狼祭司和白照因为有意躲着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来交换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
他告诉灰狼祭司，神山部落会在雨季结束的第十天早上离开，这是假话。
神山部落会在雨季结束的第八天早上离开，距离现在，只剩六天。
留给灰狼祭司和白照的时间已经不多。
正如顾九黎猜测的那样，白狼首领不再来黑石部落，灰狼祭司立刻开始行动，借口继续用黑石与神山部落交换月光石，陆续将九百块金属、一百筐水晶肉、两百株连泥带根的短节草送到神山部落。
顾九黎不仅如约告诉灰狼祭司，从海边获得盐和海带的办法，还拿出两箱珍珠送给灰狼祭司，成功说服灰狼祭司带黑石部落的兽人去挖月光石，拿回黑石部落自圆其说，留下已经送到神山部落的黑石。
临近出发，神山部落打算准备些熟食带着。接连从黑石部落得到的水晶肉为方便携带，也应该先煮成不会轻易被撞碎的一代水晶。
正好缺黑石烧火。
相比不用找任何理由，光明正大的带着无数藤筐前往神山部落，没有狼敢质问的白狼首领和轻而易举的找到完美理由做掩护的灰狼祭司，白照显得有些可怜。
他甚至只能找得到五个信得过狼兽人，帮他将两千筐水晶肉和五十块金属陆续送来神山部落，期间用到的大部分筐都是由猁渔提供。
与此同时，雨季之前与狮白、虎猛等兽人有交集的黑石部落兽人也用各种理由来到神山部落。
因为白狼首领、灰狼祭司和白照给得太多，神山部落没有再将从海边得到盐的办法，交易给黑石部落的其他兽人。
无论黑石部落的兽人如何质问。
神山部落的兽人只有一句回应。
“首领和祭司，不允许我们用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做交易。”
顾九黎无法猜测，这句话传回黑石部落，白狼首领、灰狼祭司和白照各自会有什么样的理解。
起码直到白照终于将两千筐水晶肉和五十块金属，全都送到神山部落。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没有跑到神山部落要求售后。
猁渔如约将煮盐的方式教给白照，又用收集海带的办法，问出黑石部落狩猎花呗兽的特殊技巧。
原本还想问关于白石部落的事。
为避免黑石部落的首领因为私心，不愿意告诉更多的兽人，培养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方式。
猁渔打算看在白照不仅是经历最大的困难才完成交易的兽人，还从头至尾没有试图谎报数目的份上，直接将培养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方式送给白照。
可是白照几乎说不出有关于白石部落的事。
即使沉默许久，勉强说出几句话，内容也自相矛盾，完全没有与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的话，相同的地方。
猁渔心生犹豫，又问与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有关的事，惊讶得知白狼首领已经对黑石部落的所有兽人公布，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方式。
既然如此，他就不用再想办法给白照塞赠品。
最后白照带着两箱珍珠，心满意足的离开神山部落。
这是雨季结束的第六天，还有两天，神山部落就会迁徙。
不得不说，从某种角度看，黑石部落的兽人做事极具效率。
灰瞳和白光在这六天，不知疲惫的在神山部落和黑石部落之间往返，陆续将准备逃跑的狼，想要带走的东西，全都光明正大的拿到神山部落。
为此他们带回黑石部落十筐盐，第一次理解欠债的含义。
因为神山部落不缺盐，虎啸和猁渔本想直接将这些盐送给灰瞳和白光。
顾九黎却道，“如果灰瞳和白光只是借着神山部落的庇护，逃离黑石部落，这些盐给他们也没什么。可是灰瞳和白光即将加入神山部落，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分到十筐盐？”
正好在公共山洞的虎猛哑然失笑，“部落又不缺盐，虎才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虎啸神色沉重的摇头，“你不计较，另外会有兽人计较，善良不应该是吃亏的理由。”
猁渔提醒虎猛，“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路上或许会遇到陌生的部落和兽人，十筐盐可以换到很多东西。”
经过商议，灰瞳和白光以积分的方式，从公共山洞借走十筐盐。
公共山洞不会在迁徙的过程中要求灰瞳和白光还积分。
等部落找到适合留下的地方，彻底安定，公共山洞才会统计积分，强行规定欠积分的兽人，应该在怎样的期限内还账。
没想到神山部落还没迁徙，灰瞳和白光就用水晶肉换取的积分，成功抵消十筐盐的欠账。
虎啸知道这件事，心不在焉的点头，沉默许久，忽然问道，“还有多少兽人不愿意迁徙？”
猁渔闻言，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十六个成年兽人，两个老兽人。”
亚成年兽人和幼崽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和勇气，很容易受到身边成年兽人的影响。
自从公共山洞的兽人，在人口普查之后被强行分编成五十个小队，亚成年兽人和幼崽对迁徙的态度就不再惊惧。至少愿意相信，部落不会因为迁徙，放弃他们。
两个不愿意迁徙的老兽人，早就不再参与共同劳动，部落如今对老兽人的定期考核也不包括他们。
十六个不愿意迁徙的成年兽人，说出的理由各自不同个别兽人的理由听起来很像是在无理取闹。
虎啸安静的听完猁渔的解释，哑声道，“带我去找他们，部落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兽人。”
猁渔点头。
顾九黎眼中浮现犹豫，亦步亦趋的跟在虎啸和猁渔的身后，终究还是开口，“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考虑，这些兽人还是不愿意迁徙，应该不会因为首领的几句话，改变主意。”
虎啸停下脚步，疲惫的靠着山壁，颓然开口，“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能放弃。”
“你现在特意去劝这些兽人。”顾九黎垂下眼帘，声音越来越小，“大概率只能又一次让这些兽人确定，不迁徙的决心。”
猁渔无声叹气，声音沉闷，“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顾九黎点头，语气笃定，“有！”
虎啸和猁渔愣住，立刻转头，同时看向顾九黎。
碧绿的眼睛清澈见底，充满自信。
虎啸的手止不住的发抖，连声问道，“需要我怎么做？你觉得最少能劝走多少兽人？如果还是有兽人不肯走怎么办？”
问出最后一句话，他几乎被愧疚的情绪彻底淹没。
这本该是由他解决的难题，现在因为他的无能，只能压在年轻的祭司，单薄的肩膀上。
顾九黎眯起眼睛，依次回答虎啸的问题，“迁徙之前，不要去找这些兽人。用我的办法，最后肯定能带走所有兽人，你们不要再担心。”
“什么！”虎啸瞪大眼睛。
猁渔也因为惊讶，无意识的张开嘴，“所有？两个老兽人也能带走吗？”
“可以，全都可以。”顾九黎再一次给出肯定的答案。
虎啸和猁渔还是不敢相信。
可是做出这番承诺的兽人是顾九黎，不是别的兽人。
猁渔双手紧握，忍住想要追问的冲动，“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虎啸闭上眼睛，等到激动的情绪彻底恢复稳定才重新睁开，不放心的嘱咐，“如果有兽人最后依旧不肯离开，你不要因此自责。”
顾九黎沉默的盯着虎啸，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解释。
用他的办法，怎么可能无法带走所有兽人？
除非虎啸成为阻碍。
雨季结束的第七天，顾九黎拆掉山洞里的金属墙。
镶嵌在金属墙内充当窗户的一代水晶，全都煮成二代水晶，专门用于修补水晶箭。
他沿着山洞边缘缓慢移动，眼中逐渐浮现不舍，忽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
秃秃！
破壳二十几天的秃秃，不仅曾经略显稀疏的皮毛变得蓬松茂密，如今再也找不到任何斑秃的痕迹，同时也快速长高。
原本它只到顾九黎的膝盖高，如今顾九黎已经需要仰望它。
秃秃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枝叶走到顾九黎身边，右侧前蹄不停的敲打地面。
顾九黎看见藏在绿叶里的黄色果实，哑然失笑，“你又去祸害种植队的果园。”
他弯腰摘下黄色的甜甜果，从秃秃眼前晃过，然后塞进嘴里，清甜的滋味立刻蔓延。
雨季结束，狩猎队想尽办法的寻找野兽，采集队更是恨不得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就去野外，等到太阳彻底落山再返回部落，不肯错过任何采集的时间。
只有种植队陷入尴尬。
收集种子、整理准备带走的植株种植队能做的事，全都在雨季之前做完，如今只有狮壮依旧整日守在半山腰，时刻留意是否有突然成熟的果子。
可是狮壮没想到，秃秃总是比他更快的找到已经成熟的果子。没成熟也没关系，能吃就行，秃秃不挑。
不仅不挑，这只早就习惯被兽人投喂的野兽，偶尔还会投喂兽人。
每次秃秃叼着挂果的枝叶去找狮壮，狮壮都会陷入自我怀疑。
顾九黎不得不提醒狮壮，兽人进行种植是从无到有的尝试，秃秃寻找野果却是与生俱来的天性。
想要杜绝秃秃做错事，只能阻止秃秃靠近种植的区域。
好在神山部落即将迁徙，秃秃祸害注定没办法带走的植株，不会引起种植队的不满。
秃秃见顾九黎吃掉甜甜果，眼睛的轮廓发生明显的变化，嘴巴抖动，眨眼的功夫就将比顾九黎大腿长的枝叶全都咽进肚子。
顾九黎见状，忍不住抚摸秃秃的肚子，感叹，“你的牙是不是摆设？消化真好。”
柔软温暖的肚皮缓慢抖动，秃秃低头、张嘴、吐出光杆树枝。
这副画面无论看多少次，顾九黎都会觉得神奇，明知道秃秃永远不可能真正的回答他的问题，依旧没忍住，问道，“你吐出来的树枝，为什么不臭？”
不仅不臭，反而会在被火灼烧时散发类似青草的味道。
可是秃秃偶尔舔金属板、黑石、干树枝，不会留下任何特殊的气味。
“咩？”秃秃抬起头，安静的凝视顾九黎，清澈的眼睛逐渐因为不能理解掀起波澜，不知不觉的歪头，
“顾九黎！”虎猛的声音从山洞外传来，“公共山洞已经准备五个拉车，现有的金属能再组两个拉车，还要继续吗？”
“我在！”顾九黎勉强搂住秃秃的脖颈，走向山洞外。
不能留秃秃单独在山洞，如同摆设似的牙，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将洞中洞堆积的空心金属球咬破。
虽然不锋利，但是造成的效果，远超大部分小型野兽。
虎猛等顾九黎走出来，耐心的重复刚说完的话。
“先这样，算上第一辆拉车，总共六辆，暂时够用。”顾九黎道，“留下的金属，正好用做应急。”
公共山洞原本就积攒不少金属，最近黑石部落又接连不断的往神山部落送金属，以至于猁渔不得不为如何带走这些金属头疼。再加上部落的兽人全都在为迁徙做准备，走到哪里都能看见罗列整齐的木箱或空心金属球，顾九黎难免再次想起格外方便运送的工具——车。
虽然没有稳定的动力，但是谁能说人力不是稳定的动力？
顾九黎在公共山洞，找到许多金自然能力兽人帮忙，共同建造出第一辆金属车。
外表类似星网图片记载的古老年代公交车，兽人可以用人形走进去，里面完全平整，没有椅子，没有窗户。下方的轮子特别多，左边二十个，右边二十个。
装满东西，既能由两个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拉着走，又能由六个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扛着走。
如果是由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扛着走，车的底部会增加面积几乎是车底五倍的金属细网，不仅增加受力面积，同时也方便兽人调整位置，可以让车更容易的固定在兽人的背上。
优点在于能装很多东西，偶尔可以节省力气，随时都能丢在原地。因为足够显眼，丢掉之后再次找到的概率，大幅度增加。
缺点在于笨重，大部分时间都需要扛着，如果路过格外狭小的地方，可能会面临只能拆车的麻烦。
顾九黎还在冷静的审视第一版车的优点和缺点，神山部落的兽人已经愉快的决定，不仅要留下这辆车，还要造出更多的车！
缺少迁徙能力的幼崽和老兽人可以在迁徙的过程中躲在车里，即使有野兽突然袭击，金属车也能挡住至少三次攻击。
因为大多数情况，只有小型野兽能够偷袭兽人。
中型野兽和大型野兽的体型过于庞大，没有靠近兽人就会被发现。
顾九黎难以应付兽人的热情，思考的问题从究竟要不要留下车，变成应该如何改造车。
打算用车帮助老兽人和幼崽迁徙，首先要考虑通风，其次是添加水晶窗，方便车内的兽人与车外的兽人交流。
因为通风可能会提醒，主要靠嗅觉和视觉寻找猎物的野兽，金属车里有兽人。所以最后没有特意留通风口，只是在车的前方、后方、左右侧方，总共添加六个水晶窗。
为从容应付有突发情况，车内随时都会有掌握金自然能力的成年兽人。想要透气口，金自然能力兽人随时能在全是金属的地方开窗。
各个水晶窗上方都有随时能拉下的金属薄板，可以完全遮挡水晶窗，杜绝突然靠近的野兽因为水晶窗，发现车内有兽人的可能。
除此之外，顾九黎也考虑到金属车内部的稳定性，特意在金属车内增加许多刚好能被兽人单手握住的竖杆。
即使突然天降巨石，有这些竖杆，金属车也不会塌的太过分。
虎猛点头，语气充满不确定，“六辆车够用吗？”
“怎么可能不够？”顾九黎哭笑不得的解释，“如果肩膀挨着肩膀，并排坐着，每辆车可以坐二百个兽人。六辆车，能坐一千二百个兽人。雨季的人口普查，部落总共才一千三百二十五人，其中成年兽人占大多数。”
虎猛沉默半晌，故作严肃的点头，转过身，迫不及待的顺着平台边缘往下跳，“我明白！这就去告诉父亲和猁渔。”
顾九黎摇头凝望金虎的背影，抱紧秃秃的脖子，喃喃道，“如果不迁徙，可以从这里开始，沿着山壁打磨滑梯，直通公共山洞前的平台。”
“咩？”趴着打瞌睡的秃秃感受到耳边的声音，疑惑的转头。
顾九黎全当是得到回应，笑道，“如果真的这么做，家里肯定会很热闹。”
“咩！”秃秃摇晃只有手掌长的短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兴奋。
白狮悄无声息的走到顾九黎身边，语气笃定，“你喜欢热闹。”
顾九黎左手抱着秃秃的脖颈，右手揽住白狮的脖颈，笑容突然灿烂，问道，“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白狮诚实摇头，“没听见。”
顾九黎彻底埋进白狮蓬松顺滑的鬃毛，语气充满向往，“等找到适合部落留下的地方，我要在新家门口装个很大的滑梯。”
“滑梯？”白狮的尾巴似有若无的从顾九黎的侧脸扫过，“我会记住，还有其他要求吗？”
顾九黎点头，“当然有！新家是我们的第一个房子，我也希望能是最后一个房子。我要反复思考各种细节，从明天、今晚就开始画草图！”
白狮轻笑，提醒道，“找个地方摆那颗荧蚺眼睛和亮圆兽的鳞片。”
“你救我时猎杀的那只荧蚺的眼睛，对不对？放在装水晶和珍珠的金属球里，亮圆兽的鳞片也放在那。其余的荧蚺眼睛，我已经拿去公共山洞，分给幼崽。”轻快的声音立刻做出回应
秃秃见没人肯理它，慢吞吞的起身，脚步轻快的跑向下山的路口，径直冲向半山腰。
雨季结束第八天。
天边还看不见亮色，顾九黎和狮白的眼睛就不再有睡意。
两人对视，同时起身，最后一次仔细打量整个山洞。
狮白去右边的洞中洞，搬来最后一个空心的金属球。
原本挂在墙壁表面的巨翅鸟羽毛已经尽数清洗、晾干，妥善的装进金属球，如今只剩巨翅鸟羽毛编织的窝和毛毯。
“还有余地吗？”顾九黎小声问。
狮白点头，“有！”
顾九黎指向充当床榻的月光石，语气坚定，“打碎，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留个纪念。”
狮白示意身侧的人退后，变成兽形，数次挥爪，挑出正中央没有任何杂质的部分，放进金属球。
隔壁的狮壮听见动静，搂着秃秃的脖颈出现，“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顾九黎拿下挂在墙上的金属牌，垫脚忽然被狮白举起来，轻而易举的将新身份牌挂上秃秃的脖颈。
他趁着秃秃满脸好奇的低头，轻揉秃秃的脑袋，小声道，“乖点，不然就再也找不到两脚兽喂你。”
狮白轻笑，温声道，“虽然这么细的链条没办法真正的束缚它，但是它已经习惯在脖颈有链条的时候跟着链条走。如果遇到危险，它眼里只有狮壮，狮壮往哪跑，它就跟到哪，肯定不会跑丢。”
顾九黎想起让秃秃适应细链的艰难过程，不由自主的叹气。
除非能遇到宽角食花兽的幼崽，否则他绝对不会再养宠物！
不过平心而论，这件事也怪不到秃秃身上，如果非要怪，只能怪他在秃秃已经习惯无拘无束之后，才突然想起给秃秃戴链子。
秃秃认出身份牌，无意识的原地踱步，发现四肢没被束缚，目光顺着身份牌上的链条看向正牵着链条的狮壮，亦步亦趋的跟在狮壮身边。
不能跑。
跑会被绑住腿，很久不能动，又要饿肚子。
顾九黎本以为他和狮白、狮壮会是最先到东边空旷之处的兽人之一，没想到行至公共山洞，一个人都没看见。
狮壮有些伤感的感叹，“平时有什么大事，总是吼声不断，今天真安静。”
顾九黎眨眼，脸上浮现茫然，“难道不是因为要尽量的瞒着黑石部落？”
虽然最近每天都有从黑石部落赶到神山部落的兽人，但是没有神山部落的兽人领路，黑石部落的兽人只能停在神山部落领地的边缘。
狮壮心中的伤感顿时消散，重新叼起牵着秃秃的细链，驮着金属球，径直下山，脚步越来越快。
顾九黎和同样驮着金属球的狮白相视而笑，最后看向空荡的公共山洞，追着狮壮下山。
来到部落东边的空地。
三个人自然而然的分开。
狮白去狩猎队，清点狩猎六队的兽人是否到齐。
狮壮去种植队，清点种植队的兽人是否到齐。
顾九黎走向最拥挤的地方，清点公共山洞的五十个小队。
天光破晓之际，狩猎队、采集队、种植队的小队长和两个祭司，全都来到虎啸面前，依次报数。
神山部落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五个兽人。
至今到齐一千三百一十四个兽人。
缺两个老兽人，七个成年兽人。
猁渔露出笑容，“有九个成年兽人临时改变主意，愿意迁徙。”
原本有十六个成年兽人不愿意迁徙。
虎啸眼角眉梢皆是喜悦，期盼的看向顾九黎。
顾九黎点头，环顾四周，沉声道，“狮白、虎猛、豹风、狮蓝、狮茂、走，帮我个忙。”
话毕，他率先走向公共山洞。
“好！”
听见名字的兽人几不可见的抬起头，满脸骄傲。
虎啸从后面追上来，“等等，我也去。”
顾九黎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虎啸的表情，坚定摇头，“不行，你等在这。”
“为什么？”虎啸面露惊讶。
事到如今，没有再保密的必要，顾九黎不答反问，“我要去与不肯迁徙的兽人告别，你能控制好情绪吗？”
虎啸不知所措，满脸茫然的道，“什么告别？你明明答应我，带走所有不愿意迁徙的兽人。”
难道
没有难道，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记错！
顾九黎点头，目光流转，灵动狡黠，“告别只是借口，主要是找机会将不肯迁徙的兽人绑下来。我怕你会因为心情复杂添乱，给这些兽人藏起来的机会。”
只有百分之零点六的兽人不同意迁徙。
当然要采用最有效率的办法。
第062章 三合一
狮白带路, 顾九黎在公共山洞见到难掩伤心的两个老兽人和神色各异的六个成年兽人。
老兽人的脸上浮现惊讶，强行打起精神，温声问道, “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 特意回来取？”
顾九黎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所有人的脸，回答道，“没落什么，我听猁渔说，依旧有人不愿意迁徙”
老兽人相互对视, 忍不住叹气，“我们两个老东西实在是走不动，又舍不得，反正也没有多少日子, 不如留下见证神山的结局。可是他们这些年轻兽人不一样, 祭司劝劝，别让他们因为一时想不开, 终身后悔。”
“我不会后悔！”躲在最后面的兽人满脸涨红, 梗着脖子喊出这句话。
虎猛坐在老兽人身边, 语气难得柔和，“公共山洞最近做的金属车，你们看见过吗？”
“看见过, 确实是好东西。”老兽人点头, 笑容总算不再勉强, “祭司是最聪明的兽人。”
金色的虎眼浮现清晰的困惑，虎猛哑声道, “既然见过金属车，你们为什么还会担心走不动？”
没等老兽人做出回答, 他迫不及待的道，“有六辆金属车，每辆金属车都能坐下两百个兽人，全部加起来能坐一千二百个兽人。部落总共只有一千三百二十五个兽人，其中大多数都是成年兽人！”
“你还太年轻，不明白。”老兽人转过头，不肯再与虎猛对视，叹息道，“困住我的不止是四肢。”
另一名老兽人笑着点头。
迁徙的路不好走，首领和祭司的压力原本就很大，带着时刻需要照顾的老东西，需要操心的事会更多。
哪怕别人不嫌弃他们，他们也会嫌弃自己。
不如留下，陪伴曾给予兽人庇护的神山。
整个雨季，他们竭尽全力的学习让兽人不用面对面就能交流的文字，打算在回归兽神的怀抱前，每天都用公共山洞旁的石头记录这里的变化。
如果首领和祭司没有带领部落找到适合停留的地方，可能会挑选兽人回到这里，查看神山的灾难是否结束。
“部落会尊重每个兽人的选择。”顾九黎叹气，“还有一名不愿意离开的成年兽人，在哪里？”
留在公共山洞的兽人闻言，表情变得微妙。
顾九黎双手交握掩饰紧张，解释道，“马上就要迁徙，我想见到所有人，毕竟将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最后依旧是老兽人应声。
头发彻底花白的老兽人指向上方，低声道，“豹明在山上，应该是在能看清部落的兽人是如何离开的位置或祭司和狮白的山洞。”
顾九黎下意识的看向狮白。
豹明？
这是谁？
为什么要去他和狮白的山洞？
“我上去找人。”狮白点头，转身走出公共山洞。
“我也去！”虎猛早就觉得气氛压抑的厉害，立刻追上去。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
白狮和金虎全都变成巨兽形态，沿着山壁向上蹿行，忽然听见沉闷压抑的哭声。
正是从上方的平台边缘处，狮白和顾九黎的山洞前传来。
金虎陡然加速，很快就看见抱头痛哭的猎豹。
“你为什么哭？”
猎豹没发现虎猛是什么时候靠近，因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炸成毛团，立刻抬起头，正要对差点吓死豹的虎发火，张开嘴却看见顺着平台边缘冒头的白狮。
闭嘴、转身、飞奔。
“跑什么！”
金虎立刻追上去，咬住猎豹的脖颈，两只厚重的虎爪分别压住猎豹的头和脊背，不给对方任何挣扎的机会。
白狮走到金虎和猎豹身边，优雅颔首，“我记得你。”
猎豹兽人，豹明，没有巨兽形态，自然能力是木。
五次想要加入狮白的狩猎小队，五次都被狮白拒绝。
因为只想加入狩猎队，不肯去采集队或种植队，成为部落里极少数不愿意进行共同劳动的兽人。
猎豹瞪大的眼睛里盛满愤怒，泪水接连冒出眼眶，很快就彻底打湿脸上的毛发，哑声道，“你为什么会在这？我不想看见你！”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最后几个字持续破音，令人不得不担心他的嗓子。
金虎的目光在猎豹和白狮之间移动，鼻子颤抖，即使满脸绒毛也无法掩饰好奇，喃喃道，“真的是雄性猎豹啊。”
白狮目光沉静的与猎豹对视，语气平波无澜，“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出现？”
“哈？”金虎被逗笑，没叼住猎豹的脖子，接连被情绪激动，疯狂挣扎的猎豹撞在脸上。
猎豹声嘶力竭的怒吼，“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他自问自答，“你不仅瞧不起我，还让顾九黎瞧不起我，故意将我的身份牌编入公共山洞！我是能加入狩猎队的成年兽人！在你们眼里，我居然与幼崽和老兽人没有区别！啊！你们太过分”
猎豹的情绪彻底崩溃，终究还是再次被金虎叼住脖颈。
金虎抬起眼皮凝视白狮，无声询问。
怎么办？
白狮抬爪轻挠被吵得有些疼的耳朵，不管猎豹有没有听，认真的解释。
“我的狩猎小队，狮虎兽人居多，况且早就有两只没有巨兽形态的猎豹跑腿，不需要第三只猎豹，从来没有故意针对你的意思。人口普查之后，整个部落的身份牌都是按照相同的标准归类，顾九黎甚至不认识你，更不可能针对你。”
原本已经因为痛哭和挣扎精疲力尽的猎豹闻言，又开始新一轮的怒吼，“我不信！你和顾九黎整日同进同出，无话不说，顾九黎不会不知道我接连五次想要加入你的狩猎小队，然后被赶走！他肯定是觉得我不自量力，怕你继续被我打扰，故意将我的身份牌编入公共山洞！”
“你们都是因为我没有巨兽形态，连个机会都不肯给我。”猎豹突然安静，脑袋彻底埋入前爪，身体又开始因为哽咽颤抖。
白狮知道目前的情况，无论他说什么，猎豹都不会相信。
他沉默半晌，反问道，“我推荐你去豹风和豹力的狩猎小队，豹风也对你发出过邀请，你为什么不答应豹风？”
在神山部落，只有豹兽人的狩猎小队，通常会有特殊的狩猎技巧，弥补花豹与狮虎的差距，对豹兽人的要求反而最低。
经过几轮情绪爆发，又有金虎的绝对压制，猎豹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目光呆滞的道，“我不能让你始终瞧不起我，我要向你证明，即使没有巨兽形态，我也是优秀的猎豹。想要加入你的狩猎队，绝对不是我不自量力。”
“我没有瞧不起你。”白狮不厌其烦的重复这句话。
金虎向白狮投去同情的目光，试探着松开嘴，问道，“你为什么不肯迁徙。”
“你们瞧不起我，我就像个笑话一样，喵呜”猎豹挣脱压制他的虎爪，固执的团成毛球，语无伦次的道，“那我就不再厚着脸皮，继续出现在你们面前，没有你们！我也能证明自己！”
金虎绕着哭声不断地猎豹缓慢行走，落爪越来越迟疑，完全不知道应该拿对方怎么办，只能再次看向白狮，难得肯服软，低声道，“快想个主意。”
“需要你的帮忙。”白狮道。
“可以！”金虎立刻点头，迫切的希望，快点结束耳朵和脑袋面临的折磨。
白狮面无表情的举起爪子，干净利落的敲晕猎豹，然后对金虎道，“经过你的劝说，豹明改变主意，决定跟随部落迁徙。因为情绪太激动，他才会哭昏。”
话毕，他叼起昏迷的猎豹，转身走向平台边缘。
金虎愣住，眼睛逐渐睁圆，直到白狮的身影顺着平台边缘消失，他才理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连忙追上去。
“我怎么说服他？我的狩猎小队也不缺猎豹！满肚子坏水的狮子，不要给虎挖坑！”
行至公共山洞前的平台，白狮放下猎豹，对等在这里的兽人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
金虎稍迟半步，只能沉默的低头，凝视爪尖。
避免表情太奇怪，引起怀疑。
“好！”老兽人听到这样的结果，喜出望外，回头看向其余不愿意离开的成年兽人，劝道，“决心最大的豹明都能改变主意，你们”
顾九黎见他带来的兽人已经将不愿意迁徙的兽人围在正中央，悄无声息的变成森林猫，昂首嘶吼，“动爪！”
不愿意迁徙的兽人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事，身体就被柔软的金属绳缠紧。
森林猫见所有不愿意迁徙的兽人全都被制服，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獠牙若隐若现，脚步轻快的跑到依旧昏迷的猎豹身边，亲自看守。
有情绪过于激动的兽人失去理智，变成兽形，轻而易举的挣脱金属绳，试图逃跑，金虎随即追上去，叼住对方的脖颈，强行将其拽回来。
逃跑的兽人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疼痛和耻辱，只能发出哀嚎。
又有兽人在变成兽形之后选择跑向森林猫，尚且没到森林猫面前就被白狮踩住脊背，只能颓然抖动。
有这两个失败的例子，其余被金属绳束缚的兽人都熄灭变成兽形逃跑的心思，愤怒的质问。
“这是做什么？”
“兽人可以自愿选择离开或留下，自愿！”
“祭司！你刚才说，部落会尊重每个兽人的决定。”
“狮白是不是在撒谎！虎猛根本就没有说服豹明改变主意！他为什么会昏倒？！”
白狮昂首怒吼。
雄狮的咆哮比普通的雷声更有震慑力，成功的让被愤怒蒙蔽心神的兽人恢复清醒，眼中浮现畏惧。
森林猫抬起头，目光坚定的与愤怒的兽人依次对视，沉声道，“部落确实尊重每个兽人的决定，不过在这之前，部落要为每个兽人的生命负责。”
“走，不要耽误迁徙。”他率先转身，走向山下。
白狮将踩在爪下的兽人交给豹风，追上森林猫。
茶色卷毛狮环顾四周，意味深长的道，“你们很幸运。”
话毕，他不想做任何解释，依次拍晕被金属软绳束缚的兽人，看向被虎猛叼着的斑斓虎，“变成人形。”
斑斓虎龇牙，宁死不屈。
茶色卷毛狮微笑抬爪，几乎挥舞出残影，每一下都精准打中斑斓虎头顶相同的位置。
斑斓虎咬紧牙关，直到快被拍晕也没应声。
茶色卷毛狮发现斑斓虎的目光变得涣散，暂时收回狮爪，低声道，“变成人形。”
斑斓虎无意识的摇头，随即变成棕发男人的模样。
虎猛表情呆滞的看着狮茂用金属软绳将斑斓虎兽人捆紧。
茶色卷毛狮轻笑，“小老虎，学着点。”
然后走向被豹风压在爪下的兔狲，语气几乎与面对斑斓虎没有区别，“变成人形。”
兔狲亲眼看到斑斓虎屈服的过程，流下耻辱的泪水，变成人形，闭上眼睛，哑声道，“别打我，我不会再逃跑。”
茶色卷毛狮表情不变，声音却更冷漠，“如果你刚才没有跑向祭司，我或许不会拒绝这个小要求。”
“对不起。”兔狲兽人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没想对祭司怎么样，因为祭司站在那里，我才觉得那个方向比较安全”
茶色卷毛狮抬爪，“我再给你个机会，对不起之后应该说什么？”
兔狲兽人愣住，小心翼翼的道，“我是不是应该给祭司道歉。”
“悟性不错。”茶色卷毛狮微笑落爪，力道与打晕前几个兽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变成巨兽形态，叼住束缚六个成年兽人的金属软绳，沿着山壁离开。
狮茂立刻变成兽形，叼起依旧昏迷的猎豹，追赶狮蓝。
转眼之间，公共山洞前只剩虎猛和豹风，相顾无言的守着同样被金属绳束缚的老兽人。
金虎咬牙，“满肚子坏水的狮子！”
花豹悄无声息的点头，主动走向老兽人，低声道，“能不能别跑，我不想打昏你们。”
没等得到回答，他又道，“如果你们因为试图逃跑受伤，祭司会很伤心，狮白会很生气，我可能会挨打。”
“狮白打豹很疼。”
年轻的花豹无精打采的趴在老兽人面前，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几乎完全贴着脑袋，看上去格外可怜。
老兽人看向彼此，满脸无奈。
“非要这样吗？”
“你放心，我知道这把老骨头摔坏的后果。”
金虎面无表情的看着花豹叼住捆紧两个老兽人的金属软绳，脚步轻快的离开，小声道，“全都是满肚子坏水。”
阳光终于彻底冲破云层，照亮整个神山部落的时刻。
橙虎站在巨石上方昂首怒吼，“出发！”
狩猎队开路。
三个狩猎小队在最前方，狩猎一队虎啸居中。
二十二个采集小队混入公共山洞的五十个小队。
每五个公共山洞的小队之间，必定会有至少一个采集小队。
依次有三个狩猎小队行走在队伍的左侧，狩猎六队狮白居中。队伍右侧同样有三个狩猎小队，狩猎五队虎猛居中。
后边的三个狩猎小队，狩猎二队虎王居中。
中间有三个狩猎小队，分别负责运送六辆金属车。
最后一个狩猎小队，早就悄无声息的出发，提前探路。
顾九黎和猁渔分别位于队伍两侧，前者在左前方，后者在右后方，尽量照顾到所有的公共山洞小队。
沉默行走半日，到达部落的领地边缘。
无论身处什么位置的兽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密林、草丛，熟悉的画面不知为何忽然变得陌生。
前方再次响起猛虎咆哮。
围在四周的狩猎队陆续应声，催促兽人不要再留恋，继续前行。
森林猫转头，叼紧牵着秃秃的细链，坚定迈步。
秃秃在神山部落破壳，早就习惯各种怒吼咆哮，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不至于因此惊慌失措，亦步亦趋的跟在森林猫身边，偶尔回头寻找棕狮的身影。
路上偶尔会遇到野兽，时刻警戒的狩猎队会想尽办法，以最快的速度狩猎。
采集队的兽人时刻准备。
水自然能力兽人洗去野兽身上的血迹。
冰自然能力兽人立刻将野兽彻底冻硬，防止野兽持续流血。
土自然能力兽人处理因为狩猎，洒落在各处的鲜血，尽量将沾染血腥味的泥土挪动至地底。
直至太阳西移，找到暂时休息的地方，迁徙的队伍总共遇到两只中型野兽，九只小型野兽。
顾九黎不放心将秃秃交给随时都有可能去扑杀野兽的狮白，只能亲自牵着秃秃，争分夺秒的带着种植队摆放发电机，安置电网。
虽然这个过程已经在部落重复很多次，但是真正身处野外，依旧发现很多令人猝不及防的新问题。
好在兔白及时带着采集小队来帮忙。
即使过程略显曲折，至少没有影响最后的结果。
清理周边野兽的狩猎小队陆续返回、电网闭合、启动发电机。
昏暗中的异响格外明显，金属丝表面时不时有蓝色的电光闪过。
秃秃曾因为好奇没少被电，听见发电机的声音，立刻腿软。趴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肯站起来。
顾九黎轻笑，揉捏秃秃的耳朵，仔细打量电网，思索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总共三十六个发电机，每个发电机都有至少三个可以轮班的兽人。
为避免电网突然被冲破，没办法及时修补，每段电网附近都有金自然能力兽人。除此之外，各个狩猎小队手里有足够的水晶材质防短路软套和可以随时替换的电线。
即使没想到疏漏，顾九黎的笑容也没办法再保持。
电网虽然有用，但是需要的人力已经超过六辆金属车。
如果发生意外情况，维护电网的成本必定会再次提高。
月上中天，始终忙碌未曾停歇的兽人，终于有时间填饱肚子。
狮白牵着吃饱的秃秃回到电网里面，立刻引起周围兽人的目光。
猫兽人提醒道，“顾九黎和狮壮被首领叫去前面开会，你分到的食物在顾九黎那里。”
狮白轻声道谢，带着秃秃找到满脸严肃的顾九黎，小声问道，“怎么不高兴？”
顾九黎抬起眼皮，拿起捧在怀里的密封饭盒递给狮白，小声叹气，“需要思考的事太多，没办法高兴。”
没等对方追问，他就依次说出让他发愁的事。
首先是迁徙的速度，出乎预料的慢。
无论是当初去黑石部落，还是后来去海边，速度至少都是现在的两倍。
然而不出意外，今天会是部落迁徙速度最快的一天。
因为目前经过的所有地方，全都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比较熟悉的环境。
随着迁徙的时间变长，环境越来越陌生，兽人越来越疲惫，速度也会越来越慢。
狮白解释道，“因为需要时刻保留充足的体力，应付突发情况，所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
加快速度，抵抗风险的能力就会下降。
“我能理解。”顾九黎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兽人的疲惫程度也超过我的预期。”
部落总共十六个狩猎小队，全部各司其职，最多只能定期轮换当天需要做的事，完全没有休息的余地。
今天夜里会有不止一个狩猎队守着电网，整夜无法休息，然后明天继续迁徙，持续警惕两天一夜。
这对天性散漫的类狮虎兽人，不亚于折磨。
采集队和种植队的兽人，同样不轻松。
前者需要时刻留意公共山洞的五十个小队，有没有遇到困难。及时处理狩猎留下的痕迹和猎物。关注狩猎队成员是否受伤，需要什么草药。
种植队的兽人分担发电机和电网的重量，无论是安装发电机和电网，还是撤走发电机和电网，全都需要争分夺秒的完成所有步骤，不能有任何疏漏或错误，否则整个部落面临危险的时间都会增加。
周围的兽人不知不觉的被顾九黎的话吸引，陆续更换位置，坐到距离顾九黎更近的地方。
虎王目光犀利的环顾四周，沉声道，“迁徙原本就是漫长疲惫的过程，只有勇敢和坚持才能让兽人得偿所愿。”
当初他不同意迁徙，现在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因为疲惫或困难退缩。
顾九黎苦笑，提醒道，“小点声，尽量别在没有想到解决办法的时候让更多的兽人，知道我们正在面临的难题，这会影响士气。”
虎王愣住，发间冒出兽耳，愧疚的低下头，“抱歉。”
“不怪你，这是我第一次提醒你这件事。”顾九黎轻声回应。
虎啸沉思半晌，缓慢开口，“现在的行走速度已经很慢，如果再次减慢速度汇聚在周边的野兽或许会越来越多。”
兽人的气味会吸引野兽。
野兽的气味同样会吸引野兽。
“速度太慢，只会延长兽人疲惫的时间。”猁渔若有所思的道。
虎猛双手扶头，闷声道，“既然不能慢，那就快点呗，啊！谁！”
他愤怒的看向拍他脑袋的人，目光对上虎啸愤怒的眼睛，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悄无声息的朝远离虎啸的方向移动。
狮蓝摇头，语气坚定，“不能快，现在的速度刚好能让狩猎队的兽人，偶尔走神放松，不用时刻精神紧绷。”
“如果速度变快，不仅影响狩猎队。”豹美道，“部落暂时休息的时候通常是黄昏，种植队需要立刻安置发电机和电网，采集队也会在周边寻找野果。无论谁因为疲惫忙中出错，对于整个迁徙队伍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不能快，不能慢。”狮茂满脸茫然，喃喃道，“还能怎么办？
狮壮小心翼翼的做出总结，“保持现状？”
“不行！”顾九黎坚定摇头，接连问道，“现在的疲惫，狮壮能坚持几天，狮茂呢？虎猛和狮白又能坚持几天？够不够找到适合建立部落的地方？”
狮壮抱住主动凑到他身边的秃秃，满脸迟疑，“我不知道，没试过。”
“四十五天。”狮茂语气笃定，骄傲的抬起头，“当初从部落出发，前往黄土部落和森林部落，我带兽人一路急行，几乎不怎么休息，连续四十五天，差不多到达极限。”
顾九黎向狮茂投去同情的目光，接连眨眼，试图提醒对方，狮蓝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狮茂却误以为这是顾九黎的赞叹，语气更加自豪，笑道，“幸亏运气好，最后几天完美躲过所有野兽。否则随便遇到个小型野兽，可能都得有人喂饱小型野兽，其余人才能脱身，哈”
狮蓝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的道，“是吗？这么骄傲自豪的事，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
狮茂的表情陡然僵硬，眼睛滑稽的瞪大，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却在变成兽形前感受到握住后颈的手，发间的毛耳朵立刻变成球形。
顾九黎和狮壮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虎猛沉思许久，缓慢开口，“这种程度的疲惫对我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顾九黎眼中浮现怀疑，转头凝视狮白。
狮白摇头，“确实不算什么。”
“嗯？”顾九黎拖长音调，目光反复在狮白和虎猛之间移动，他合理怀疑双方在暗自较劲，只是没有证据。
狮白被顾九黎生动的表情逗笑，为自证清白，只能主动退步，“除非每天晚上都需要我守夜。”
虎猛的表情忽然兴奋，迫不及待的道，“即使每天晚上都守夜，这种疲惫也不算什么！”
豹美叹气，“祭司，不要问未来，未来和普通兽人不一样。不如问我这种刚好在壮年，各种能力还算过得去的兽人。这种程度的疲惫，我大概能坚持五十天。”
停顿片刻，她又道，“咬紧牙关，六十天也不是问题。”
虎王点头，“我与豹美差不多。”
狮蓝收拾完狮茂，急匆匆的赶回来，连忙问虎王，什么差不多，然后对顾九黎道，“我比虎王和豹美耐力好点，六十五天，不能更多。”
顾九黎发间毛绒绒的耳朵无声抖动，表情变得更严肃。
“从黑石部落到白石部落需要三十天的路程，迁徙队伍现在的移动速度差不多是平时去海边的一半。按照豹美和虎王的耐力极限算，迁徙队伍会在刚好抵达白石部落附近时精疲力尽。”
狮壮打了个哆嗦，抱紧秃秃的脖颈，语气近乎哽咽，“我会不会被白石部落抓去当奴隶。”
秃秃的脖子因为狮壮逐渐失控的力道，难受的厉害，发出愤怒的叫声。
“咩！”
沉默快速蔓延，围坐在附近的兽人，只能听见狮壮哄秃秃的声音。
虎啸无计可施，哑声问道，“要不要改变迁徙的方向？”
猁渔摇头，“如果刚好在缺少野兽和野果的地方精疲力尽，同样是很大的问题。”
顾九黎没办法撸秃秃解压，只能抓着狮白的手摆弄，“想办法缓解疲惫才能从根源解决问题。”
狮白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中隐藏的迟疑，挑起眉梢，“我们需要改变？”
顾九黎点头。
虎猛满头雾水，喃喃道，“速度不能变，方向也不能变，还能怎么变？”
总不能变成野兽。
顾九黎握紧狮白的手，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他唯一想到的办法。
“可以改变兽人在野外行走和停留的习惯。”.
神山部落迁徙的第一天，黑石部落只觉得奇怪。
前往神山部落的兽人差点在两个部落的边缘地带喊哑嗓子，始终没有见到神山部落的兽人出现。
要不是现阶段打算去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是想趁着神山部落还没迁徙，去神山部落碰运气，换点从前换不到的好东西，因此不敢轻易得罪神山部落的兽人。早就有心急的狼，直接跑进神山部落的领地。
灰狼祭司听说这件事，问道，“灰瞳在部落吗？”
听到肯定的答案，他不知不觉紧绷的脸色稍有缓和，“让灰瞳来见我。”
见到灰瞳，灰狼祭司问道，“神山部落有没有发生特殊的事？”
“特殊？”灰瞳思索半晌，缓慢摇头，“没猁渔祭司告诉我，明天要留在神山部落为迁徙做准备，不能再来黑石部落。”
她的脸上浮现清晰的不舍，“这是我随神山部落的兽人迁徙前，最后一次看见祭司。即使祭司不找我，我也会专门来与祭司告别。”
灰狼祭司的思路被打断，脸色却没有变差，温声道，“我会记住你和白光为部落做的贡献。”
灰瞳扬起嘴角，满脸惊喜，“真的吗？希望你能记得久些。”
灰狼祭司笑着点头，垂下眼皮隐藏轻蔑。
高傲？冷漠？不愿意低头？
灰瞳低下头，避免灰狼祭司看清她眼底的兴奋，轻声道，“白光想带母亲的母亲去神山部落看看，后天早上，白光的母亲会去神山部落送我们，顺便带回她的母亲。”
灰狼祭司下意识的问，“老兽人？”
灰瞳叹气，“母亲的母亲早就不在巅峰状态，又缺个手臂，始终与母亲共同生活。”
“缺个手臂啊。”灰狼祭司声音充满遗憾，脸上却浮现笑意，“真可惜。”
残疾的老狼，即使白光和灰瞳想要带走她，神山部落也不会同意。
直到最后，灰狼祭司也没有说是否同意白光带残疾老狼去神山部落，因为他喜欢小狼满脸忐忑期待，仰望他的表情。
灰瞳离开，红狼走来，表情复杂，嫉妒和愉悦的情绪交替出现，“灰瞳刚才特意与我告别，希望我别计较她做的错事，嘱咐我替她对祭司道歉。”
“嗯？”灰狼祭司惬意的眯起眼睛，“未来很长的时间，你都不会再看见灰瞳，高兴吗？”
红狼的笑容陡然收敛，语气郑重，“她暂时离开是专门为祭司做事，我当然高兴。”
没能等到回答，红狼故作生气，“从前我说灰瞳的小心思最多，祭司总是不肯相信，如今终于能证明她的狡猾。因为即将离开祭司身边，她宁愿向我低头，主动给我道歉，只为有个人能经常在祭司面前提起她。”
觑见灰狼祭司脸上的笑意，红狼总算放心，如同感慨似的道，“看来灰瞳真的很害怕被祭司忘记。”
“分明是你的小心思最多。”灰狼祭司不喜欢红狼揣测他的想法，可是现在心情正好，委实懒得计较。
见红狼因为他的话，表情再次变得忐忑，灰狼祭司的嘴角重新扬起，“告诉灰狼和红狼，不用再去神山部落。”
神山部落正在为迁徙做最后的准备，不想再理会黑石部落的兽人。
等等
灰狼祭司抬头，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今天是雨季结束的第几天？”
“第八天。”红狼立刻回答。
灰狼祭司若有所思的点头，自问自答，“难道神山部落不是第十天迁徙，明天早上就会离开？正好，走得越早越好。”
神山部落走得越早，煮盐的办法被其他兽人知道的概率就越小。
想到这里，灰狼祭司难得烦躁。
从海边得到盐的办法，为什么如此简单！
灰瞳和白光离开黑石部落，不仅带走缺半个前腿的壮年白狼，还因为受不住幼崽和亚成年兽人的纠缠，带走一个幼崽，一个亚成年兽人。
有白狼挡住灰瞳和白光离开的方向，眼底满是厌恶，“首领和祭司允许你们回来已经是格外的宽容，你们居然还敢将部落的狼崽带去神山部落？”
灰瞳高傲的抬起头，冷声道，“黑石部落和神山部落有约定，不会阻止任何兽人去神山部落。况且这是祭司亲自答应的事，你有意见？我必须提醒你，这是对祭司的不尊重。”
挡路的白狼眼中接连闪过惊慌和愤怒，咬牙道，“你什么意思？你不仅不心虚”
话没说完，忽然被打断。
第063章 三合一
“灰瞳年轻脾气急, 经常说错话，你千万别与她计较。”
白光的母亲白霞，拽住挡路的白狼, 顺势将斜跨在身上的皮包挂在白狼的手腕处, 用力揉搓眼睛，声音沙哑。
“我母亲向来格外心疼白光，只想去神山部落看一眼，今后与白光和灰瞳朝夕相处的兽人都是什么脾气。白树和白藤也是从小就与白光亲近，知道以后可能会再也见不到白光, 如今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搂着白光的手臂。”
“神山部落后天早上离开，我明天也打算去神山部落看看，正好将母亲和白树、白藤带回来。”
白狼紧绷的脸色稍缓，目光掠过挂在手腕处的皮包, 看在白光的母亲委实哭得可怜的份上, 没有计较，举着包, 恶声恶气的道, “只能带走行动不便的狼, 你们如果敢将亚成年兽人和幼崽也带走，我立刻去将这件事告诉首领！”
祭司同意又怎样？
不出意外，祭祀同意的事, 首领肯定不会同意。
始终默不作声的白光, 忽然开口, “白六，首领知道这件事, 神山部落即将迁徙，这是我和灰瞳随神山部落迁徙前, 最后一次回来。刚才我特意去与首领告别，感激他对我和灰瞳的宽容。”
不知不觉间白光的头越垂越深，声音沉闷嘶哑，像是格外的难受，“可惜我身无长物只能用亲狼给我的东西，从神山部落换两筐盐，两箱成色和大小都普通的珍珠，送给首领。”
白六的脸上浮现惊讶。
他不仅去过神山部落，还亲眼见过在神山部落的兽人眼里成色和大小都普通的珍珠是什么样。
随便拿出一颗，放在黑石部落，几乎就是最漂亮的珍珠。
白六阴阳怪气的道，“你还真是命好，听说你的亲狼几乎将积攒的东西全都掏空，任由你带去神山部落。”
“对！”白光咬牙，竭尽全力的隐藏眼底的不耐烦和凶狠，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控制住脾气，反问道，“否则我怎么可能从神山部落换到两筐盐和两箱珍珠？”
白霞无可奈何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见不省心的白光。
她再次抓住白六的手臂，哑声道，“白光也不容易，因为怕他和灰瞳的事会影响我，差不多将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成那两筐盐和两箱珍珠。”
白六冷笑，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
白光不容易？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首领同意的事，只是代表首领不会阻止。
部落的一头狼、两头狼阻止白光带走亚成年兽人和幼崽，首领或许会看在那两筐盐和两箱珍珠的份上，训斥责怪阻止的狼。
如果他喊来更多的狼阻止白光，首领即使没有反而责怪白光，也不会再因此惩罚数量更多，声音更大的狼。
白六不知道他对白光究竟是什么心思。
当初灰瞳失踪，他是少数愿意去警告灰狼，不要太过分的兽人。
可是现在，只要看见白光即将达成目的，他就浑身难受！
愿意分享月光石的伴侣。
神山部落慷慨的帮助。
能为他付出所有的亲狼
凭什么白光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
白六凝视白光的眼睛，无法再掩饰兴奋。
平时脾气那么暴躁，怎么还不发火？
快发火！
只要白光做出任何令他不满意的举动，他就立刻叫更多的狼过来。
他要让对方知道，不尊敬他的下场。
白光敏锐的感受到白六的恶意，垂在身侧的手掌下意识的蜷缩，随即被另一个人的手握住。
汹涌的怒火瞬间停滞。
白霞提着早就被白六遗忘的皮包，往对方肩上挂，声音陡然压低，只有彼此才能听见，“如今白光手里只剩下这个皮包，里面有些盐和珍珠。”
白六的手掌因为这番动作，无意识的从皮包表面划过，触感柔软顺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里面凹凸不平的轮廓。
耳边再次响起女兽人的声音，轻柔压抑，充满祈求。
“你收下这个皮包，告诉白光，愿意在白光随神山部落迁徙之后照顾我和白光的父亲，让他安心的离开，好不好？你放心，这只是你帮我个忙，我和白光的父亲绝对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要求。”
白六的手再次覆盖在皮毛表面，用力揉搓，感受里面的东西。
白霞垂下眼皮，挡住其中的笑意，提醒道，“你可以先看里面都有什么，珍珠的成色虽然比不上给首领的那些，但是至少不算随处可见。”
白六依言放下背包，迫不及待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两个巴掌大的木罐，装满细腻的盐粒，这种能够拧紧，严丝合缝的木罐，只有神山部落才有。光是单个木罐，就能在黑石部落换到可以吃两天的食物。
一个半个小臂长的木盒，里面铺着纯黑色的短绒兽皮，显得拳头大的青色珍珠，彩光更加明显。除此之外，这颗青色珍珠和木盒之间的空隙，填满各色小珍珠，最小也比草籽更大。
见白六的全部心神都被盐和珍珠吸引，白霞不得不做出提醒，“皮包所用的皮毛来自双翼紫皮兽。”
“大型野兽？！”白六难以置信的反问。
白霞点头，眼睛始终盯着棕色的皮包，“这是神山部落的祭司看白光和灰瞳可怜，特意送给他们如果你看不上，我就留”
“别动！”白光立刻将皮包团入怀中，警惕的凝视白霞。
白光无声嗤笑，眼底的轻蔑几乎无法再掩饰，忽然感受到大腿的剧痛。
他表情扭曲的低下头，按照耳边的提醒，哑声开口，“白六！你做什么？这是我给母亲准备的东西！”
白六依次将从皮包里拿出来的东西塞回去，眼角眉梢的喜悦几乎化为实质，语气难掩得意，“因为你要离开，你的母亲担心今后没狼照顾，特意将皮包和里面的东西送给我，希望我能可怜她和你的父亲，时不时的照顾他们。”
他拎着整理好的背包，转头与白光对视，意味深长的道，“你放心走，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
白光听懂白六的威胁，面无表情的脸上反而扬起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
蠢货！
白六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山洞数珍珠，再也没有心思为难白光，拎着皮包，直接转身离开。
灰瞳放下背筐，掀起盖在上面的木板，拿出里面的棕色皮包，递给白霞。
如果白六原路返回，他会惊讶的发现，白霞的重新背在肩侧的皮包与已经送给他的皮包一模一样。
白霞有些紧张的问，“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白光耸肩，小声嘟囔，“肯定比我强。”
“你也知道？”白霞抬手拍在白光头上，咬牙道，“别以为我没发现，要不是灰瞳及时拦着你，你的拳头早就挥到白六的脸上。”
白光眼中闪过心虚，闷声道，“快点走，这条路格外隐蔽，应该不会再遇见其他人。”
话音未落，他已经背着幼崽，拉着亚成年兽人大步往前走。
白霞还是有些担心，走到灰瞳身边问道，“白六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格外留意我和白水、还有大白、二白他们。”
灰瞳摇头，轻声安慰，“你放心，起码今晚，他不会想那么多。”
等到明天早上，白六发现白光的亲狼全都不在部落，只要没有突然变傻，他就不会主动提起曾经发现不对劲，试图阻拦白光，最后却因为收下白霞的东西，对异样视而不见的事。
即使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明天就发现，黑石部落突然有很多狼不见踪影也没关系。因为今天晚上，这些狼就会追着神山部落留下的痕迹逃离。
白霞点头，握住灰瞳的手，“还是你聪明。”
灰瞳苦笑，喃喃道，“神山部落的顾九黎祭司才是真正的聪明，我这只是”灰狼与生俱来的狡猾。
因为经常想起神山部落首领的警告，她总是会在梦中惊醒，反复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神山部落用类似的小聪明。
否则这么多狼近在咫尺的安定，会被她亲手毁掉。
行至两个部落的边缘，白霞总共送出去三个皮包，白光和灰瞳背的筐里还有两个皮包。
白光握住白霞的手，低声道，“送到这里就可以，等会见。”
白霞点头，朝灰瞳伸手，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语气满含对未来的期望，“等会见！”
目送白霞单独返回黑石部落，白光和灰瞳同时变成巨兽形态。
虽然雨季结束，他们始终处于忙碌的状态，但是食物变得充足，原本瘦骨嶙峋的灰狼和白狼很快就恢复平时的健壮。
亚成年兽人和幼崽爬上白光的背。
缺半截前腿的白狼对趴在她面前的灰瞳摇头，变成巨兽形态，笑道，“我跑的不会比你们慢。”
三只巨兽形态的狼顺着神山部落的领地，向北行走，停在灰瞳和白光提前藏东西的地方。
这里有即将逃离黑石部落的兽人，准备带走的东西。
少量的水晶肉和金属，大量的炸肉。
白霞回到黑石部落，立刻找到伴侣白水，专门往狼多的地方走。
只要有狼愿意应声，白霞就会不厌其烦的告诉周围的兽人，白光即将随神山部落迁徙，不会再来黑石部落。后天早上，她打算去神山部落看着白光离开，顺便接回母亲和非要赖着白光的幼崽、亚成年兽人。
白霞的伴侣适时提出建议，“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比如叫上大白和二白去狩猎，尽量多给白光和灰瞳带些东西。”
四只白狼，两只灰狼因此光明正大的离开黑石部落。
不久之后，白光的叔叔听说这件事，立刻带着伴侣和儿女去野外帮忙，一只白狼，三只青狼离开黑石部落。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耳中。
白狼首领正因为两筐野果和两箱月光石，对白光满心厌烦，厉声道，“不要再提起这个人！”
废狼！
因为灰瞳，白光竟然先背叛白狼，又背叛部落！
等神山部落彻底离开，看他怎么收拾叛徒。
既然白光已经离开，只能拿白光的父母和兄姐出气。
似乎有两个小崽子？
不能留！
谁知道是不是和白光一样的白眼狼。
提起这件事的兽人觑见白狼首领狰狞的表情，极怕被迁怒，连忙找借口离开。
灰狼祭司听见红狼的报信，更相信他的猜测。
神山部落不是在雨季之后的第十天早上迁徙，第九天早上，明天，神山部落就会迁徙。
看白光亲狼的行为，似乎不仅知道这件事，还试图为神山部落隐瞒？
灰狼祭司眼中浮现愤怒，沉声道，“走，去找首领！”
他咬牙切齿的道，“神山部落即将迁徙，为维护两个部落的友谊，黑石部落应该亲自去送。”
顺便带回白光的亲狼。
灰瞳和白光最好不要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否则灰狼祭司冷笑，吓得周围的兽人不约而同的后退。
即使两只小狼没有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他也必须趁着小狼还在眼前，给出足够深刻的惩罚，免得小狼忘记他的威严。
灰狼祭司和白狼首领达成共识之际，又有两只灰狼、三只青狼、两只红狼，悄无声息的离开黑石部落，径直前往约定的地点。
随着天色彻底昏暗，六只灰狼、八只白狼、六只青狼、两只红狼，终于全部陆续到达指定地点，沉默的找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灰瞳大声道，“我已经找到神山部落离开的方向，随时都能出发。”
白光起身，语气坚定，“现在就走！早点追上神山部落才能彻底安心。”
其余兽人闻言，沉默的站起来，没有一个人肯回头张望黑石部落的方向。
灰瞳环顾四周，声音逐渐变得温和，“这是个既艰难又无法后悔的选择，此时此刻，只有少数兽人还有最后一个后悔的机会。我会默数五十个数，然后开始奔跑，后悔的兽人可以留在原地，悄无声息的返回黑石部落。”
“后悔什么？”红狼兽人嗤笑，低头拨弄颈间挂着的木瓶，喃喃自语，“神山部落的兽人真聪明，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另一个红狼兽人抱住同伴，泪水悄无声息的顺着眼角落下。
数至五十，灰瞳的眼里只剩坚定，率先向前奔跑，“走！”
白光停在原地，沉默的与陷入犹豫，进退两难的两只灰狼对视。
他缓慢点头，转身追赶已经跑远的狼群。
两只灰狼看向彼此，烦躁的原地踱步。
“走不走？”
“走！祭司向来记仇，即使现在回去，将来也不能保证，祭司永远不会知道，我们曾经的动摇。”
雨季结束的第九天，阳光尚未洒向大地，狼嚎已经传遍整个黑石部落。
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挑出二百只狼，直奔神山部落。抵达两个部落的边缘地带，白狼和灰狼轮番嚎叫二十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首领，现在怎么办？”白狼问道。
灰狼见状，不甘示弱的低下头，“祭司，现在怎么办？”
白狼首领难得没有因为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生气，利落挥爪，“走！”
灰狼祭司有些心慌，亦步亦趋的跟在白狼首领身边。
狼群整齐奔跑，很快就看见神山部落的公共山洞所在的山。
直至狼群整齐的停在山下，神山部落的兽人始终没有应声。
灰狼祭司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脸皮抽搐，愤怒的跺脚，“这是怎么回事？！”
白狼首领昂头，目光紧盯神山部落的公共山洞，嗤笑道，“你是不是瞎？我们来晚了，神山部落已经迁徙。”
“追！”灰狼祭司立刻转身，嘶吼道，“前天还有兽人来神山部落交换东西，现在追，肯定能追上！”
狼群几乎从未见过灰狼祭司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下意识的跟着灰狼祭司转身，等待接下来的命令。
白狼首领却面露不满，毫不犹豫的扑向灰狼祭司，直到彻底将对方压制在身下，他的怒火才退散，沉声道，“你好像忘记，我才是首领。”
短短的时间内，灰狼祭司已经想通前因后果，知道他被灰瞳和白光彻底戏耍，两只小狼原本就想带着所有亲狼逃跑！
这股火尚且没发出去，白狼首领又当众羞辱他。
灰狼祭司盯着白狼首领的脸，目光逐渐涣散，直接气昏。
白狼首领眼中浮现疑惑，贴在灰狼祭司颈边轻嗅，疑惑变成遗憾。
“你要对祭司做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灰狼对上白狼首领的目光，立刻后退，垂落的尾巴几乎完全藏进双腿之间，声音越来越小，“首领、知道祭司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白狼首领冷笑，走向能够上山的路口，高声道，“白狼随我上山，灰狼留下照顾祭司。”
迁徙，必定会有带不走的东西！
跟在他身边的白狼，硬着头皮问道，“白光和灰瞳”
白狼首领摆手，“心早就不再部落的叛徒，留下也没用。如果神山部落非要庇护他们，追上又如何？难道要与神山部落打得头破血流？万一神山部落因此，暂缓迁徙的打算或改变主意，不再迁徙，怎么办？”
相比神山部落主动离开这里，包括白光和灰瞳在内，所有的叛徒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些叛徒最好日夜向兽神祈祷，今后不会再遇见黑石部路。
灰狼祭司虽然不参与狩猎，但毕竟是壮年灰狼，平时又不用忍饥挨饿，身体素质远超普通兽人，很快就睁开眼睛。
他目光呆滞的凝视周围的狼脸，闷声道，“我怎么在这？”
周围的灰狼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起灰狼祭司失去意识前的愤怒，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首领呢？”灰狼祭司脸色突变，猛地站起来，全靠身边的灰狼借力才没摔倒。
虽然难受的想吐，他的嘴却片刻不曾停歇，“是不是已经去追神山部落？我们也去，一定要将叛徒抓回来！”
“祭司别急。”
不幸被推到最前面的灰狼呐呐开口，“首领没去追神山部落，他带着白狼上山，让灰狼留下照顾你。”
善于思考的灰狼小声提醒，“神山部落迁徙，应该会有很多带不走的东西。”
灰狼祭司因为难以忍受的眩晕，只能闭上眼睛，咬牙切齿的道，“神山部落已经离开，留下的东西早晚都会属于黑石部落，急什么？”
周围的灰狼沉默的低下头。
白狼先挑或灰狼先挑，差别很大。
“没用的东西！”灰狼祭司终于彻底恢复清醒，昂首怒嚎，呼唤白狼首领。
如果再不动身去追神山部落，真的会追不上！
直至灰狼祭司的嗓子开始疼痛，耐心即将彻底耗尽，白狼首领才顺着公共山洞前的平台露头，敷衍道，“你先在下面休息，别因为爬山累着。”
虽然神山部落没留下什么格外有用的东西，但是非石非木非金的容器、各种打磨圆润的石器和木质容器，看上去全都比黑石部落现有的东西更好看。
灰狼祭司执着的想要抓回灰瞳和白光，怒吼道，“难道首领打算放任灰瞳和白光背叛部落？无动于衷！难道你不怕，今后还有别的兽人”
“够了！灰粉！不要再无理取闹。”白狼首领耐心尽失，冷声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特意阻拦，白光和灰瞳第一次回黑石部落就会受到惩罚，何以至于养出现在的胆子？”
灰狼祭司尽量延长呼吸，平复胸口的窒闷，语气因此变得平缓，“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违反黑石部落与神山部落的约定，你还怎么与神山部落的首领达成交易？”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首领至今都不愿意说出来，你与虎啸的交易，难道是在害怕什么事？”
话音落下，不仅白狼首领脸色大变，灰狼祭司也突然心慌。
激烈的争吵毫无预兆的结束，只剩诡异的沉默，陆续引来周围狼兽人好奇的目光。
灰狼祭司的目光变得深邃，哑声道，“白峰，你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
白狼首领不知不觉间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学虎啸的模样，沿着陡峭的山壁径直向下，没想到突然踩空，只能狼狈的团成球形
众所周知，狼兽人的骨头没有类狮虎兽人软。
白狼首领一路跌撞，一路留毛，身上多出数不清的斑秃。吓得周围的狼兽人连忙转身，不敢将目光放在与白狼首领相同的方向。
灰狼祭司见状，勾起嘴角，尾巴无意识摆动，沉重的心情终于缓解。
这么蠢的狼，怎么可能与他从神山部落拿到的东西相同？
白狼首领撞得头晕眼花，趴地干呕，闷声道，“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灰狼祭司已经改变主意，语气轻快的道，“我也想去山上看看，首领放心，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事，我只是被晒晕，更不会有事。”
白狼首领冷笑，动作轻缓的爬起来，沉声道，“告诉我，你从神山部落换到什么东西。”
没等灰狼祭司回答，他又道，“别骗我，除非你能永远骗我，否则”
灰狼祭司沉默半晌，轻声道，“我知道烧陶的办法，首领有没有在山上看见非石非木非金的器具。”
他即将因为兽神的指引，想到可以通过熬煮海水，得到盐的办法，这与神山部落有什么关系？
能通过与危险凶恶的海兽对话，获得海带，当然是因为他身为祭司，得到兽神的偏爱！
“好！我信！”白狼首领点头，昂首嚎叫。
听见动静的狼立刻放下正在做的事，跑到能被白狼首领看见的位置。
灰狼围着白狼首领和灰狼祭司或趴或坐，白狼整齐的蹲坐在山上的平台边缘。
白狼首领环顾四周，对灰狼祭司道，“当着所有狼的面，重复你的话，你通过与神山部落祭司顾九黎的交易，获得什么？”
灰狼祭司无惧无畏的与白狼首领对视，大声重复刚才那番解释，眉宇之间不见半分心虚。
白狼首领忽然道，“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我当然是在说真话。”灰狼祭司微笑，“现在我能不能问你，你与神山部落首领虎啸的交易，是否有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之外的内容。”
话音未落，他脸上忽然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交易的是那件事，你只需要点头，不用说得太详细，我能理解。”
白狼首领再次环顾四周，沉声道，“灰粉，你听好，我与神山部落的首领虎啸交易，不仅获得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办法，还有将海水变成盐！”
灰狼祭司脸上的笑意陡然僵硬，瞬间破音，“怎么可能？”
白狼首领的目光逐渐冰冷，“为什么不可能？虎啸原本想用从海边获得海带的方式与我做交换，因为我坚定的拒绝他，他才愿意说出培育巨叶止血草和杂叶止血草的办法。”
灰狼祭司踉跄后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狼狈的模样已经说明一切。
白狼首领猛地抬头，目光精准锁定瑟瑟发抖的白照，轻声问道，“白照，你通过与神山部落的祭司猁渔交易，获得什么？”
山上的白狼立刻低头表示臣服，闷声道，“我换到能从海边获得海带的办法，哥哥。”
“我要去追神山部落！”灰狼祭司突然暴起，情绪彻底被愤怒主宰。“神山部落必须给我个交代！”
白狼首领冷眼看着灰狼祭司跑向北边，周边的灰狼犹豫片刻，差不多跟上去半数。
蠢货！
虽然灰狼祭司的损失更大，但是他完全没办法因此高兴。
神山部落！
虎啸、猁渔、顾九黎。
远处的白狼听见白狼首领的召唤，连忙跑过去，“首领？”
白狼首领道，“马上回部落问兽人各自从神山部落换到的东西，告诉他们，只有这一次坦诚的机会，主要目的是找会烧陶器的兽人。”
“是！”白狼点头，挑出两个同伴，立刻返回黑石部落。
白狼首领沉声道，“白照，滚下来！”
白照不敢有任何耽搁，顺着山壁滚到白狼首领身边，小心翼翼的道，“哥哥？”
白狼首领嗤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都从神山部落换到什么。”
“从海边获得海带的办法，还有”白照翻身露出肚皮，绝望的闭上眼睛，“还有煮盐的办法。”
白狼首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愤怒，狠狠的踩在白照的肚子上，质问道，“为什么瞒着我交换从海边得到盐的办法，你想做什么！”
白照不停的发出哀嚎，“别！哥哥！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哥哥！哥哥！母亲让你照顾我！这是我第一次犯错！”
白狼首领缓慢收爪，眼底只有冷漠，咬牙切齿的道，“你应该庆幸，你是我弟弟，知道从能海边获得海带的办法。”
“对对对！做你弟弟是我最幸运的事！”白照痛哭流涕。
“你是不是也能猜到灰粉为什么如此惊慌愤怒。”白狼首领冷笑，狠踢早就彻底瘫软的白照，“你现在就回部落，告诉所有狼，黑石部落的祭司做出什么蠢事！”
“用在雨季之前就开始积攒的金属，从神山部落换来我和你早就知道的事。”
黑石部落不需要这么没用的祭司。
希望年轻的灰狼会更听话。
不听话也没关系。
只要知道疼，早晚会听话。
白照颤抖着爬起来，不敢再做错任何事，忍着胆怯问道，“怎么说？当初我们好像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时去神山部落。”
“可是我比灰粉更早与神山部落完成交易。”白狼首领凝视白照，“你也比灰粉更早与神山部落完成交易，明白吗？”
白照闭嘴，不停的点头，“明、明白！”
白狼首领点头，看着白照踉跄走远，沉思片刻，再次招手，对走过来的白狼道，“你做好准备，三天之内出发，前往白石部落。”
“先准备，等灰粉回来，问清神山部落离开的方向，我再告诉你，去白石部落找谁，说什么。”白狼首领闭上眼睛，忽然转身朝山壁挥爪，速度快得只能看见残影，留下斑驳的痕迹。
因为挠山壁时过于用力，接连劈断几根指甲。
白狼首领从神山部落返回黑石部落的路上始终爪疼，即使特意放慢速度，最后也难以掩饰微瘸的姿态。
可是这没让他忘记正事。
趁灰狼祭司犯下大错，换个听话的祭司。
回到黑石部落，白狼首领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惊讶的发现，兽人眼中不仅有愤怒，还有无法忽略的恐惧。
怕什么？
白狼首领脚步微顿，叫住因为与他对视满脸慌张的兽人，“红云！过来！”
倒霉的红狼立刻感受到周边同情的目光，她忍住想要不管不顾逃跑的冲动，在白狼首领的催促下，踉跄着加快速度。
行至白狼面前，红狼趴下，腹部和下巴紧贴地面。
既是臣服，也是畏惧。
白狼首领因为爪疼，比平时更缺耐心，开门见山的问道，“部落今天都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看见我就想跑。”
红狼立刻道，“首领，我没想跑，我只是刚好肚子疼！”
白狼首领冷笑，没说信或不信，烦躁的催促道，“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是，首领。”红狼闭上眼睛，不敢有任何隐瞒，语速越来越快，“白照说祭司瞒着你，用九百块金属与神山部落交换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实际上，你早就与神山部落的首领虎啸，完成相同的交易，相当于祭司白送给神山部落九百块金属。”
白狼首领眯起眼睛，呵斥道，“不止这些，还有其他事，说！”
红狼被吓得瑟缩，声音却越来越大，“这件事让部落的兽人很震惊，突然有狐兽人猜测，从海边获得盐的办法是不是熬煮海水。白照质问狐兽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狐兽人说这是灰瞳的梦境。”
灰瞳的梦境很简单。
黑石部落的兽人因为缺少盐，陷入绝境，兽神突然现身，教兽人熬煮海水，吸引亮圆兽。
从此兽人有吃不完的盐和源源不断的海带。
白狼首领的爪子不知不觉间深嵌泥土，逐渐散开浅淡的血腥味，他却浑然不觉，哑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狐兽人为什么早点说出来。”
“因为灰瞳说梦境的最后，帮助黑石部落度过绝境的兽神，特意给予她提醒。熬煮海水和吸引亮圆兽，全都是只有面临绝望才能用的办法。如果没到绝境，擅自使用这两个办法。非但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会导致这两个办法永远失效。”
只有灰瞳是兽神选定的使者，可以肆意挑选铭记兽神恩赐的兽人。
其余听见这个故事的兽人，必须保守秘密至少不能在黑石部落彻底解决缺盐的困难前，提起有关于这个梦的任何内容，否则也会导致这两个源于兽神赐予的办法，永久失效。
提起这个梦的狐兽人，因为刚吃完有毒的野果，神志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说出灰瞳的梦。
期间有很多兽人因此愤怒、惊恐，显然也听过这个梦，害怕狐兽人的行为会导致兽神对黑石部落不满，降下惩罚。
“首领？”
附近的狼见白狼首领忽然摔倒，立刻围过来。
白狼首领眼中却只有红狼兽人，眼睛表面的血丝无声跳动，哑声问道，“灰瞳的梦是在什么时候？”
红狼兽人哭着躲到身边的灰狼腹下，哽咽道，“应该是雨季还没结束。”
话音未落，白狼首领突然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第064章 三合一
为从根源解决疲惫对迁徙队伍的潜在威胁, 虎啸和狩猎队决定听从顾九黎的建议，试着改变在野外行走和停留的习惯。
在野外休息的第一晚，虎啸亲自带队, 整夜看守电网。
因为这也是电网第一次在野外使用, 顾九黎同样没打算睡。
可是被他抱着脖颈的秃秃，从破壳起就是和兽人一样昼出夜伏，今天又在陌生的环境行走整日，早就疲惫得厉害，没趴下多久, 肚皮就开始均匀的起伏。
规律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碧绿的猫眼很快就沾染睡意。
森林猫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闭着眼睛从秃秃身上起来，试图通过远离秃秃的方式, 恢复清醒。还没来得及朝与秃秃截然相反的方向移动, 腰间就多出只熟悉狮爪将他揽入腹下。
白狮低声道，“先睡会, 如果电网被破坏, 我会叫醒你。”
森林猫无意识的点头, 彻底放弃对睡意的抵抗。
白狮细心的为森林猫调整更舒服的姿势，免得对方醒来之后会觉得腰酸背痛，然后也闭上眼睛假寐。
远处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 毛绒绒的狮耳都会悄无声息的竖起。
月亮被乌云遮挡, 电网表面时不时闪过的青色电弧成为最明亮的光。
趴在秃秃另一边的棕狮眼中毫无睡意, 又一次听见野兽的嚎叫，他终于下定决心, 缓慢起身，迈着颤抖的爪子走到白狮的另一边, 哑声道，“哥哥，有野兽在附近厮杀。”
愤怒的咆哮声。
浅淡的鲜血味。
白狮没有睁眼，声音低不可闻，“距离这里很远的事，不用管。”
棕狮应声，不知不觉的向白狮靠近。
直到毛发贴着毛发，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度，棕狮紧绷的身体才稍有放松，眼底的水痕却越来越明显。
他想念神山部落，想念哥哥和顾九黎帮他挖的山洞。
远处的声音忽然变得激烈，原本只能被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听见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在所有兽人耳边。
“咩？”熟睡的秃秃被吵醒，猛地睁开眼睛，发出可怜的声音，试图将头埋进熟悉的气息。
森林猫在白狮的腹下，棕狮在白狮的另一边，它只能竭尽全力的往白狮腹下钻感受到冰蓝狮眼里的锐利和冷漠，秃秃的动作陡然僵硬，本能的做出逃离的举动，绕到棕狮的另一边，喉咙发出的声音变得更可怜，迫不及待的将头埋进棕狮怀里。
绿毛野兽和棕狮抱紧彼此，发抖的频率逐渐相同。
与此同时，正中央的金属车内响起幼崽的哭声。原本如同睡着的兽人也因此变得焦躁不安，频繁的与身边的兽人交流。
见森林猫眼皮抖动，似乎有要醒来的意思，白狮低头，熟练的为森林猫舔毛，低声道，“没事，你继续睡，我在。”
直至这番动静彻底消失，始终没有野兽闯到这里。
金属车恢复安静，成年兽人也彼此催促‘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抓紧时间休息’，重新闭上眼睛。
白狮却突然抬头看向右侧，低声道，“来了，别喊。”
棕狮愣住，眼中浮现惊恐，下意识的捂住他和秃秃的嘴。
电网偶尔闪过的青色微光忽然变得耀眼，电流的声音瞬间变大。
中型野兽！
白狮看着守在电网附近的兽人，等待中型野兽挣扎着脱离电网，立刻扑过去。趁中型野兽依旧浑身麻木，反应缓慢，肆意撕咬中型野兽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很快就有更浓郁的血腥味散开。
装睡的兽人悄无声息的爬起来，目光幽幽的凝视毫无挣扎之力的中型野兽，脸上既有喜悦又有担忧。
“这就是电网的威力吗？”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轻松的狩猎过程。”
“这么浓的血腥味，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野兽。”
白狮转头看向棕狮，语气笃定，“你也可以给刚受到电网攻击的野兽，致命一击。”
狮壮甚至不用扑咬，举着导电效果最好的金属，抵住浑身麻木，行动缓慢的野兽，竭尽全力的打个雷，效果几乎与直接咬死野兽没有区别。
毕竟在迁徙的路上，不可能缺少替狮壮彻底咬死野兽的兽人。
棕狮沉默半晌，目光逐渐坚定，咬牙道，“我会努力克服恐惧，争取在五天、不！争取在三天之内做出尝试！”
白狮点头，“我会陪你。”
几句话的功夫，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引来周边的野兽，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
虎啸阻止水自然能力兽人清洗野兽身上的血迹，直接将已经彻底没有气息的野兽拖至距离兽人不远的地方，然后让土自然能力兽人将附近沾染血腥味的泥土也移动到那边。
改变！
时刻处理狩猎野兽的痕迹，虽然能防止更多的野兽被吸引过来，但是也会按照顾九黎的思路做出总结，这叫浪费大量人力。
虎啸觉得顾九黎的话很有道理。
从前兽人在野外行走或停留，通过遮掩自身的痕迹，躲避野兽，根本原因在于兽人的数量很少。
比较容易遮掩痕迹。
无力承受与野兽对抗，引来更多野兽的后果。
现在与从前不一样。
整个部落迁徙，即使沿路狩猎野兽的痕迹，打扫得再怎么及时，兽人的味道依旧会引来源源不断的野兽。
哪怕让风自然能力兽人，时刻干扰周围野兽的嗅觉，也会有无目的游荡的野兽找到兽人，然后被兽人狩猎、流血、吸引更多的野兽。
按照原本在野外行走或停留的习惯迁徙，无论中间做出怎样的选择，神山部落最后都会陷入兽人迟早会被疲惫拖垮的怪圈。
既然如此，只能做出改变。
至少雨季前的三轮大狩猎已经证明，即使面对源源不断的野兽，神山部落的狩猎队也能扛住！
两头小型野兽最先跑过来，目光在依旧温热的中型野兽和站在电网内蓄势待发的兽人之间移动，毫不犹豫的走向中型野兽。
虎猛沉声道，“不要盯着小型野兽看，它可能会将警惕的目光当成挑衅。”
周围的兽人立刻应声，陆续移开目光，专门分兽人去提醒内侧睡不着的兽人，不要让野兽的视线，捕捉到兽人的眼睛。
没过多久，又有三头小型野兽和一头中型野兽接连跑过来。
最开始的两头小型野兽差不多已经吃饱，几乎没怎么反抗就选择逃跑，从头至尾，没有再看电网里的兽人。
中型野兽独占余下的食物，不允许三头小型野兽靠近。
三头小型野兽经过短暂的犹豫，选择向电网里的兽人靠近。
白狮见状从森林猫身上起来，低声对狮壮道，“你看着顾九黎”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看见碧绿的猫眼，清澈见底，没有任何迷茫或困意。
森林猫站起来抖顺毛发，若无其事的道，“你要做什么去？”
白狮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被吵醒。”
“闻到血腥味，突然就醒了。”森林猫纤长的胡子快速抖动，眼中浮现笑意。
当时棕狮可能是因为感动，连绵不绝的对白狮说很肉麻的话。
森林猫觉得他突然醒过来，可能会让棕狮和白狮同时尴尬，所以就没出声。
白狮若有所思的点头，笑道，“想看射箭，可以跟过来。”
森林猫闻言，毛绒绒的耳朵抖擞竖立，亦步亦趋的跟在叼着水晶弓箭的白狮身后。
棕狮原地打滚，抱住秃秃的脖颈，语气哀求，“秃秃，勇敢点，我们也去看大哥射箭，好不好？”
话毕，他叼着连接秃秃胸前身份牌的细链，缓慢站起来，试探着迈步。
“咩？”秃秃看着白狮和森林猫的背影，眼中闪过清晰的疑惑，不明白熟悉的气息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虽然那边让它害怕，但是它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个熟悉的气息也离开。
犹豫许久，秃秃终究还是动作缓慢的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棕狮身边。
白狮带着森林猫停在电网前，环顾四周，低声道，“虎猛！”
金虎回头，眼中浮现犹豫，走过来问道，“你怎么带顾九黎过来？万一”
白狮打断金虎的话，“因为我相信，这里的兽人能够保护他。”
身为‘这里的兽人’，金虎骄傲抬头，语气坚定，“我当然会保护好祭司。”
森林猫微笑点头，“谢谢。”
金虎抬爪指向电网外逐渐靠近的三头小型野兽，“刚才有只中型野兽直接碰上电网，还没脱离全身麻木，反应缓慢的状态就被兽人猎杀。这三头小型野兽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将兽人当成猎物，但是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森林猫沉思片刻，猜测道，“小型野兽看见在电网游动的青色电弧，有些畏惧。”
“畏惧？”金虎眼中浮现疑惑，嘟囔道，“小型野兽还没被电过，为什会畏惧。”
森林猫莞尔，“因为野兽分不清闪电和电网。”
白狮看着正在进食的中型野兽，缓慢调整位置，放下顾九黎特意为他缝制的箭筒。
拉弓、搭箭、瞄准、松爪、昂首怒吼。
中型野兽听见满含威胁的狮吼，下意识的抬起头观察周围的情况，刚好水晶箭疾驰而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没入它的眼睛。
看见这一幕的兽人不约而同的抬爪，放在眼睛周围，方便随时保护眼睛。
中型野兽也抬爪，疯狂拍打让它眼睛疼的罪魁祸首，发出愤怒惊惧的嚎叫，踉跄倒下，满地打滚。
三头小型野兽惊疑不定的看向中型野兽，连续后退，突然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头也不回的跑向暗处。
金虎轻舔牙尖，冰冷锐利的目光看向依旧在痛苦打滚的中型野兽，语气平波无澜，“运气不错，那三头小型野兽不饿。”
森林猫看着金虎蓄势待发的模样，哭笑不得的问道，“你说清楚，究竟是谁运气不错。”
“当然是那三头小型野兽！”
金虎毫不犹豫的说出森林猫猜测的答案。
中型野兽挣扎半晌，终于认清现实，明白眼睛不可能恢复。顺着水晶箭残留的气味，锁定白狮所在的方向，愤怒嘶吼。
白狮却看向这只中型野兽身后。两只中型野兽接连在暗处现身，目光紧盯被水晶箭贯穿眼睛，散发血腥味的中型野兽。
虽然还没被吃完的那头中型野兽，只够这两只刚抵达的中型野兽吃饱，但是欺弱惧强是野兽的本性。
这两只中型野兽，原本就是因为听见被水晶箭贯穿眼睛的中型野兽痛苦的嚎叫，所以才会跑到这里。
因为致命的大意，眼睛受伤的中型野兽还没来得及报仇就在另外两只中型野兽的围攻中丧命。
成功狩猎的两只中型野兽先是对视，然后看向电网内的兽人，最后选择直接吃现成的食物。
可能是因为这两只中型野兽的缘故，直到天亮都没有新的野兽出现。
森林猫低声对身边的白狮道，“两种可能，第一，这片区域，只有四只中型野兽。第二，其余中型野兽因为已经吃饱，对这边的动静和血腥味没有兴趣。”
“我猜是第一种可能。”白狮盯着早就吃饱却不肯离开的两头中型野兽，做出解释，“野兽也会有领地意识，像是巨翅鸟只会在宽阔的空地暂时停留，荧蚺只会出现在树荫浓密、土壤潮湿的地方。”
金虎懒洋洋的伸直脊背，试图做出总结，“下次找到过夜的地方，我们也像现在这么做？用先跑过来的野兽喂饱被吸引来的野兽。”
小型野兽自知守不住食物，吃饱就会离开。
中型野兽雨季前的三轮大狩猎，神山部落数次主动狩猎大型野兽，怎么可能再惧怕几只中型野兽？
况且饥饿的野兽和吃撑的野兽，差距如同狮白和狮壮。
全是看上去威猛雄壮的模样，真正动爪却像是两个物种。
森林猫摇头，“我也不知道。”
“什么？”金虎惊讶的瞪圆眼睛，不假思索的道，“为什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事？”
森林猫不肯放过任何辟谣的机会，立刻道，“因为我既不是兽神的使者，也不是新神，只是普通兽人。对于还没经历过的事，我只能推测，无法预知。”
金虎愣住，喃喃道，“可是很多兽人都说你是新神。”
白狮嗤笑，“你不相信最聪明的兽人，相信谁？”
金虎眼中闪过恍然，若无其事的转身，背对讨厌的狮子。
虎啸也来问顾九黎，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顾九黎无奈摊手，“这不是我擅长的事，我最多只能提供改变的大致方向，具体的细节需要狩猎队在实践的过程中逐渐补全。”
怕对方不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他又举例。
“陷阱也是我的想法，可是我尝试很多次，陷阱都没能达成很好的效果。狩猎经验丰富的豹风、豹力和躲避野兽经验丰富的狮壮，经过共同努力，完善陷阱，在雨季前的三轮大狩猎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现在已经被整个狩猎队采用。”
顾九黎看着虎啸的眼睛，满脸认真，“我觉得陷阱的事，狮壮和豹风、豹力的贡献远超过我。即使你不同意这个观点至少不能说狮壮和豹风、豹力对陷阱的贡献，不如我。”
虎啸陷入沉思。
然后几不可见的点头，召集祭司、狩猎队、采集队和种植队的小队长开会。
离开领地的第一天，神山部落的兽人因为紧张、惧怕、兴奋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几乎全都整夜没睡。
虎啸决定今日原地修整，明天再趁早出发。
猁渔闻言，脸上浮现心虚，小声提醒道，“黑石部落。”
“放心，黑石部落的首领无论发现什么事，最后都不会追上来。”虎啸表情复杂的看向神山部落的方向，轻声道，“相比神山部落从黑石部落拿走的东西，他更在意神山部落留下的东西。”
顾九黎愣住，发间毛绒绒的耳朵无声抖动，下意识的道，“好像只留下各种带不走的容器？”
“不！”虎啸摇头，抬手摸向两个祭司的头，语气莫名沉重，“那里还有属于神山部落的领地。”
狮白抓住虎啸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将顾九黎挡在身后，若无其事的道，“首领，兔白刚才与你说，想要在附近采集。”
“是吗？”虎啸冷笑，转头看向兔白。
兔白正要否认，眼角余光却看见顾九黎主动抓住狮白的另一只手摆弄，咬牙道，“狮白说的没错！”
虎啸将信将疑的目光，重新回到狮白脸上。
“我想尝试通过射箭，激怒中型野兽，主动撞上电网。”狮白道。
虎啸闻言，脸色立刻恢复严肃，“可以！”
虽然解决两头中型野兽对神山部落的狩猎队并非难事，但是迁徙是个漫长的过程，每个能节省体力的方式都值得尝试。
狮白的箭依旧准的令兽人惊叹，结果却在兽人的预料之外。
中型野兽原本就没将兽人视作威胁，吃得肚子浑圆，又刚好到平时应该睡觉的时间，眼皮时不时的落下片刻。
即使看见白狮搭弓拉箭的姿势，中型野兽也没觉得不对劲。
其中一只中型野兽非但没有因此警惕，反而强行忍住困意，瞪大眼睛凝视举动奇异的白狮。
白狮调整角度，水晶箭疾驰而出，直奔已经睡着的那只中型野兽。
中型野兽的眼皮成功阻碍水晶箭，平时几乎完全没入野兽眼睛的水晶箭，这次只插入三分之一。
好在这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无毛中型野兽猝不及防的被射中眼睛，发出尖锐的嚎叫，疯狂拍打留在眼睛外的水晶箭。
短毛中型野兽表情呆滞，目光完全被突然流血发疯的无毛中型野兽吸引，没有留意另一支水晶箭悄无声息的落在它身边。
无毛中型野兽很快就适应视野的变化和眼睛的疼痛，愤怒的朝短毛中型野兽咆哮，径直扑向仇人。
这里与让它眼瞎的东西，味道相同！
虽然远处也有相同的气味，可是本能告诉它，远处的兽人不可能悄无声息，毫无预兆的弄瞎它的眼睛。
一定是另一头中型野兽在捣鬼！
电网内的兽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吃饱的中型野兽，殊死搏斗。
白狮缓慢放松已经拉满的弓，提醒道，“有没有兽人带着弓，可以用这两头中型野兽练习准度。”
周围的兽人闻言，如梦初醒，连忙去找弓箭。
可惜他们拉弓，无论是准度还是对风的控制，全都远不如狮白。
飞箭如同下雨似的疾驰而出。
电网拦下一些。
半路降落一些。
只是路过一些
虽然插在野兽身上的箭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任何一支箭能引来野兽的目光。
森林猫懒洋洋的打哈欠，抱着纯白狮爪闭上眼睛，喃喃道，“困。”
白狮低头轻蹭森林猫的脑袋，半趴在森林猫身上，方便随时做出反应，叼起对方或将对方彻底护在腹下，低声道，“睡，我陪你睡。”.
灰瞳和白光带着想要逃离黑石部落的狼，沿着神山部落留下的印记，径直向北方奔跑。
因为是在晚上野兽最活跃的时候逃离，狼群不得不为躲避野兽，数次绕路。
直至天色大亮，带路的灰狼才嗅到神山部落的气味，眼睛陡然明亮，昂首嚎叫。
“神山部落就在前面！”
然而随着狼群继续向前，不仅神山部落的气味逐渐加重，浓郁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明显。
狼群的速度越来越慢。
两只红狼最先停下脚步，随后停下脚步的狼逐渐变多
“为什么血腥味这么浓？”青狼面露迟疑，“神山部落是不是正在被野兽攻击。”
灰瞳不安的踱步，立刻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和白光去看前面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危险，我和白光会专门回来接你们。”
“哎？别去！”灰狼想要叼住灰瞳的前腿，忽然想起灰瞳因为曾经的遭遇，最不喜欢被别人碰到腿，连忙改变动作，挡在灰瞳面前，眼底满是担心，“如果前面有危险，你和白光怎么办？”
白光皱眉，挡在灰瞳和灰狼之间，“你想说什么？”
灰狼不得不后退，闷声道，“我这是在担心你们！”
灰瞳垂下眼帘，语气坚定，“不用担心，我和白光已经是神山部落的兽人。如果遇到危险，神山部落的兽人会保护我和白光。”
同理，明知道神山部落可能遇到危险，她和白光不可能故意视而不见。
灰狼闻言，脸色骤然变化，“你不是说，这里的狼都能加入神山部落？”
灰瞳点头，因为心中着急，语速越来越快，“没错，这是顾九黎答应我的事，我详细的告诉过你想要加入神山部落，必须做到的事。况且只有我和白光暂时离开，白光的父母也留在这，你怕什么？！”
这番话几乎点明灰狼的未尽之言，令灰狼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眼底满是尴尬。
她闷声道，“灰瞳，你不要因为我试图阻拦你的决定，觉得我不怀好意，我是在为所有狼考虑。”
白霞摇头，挤开始终挡着灰瞳的灰狼，“灰瞳也在为所有狼考虑。”
白光的姐姐点头，夹在灰狼的另一边，声音温和的解释，“迄今为止，在神山部落眼中特殊的狼，只有灰瞳和白光。如果神山部落遭遇危险的时刻，灰瞳和白光能够及时出现，必定能得到神山部落的信任，这里的狼也能更顺利的融入神山部落。”
灰狼看着灰瞳和白光径直离开，咬紧牙关，不得不说出她真正担心的事，“如果灰瞳和白光也留在这，等到血腥味散去，我们再想办法与神山部落汇合，可以用没能及时找到神山部落留下的记号当做借口。”
可是如今只有灰瞳和白光赶往神山部落的兽人所在的地方，岂不是直接告诉神山部落，这里只有灰瞳和白光愿意与神山部落共同承担风险。
“我觉得你说的对。”白光的哥哥冷笑。
灰狼的眼睛陡然明亮，迫不及待的道，“那你去追回灰瞳和白光，我们可以继续绕路，跑到前面等神山部落，黑石部落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比神山部落更快。万一神山部落因为被野兽袭击，无法再迁徙，至少也能暂时挡住黑石部落，给我们争取反应的时”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光哥哥的伴侣打断。
“我也想让神山部落知道，我是真心加入神山部落，愿意与神山部落共同承担风险。不想再因为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狼，耽误对神山部落示好。”灰叶环顾四周，直接跑向灰瞳和白光离开的方向。
白光的哥哥见状，走到缺半截前腿的白狼面前，低声道，“麻烦你帮我照顾白树，我得去追灰叶。”
白狼笑着点头，“快去，别让灰叶生气。”
白霞看向身侧的女儿，轻声道，“我和白水照顾白藤，你和灰草也去。”
白光的叔叔欲言又止的看向白霞和白水。
白水笑着道，“你去吧，我是因为要照顾白树和白藤才要走在后面。”
白光的叔叔点头，立刻带着伴侣和儿女离开，虽然他对神山部落的气味没有灰瞳敏感，但是看灰瞳的反应，只要追着血腥味就行，不用怕跟丢。
白霞环顾四周，好心提醒道，“如果想追，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可以借口跑得慢，我的崽全都是厚道狼，不会戳破你们的谎言。”
周围的狼闻言面面相觑，眼中的犹豫越来越浓，因此生出的怒火，尽数冲向三番五次想要阻拦灰瞳的灰圆。
如果不是灰圆非要多事，原本其余狼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在这里等灰瞳和白光回来。
两只红狼最先离开，然后是仅剩的青狼。
灰圆感受到白霞和白水的目光，嘴唇颤抖半晌，终于发出声音，“我拍断腿，你们能不能告诉神山部落的兽人，我是因为摔断腿才”
泪水顺着眼眶翻涌，很快就打湿灰圆脸上的毛发。
没等听到回应，灰圆已经毫不犹豫的朝前腿挥爪。
“别！”白霞的母亲及时叼住灰圆抬起的狼爪，可惜灰圆的决心太坚定，狼爪依旧落下，只是位置和力道发生变化，原本肯定会被打断的腿，现在只是扭伤的程度。
白霞不知所措的上前，围着因为疼，哭得更凶的灰圆缓慢行走，哑声道，“接下来的路，我驮着你走。”
白水张嘴又闭上，终究没有阻止。
因为白霞的母亲缺半个前腿，灰瞳曾有那样的经历，险些再也不能站起来。白水和白霞委实看不得有狼，腿受伤，尤其是像灰圆这样年轻的小狼。
灰圆眼中浮现怯意，小声道，“你们是不是愿意替我隐瞒？”
白霞闭上眼睛，闷声道，“你说什么，我不反驳。”
白水点头。
白霞的母亲也点头，叹息道，“你太年轻，想不明白，在你眼中非常重要的事，神山部落或许完全不在意。”
可是与灰圆差不多大的灰瞳就能想通，所以最初提出只有她和白光立刻去找神山部落，其余狼全都等在这里。
灰圆低下头，闷声道，“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白霞的母亲低头轻蹭沮丧的小狼，“你只需要记住，无论面临什么困难，不要再轻易伤害自己。”
灰圆乖巧应声，然后立刻道，“我能走！等快要出现在神山部落的兽人面前，白霞再背我就行。”
周围的白狼闻言，眼中的怜悯立刻变成无奈。
白霞趴在灰圆面前，沉声道，“上来，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希望兽神能看在我做好狼的份上，保佑灰瞳。”
带着两个腿上有伤的兽人，一个亚成年兽人和一个幼崽往血腥味浓郁的地方行走，白霞和白水格外谨慎，有意拖慢速度，想要等前面的狼回来。
没过多久，远处忽然响起白光的声音。
白霞和白水对视，紧绷的神色立刻缓和。
前面没有危险！
白光专门回来，见灰圆在白霞的背上，脸上浮现惊讶，“你怎么了？”
灰圆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道，“我也想追你们，因为太急，不小心摔倒，腿、腿有点伤。”
白霞面无表情的点头。
白光挠头，下意识的觉得这里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他的母亲他知道，这里又有他的父亲在。
没有巨兽形态的灰狼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不至于欺负三只有巨兽形态的白狼。
白光记住觉得违和的地方，打算私下问灰瞳能不能想明白，低声对灰圆道，“别担心，等会我带你去找猁渔，当初灰瞳的腿就是由猁渔治好。”
“嗯！”灰圆的头垂得更深，泪水顺着眼角无声落下，很快就染湿白霞的毛发。
白霞动作稍顿，想起灰圆离开黑石部落的原因，心中仅剩的隔阂立刻消散。
可怜小狼。
远远看见神山部落的兽人，白霞脚步微顿。
阳光正好，非常适合赶路，神山部落的兽人却或趴或躺，提不起精神，极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无法释怀的模样。
距离神山部落的兽人不远的地方，土地和树木几乎被染成红色，仔细观察，依稀能看见野兽的断肢残骸，表面有明显的撕扯痕迹。
如此斑斓浓重的红色，通常只有大狩猎才能看见。
任由野兽被野兽吃掉，几乎是兽人表达仇恨，最极致的方式，否则兽人绝不会轻易浪费食物。
白霞闭上眼睛，依旧忍不住想象这里曾经发生的事，哑声问道，“神山部落为什么不清理鲜血？”
白水叹气，“即使因为野兽害死太多兽人，心里难受得厉害，现在也不能不为活着的兽人考虑。”
白光表情复杂得厉害，闷声道，“别乱说，神山部落没有任何兽人被野兽害死，这里全都野兽的鲜血。”
“全是野兽的鲜血？！”
包括已经懂事的幼崽在内，所有狼都满脸震惊。
白光见状，下意识的抬手揉脸，又想到自己刚才丢人的模样，无奈叹气。
白霞回过神，最在乎的事依旧没变，立刻问道，“可是神山部落的兽人，看起来不像是打算立刻离开的样子不清理鲜血吗？”
“不清理。”白光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色彩，仔细观察白霞和白水的表情变化，解释道，“神山部落打算在这里修整一天，明早再出发，今天的狩猎和采集已经结束，只有极少数兽人会离开电网防护的范围。”
“电网？”白霞眼中再次浮现茫然。
“防护？”白水表情怪异。
白光勾起嘴角，比划围绕在神山部落兽人周围的金属网，语气莫名其妙的骄傲，“这些金属就是电网，能够保证里面的神山部落兽人不会被野兽偷袭。如果有野兽闻着血腥味找来，吃完自助餐就离开，尚且有留条命的机会。蓄意攻击神山部落的兽人，只有死路一条！”
白霞和白水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道，“你是不是背着灰瞳，偷吃野果？”
因为中毒，不自觉的说疯话。
白光沉下脸，语气轻快，“爱信不信，先和我走，去领身份牌。
不信正好，母亲和父亲难得没见识的模样，怎么能只有他看见？
哥哥姐姐如果没看见，可能会因为嫉妒，故意打他。
还好他来得早，正好看见小型野兽相互追逐，一头撞上电网，一头去吃自助餐否则可能会因为嘴硬，给神山部落的兽人留下数不清的笑料。
顾九黎还没睡醒，猁渔也在补觉。
神山部落狩猎七队的队长豹风和采集十二队的队长猫笑，陆续为想要加入神山部落的狼制作身份牌。
因为业务生疏，制作过程非常缓慢，大多数狼兽人还在排队。
白光见父母等得心急，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他的身份牌，发间的耳朵得意抖动，“豹风和猫笑现在是在统计基本信息，等顾九黎和猁渔睡醒，身份牌才会上染料，封水晶。”
白霞和白水伸头看去，一个图案都没看懂，沉默半晌，异口同声的道，“真好看。”
姓名：白光
性别：雄性
种族：白狼
年龄：成年兽人（巨）（土）
身份：狼队成员
证明人：灰瞳
第065章 三合一
直到太阳偏向西边, 白霞才走到豹兽人和猫兽人面前，因为紧张表情逐渐严肃，语气也冷硬的厉害, “我是白光的母亲, 白霞。”
猫笑匆忙抬头又匆忙垂头，捧着未经加工的身份牌，喃喃自语，“白霞，雌性, 白狼，成年兽人。”
豹力问道，“是否有巨兽形态？自然能力是什么？”
“啊？”白霞愣住，有些尴尬的道, “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
豹力眼中闪过懊悔, 声音变大，“抱歉, 我有点没办法像刚开始那样集中精神。”
真正坐在这里, 他才明白顾九黎能从无到有的在五天之内完成人口普查, 给神山部落的所有兽人发身份牌，这是件多么伟大的事。
“没事，我已经领到身份牌, 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白光的脸上浮现兴奋, 转头对白霞道, “你变成巨兽形态，然后再用自然能力堆个土包。”
白霞依言照做, 白光又道，“神山部落的所有兽人都有小队, 狼兽人全都属于狼队，队长是灰瞳，直接负责人是顾九黎。如果顾九黎不在，有急事找另一个祭司猁渔或首领虎啸，不急的事找种植队狮壮或狩猎六队狮白。”
豹力看着白光，若有所思的道，“你的记性不错，刚才我给你发身份牌的时候是不是告诉过你每个图案的含义，你现在还能记住几个？”
白光再次拿出放在背包里的身份牌，走到豹力身边。
白霞和白水面面相觑，有很多疑惑，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猫笑忽然抬头，问道，“白霞？朝霞的霞？”
白霞面露迟疑，解释道，“天上的彩云。”
猫笑露出笑容，“对，早上的彩云是朝霞，晚上的彩云是晚霞。”
他将已经完成基本信息录入的身份牌，举到白霞面前，指着姓名的位置道，“第一行的最后两个图案是你的名字，最后一个图案代表霞。”
白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我的名字竟然有专门对应的图案？”
从前她只见过首领和祭司有专门对应的图案，即使黑石部落曾经的首领和祭司，早就回归兽神的怀抱，部落的兽人依旧能通过这些图案记住他们。
猫笑解释道，“不仅你对应这个图案，如果部落还有另一个叫白霞的兽人，她的名字也是这样的图案，但是身份牌不仅记录名字，还有性别、种族、年龄、是否有巨兽形态、自然能力、所在的小队和证明人。”
白霞试图理解这些陌生的词，喃喃道，“刚才白光说，我属于狼队，队长是灰瞳，证明人顾九黎？”
“你的记性也不错，不过你的证明人不是顾九黎，因为顾九黎不认识你。你的证明人是你的队长，灰瞳。”猫笑继续解释，“如果有两个兽人，身份牌上的基础信息全都一模一样。祭司会再想其他办法，区别你和另一个白霞的身份牌。至少这个身份牌的图案组合方式，只属于你。”
白霞似懂非懂的点头，小心翼翼的接住猫笑递给她的身份牌，心中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这里有只属于她的痕迹，神山部落会记住她。
等排队的狼全都领到身份牌，猫笑细数记载所有身份牌信息的金属板，问道，“总共二十二只狼？”
白光立刻点头，“对，八只白狼、六只灰狼、六只青狼、两只红狼。”
猫笑将金属板递给豹风，“你也数一遍。”
然后看向白光，“身份牌戴在头上，去找灰瞳，那边会有兽人嘱咐你们一些需要遵守的规则，其余的事，等顾九黎和猁渔睡醒再说。”
放眼望去，任何一个神山部落的兽人，头顶都有相似的身份牌。
豹风和猫笑又用自己的身份牌，告诉狼兽人，应该如何挪动金属夹的卡扣，选择固定金属夹的位置。
没过多久，这里的狼兽人就陆续别上金属夹。
白光笑着挥手，“走，去找”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愤怒的狼嚎。
他脸色骤变，下意识的凝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始终趴在豹风身边的花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黑石部落的狼？”
这个举动，令停在原地的狼兽人看见他腹部狰狞的疤痕，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紧张的情绪反而缓和。
豹力早就习惯走到哪里都被看肚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改变姿势，让满脸震撼和惊叹的狼兽人能看得更清楚。
豹风见状，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等会狼嚎叫醒顾九黎，狮白肯定会生气。”
“猁渔也在睡，两个祭司都被打扰，首领的怒火不会比狮白少。”豹力满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猫笑面露无奈，小心翼翼的抱紧记录狼兽人基本信息的金属板，没好气的道，“你们行行好，别在这等着看热闹，直接将黑石部落追来的兽人撵走，谁都不用看首领的黑脸。”
“什么首领，什么黑脸。”
压抑怒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豹风和豹力对视，眼中浮现惊讶，转过头异口同声的道，“你不是说等晚上再睡”
怎么会被吵醒？
金虎踩着阳光最炙热的地方行走，厚重的爪垫悄无声息的落地，每一步都令周围的兽人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力。金色的眼睛冰冷锐利，丝毫没有沾染阳光的温度。
实力越强的兽人，压力反而越大，因为实力强在虎猛心中等于抗揍。
在没有兽人不爱看热闹的神山部落，幸灾乐祸的情绪从不会消失。
现在只是从豹力的脸上转移到猫笑的脸上。
金虎面无表情的道，“在阳光里打盹，不叫睡觉。”
豹力点头，不动声色的后退，“对对对！”
豹风再次给予肯定，“你说得对！”
金虎冷笑，环顾四周，看向角落的白光和狼兽人，“这些是想要加入神山部落的狼？”
豹风担心虎猛因为还没发泄的起床气，为难狼兽人，令顾九黎觉得难受，连忙道，“不止这些狼，总共有二十二只，发出去二十二个身份牌，基本信息已经做完统计，只能顾九黎和猁渔睡醒，然后给身份牌上染料，封水晶。”
豹力收到豹风的目光，抢走猫笑抱着的金属板，差点怼在虎猛脸上。
虎猛不想被当众拍脸，只能往后躲，怒吼道，“拿走！我不看！”
什么玩意？
虎晕字！
可是虎不敢说。
上一个晕字的小队长，独享顾九黎和猁渔为期十天的二对一教导，治好晕字的毛病。代价是成为整个神山部落，掉毛最快的兽人。
虎猛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
豹风没想到虎猛的反应这么大，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狼队重新编队之前由顾九黎直接负责。”
“狼队？”虎猛若有所思的点头，又看向不知不觉已经挤在同处的狼，忽然道，“让狼队撵走黑石部落追来的狼。”
豹风愣住，“可是狼队只有二十二个人。”
虎猛不假思索的道，“狼队现在属于神山部落，狩猎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狼队被欺负。”
他需要看见狼队想要加入神山部落的决心
顾九黎终究还是被越来越声势浩大的狼嚎叫醒，茫然的睁开眼睛。
然后接连得知，他睡觉的时候发生的事。
“虎猛真是精力充沛？”森林猫哭笑不得的摇头，“不用管黑石部落追过来的狼，这里的血腥味太浓，天黑被吸引过来的野兽肯定会比昨天多，黑石部落追过来的狼不会久留。”
同样被吵醒的猞猁冷笑，“岂止是不敢久留？
黑石部落的狼甚至不敢靠近神山部落暂时休息的地方！
狼嚎的声音已经持续很久，没有任何变化。
可怜金虎兴致勃勃的带着狼队守在距离电网最近的位置，迟迟看不见狼影，蓄势待发的劲头越来越散，眼皮也越来越沉。可是每次刚有睡意就会立刻被狼嚎吵醒，脸色难看得没有兽人愿意靠近他。
白狮的心情也不好，喉咙深处无意识的发出不满的声音。
森林猫见状，按住白狮的爪子，小声道，“白天少睡点也好，晚上再多睡，明天才能打起精神赶路。”
白狮的愤怒得到安抚，抬爪将森林猫搂在身侧，专心舔毛。
猞猁无趣的转过头，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去多久，连绵不绝的狼嚎终于停止，电网内的兽人，不约而同的抖动毛茸茸的耳朵。
森林猫也松了口气，立刻挣脱白狮的束缚，闷声道，“我去看灰瞳和白光，有没有急需帮助的地方，顺便核对狼兽人的身份牌。”
继续舔毛，真的会秃。
白狮目送森林猫跑远，起身走向电网，原地留下四个清晰的狮爪痕迹。
金虎已经没有心情再看狼队想要加入神山部落的决心，听说顾九黎想叫狼队成员去核对身份牌，立刻点头。
然后双爪交叠，虎头搭在上面，精疲力尽的闭上眼睛，睡意渐深的时刻，狼嚎再次响起，沙哑凄厉，声音变得更难听！
金虎倏地睁开眼睛，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势丝毫不输雷自然兽人。
白狮直接变成巨兽形态，运用自然能力跃出电网，径直跑向狼嚎传来的方向。
忍无可忍的兽人见状，陆续做出反应。
狩猎队成员大多选择追赶白狮和金虎，采集队成员昂首怒吼，向黑石部落的兽人表达愤怒。
顾九黎无奈扶额，苦笑着安慰自己，“这次起码只有少数兽人去追黑石部落的兽人，无论结果如何，暂时不用担心电网内的安全。”
猁渔唏嘘道，“你是说上次因为雨季推迟，首领临时决定狩猎，几乎带走所有狩猎队成员。采集队成员也突然决定趁着雨季还没来多攒些东西，全部离开，然后刚好碰到刺甲兽追着中型野兽，跑到山下？”
他缓慢摇头，“虽然这件事的过程和结果，不会因为部落有多少兽人，发生改变，但是首领真的很生气。”
留在电网内的狩猎队成员哪里是自觉？
只是因为首领亲自守在那里，不敢明目张胆的违反狩猎队的新规定。
顾九黎面露茫然，小声问道，“狩猎队有什么新规定？”
猁渔被气笑，“雨季时宣布的新规定，你直到现在依旧别让狩猎队成员听见这句话，不然肯定会难过。”
“可是我已经听见。”豹风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扬起笑意，“不过没关系！谁不知道顾九黎与狮白最亲密。狮白都没能让顾九黎多关心点狩猎队的事，我当然也做不到。”
豹力小声道，“顾九黎，给我做个背包，我可以保证，不会告诉狮白，你不知道狩猎队的新规定。”
顾九黎丝毫不慌，好心提醒道，“告密最好带着豹风，否则我怕狮白太生气，咬秃你的脖颈。”
“不是！他因为这件事生气，为什么会咬我？”豹力满脸困惑。
豹风微笑，语气格外真诚，“我与豹力其实不怎么熟悉，他可以找狮壮或虎猛陪他去与狮白告密。”
猁渔脸上的疑惑丝毫不比豹力少，难得对记忆生出怀疑，“顾九黎和狮白从海边回部落那天，虎猛说想用金属饰品换顾九黎帮他缝个背包，最后的结果，你没看见吗？”
豹力的眼睛瞪大，下意识的捂住嘴，闷声道，“我刚才没有说话！什么都没听见！”
在狮白眼里，兽人大概只分两种。
顾九黎和其他。
豹风抬爪轻拍豹力的头，语气感叹，“好像比以前聪明点？”
顾九黎勾起嘴角，獠牙若隐若现。
不远的地方，狼队的兽人不安的看向彼此，眼底满含担忧。
神山部落的兽人好像因为黑石部落追来的兽人，非常恼怒，会不会因此迁怒狼队？
灰圆抓住灰瞳的手臂，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听见，神山部落的祭司在说什么？”
灰瞳稍作犹豫，缓慢点头，“雨季来临之前，曾有刺甲兽闯到神山部落。”
“刺！”青狼兽人捂住嘴，下意识的看向神山部落的兽人，发现各种好奇的目光，尴尬的低下头。
等到神山部落的兽人全都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紧贴在同处的狼队成员才继续小声交流。
“刺甲兽？幼年体！”青狼兽人哑声道，“神山部落运气不差，没有像祭司，不，没有像黑石部落的祭司说的那样，因为有两个祭司被兽神厌弃。”
“不是幼年体。”红狼兽人表情复杂，“雨季结束，我去过神山部落，在公共山洞所在的山下，看见刺甲兽的骨架，那是个成年体的刺甲兽。”
“怎么可能？”青狼兽人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
白光按住青狼兽人的肩膀，防止对方因为太过激动，又引来周边兽人的目光，小声道，“我也亲眼见过成年刺甲兽的骨架，本以为神山部落的兽人会带着刺甲兽的骨架迁徙，没想到”
现在那只刺甲兽的骨架，可能已经被黑石部落拿走。
灰瞳提醒道，“如果有人不信，可以专门去问神山部落的兽人。”
话音未落，周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
灰圆最先转头，然后是白光和灰瞳，狼队的兽人如同惊弓之鸟，任何动静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青狼兽人低声道，“两只被血腥味引来的小型野兽。”
红狼眼中浮现不安，“这么浓的血腥味，必定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野兽，电网如此单薄，能拦住几头小型野兽？如果有中型野兽或大型野兽跑过来，神山部落的兽人没有任何防备，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远，必定会有不小的损失。”
最后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
白霞和白水不动声色的对视，眼底的疑惑越来越浓。
又是电网？
难道白光没有说谎，周围随意缠绕的金属线，真的有防备野兽的作用？
可是白霞的目光不停的在她的狼爪和单薄的金属线之间移动，非常确定，这种金属线，无论有多少，她的狼爪都能轻而易举的斩断。
难道是链接电网的怪东西和怪东西旁边的火炉，有她暂时没想到的作用？
两头小型野兽停在距离电网不远不近的地方，先是彼此打量，然后看向兽人，随即转身走近没被吃完的野兽。
狼队的很多兽人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小型野兽进食的过程，眼底的惊骇越来越浓，下意识的抱住身边的人。
白光因为最先与神山部落碰面，刚好看见小型野兽吃自助餐。又一次看见这样的画面，内心已经无动于衷。
他想拉着灰瞳去角落，免得继续被狼队的兽人挤在正中央，不得不面临来自各个方向的压力。
回头却发现灰瞳正被灰圆和另一名灰狼彻底抱住，完全没办法动弹。
灰瞳发现白光的目光，脸上浮现无奈，悄无声息的做口型，“你去找个空荡的地方。”
白光摇头，仗着身形高大，强行在已经没有空隙的狼群中缓慢挪动，恶声恶气的道，“回神！看见小型野兽都这么害怕，怎么走完迁徙的路？”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他终于重新挤到灰瞳身边。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灰圆因为他的动作被挤到灰瞳前面，从抱着灰瞳变成被灰瞳抱着。
不仅如此，灰瞳还一直低声安慰灰圆，完全顾不上他。
白光面无表情的抬爪搭在灰瞳身上，环顾四周，瞳孔忽然紧缩，本能的发出警告的嚎叫。
电网里有野兽！
狼嚎立刻引来周围的兽人愤怒的目光，狼队的兽人却毫无察觉，他们顺着白光的提醒看见电网内的野兽，下意识的做出攻击的举动。
“棕狮！快躲开！你身后有野兽！体型最壮硕的棕狮！”
同样被狼嚎吸引目光的狮壮愣住，看着狼队兽人表情狰狞的扑向他，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碰到秃秃，脚步踉跄，四仰八叉的摔在体型已经与他差不多的秃秃身上。
秃秃想要接住棕狮，立刻趴下，然后看见越来越近的狼群，吓得愣住。
棕狮爪忙爪乱的抱住秃秃的脖颈，试图替秃秃挡住狼队兽人的攻击，嘶吼道，“快！救命！”
豹风和豹力最先跑过来，挡在狼队兽人面前。
两只花豹向来不是寡言少语的兽人，此时却满脸尴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顾九黎也跑过来，急得语无伦次，“救命！爪下留秃！这是秃秃，不是野兽！它吃草，不会伤害兽人！”
因为神山部落的兽人及时阻拦，狼队兽人停在距离秃秃很远的地方，表情逐渐茫然。
“什么秃秃？”
“它是异瞳！”
“怎么可能不是野兽？！”
森林猫喘着气摇头，仔细解释他是从哪里得到秃秃的蛋，又是如何看着秃秃破壳，养到这么大。
在神山部落破壳。
食草野兽、很听话、不会伤害兽人。
狼队兽人脸上的茫然逐渐变成尴尬，手足无措的退后，迫切的希望时间能够倒流。
神山部落兽人脸上的尴尬却变成善意的嘲笑，看向狼队兽人的目光不再只有审视，因为黑石部落兽人的嚎叫对狼队兽人的迁怒也在无形中消散。
棕狮叼着牵引秃秃的细链走过来，笑着道，“秃秃真的不会伤害兽人，你们可以摸摸它，记得收好爪尖，别让它疼。”
顾九黎变成人形，拍打秃秃的脊背，语气轻快，“如果胆子大，变成人形摸，触感会更舒服，。”
狼队的兽人面面相觑，灰瞳和白光最先变成人形，试探着朝秃秃伸手。
红狼兽人以兽形靠近秃秃，缓慢抬爪。
身上的手和爪太多，秃秃盯不过来，它歪头看向顾九黎，清澈的眼底略显忧郁。
顾九黎轻笑，从皮包里拿出秃秃最喜欢吃的叶子。
稍显暗淡的眼睛立刻恢复明亮，秃秃低头，小心翼翼的叼走叶子，避免触碰到顾九黎的手。
这一幕被狼队的兽人看在眼里，对秃秃的最后一点惧怕和迟疑也彻底消散。
“有大型野兽靠近！”
远处响起虎啸的咆哮。
狼队兽人刚舒缓不久的心再次紧绷，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惊恐畏惧的情绪全都是来自熟悉的面孔，陌生的面孔只有紧张和兴奋？
棕狮立刻趴下，双眼紧闭，止不住的发抖，喃喃道，“微酸的味道，可能是酸羽兽。”
顾九黎立刻高声道，“狮壮说可能是酸羽兽！”
猁渔眉头紧皱，“酸羽兽？我去告诉首领。”
这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最讨厌的野兽，没有之一！
因为酸羽兽身上的羽毛不仅有难以清除的酸味，表面还覆盖粘液，能够轻而易举的让兽人的毛发脱落。
虽然这种粘液只伤毛发，不伤皮肤，斑秃的地方迟早会长出新的毛发，但是神山部落的兽人最无法忍受的事就是秃。
顾九黎看向狼队兽人，笑道，“你们如果不害怕，可以尽量离电网近些，争取早日适应神山部落在迁徙的过程中防备野兽的办法。”
灰瞳和白光十指相握，坚定点头。
其余狼队兽人眼中却或多或少的出现勉强的情绪。
顾九黎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没有理会。
这只是建议，不是要求。
如果狼队成员无法领悟这其中的区别，去看神山部落是如何通过电网的辅助，狩猎大型野兽，绝对不算吃亏。
如果狼队成员能领悟这其中的区别，跑去绝对安全的地方藏着，至少也能算有收获。
豹风和豹力忽然从电网附近跑回来，中途变成巨兽形态，试图叼起依旧卧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棕狮。
然而棕狮像是提前预知危险，瞬间变成巨兽形态，体型远超花豹。
豹风和豹力对视，分别趴在棕狮左右。
“不要挣扎！”
“否则打你！”
两只花豹夹着满脸绝望的棕狮站起来，匆匆离开。
秃秃见状，下意识的追着棕狮的背影迈步，然后回头看向顾九黎。
顾九黎拉住系在秃秃脖颈上的细链，笑道，“走，我们也去看热闹。”
狼队成员相互打量，最后全都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顾九黎身后。
行至电网附近，周围的兽人越来越多，狼队成员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九黎顺着兽人勉强挤出的缝隙，继续往前走。
灰瞳和白光想要跟在顾九黎身后，不仅被神山部落的兽人拦住，还接连遭受白眼和埋怨。
“别挤！懂不懂规矩？谁先跑过来，谁才能在前面。”
“下次跑快点，实在好奇，可以去侧面视角不好的地方，那里人少。”
“土自然能力和冰自然能力？你们去后面找个空旷的地方，土自然能力兽人先堆个土台，然后冰自然能力兽人将土台冻硬。你们站在那上面看，只要能忍受冻爪的触感，几乎没有缺点。”
狼队兽人再次相互打量，感受到又有兽人跑向这边，下意识的拉住彼此的手，站住现有的位置。
短短的时间内无数次经历震惊，难免逐渐麻木，现在只剩极致的平静。
顾九黎牵着秃秃走到前面，下意识的寻找能保护他的兽人，最后选中满脸茫然的虎王。
看着像是刚睡醒，应该不会参与对酸羽兽的狩猎。
“祭司？”虎王看见顾九黎，眼底的茫然逐渐褪去，问道，“你觉得电网能拦住大型野兽吗？”
雨季结束，野外的大型野兽突然变少。因此电网只在小型野兽和中型野兽的身上测试过，这是第一次面对成年体大型野兽。
顾九黎眯眼打量全身都覆盖羽毛的酸羽兽，谨慎的回答，“如果酸羽兽表面分泌的粘液绝缘，电网不仅拦不住酸羽兽，还会被酸羽兽破坏。”
虎王皱眉，立刻道，“狮白在哪？尽量别让酸羽兽有靠近兽人的机会。”
“这么近的距离，狮白和虎猛怎么可能嗅不到酸羽兽的味道？”猁渔冷笑，“他们肯定是怕秃，故意不肯回来。”
虎王愣住，“狮白和虎猛不在这里？”
猁渔和顾九黎眼底的惊讶半点都不比虎王少，语气复杂的解释狮白和虎猛的去向，然后异口同声的表达对虎王的羡慕。
这种睡眠质量，在神山部落找不出第二个。
说话的功夫，酸羽兽已经做出选择，径直冲向电网，速度越来越快。
虽然另一边有可以直接吃的肉，但是酸羽兽更喜欢新鲜温软的肉。
虎啸昂首怒吼，示意兽人与电网保持距离，随时准备进攻。
酸羽兽在兽人的注视中撞上电网，身体忽然僵硬，速度骤降，可是依旧向前迈步，电网因此崩断，不远处的发电机发出巨大的响声。
虎啸再次怒吼，“电网对酸羽兽有效果！后退！不要被酸羽兽砸中！雷自然能力兽人做好准备！”
酸羽兽撞断电网，又跑五步，颓然倒地。
金虎和白狮在酸羽兽的身后出现，警惕的站在没被酸羽表面的粘液覆盖的地方。
叼着金属长杆的棕狮被两只花豹夹着靠近酸羽兽。
眼见金属长杆抵住酸羽兽的身体，两只花豹立刻退开，不给棕狮任何误伤的机会。
蓝色天空突然浮现紫色闪电的轮廓，距离近得像是抬手就能触碰，金属长杆的表面同样闪过电弧的踪迹，酸羽兽肉眼可见的颤抖，发出嘶哑的鸣叫。
与此同时，空气中忽然出现烧焦的味道。
棕狮连续打两次雷，精疲力尽，又由两只花豹夹着离开。
另一名雷自然能力兽人捡起金属长杆，继续打雷。
直到酸羽兽身体表面浅黄色的羽毛，尽数变成黑色，雷自然能力兽人才在虎啸的示意下停止排队。
白狮用风裹挟远处的肉渣，精准落在酸羽兽的嘴边。
酸羽兽没有任何反应。
欢呼声从无到有，瞬间拥有震耳欲聋的声势。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神山部落的兽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相信，即使不与野兽接触，也能狩猎大型野兽。
人群角落忽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咆哮。
“这就是电网！感谢神祭司赐予兽人电网！”
“对！感谢神祭司赐予兽人电网！”
激动的兽人立刻寻找祭司的身影。
森林猫脸上的笑容陡然僵硬，连忙将系着秃秃脖颈的细链扔在猁渔脚边，踉跄着跑向白狮。
糟糕，有种不好的预感。
每当他以为猫的脸皮已经足够厚，可以承担兽人的夸赞，兽人都会给猫预料之外的惊吓。
身后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得整齐。
“这里！”
“顾九黎，别跑！”
“听我说！看狮白！神祭司正跑向狮白！”
森林猫的奔跑陡然停止，在白狮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掉头跑向金虎。
风仿佛在瞬间变得急切，森林猫在奔跑中四肢离地，全靠脖颈着力，眼前是金虎恼怒的表情，余光里是蓬松顺滑的白色毛发。
白狮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的功夫就彻底跑出身后兽人的视野范围。
兽人的满腔喜悦和敬重无从发泄，憋得格外难受，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报复性的冲刺，目标直指金虎。
金虎满脸疑惑、咆哮、转身逃跑。
因为在原地耽搁的时间太长，没跑多远，他就被风自然能力兽人追上，然后是源源不断扑过来的兽人金虎不幸成为巨大‘毛球’的正中心。
虎啸停在正好能看清整个‘毛球’的位置，毛绒绒的耳朵无声抖动，看得津津有味。
嗯？
还有狼头！
不止一个！
纤长的虎须因为主人的笑容，快速颤抖，橙虎愉悦的眯起眼睛，仿佛已经看见狼队的兽人彻底融入神山部落。
猁渔将秃秃交给狮壮，根据每个兽人头顶的身份牌，随机捕捉水自然能力兽人和土自然能力兽人，清理酸羽兽留在电网附近的粘液。
然后又招呼采集队，抓紧时间组装，备用发电机和备用电网，看向‘毛球’的目光暗含冷意。
随时随地发疯？
他不会提醒组成巨大‘毛球’的兽人，因为反应慢被裹挟着跑向那边的狼，曾摔在酸羽兽的身上。
虽然那点粘液这么多兽人分，不至于让任何兽人身上出现斑秃的痕迹，但是现在，只有想到正在大喊大笑的兽人因为落毛，沉默流泪的模样，猁渔的心才能得到些许安慰。
他只是忙得爪不沾地，起码不会掉毛。
猫兽人看见猁渔瞬间狰狞的表情，下意识的后退，随即被猁渔看见，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道，“祭司，黑石部落特意追上来的兽人，怎么处理？”
猁渔随口问道，“虎猛和狮白原本打算做什么？”
“虎猛和狮白将黑石部落的兽人全都绑起来，虎猛想咬秃所有狼的屁股，狮白想咬秃所有狼的脖颈，正在争执，忽然听见首领的咆哮。狮白和虎猛都担心部落，决定先回来查看情况。我是怕狮白和虎猛被部落留下，忘记黑石部落的兽人，所以才特意跟过来。”猫兽人解释道。
猁渔忽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既然虎猛和狮白无法做出决定，那就同时满足两个人的要求，你去将黑石部落的兽人带回来，依次让每个兽人在酸羽兽身上打滚，然后立刻撵走，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纠缠顾九黎。”
聪明的猫兽人立刻抓住重点，“灰狼祭司？”
猁渔点头，“先打昏他，然后告诉灰狼祭司带来的狼。如果被神山部落放走，还敢在附近逗留，神山部落就用再次被抓到的狼喂野兽。”
白狮在花丛边缘放下森林猫，沉默转身，面无表情的凝视远方。
森林猫自知理亏，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的靠近白狮，沿着鬃毛缓慢舔舐。
没被推开！
森林猫的耳朵陡然竖立，然后又缓慢落下。
平时他试图给白狮舔毛，白狮总是会立刻压制他，回应加倍的舔毛，今天却无动于衷唉。
第066章 三合一
森林猫舔毛舔得颔骨僵硬, 依旧没得到回应，只能放弃。
他抬爪抱住白狮的脖颈，四肢共同用力, 纤长的胡须紧贴毛绒绒的狮耳, “我担心追在身后的兽人太激动，不小心沾染酸羽兽的粘液，扑到你身上。你肯定会不顾后果的护着我，对不对？”
白狮沉默的改变姿势，抬起两只前腿, 托住森林猫悬空的脊背。
森林猫立刻察觉白狮的态度缓和，亲昵的蹭白狮的头，语气格外真诚，“如果你掉毛, 我会很难过。”
如同冰湖似的蓝色眼睛终于出现明显的波动, 白狮低头与森林猫对视，问道, “虎猛因为你掉毛, 你不会难过吗？”
当然会。
森林猫眨眼的速度无声变快。
可是如果他担心的情况发生。
狮白必定会秃, 虎猛至少还有及时逃跑的可能。
哪怕满脸绒毛也无法遮挡白狮的失望，他俯身令森林猫的脊背彻底落地，试图扒开依旧搂住他脖颈的猫爪。
森林猫见状, 尾巴忽然变得灵活, 不留缝隙的缠绕即将靠近猫爪的狮腿, 大声道，“如果你和虎猛必须秃一个, 我肯定选择让他秃！”
白狮愣住，目光在森林猫的灰白长尾和表情严肃的脸之间移动, 胡须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表情也变得奇怪。
忽然没忍住，扬起嘴角，露出尖锐的利齿。
“想笑就笑嘛。”森林猫眉眼弯弯，语气变得轻快，“你放心，哪怕是我和你，必须秃一个，我也不会让你秃。”
白狮变秃连狩猎都会被嘲笑。
他变秃，可以保持人形或缝个兽形也能穿的衣服？
白狮终于不再故作矜持，低头为森林猫舔毛，长满倒刺的舌头沉重的划过森林猫的侧脸，哑声道，“你也不会秃，只有虎秃。”
森林猫眯起眼睛，暗自庆幸，白狮从来没有以兽形为他的人形舔毛的离谱想法。否则无论兽人的身体素质有多强，他身上都会留下明显难以消除的痕迹。
哄好狮子，危急解除。
森林猫的四肢逐渐松懈，不再紧贴在白狮身上。
他试图与对方讲道理，有些尴尬的道，“你不会因为今天的事，去找虎猛的麻烦，对不对？”
“你又提讨厌的虎。”白狮抬起头，眼中既有不满，又有几不可见的委屈。
森林猫抬爪轻揉白狮不自觉抖动的耳朵，解释道，“虎猛突然看见我求救，立刻决定帮忙。心地善良，行为友好。如果我们反而因此找他的麻烦，岂不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猫和白眼狮？”
白狮的尾巴似有若无的扫过森林猫的灰白长尾，目光紧盯森林猫的眼睛，“我们？”
狮和猫是我们，虎只能是他。
“嗯！”森林猫点头，不假思索的反问，“如果有兽人能帮助你，在我心里，这个兽人就是在帮助我。难道你不会这样想吗？”
白狮缓慢点头，终于被森林猫说服，“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刚才的事，去找虎猛的麻烦，毕竟”
他垂下眼帘，白色的睫毛忽然变得格外明显，“你不相信我能及时带猫逃跑，这与虎没关系。
森林猫愣住，万万没想到，虎安全的代价是猫被清算。
真是头不接受糊弄的狮子。
碧绿的眼睛完全被无奈淹没。
森林猫摊开四爪，决定摆烂，“对不起，我现在躺平任罚，绝不还手。”
白狮居高临下的与森林猫对视，谨慎的补充前提条件，“你也不能生气。”
森林猫笑着点头，心中有恃无恐，义正言辞的道，“来！你开心就好，不用理会我的挣扎。毕竟这不是玩闹，这是很正经的道歉。”
白狮没再回应，缓慢绕着森林猫绕圈。
看着森林猫逐渐紧张，笑容消失，他抬爪阻止对方收拢摊开的四肢，突然将头埋进森林猫怀中，疯狂舔毛。
中途遇到阻碍，毫不犹豫的咬住。
毛结？
“喵呜！”
森林猫先是愣住，随即感受到胸前突如其来的刺痛，发出分不清凄惨、窘迫和愤怒，哪种情绪更多的嚎叫。
四肢并用，疯狂挣扎。
白狮却完全不在意被猫爪挠碎的毛发，只顾专心舔毛。
这是他第一次找到机会，给小猫的腹部舔毛，看小猫生气的模样，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次必须留下足够的味道。
腹部的毛发舔顺大半，白狮终究还是因为怕森林猫生气，主动抬起头，意犹未尽的道，“还能继续吗？腹部的毛发还没舔完。”
“不能！”森林猫立刻给出否定的答案，试图翻身或逃走。
奈何白狮过于谨慎，即使抬头也有意的压低四肢，阻碍森林猫的动作。
无论森林猫如何挣扎，姿势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白狮心虚眨眼，“你保证过，不会生气。”
森林猫再次挥爪，目标依旧是白狮的脸，因为他只能拍到白狮的脸！
“我没生气。”碧绿的猫眼前所未有的锋利，他咬牙切齿的道，“我是在与你玩闹。”
白狮轻而易举的发现森林猫的言不由衷，眼中浮现困惑，语气格外真诚，“我也没想惩罚你，平时我也会给你舔毛。”
“可是你平时不会在舔毛的时候咬我！”森林猫忍无可忍的嘶吼。
毛绒绒的狮耳匆忙抖动，他的眼底深处终于浮现类似心虚的情绪，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给人舔腹部的毛，误以为那是毛结。”
好在因为怕小猫疼，即使以为是毛结，他也没用力。
见森林猫气的闭上眼睛，白狮又道，“你可以咬回来，我绝不反抗。”
“你先让我起来。”森林猫道。
白狮眉目之间闪过遗憾，动作却没有任何耽搁。
他老实蹲坐，腹部完全不设防，任由森林猫随时报仇。
森林猫抬爪，小心翼翼的按向右胸凸起位置的周围，没感受到明显的疼痛。随即敷衍的伸爪，怼在白狮腹部相同的位置，闷声道，“算了，我相信你只是不小心。”
这次毕竟是他理亏在前。
白狮轻蹭森林猫的头，心中忽然有模糊的想法一闪而逝。
如果他和小猫身上有相同的印记，是不是任何遇见他和小猫的兽人都能立刻明白，他和小猫是‘我们’？.
夜色彻底昏暗之际，白狮和森林猫回到神山部落的兽人暂时休息的地方。
早先被酸羽兽撞破的电网已经被替换，
如今三十六个发电机，三十五个都是凭借临时搭建的火炉，提供稳定的热能发电，只有一个发电机依旧由风自然能力兽人控制。
白狮驮着森林猫，绕着电网外围缓慢行走，很快就得到电网内兽人的提示，找到由风自然能力兽人控制的发电机。
等待风自然能力兽人切断自然能力，放他和森林猫进去。
橙虎跑回来，冷着脸问道，“怎么天黑才回来？”
要不是他每次以吼声呼唤白狮，全都能立刻得到回应，他早就因为担心白狮和森林猫，专门让兽人去周围寻找他们。
白狮难得心虚，低下头，任由橙虎数落。
森林猫改变姿势，悄无声息的从暗处冒头，下巴搭在白狮头顶，小声道，“首领，我们知道错啦孩大留面。”
橙虎的脸色立刻缓和，温声问道，“什么是孩大留面？”
森林猫眉眼轻弯，獠牙若隐若现，忽然看向远处满脸幸灾乐祸的金虎，语气轻快的举例，“下次虎猛再犯错，你不要再只盯着虎猛的屁股咬。”
金虎愣住，眼角眉梢的笑意陡然消散。
周围的兽人若无其事的抖动耳朵，嘴角的弧度几乎没有区别。
橙虎若有所思的点头，自言自语似的道，“怪不得上次我刚对虎猛发完火，虎王就问我，虎猛又做错什么事。”
当时他还以为这是因为虎猛不服气，特意去与虎王抱怨。
如今再想，可能是因为虎王刚好看见虎猛的秃屁股？
森林猫看见冷脸赶来的猞猁，眼中浮现心虚，连忙从白狮背上跳下去，他跑向对方，先发制人，“我已经想到应该将狼队安排在迁徙队伍的什么位置！”
猞猁听完森林猫的解释，紧绷的表情略有缓和，“我赞同你的想法。”
停顿片刻，他又道，“狼队的身份牌已经全部完成染色、封水晶的步骤，如今全在右后方的角落休息。每个狼都竭尽全力的保持清醒，想要等你回来，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森林猫眼中浮现困惑，不知不觉的歪头，接连问道，“为什么勉强才能保持清醒？有很重要的事要对我说吗？”
“为逃离黑石部落，狼队成员从昨天早上开始，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现在正困得厉害。”猞猁轻笑，意味深长的道，“没有重要的事，只是心中不安而已。”
“我又不是安心药。”森林猫苦笑摇头。
他环顾四周，向光明正大偷听的猫兽人招手，请求对方帮他给狼队带话，有什么事都等明早再说。
因为已经在原地耽搁许久，明天无论如何都要继续迁徙。
虽然每个兽人都很好奇，在野外彻夜点火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但是虎啸亲自巡逻，抓不肯老实睡觉的兽人，一次口头警告，两次直接拍晕。
没过多久，电网之内的区域就彻底安静。
森林猫缩在白狮怀里，猫爪小心翼翼的沿着腹部的毛发移动。
好像已经没有凹凸不平的痕迹
为什么没有趁着天亮回来？
当然是因为，他怕被兽人看见腹部的红肿和牙印，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白狮也没睡，眼皮不安的抖动，狮爪数次抬起又放下，低声道，“你变成人形看，我帮你挡着。”
森林猫眼中浮现犹豫。
其实他明白，有厚重的毛发遮挡，腹部的红肿和牙印被发现的概率几乎等于没有，变成人形才会让红肿和牙印更明显。
可是心虚这种事，真的是很主观的感受。
白狮没有催促，毛绒绒的耳朵无声抖动。
随时提醒怀里的猫，巡逻虎的行踪。
听见虎啸正往后面走，顾九黎终于下定决心，悄无声息的变成人形，然后低头，随即感受到顺着脖颈垂落的白色鬃毛。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正对刚好垂头的白狮。
白狮心虚的避开顾九黎的目光，看向伤处，低声道，“我也不放心。”
右胸前方的红肿已经彻底消退，牙印却依旧明显。
兽人受伤，最有效的方式只有两种。
上药、舔舐。
白狮眼底浮现清晰的懊悔和疼惜，下意识的低头。
直到清晰可见的倒刺即将紧贴伤口，顾九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的意图，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别！”
他不想伤上加伤！
不远处的橙虎立刻发现不对劲，毛绒绒的耳朵无声抖动，目光精准锁定藏在阴影处的位置，冷笑着走近。
顾九黎满脸惊恐的捂住嘴，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张得四肢发麻。
狮白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先是因为顾九黎的惊呼愣住，然后被近在咫尺的恐惧表情影响，怒火中烧，差点立刻变成巨兽形态，不打自招。
虽然在最后时刻，他成功的克制本能，没有变成巨兽形态，但是也不能再继续保持兽形，忽然变成人形与顾九黎面面相觑。
此前狮白和顾九黎做小动作的底气，全都来自于身侧的巨石，可以遮挡虎啸的视线。
现在虎啸正在快速靠近
自信如狮白也没办法单纯的依靠脚步声，判断虎啸的视野情况，不敢再变回兽形。他只能抱住顾九黎，竭尽全力的往石头下面的阴影处藏。
顾九黎下意识的因为眼前覆盖的手掌，闭上眼睛，然后随着腰间的力道滚向右侧。仅剩的理智适时提醒他，抱紧狮白遮挡右胸的伤痕。
橙虎绕过巨石，轻而易举的发现藏在阴影中的两个人。
虽然稍显瘦弱的兽人趴在另一个兽人身上，看不清脸，但是蓝发狮耳和灰发猫耳同时出现，必定是狮白和顾九黎。
橙虎眼中浮现迟疑，因为有巨石遮挡视线，无论如何变换角度，他都无法看清顾九黎，只能耐心的观察狮白的眼皮。
虎爪突兀高抬，不留余力的砸向狮白的头，掀起急促的风声。
蓝发兽人表情安宁，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橙虎点头，转身离开。
听见由近至远的脚步声，顾九黎陡然放松，呼吸声越来越重，嘴角却扬起笑意。
他抬手轻拍狮白的脸，正要与对方分享这番刺激体验的感受，忽然察觉到脚步声去而复返，笑意陡然收敛，连忙重新调整姿势。
橙虎再次挥爪，这次的目标是灰发兽人的头。
灰发兽人依旧看不清表情，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
蓝发兽人却悄无声息的睁眼，尖锐的獠牙无声探出嘴唇。
他知道虎啸只是假装离开，听见顾九黎的呼吸不对劲，肯定已经发现异常但是虎啸舍不得对祭司下手，这爪即使真的落在顾九黎头顶也是温柔的力道。
可是狮白不忍心见小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失望。
虎爪停在半空，橙虎若有所思的绕着睁眼的狮白和闭眼的顾九黎缓慢走动，忽然冷笑，故意道，“人形睡在野外，多危险？不行！我得看着点。”
话毕，他原地趴下，两只前爪交叠，虎头搭在上面，目光如同实质的落在狮白和顾九黎的身上。
装？
今夜非要让不听话的年轻兽人装个够！
顾九黎的眼皮不安的抖动，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心脏加速的过程。
可是腰间的手臂和近在咫尺的另一颗心脏，始终没有任何变化慌张的情绪得到安抚，他甚至不再觉得难以忽略的目光令猫难受，逐渐生出困意。
狮白最先感受到顾九黎陷入沉睡，兽瞳立刻隐去，几不可见的勾起嘴角，安心闭上眼睛。
橙虎愣住，快速眨眼缓解酸胀，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灰发兽人不仅呼吸彻底恢复平稳，腹部起伏的频率也几乎不再有变化。
这也能睡着？
橙虎哭笑不得的摇头，起身走向远处。
虽然在野外变成人形是很危险的事，但是虎啸愿意相信被他给予厚望的狮白，能够保护好顾九黎。
迁徙队伍在同个地点停留的第二个夜晚，虽然有三十五个整夜未曾熄灭的火炉，因此被吸引来的野兽却远不如第一个夜晚。
总共六头小型野兽被吸引来，其中五头小型野兽自觉享用自助餐，只有一头小型野兽试图越过电网攻击兽人。
电网轻而易举的拦住小型野兽，造成对方全身麻木，反应迟缓的效果。
负责在夜里守着电网的狩猎小队，为避免已经睡着的兽人被吵醒，阻止举着金属长杆的雷自然能力兽人，拿起弓箭。
红腹绿背兽差点变成长牙尖羽兽。
天边泛白的时刻，熟睡的兽人陆续醒来，提前为继续迁徙做准备。
按照首领和祭司的要求，尽量准备足够的熟食，方便随时补充体力。
兽人熟练的堆出临时能用的火炉，掰开金属块填补比较大的缝隙，然后架上金属锅，煮肉的香气很快就蔓延整个营地。
猫笑无意中看见狼兽人拿着颜色诡异的肉小口啃食，脸上浮现惊讶，大声道，“每个小队都能去正在做饭的地方领食物！”
这句话说到第三遍，狼队的兽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猫笑的这句话是专门说给他们听，脸上既有茫然兴奋又有震惊。
猫笑解释道，“因为迁徙队伍每天能找到的猎物和野果数量不会相同，各个小队能够领到的食物比例也不同。只有亲自去可以领食物的地方，你们才能知道自己可以获得多少食物。”
红狼小心翼翼的问，“每个兽人都能领食物？”
猫笑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营地的兽人太多，每个兽人都去专门做饭的地方领食物会消耗大量人力。目前暂时由每个小队的队长，带着队员去领全队的食物，然后私下分配。如果队员对队长的分配方式不满，可以随时找首领或祭司。”
灰瞳低声道，“我记得你是采集十二队的队长，方便告诉我，你是如何分配食物吗？”
她脸上浮现尴尬，“我只知道黑石部落是如何分配食物，不知道神山部落的习惯。”
猫笑点头，态度更加热情，“走，我带你去领食物！”
灰瞳留下白光，按照猫笑的提醒，只带五个狼兽人去领食物。
“迁徙队伍有十六个狩猎队，二十二个采集队，五十个公共山洞队伍一个狼队，总共八十九个小队。”
猫笑指向挂在金属杆上的兽皮，“营地通常会有十个发放食物的地方，挂在长杆上方的兽皮是给远处兽人的提示。如果运气好，你只需要找到一个发放食物的地方就能领走整个队伍的食物，如果运气不好，只能多走几个地方。祭司会亲自带当天负责做饭的采集小队对账，避免有小队故意钻空子，在每个做饭的地方领走很多食物，导致总数超额。”
她向正在看锅的兽人招手，“兔白！我带狼队的队长灰瞳来领食物。”
兔白抬起头，从背包中拿出金属片，大声道，“狼队灰瞳，请出示身份牌。”
灰瞳按照猫笑的提醒，走到兔白面前，拿下身份牌递给比较矮的兔白。
兔白对比身份牌和金属片上的信息，问道，“狼队有多少人？”
“二十二个人。”灰瞳立刻道。
兔白将身份牌还给灰瞳，虽然语速极快，但是说出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因为昨天和今天部落获得的食物足够多，每个成年兽人都能分到三十斤肉。每个狩猎队多加五百斤肉，每个采集队和种植队多加三百斤肉，公共山洞和狼队没有额外加的肉。”
“每个老年兽人可以分到二十斤肉，亚成年兽人和幼崽按照出生的时间，有更细致的划分。”
“我直接告诉你，狼队的亚成年兽人和幼崽能分多少肉。白树因为临近成年，可以分三十斤肉。白藤可以分十五斤肉。”
“狼队总共可以分六百四十斤肉，今天只有煮肉，不能选择。”
兔白露出笑容，抬手指向后面的金属盆，“这里正好有六百五十斤煮肉，足够狼队领走今天的所有食物。”
灰瞳愣住，眼睛逐渐瞪圆，数次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猫笑见状，善解人意的道，“灰瞳是不是不知道神山部落的十斤是多少？”
兔白跑去不远的地方，推来在神山部落用于估计重量的东西。
两根金属杆，两个金属网，一颗金属球。
没有刻度的那根金属杆插进土地，有刻度的金属杆横着固定在竖着的金属杆上方。
“这是称重的工具。”兔白边说边将金属球放进金属网，固定在有刻度的金属杆右侧的凹槽处。
金属球的重量是一斤。
金属杆的另一端有十个刻度，距离金属球最近的刻度代表十斤，然后依次是九斤、八斤、七斤直至一斤。
负责分割猎物的兽人会将另一个金属网放在指定的位置，陆续朝金属网里放肉，直到横着的金属杆能够保持平衡。
兔白抬起下巴，难掩骄傲，“这只是一至十斤的称重工具，部落还有十斤至百斤、百斤至千斤、千斤至万斤的称重工具。”
灰瞳双手紧握，目光涣散，指向金属盆里几乎堆成小山的肉，哑声道，“对、对不起，我现在只想知道，那里堆积的肉，全部加起来，六百五十斤？”
“没错，可是狼队只能带走六百四十斤。”兔白皱眉，温声道，“你不要觉得狼队能领到的食物少，生肉变成熟肉，重量会变少，可是部落分给每个兽人的肉都是按照熟肉计算重量。即使明天不能得到新的食物，狼队的兽人也不会挨饿。如果想要积攒更多的食物，至少应该让”
灰瞳身后的狼兽人如梦初醒，满脸兴奋的打断兔白的安慰。
“这么多肉！全都归狼队！天啊！”
“二十斤！省着点，我可以吃四天！”
“整个雨季，我分到的肉可能才有二十斤。”
哭嚎的声音立刻引起周围兽人的目光。
角落里有兽人高声道，“兔白，那十斤肉也给狼队，从我的肉里扣，我是狩猎八队，狮茂。”
兔白无奈扶额，本以为这番话是有兽人故意使坏，没想到抬起头，真的看见满脸同情的黄狮。
她顿时无话可说，抬手比个明白的手势，示意负责做饭的兽人抓紧时间，最后一次清点熟肉，快点送走狼队的兽人。
新的煮肉马上就能出锅，不能耽误其他小队领肉。
狼队因为能分到的肉太多，情绪崩溃，失声痛哭的事很快就传遍整个营地。
狮蓝笑道，“这些小狼运气不错。”
顾九黎叼着野果，沉默点头。
哪怕再早来一天，狼队都分不到这么多肉。
因为神山部落决定改变在野外行走和停留的习惯，得到的猎物突然变多，狼队才能沾光。
吃完野果，顾九黎总算彻底清醒，下意识的垂头。
很好，胸前已经没有任何印记。
骤然紧绷的身体悄无声息的放松，他端起石盘，里面不仅有狮白专门切成薄片的煮肉，还有从前积攒的万能调味粉。
小黄果、甜甜果、辣叶，先用陶窑烘干，然后碾碎成粉，无论蘸什么肉，味道都不错。
太阳升至头顶，神山部落终于再次出发。
虎啸摇头，哑声道，“下次休息，应该在前一天的晚上做饭，早上再做饭，太耽误时间。”
顾九黎眼中浮现无奈，表情难得严肃，有些生气的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想这些事，抓紧时间休息？”
虎啸已经熬两天两宿，差点被塞进金属车。
因为他宁死不屈的反抗，又有好大儿虎猛主动站出来，表示愿意驮着父亲，虎啸才能继续待在迁徙队伍的最前方。
面对祭司的冷脸，首领叹气，终于肯闭上眼睛。
早知现在，昨晚就不该放过顾九黎！
察觉到虎啸睡着，虎猛不动声色的改变方向，退至迁徙队伍的右侧。那边有狮蓝，他可以放心照顾虎啸。
狮白带领狩猎小队，悄无声息的顶替虎猛原本的位置，继续向水汽丰沛的方向行走。
只有外侧的狩猎小队和采集小队发现虎猛和狮白交换位置，迁徙队伍丝毫没受影响。
顾九黎见状，终于能放心，缓下脚步，退至队伍中央，观察被安排在金属车附近的狼队成员。
这里是整个迁徙队伍最安全的地方，同样也是仅有的狩猎队成员能分心，兼顾其他事的地方。
信任尚未建立的时刻，这样的安排。
既能让狼队成员不用担心被神山部落突然抛下，又可以避免神山部落担心狼队成员故意作乱，影响整个迁徙队伍。
除此之外得看狼队成员的悟性。
行至地形逐渐变化的地方，迁徙队伍接连遇见几头小型野兽。
神山部落的狩猎队反应迅速，没等兽人因此惊慌，小型野兽已经倒地不起，彻底没有气息。
外围的水自然能力兽人立刻上前，冲洗狩猎队成员身上沾染的血迹。
迁徙队伍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始终匀速前行。
狼队成员忍不住回头张望。
青狼小声道，“那头小型野兽怎么被留在原地，不带走吗？”
他发自内心的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怕这番话惹来笑话，特意压低的声音，只有左右的狼能听见。
“怎么可能？”白狼同样不停的回头张望，“这是已经到嘴边的食物！”
灰瞳关心的重点却在另外的地方，她对白光道，“黑石部落只有两个兽人可以单独狩猎小型野兽，神山部落，几乎每个狩猎队的队长都能做到这件事。”
区别只是略显狼狈和一击致命。
白光苦笑，身为曾经黑石部落唯二可以单独狩猎小型野兽的兽人，他不得不承认，狼与狮虎天生的区别。
灰瞳发现白光的消沉，笑道，“你这么难受，其他狼怎么办？”
想要彻底融入神山部落，狼队必须消失。
神山部落如果没有愿意接受狼兽人的狩猎小队，狼兽人就要从无到有的组队，白光看上去刚好符合神山部落狩猎队选择小队长的要求，这是多么幸运的事。
白光若有所思的看向灰瞳，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青狼的惊呼打断，“神山部落真的没带走这几头小型野兽！快！回头看！”
这番话不仅引起狼队成员的注意。
喜欢看热闹，从来不错过任何热闹的神山部落兽人，立刻看向狼队成员。
猫兽人好心提醒道，“可以回头！别耽误走路！脚步不能停！”
驮着金属车的虎兽人做出解释，“首领交代，为免影响迁徙的速度，沿途狩猎，不许带走猎物，留在原地，不仅不会增加兽人的负重，还能让周围的野兽填饱肚子，减少迁徙队伍被野兽攻击的次数。”
豹兽人懒洋洋的打哈欠，只为凑热闹，没话找话，“首领每天早晚都会召集祭司、狩猎队、采集队和种植队的队长开会。狼队现在还没资格去开会，但是狼兽人可以去问祭司，每天会议结束，小队长向下传达的内容，狼兽人是否能知道。”
灰瞳立刻看向豹兽人，表情格外真诚，“谢谢你提醒我这么重要的事。”
白光也转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和灰瞳打算在迁徙队伍再次休息的时候去采集野果，如果有收获，给你送几个果子。”
“啊？”豹兽人愣住，下意识的退后半步，耽误后面的虎兽人正常走路，直接被叼住脖颈，拖着走。
他狼狈脱身，立刻回到属于他的位置，满脸不好意思的道，“我叫豹土，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需要特意记在心上。”
白光只是笑，没有因为还没拿到手的东西，反复做出承诺。
接连出现的野兽，终究还是扰乱迁徙队伍的秩序。
那是只潜藏在暗处的荧蚺，突然窜至虎兽人头顶，幸亏豹风和豹力的反应足够快，默契更是不用说。没有任何沟通，一个撞向荧蚺，一个撞向险些被咬掉脑袋的虎兽人。
豹风因此差点被荧蚺卷住，兽形尚且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人形腰腹间围绕整圈淤血。
顾九黎见状，说什么都不肯让豹风继续待在狩猎队，特意叫来能压制豹风的兽人。
虎王只给豹风两个选择。
找个兽人驮着他走。
去金属车与老兽人和幼崽作伴。
豹风耷拉着耳朵，看向金属车附近的兽人，“谁驮我，每天十斤肉。”
狩猎七队已经没有他，不能再没有豹力。
狼队兽人的眼睛陡然明亮。
青狼不假思索的道，“我我我！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红狼神色不安的看向四周，不停的踢青狼的腿。
谁不想要十斤肉？
怎么能与神山部落的兽人抢这样的好事。
豹风却没犹豫，立刻点头，“行，你来。”
总共六个青狼兽人，喜滋滋的跑过去三个。
“我们轮班驮你，然后平分十斤肉，免得因为中途疲惫，导致你不舒服。”
“随便，不让我出三十斤肉就行。”豹风神色恹恹的做出回应，转头对顾九黎道，“我宁愿这是三个血淋淋的伤口，用上巨叶止血草，最多三五日就能痊愈。”
淤血最麻烦，如果倒霉，可能需要十几天才能恢复。
顾九黎面无表情的道，“我觉得狩猎队的兽人，普遍需要思想教育。”
“”豹风眼底的惆怅立刻凝滞，若无其事的看向远处。
豹力无奈叹气，嘱咐青狼，“我再给你们加五斤肉，无论他有什么事，立刻去找我，可以问驮金属车的兽人，我在哪。”
第067章 三合一
行至天色昏暗, 迁徙的兽人终于找到适合暂时休息的地方。
虎啸累得太狠，中途数次因为难以放心醒过来，很快就再次陷入熟睡。
狮蓝、虎王和豹美经过短暂的商量, 决定不再让狩猎队特意清理周边的野兽。
种植队依旧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发电机、连接电网, 狩猎队帮忙搭建火炉，寻找树枝，熟悉的安全感很快就笼罩整个临时营地。
采集队寻找狩猎队陪同，在周边采集野果，顺便带回两头小型野兽。
因为白天的猎物留在原地, 晚上的猎物只有两头小型野兽。
虽然虎啸说过，打算将做饭的时间从早上改到晚上，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明早会怎么样暂时不提，今晚肯定没办法做饭。
顾九黎拿着空白的金属片依次去找部落方向感最好的兽人, 问从上个营地到这个营地大概有多远、期间迁徙队伍是否短暂的改变方向、曾见过哪些记忆深刻的植物尽量将这些信息变成简易地图的模样。
他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每个兽人都坚定的告诉他, 今晚暂时休息的地方位于昨晚暂时休息的地方，北边偏东的方向。
如果画出简陋的十字坐标轴, 让兽人以直线体现两个营地的位置, 这些兽人划线的长短和角度, 几乎没有差别。
可是细问兽人，迁徙队伍中途是否因为各种原因，短暂的偏移整体方向, 每个兽人给出的答案却不一样。
狮茂亦步亦趋的跟在顾九黎身边, 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有记错路的可能。
开什么玩笑？
他可是整个神山部落, 方向感最好的兽人！
有狮白在，狮茂即使情绪略显激动, 也没阻碍顾九黎正常统计数据的进程。
经过反复的询问和对比，顾九黎看向狮茂的目光逐渐微妙, 委婉的提醒道，“绝对方向感比较好的兽人，相对方向感大多比较差。”
“什么？”狮茂愣住，眼中浮现茫然。
顾九黎解释道，“因为像你这样的兽人，永远不用担心走丢的问题，所以会无意中忽略不影响整体路线的小插曲。比如豹力因为荧蚺受伤，迁徙队伍再次出发，特意绕开那片适合荧蚺藏身的地方，你好像已经完全忘记这件事。”
“这也能忘？”狮壮不能理解，“如果迁徙队伍不绕路，按照原本的打算，直接从中间穿过去，可以节省至少两倍的时间。”
狮茂捂住脸，闷声道，“有人提醒，我就能想起来。”
可是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迁徙队伍经过的路线与那片阴暗潮湿最受荧蚺喜欢的地方，只有极少的重叠区域，即使绕路也没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无非是六百步和一千两百步的区别。
整体方向更是完全不受任何影响。
顾九黎闻言，看向顺着手指间的缝隙偷看他的狮茂，神色郑重，语气坚定，“这件小事对地图非常重要。”
狮茂发间毛绒绒的耳朵沮丧垂落，神色恹恹的应声，“我知道。”
狮白忽然抬起头，散发荧光的眼睛冰冷锐利，“不明白就问，没有人会嫌弃你笨。在顾九黎面前，没有兽人不笨。”
狮壮小声提醒道，“你现在不问，等于失去一个变聪明的机会。”
“对不起，我得缓缓。”狮茂从单手捂脸变成双手捂脸。
他现在的心情，不亚于忽然发现，柔弱需要保护的祭司，不仅能单独对抗野兽，狩猎的速度也远超过他，怎么可能不挫败？
在认路方面，他和顾九黎的差距和狩猎能力差不多大。
“咩？”趴在狮壮身边的秃秃忽然抬起头，看向黑暗深处。
顾九黎顺着秃秃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现，随即看向狮壮，“你害怕吗？”
如果狮壮害怕，必定是野兽。
狮壮满脸茫然的摇头，抱住秃秃的脖颈，试图以此唤回秃秃的目光。
秃秃却像是察觉不到身上忽然多出的重量，依旧不眨眼的盯着黑暗深处。
顾九黎忽然觉得有点冷，下意识的向狮白靠近，哑声问道，“什么东西？”
狮白摇头，“味道有些怪，不像是野兽，你要是好奇，我带秃秃去”
“别，我不好奇！”顾九黎立刻打断狮白没说完的话，双手抱住紧挨着他的手臂，猜测道，“可能是秃秃的族群？食草动物通常会有成群出现的情况，香豚兽就是这样。”
“你怕秃秃跑？”狮白的脸上浮现疑惑，自问自答，“不对，你始终好奇秃秃是什么味道。见到秃秃的族群，应该会很高兴。”
顾九黎低声道，“如果白天，秃秃还是这副模样，你就带秃秃去找吸引它的东西。不要单独去，多带几个兽人。”
狮白点头，有些烦躁的问，“你在害怕什么？”
顾九黎沉默半晌，不动声色的拽着狮白远离火堆和其他兽人，碧绿的瞳孔无声扩散，“你只听说过兽神，没听说过兽鬼，对不对？”
“兽鬼？”狮白不知不觉的歪头，“这是野兽吗？”
顾九黎垂下眼帘遮掩尴尬，一本正经的道，“我的意思是怕有类似幻音兽那样诡异的野兽，你在夜色中找过去可能会吃亏！”
狮白抱住顾九黎，完全将对方笼罩在怀里，语气坚定，“兽人没有神，野兽也没有鬼，不要害怕。”
顾九黎张嘴又闭上，沉默的抱住狮白。
他要怎么解释，所谓兽鬼，从头到尾都与野兽没有任何关系。
不！根本就没有兽鬼！
只是猫在疑神疑鬼，吓唬自己。
狮壮忽然道，“诡异的气味越来越近！秃秃在挣扎，快来帮我按住它！”
顾九黎想要松手，让狮白去帮忙压制秃秃。
可是手臂却像有单独的思想，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勒越紧。
好在周边的兽人足够多，狮茂和虎猛立刻来帮忙，三个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轻而易举的压制住秃秃。
“咩？咩咩咩！”
秃秃发出急切又愤怒的叫声，终究还是因为无法掀翻身上的三只巨兽，恢复安静，眼底的迫切却变得更加明显。
这番动静立刻引起周围兽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回事？”狮蓝特意走过来，近距离看热闹，猜测道，“它是不是偷吃毒果？”
顾九黎愣住，下意识的看向狮白，每天都是狮白牵着秃秃在迁徙队伍的附近觅食。
狮白摇头，表情格外真诚，“我觉得它认识的野果比我多。”
“”顾九黎无从反驳，表情复杂的移开目光。
狮壮解释道，“有股诡异的气味正在靠近，你们有没有嗅到？我觉得秃秃是被这种气味影响。”
狮蓝又做出猜测，“专吃秃秃的野兽？”
“我见过它害怕的模样，不是现在的表现。”豹美答道。
虎王抬爪，沉声道，“你们看它挣扎的方向，迫切的想要靠近这股诡异的气味，不是逃离。”
顾九黎始终保持抱紧狮白的姿势，若有所思的盯着秃秃，仔细分辨越来越近的味道，喃喃道，“难道真的是秃秃的族群？”
除此之外，他委实想不到其他可能。
至少这种味道，只对秃秃有吸引力。
不仅对兽人无效，同时也对其它野兽无效，否则附近不会这么安静。
狮白眼中浮现犹豫，“如果”
“如果真的是秃秃的族群，我就收回秃秃的身份牌，放秃秃走。”顾九黎抬起头与狮白对视，碧绿的猫眼清澈见底，“从此再也不养宠物！”
狮白点头，忽然在顾九黎的侧脸落下蜻蜓点水似的吻，“你不要伤心。”
顾九黎愣住，随即将下巴搭在狮白的肩上，语气平波无澜，“只有你才能永远陪着我。”
听见这样的话，狮白本该高兴，可是他没办法忽略顾九黎颤抖的肩膀和眼底的水光，抬头再看黑暗深处的目光陡然凛冽。
如果真的是秃秃的族群，希望仅有一只。
“不对！”豹风突兀的瞪大眼睛，“我只能嗅到诡异的味道越来越浓，没有听见脚步的声音！”
豹力如梦初醒的感叹，“怪不得我总是觉得很奇怪。”
顾九黎的伤感顿时消散，趴在狮白怀里止不住的颤抖，哑声道，“什么东西没有脚步声，该不会真的是兽”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虎啸的咆哮，“警惕飞行野兽！幼崽和老兽人立刻躲进金属车！冰自然能力兽人和土自然能力兽人加固金属车，避免飞行野兽将金属车抓上天！”
营地的兽人立刻开始忙碌。
狮白轻拍顾九黎的脊背，耐心的询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顾九黎面无表情的道，“不，我没说话。”
虎猛和狮茂招呼其他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帮忙压制秃秃，匆忙清点各自狩猎小队的人数，赶往营地中心的位置。
狮白负责在今晚守着电网，暂时不用动。
狮壮小心翼翼的道，“我好像没听见飞行野兽振翅的声音？”
顾九黎安详的闭上眼睛，内心毫无波澜。
狩猎十二队的小队长豹月答道，“可能是习惯在高空盘旋的空中野兽，等地面的兽人能听见振翅的声音，飞行野兽已经近在咫尺。”
狮白忽然转头，看向秃秃始终盯着的方向，低声道，“风在变化。”
他俯身在顾九黎耳边道，“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先变成兽形。”
周围的兽人听见狮白的话，立刻到处寻找风自然能力兽人。
只有少部分风自然能力兽人能感受到变化，指出的方向大多与秃秃和狮白的判断相同，没有任何兽人觉得天上有异样的动静。
森林猫藏在白狮的鬃毛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天空，发现营地对来自天空的危险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可是因为电网的存在，迁徙队伍只能尽量寻找足够空旷的地方暂时休息，不能借助树荫防止飞行野兽的窥视和攻击。
如果不能及时处理这个问题，未来可能会对迁徙队伍造成很大的影响。
“我看见了！有东西正在向这边移动，轮廓逐渐清晰！”狸猫兽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听见这番话的兽人立刻顺着狸猫兽人的目光往前看，可惜只有完全静止的黑影。
白狮摇头，低声道，“那是狩猎六队狸狸，少有的重瞳狸猫。”
森林猫快速眨眼，缓和酸胀的感觉。
他知道狸狸，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视力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神山部落没有视力不好的兽人，正是因为如此，不同种族的兽人视力的差距才更明显。
狸猫无疑是天生视力最好的种族，环境越昏暗杂乱，狸猫的动态视力越敏锐。
可是在狸猫兽人之间，视力强弱亦有差距，重瞳狸猫通常会比普通狸猫拥有更遥远广阔的视野。
狸狸再次开口，因为专注的凝视远方，她的声音始终沉稳清晰，平波无澜，几乎不掺杂任何个人的情感和判断。
“没有腿，只能在空中飘荡。”
周围兽人闻言，表情陡然僵硬。
森林猫捂住眼睛，沉默的趴下。
如果能多出双前爪，他还想捂住耳朵。
这个想法尚未落地，毛绒绒的耳朵就忽然感受到柔软的触感。
他惊讶抬头，目光正好对上冰蓝色的狮眼，脸上终于再度浮现笑意。
白狮见森林猫的情绪恢复平稳，抬头看向试图打断狸狸的兽人，眼底再也没有半分面对森林猫的温柔。
正要伸爪的兽人，忽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下意识的后退，满脸惊慌的环顾四周，发现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觉来自狮白，四肢和腹部立刻紧贴地面，无声表达顺从。
狸狸及时说出她逐渐看清的内容，完全没察觉，这番话给周围的兽人带去多大的惊吓。
“有红色痕迹，不能确定全身是否只有红色、速度很慢、头顶有很长的毛发，近乎拖地、头部颤抖、突然停下”
没有感情的声音终于发生改变，掺杂着几不可察的恐惧，狸狸的脸色陡然苍白，“我觉得它在与我对视。”
“怎么会这样！”胆小的兽人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语无伦次的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说过模样这么奇怪的野兽！”
想象力丰富的兽人忽然道，“是不是因为兽神不愿意见部落离开神山，所以特意让这个东西来阻拦？”
森林猫睁开眼睛，立刻抬头看向棕狮，大声道，“我看谁比狮壮还胆小！狮壮都没害怕！”
此话一出，周围嘈杂的声音陡然凝滞。
棕狮面对接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满脸茫然，诚实的道，“我现在更担心，压不住秃秃，只能看着秃秃撞上电网。”
话音未落，他眼中忽然闪过恍然。
对啊！
秃秃无法撞破电网，即使压不住也不会跑丢。
好在这对棕狮只是个灵光闪过的想法，他还不至于如此狠心的对待秃秃，立刻积极的招呼身边的兽人，请求得到更多的帮助。
心慌不已的兽人最先做出回应，跑到棕狮身边帮忙压制秃秃的挣扎。
豹兽人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害怕？”
棕狮摇头，满脸无辜。
周围的兽人见状，紧绷的脸色终于松缓，想尽办法的安慰彼此。
“如果兽神不希望部落离开，只要下达个指令就行，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哈。”豹兽人尬笑。
虎兽人点头，“说不定是奇怪的食草野兽，不然秃秃也不会反应这么大。”
狮兽人握拳，“有电网保护迁徙队伍！不用怕！”
猫兽人立刻道，“我这就去给火炉添柴。”
狸狸忽然再次开口，“它又开始飘动。”
实在怕得厉害的兽人，各自找事忙碌，尽量不再影响更多的兽人。
狩猎队始终紧盯狸狸凝视的方向，希望能早点看见正在靠近的怪东西。
“我也看见长毛飘荡的残影！”豹兽人呲牙。
森林猫听着来自上方的心跳，悄无声息的改变姿势，鼓起勇气，看向暗处。
白狮俯身，既没有遮挡森林猫的视线，又完全覆盖森林猫的身体，低声道，“头很大。”
森林猫眯起眼睛，同样说出他看见的画面，“毛又多又长？”
“可是只有头和脚看上去比较蓬松，身体很秃。”白狮的语气分不清感慨和嘲笑，哪种情绪更多。
“不对劲！”森林猫的眼睛突兀瞪大，哑声道，“我怎么觉得，它头顶和脚下的东西不像毛发。”
白狮点头，若有所思的道，“相比柔软的毛发，更像鱿鱼兽的触手。”
可是这个地方距离海岸线很远，完全嗅不到属于海水的特殊味道，距离越来越近的那个东西散发的诡异气味也不是腥味。
如果非要形容，这气味更像是腐烂的果子。
依旧是狸狸最先看清这个东西的全貌。
她哑声道，“这是颗树！没见过的树！”
“什么？”猫兽人抬爪揉捏耳朵，满脸疑惑的道，“长得和树一样的野兽？“
周围的兽人面面相觑，更愿意相信猫兽人的猜测。
白狮却道，“野兽的可能性很小，距离已经很近，我依旧没有感受到血肉特有的味道。”
狩猎十二队的小队长豹月点头，哑声道，“我也觉得不是野兽。”
话音未落，导致整个营地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终于彻底在兽人面前显露身形。
真的是颗树。
狸狸判断失误。
这棵树没有依靠飘荡前行，只是当成脚用的树根太过纤细，容易被忽略而已。
仅是树干的长度，差不多与白狮的巨兽形态长度相同，通体呈现红色，有种类似水晶肉的莹润美感，可惜表面遍布狰狞密集的裂纹。
枝叶全都是与树干相同的红色，树冠虽然茂密却经不起细看，到处都是牙印的痕迹。
森林猫双爪托腮，语气幽幽，打破诡异的寂静，“原来秃秃想吃它啊。”
营地的兽人已经全都知道，散发诡异香味，扰乱营地秩序的东西出现在这边，陆续跑过来。
红树停在距离电网不远不近的地方，残缺的枝叶止不住的抖动。
“这是个什么东西？”虎啸看向他的两个祭司。
“我不知道。”猁渔满脸困惑。
顾九黎面无表情，字正腔圆，“树！”
“”虎啸无话可说，转过头，继续观察红树。
刚好目睹首领沉默的兽人，怪模怪样的交换眼色。笑意从无到有，逐渐不受控制，瞬间感染前后左右，蔓延至整个营地。
恐惧大多来源于未知。
真正看见导致整个营地慌张半宿的罪魁祸首，大多数兽人都觉得好笑，少部分兽人心中又掺杂许多奇怪的感受，曾被动摇的迁徙决心，悄无声息的恢复原状。
猁渔仔细观察红树的模样，眼中浮现迟疑，“它是野兽吗？”
“不是野兽。”狮白摇头，“没有血肉的气息。”
“那它是什么？”虎猛迫不及待的问。
顾九黎的答案没有任何变化，“树！”
虎猛想法简单，脸皮厚，直接追问，“我知道是树，可是树全都长在土里，它为什么能移动？”
顾九黎沉默摇头。
狮蓝皱眉，自言自语似的道，“除了有树冠、树皮和树根，它一点都不像树。”
狮茂满头雾水，忽然觉得头有些发痒，忍不住伸手挠，小心翼翼的道，“可是它有树冠、树皮和树根。”
豹美伸出手，细数这棵树与普通树的区别。
可以移动。
过分美丽。
气味特殊，格外浓郁，可以传至很远，
顾九黎忽然道，“它有思考能力，不是全凭本能行动。”
这是兽人与野兽的本质区别。
“怎么可能？”豹风骇笑。
顾九黎转过头，目光沉静的与他对视，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红树的树冠全是被野兽啃噬的痕迹，秃秃又在见到红树之后更加拼命的挣扎，显然是想要吃红树。
每次秃秃挣扎的格外厉害，红树都会退后半步，等到秃秃被兽人制服，红树又会回到原本的位置。
如果红树没有思考能力，早就因为对秃秃的畏惧离开这里。
狮白皱眉，沉声道，“有野兽靠近。”
虎猛不甘示弱，“小型食肉野兽。”
猁渔提醒道，“看，这棵树正在扎根！”
红树扎根的速度非常快，眨眼的功夫就将所有纤细的树根深埋土地，枝叶也不再抖动。
如果忽略过分美丽的外表和略显突兀的位置，几乎与随处可见的树没有任何区别。
顾九黎低声道，“它不仅会思考，会选择，还有对危险的判断能力。”
两只小型野兽接连出现。
可惜兽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红树吸引，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意分给小型野兽。
这种理所当然的忽略被小型野兽误认为是狩猎的机会。
两只小型野兽谨慎的寻找最佳的攻击角度，最后分别绕至两侧，同时冲向兽人。期间数次经过红树周围，没有做出任何特殊的举动，完全将红树当成随处可见的普通树。
电网陡然变得明亮，发出连串的响声，小型野兽四肢发麻，颓然倒地。
兽人懒得理会小型野兽，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红树。
豹风低声道，“自从小型野兽出现，红树的香味就越来越淡，它可以控制香味。”
豹力做出补充，“两只小型野兽碰上电网的瞬间，红树的枝叶曾剧烈颤抖，它怕电网。”
猁渔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它最开始散发那么浓郁的香味，是不是为引起兽人的注意？”
原本站在后面的狸狸，艰难的挤到前面，小声道，“红树在靠近营地的过程中曾停在原地，然后又突然开始行动，继续靠近营地。我仔细回忆，发现它停下的时候”
周围的兽人只听见半截话，心里难受的厉害，连忙催促狸狸。
狮白却感受到狸狸求助的目光，明白对方不敢再说，不知道能不能说。
他替对方说出当时的场景。
因为彼此的距离太远，狸狸只看清红树大概的轮廓。即使她没有用夸张的词语形容视觉，听见这些信息的兽人也会下意识的通过猜测扩大恐惧。
兽人最离谱的猜测，莫过于红树是兽神不愿意看见部落离开神山，特意派来阻拦兽人的存在。
近乎半数兽人陷入沉思，另外半数不为所动的兽人目光专注的凝视红树所在的方向，营地短暂的陷入寂静。
然后顾九黎及时以‘狮壮没有害怕’为理由，成功安抚兽人的情绪，寂静被打破。
红树停在原地的时间刚好符合这段寂静。
虎猛环顾四周，大声道，“有没有聪明的兽人，直接告诉我结论？”
虎啸抬爪糊在虎猛头顶，痛心疾首的道，“你就不能稍微努力点？”
虎猛振振有词的辩解，“我这是严格遵守顾九黎说的扬长避短！如果我经过思考得出错误的结论，为此与其他人争辩，岂不是既丢脸又浪费时间？”
“直接问不丢脸？”虎啸质问。
虎猛骄傲昂头，抬爪指向周围，“你去问后面的兽人，有没有兽人因为被我保护觉得丢脸，如果他们全都不觉得丢脸，我为什么要觉得丢脸？”
虎啸被连串的丢脸吵得脑壳疼，陷入良久的沉默。
顾九黎却被虎猛说服，他向虎猛招手，指着红树，言简意赅的道，“这颗红树，可能是智慧生命。”
“什么是智慧生命？”虎猛不假思索的反问。
顾九黎解释道，“可以克制本能，有思考能力，能够进行简单的交流。目前为止，红树已经体现出两个特点。至于第三个特点你应该能看出来，红树是主动来找的兽人。”
话音刚落，两头小型野兽再次撞上电网。
这次红树没再剧烈的抖动，只是枝叶的位置突然发生明显的变化。
虎猛又问，“现在怎么办？”
顾九黎眼中浮现无奈，“你怎么一点都不愿意思考？”
虎猛满脸无辜。
第二次被电网拦住的两头小型野兽，没能得到第三次选择的机会。
趁着小型野兽依旧处于全身麻木，行动迟缓的状态，白狮和金虎利落的咬断小型野兽的脖颈，然后用利爪从上至下的划开小型野兽的身体。
浓郁的鲜血味立刻散开。
白狮和金虎转身，警惕的看向红树。
对方似乎能感受到小型野兽已经死亡，静止的枝叶又开始抖动，纤细的树根拔出泥土，立刻朝同时远离血腥味和电网的方向移动。
白兔走到白狮和金虎身边，灰色藤蔓灵活的翻动，卷住血淋淋的肉块，快速向红树靠近。
红树的枝叶忽然如同兽人炸毛似的散开，移动速度陡然加快，竭尽全力的躲避灰色藤蔓和血淋淋的肉块。
“好像不是肉食植物。”顾九黎眼中浮现笑意。
只要不在彼此的食谱上，即使不能立刻找到有效沟通的方式，至少也能和平相处。
猁渔的眼睛忽然瞪圆，高声提醒道，“停！血腥味已经不再追你！快停下，别撞上电网！”
话音未落，慌不择路的红树已经踉跄栽进电网。
可是直至电网承受不住红树的重量，颓然崩断，红树也没表现出被电的模样，只是因此摔倒，难以再站起来，抖落满地残叶，
顾九黎表情复杂，喃喃道，“新鲜的树好像不导电。”
猁渔捡起飘至脚边的残叶，放在手心，轻声道，“真漂亮。”
虽然这只是片残缺的叶片，但是通过叶片边缘的轮廓，不难猜测叶片原本的模样。浅金色的脉络流畅清晰，如同红玉点缀彩绘。
“有点像心形。”顾九黎道。
猁渔摇头，表情认真，“心不是这样。”
顾九黎立刻解释，“我说的不是野兽的心简笔画的心。”
猁渔不明白什么是简笔画的心，他捧着残缺的树叶，不再忍心对红树的痛苦视而不见，大步走向因为无法站起来越来越慌张的红树。
顾九黎下意识的想要拦住猁渔，手臂却被虎啸抓住。
虎啸摇头，低声道，“没事，即使有危险，猁渔也能及时逃脱，你别过去。”
猁渔变成巨兽形态，蹲坐在红树身边，两只前爪用力，艰难的将比他想象中更沉的红树扶起来。
红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在猞猁脸侧轻柔的划过。
猞猁歪头，试探着道，“你好？”
红树的枝叶顿时抖的更厉害。
猞猁眼中浮现无奈，终于明白，这棵树只会抖枝叶。
他正要回头问顾九黎怎么办，眼角余光却看见树冠中忽然冒出条没见过的纯绿枝条，悄无声息的沿着红色的叶片行走。
猞猁后退半步，佯装舔爪，不动声色的盯着红树的小动作。
绿色枝条徘徊许久，终于在正中央的位置停下，略显犹豫的摆动。
虎啸见红树没做出危险的举动，终于同意顾九黎靠近红树。
顾九黎端着半盆清水，在狮白的陪伴下走过去，轻声道，“喝水吗？”
话音未落，红树的细根已经迫不及待的扎入金属盆，眨眼的功夫就将所有水吸干。
狮白及时握住顾九黎的手，稳住金属盆，见红树的细根想要得寸进尺，缠绕顾九黎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拨开。
红树的细根顺势缠绕住狮白的手指，缓慢摇晃，极像撒娇。
顾九黎轻笑，猜测道，“可能是没喝够，你先在这，我再去打点水。”
如果让水自然能力兽人直接来浇水，明显缺水的红树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红树的细根缠着狮白的手指晃动半晌，没能得到新的水，自行散去，回到树干附近。不仅树根看上去萎靡得厉害，枝叶也不再抖动。
直到顾九黎端着盛满水的金属盆回来，红树才突然恢复精神，细弱的树根迫不及待的探入水盆，发出响亮的声音。
与此同时，始终被猁渔盯着的绿色枝条终于下定决心，薅下最中央的两个叶片，分别由红色的枝条，颤抖着送到猁渔和顾九黎面前。
即使还没能找到有效沟通的方式，看见这一幕的兽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红树的不舍。
猁渔原本就很喜欢红树的叶片，又发现树冠内藏着的绿色枝条，虽然形迹可疑，但是没有坏心思，嘴角的弧度逐渐明朗，立刻接过树叶，“谢谢。”
顾九黎见状，同样没有拒绝，“谢”
话音未落，红树突然力竭似的倒地，掀起大片尘土。
原本树干长度与狮白的巨兽形态身长相同的红树，快速变化，颜色越来越淡，树干的长度也逐渐缩短。
最后变成整体呈现浅淡的灰色，树干的长度不如顾九黎人形高的小树。
红色残叶尽数脱落，细碎的铺在灰色小树周围。
狮白伸出手，先是落在树干中段，然后轻轻晃动树冠，最后摸向树根，自始至终，灰色小树没有任何反省。
猁渔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哑声道，“死了？”
顾九黎的目光，在刚好能被他两手捧住的红色树叶和灰色小树之间反复移动，面无表情的道，“我忽然觉得好像是被碰瓷了，希望能找到证据。”
“怎么办？”狮白问道。
顾九黎举着红叶送到他面前，不答反问，“味道很香，是不是？”
混合木质纯香和植物清香的味道，完全不同于红树之前散发的腐烂果味。
见狮白点头，顾九黎露出笑容，慢吞吞的道，“这片叶子很好看，对于这颗树很珍贵。”
红树的残叶虽然如同红玉却只是单纯的朱红，专门送给顾九黎和猁渔的叶片，变换角度，整个叶片色彩都会发生明显的变化。
简称：五彩斑斓的红。
狮白轻笑，低头与顾九黎对视，眼底清晰的浮现对方的倒影，“我明白，你的意思，带着它迁徙抢救一下？”
“你好聪明！”顾九黎将红叶塞进狮白手里，故作夸张的拍手称叹。
下一刻，狮白和顾九黎同时没忍住，低头闷笑，肩膀止不住的发抖。
猁渔见状，心中的沉重也消散些许，悄无声息的勾起嘴角，轻声道，“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
因为怕金属盆会对小灰树有未知的影响，顾九黎特意让狮白挖出个足够大的石盆。
看红树对野兽鲜血避之不及的模样，似乎更喜欢口味清淡的土。
顾九黎思索片刻，决定在长满鲜花的地方挖土，然后收集红树的所有落叶。
花盆填土、调整小灰树的位置、继续填土、浇水、铺满红色碎叶。
翌日太阳升起，猞猁驮着花盆，森林猫驮着剩余的红树碎叶，心情丝毫没受影响。
尽人事，看树命。
行至阳光越来越炙热，狮茂悄无声息的走到顾九黎身边，轻声道，“祭司，你能教我绘制地图吗？我一定能改掉粗心大意的毛病。”
顾九黎的嘴角扬起轻松的笑意，问道，“你有没有想通，为什么不能忽略因为荧蚺绕路的小事？”
狮茂低下头，语气沮丧，“这不是小事。地图清晰的记录这件事，可以让后续根据地图重新经过这里的兽人，避免被荧蚺偷袭这是地图的意义，同样是你想沿途绘制地图的真正原因。”
顾九黎面露惊讶。
他知道狮茂必定是因为有所感悟，所以才会主动来找他。只是没想到，狮茂的感悟会这么深刻。
狮茂苦笑，“我昨天听见虎猛反问首领的话，忽然想通，无论在哪方面承认不如你都不是丢脸的事。”
昨晚狮白找他作伴，去远处找适合做花盆的石头，途中告诉他地图的意义和顾九黎的苦心。
狮茂忽然真正的醒悟，他的小心思多么无趣。
实际上，最应该感谢顾九黎的人就是他。
因为顾九黎，他才能有机会看见自身的长处达到极致的效果。
“你是部落最会认路的兽人。”顾九黎不想与狮茂辩驳，只想告诉对方，最客观的事实，“在这方面，我确实远不如你。”
没得到回应，他故意道，“关于认路的差距，默念，默想，不要提细节，否则猫急也会挠人。”
狮茂心中的沉重顿时消散，无声咧嘴。
顾九黎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狮茂的表情，忽然好奇，此时此刻，狮茂心中的路痴猫是什么形象。
迁徙队伍正中央的位置忽然响起警示的吼声。
顾九黎立刻回头。
这是狮白的声音！
因为昨晚整夜看守电网，所以今天负责的事就比较轻松，只需要运送金属车。
没等顾九黎成功分辨，熟悉又陌生的吼声究竟是什么意思，队伍的后方也响起如同惊雷似的咆哮。
随即是前方、左侧、右侧。
从狮白突然怒吼到整个迁徙队伍彻底停下，只用眨眼的功夫。
顾九黎正想问狮茂，吼声是什么意思，眼角余光就看见熟悉的白色身影向他跑来。
地面忽然开始颤抖。
周围陆续响起，兽人语气复杂的感叹。
“神山在发怒！”
第068章 三合一
地震开始的突然, 结束的迅速。
从感受到明显的震动到地面彻底恢复平静，顾九黎只来得及数九个数。
恰逢迁徙队伍行至树木茂盛的地方，周围的树虽然曾因为地震颤抖, 但是连树叶都没落下。
顾九黎不放心, 小声问，“地震是不是已经结束？”
狮白点头，解释道，“敏锐的兽人会在地震来临前听见远处的动静。”
身为不敏锐的兽人，顾九黎的眼底满是好奇, “什么样动静？”
“很奇怪”狮白不知不觉的歪头，语速越来越慢，“如同你说的那样，地震不是同时发生在所有地方。”
直至迁徙队伍继续向前行走, 狮白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词语, 形容他在地震前听见的动静。
顾九黎却不再满头雾水。
不同的环境受到地震的影响，发出的声音也会不同。
比如树林是叶子抖动的声音、河水是水波荡漾的声音、小山或许是石头落地的声音, 狮白只是感受到从远处到近处, 各种声音忽然变得激烈繁杂, 未必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分清这些声音的来源。
突如其来的地震几乎没有对迁徙队伍造成任何影响，只有两头格外胆小的小型野兽慌不择路的撞过来，还没来得及靠近迁徙队伍就被狩猎队干净利落的咬断喉咙, 划开肚子, 留在原地。
兽人回头张望来路的次数逐渐增多, 眼底的留恋几乎化为实质。
“这就是首领说的一定会在雨季之后发生的地震吗？”猫兽人声音沙哑。
“威力好像不大。”虎兽人低下头，神色恹恹。
豹兽人尾巴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语无伦次的道，“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有没有可能，地震间隔的时间变短之后，每次地震的威力都会变小？”
狮兽人点头，“上次地震，有不少野兽受到影响，冲到部落，这次竟然只有两头小型野兽被影响。”
狮白听见这些话，下意识的想要反驳，眼前却忽然出现摆动的猫爪。
顾九黎感叹道，“我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明白，面对自然灾害，兽人有多弱小，有一次判断失误，后果都会沉重的令兽人无法承受。”
无论如何，兽人都会用各种方式表达对部落的不舍。
只要没有兽人因为抱怨想要回去，随便他们私下说什么。
如果强行干预，说不定反而会令兽人更不满，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
兽人对地震的热情只持续半日，等到晚上找到新的临时营地，各处的声音就变成附近有什么野果、白天曾见过什么印象深刻的野兽或植物、猜测今晚会有多少头野兽跑到临时营地每个兽人都明白，后悔没有意义，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
顾九黎仔细观察种在花盆里的小灰树，低声道，“我感觉花盆里堆积的碎叶，好像有变少。”
猁渔不假思索的道，“我数过花盆里的碎叶，应该有一百二十六片。”
说是碎叶也不准确，因为红树变成小灰树，不仅所有的叶片全都自然脱落，树枝也尽数折断。树干表面顺着原本就有的裂纹，掀起褶皱，同样悄无声息的混入满地落叶。
顾九黎至今没能成功沤肥。
即使有肥料，他也不敢给小灰树乱用。
这些原本就属于小灰树的落叶、断枝、树皮，无疑是目前最有可能给予小灰树帮助的大补之物。
猁渔找来空木桶，依次拿出小灰树的花盆里堆积的红色碎片，清点数量。
顾九黎坐在旁边，打开他驮着迁徙的木桶，查看里面的红色碎片是否有萎靡或腐烂的迹象。
好消息是没有腐烂。
坏消息是有少数原本质地如玉的红色碎片，边缘变得柔软，有点类似水晶肉的触感。
顾九黎皱眉，找出红树送给他的完美叶片，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对满脸好奇的狮壮道，“能不能帮我找几个冰自然能力兽人帮忙将这些红色碎片冻住？我愿意用简易指南针付报酬。”
自从迁徙队伍中出现地图的概念，原本无人在意的指南针忽然得到兽人的重视。虽然顾九黎早就将制作指南针的方式教给公共山洞，但是兽人普遍觉得只有顾九黎亲自做的指南针才有神力加持，显示的结果最准确。
狮壮立刻点头，“我这就去。”
“顾九黎，快来看！”猁渔大声道，“最下面的红色碎片已经变成灰色！全部碎片加起来，只有一百二十一片！”
顾九黎小跑过去，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不是已经有五个红色碎片融入泥土？小灰树根部附近的泥土有没有变化？”
话音未落，他已经停在花盆旁。
猁渔将花盆里堆积的所有红色碎片都放进干净的木桶，只剩变成灰色的碎片，看上去几乎与小灰树没有区别。
“感觉这些碎片不仅褪色，厚度也有明显的变化？”顾九黎伸手，小心翼翼的捡起片灰色碎片，接连改变角度，最后正对发电机旁的火炉，若有所思的道，“薄厚极度不均匀，很多地方透光。”
猁渔若有所思的道，“薄厚不同的位置，触感有明显的差别，透光的地方摸起来比其他地方更柔软。”
顾九黎露出笑容，“这起码可以证明，红色碎片堆积在花盆里确实对小灰树有影响。”
至于影响究竟是好是坏，只能继续观察。
顾九黎始终忘不掉红树喝水时的急切和喜悦，仔细感受土壤的湿度变化，惊讶的道，“这么干？”
猁渔低头，指着没有被灰色碎片覆盖的地方道，“这里的土壤好像有裂纹。”
两人哭笑不得的摇头，找来水自然能力兽人为小灰树浇水。
“浇到什么程度？”水自然能力兽人有些紧张。
这不是普通的树，按照祭司的话说，这是智慧生命！
顾九黎沉思片刻，轻声道，“昨天为将它种进花盆，我特意浇透花土，它吃水这么厉害，依旧是浇透吧。”
猁渔点头。
水自然能力兽人眼中浮现茫然，“什么是浇透？”
顾九黎解释道，“缓慢浇水，不要急，直到花盆下方流水的速度与你浇水的速度相同再停下。”
“明白！”水自然能力兽人自信伸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九黎和猁渔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水自然能力兽人的脸色却逐渐苍白，抖着嘴唇道，“祭司，你是不是忘记在花盆下方留孔？”
“不会啊，昨天很快就浇透”顾九黎满脸茫然。
难道是狮白无意中挖到奇怪的石头？
猁渔蹲下，缓慢端起花盆，“有孔。”
停顿片刻，他又道，“六个。”
水自然能力兽人闻言，脸色陡然变绿，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吼声，顺着食指落下的水流变得更加粗壮。
顾九黎眼中浮现担忧，不动声色的走到水自然能力兽人身边，在对方力竭的时刻及时伸手，接住颓然踉跄的兽人。
猁渔再次抬起花盆，闷声道，“上面的土和下面的土，颜色明显不同。”
水自然能力兽人双眼紧闭，不愿意面对令豹挫败的现实。
顾九黎假装没有发现豹兽人剧烈晃动的眼珠，专门将对方放在柔软的兽皮上，故意道，“我昨天肯定没有浇这么多水，应该是小灰树变得比昨天古怪。”
他伸出手指，仔细感受花盆上方的土壤，眼底满是困惑，“那么多水就像是凭空蒸发，这里的土远不如刚被浇灌过的止血草湿润。”
“继续浇水，我再去找几个水自然能力兽人？”猁渔询问的看向顾九黎。
对方不仅是最聪明的兽人，同样是种植经验最丰富的兽人。无论如何，他都愿意相信对方的判断。
况且小灰树不是野外随处可见的普通树，这点怪异，不算什么。
顾九黎缓慢点头，“可能是已经被吸收的红色碎片，正在改变花盆里的土质。”
没过多久，他又有新的猜测，“小灰树现在未必是昏睡的状态，说不定它会有意识或无意识的储水。”
给小灰树浇足够的水，即使没有好处，至少也不会有坏处。
连续耗空五个水自然能力兽人，花盆终于彻底浇透。五个水自然能力兽人面面相觑，眼底全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好在今天部落曾在迁徙的过程中找到水源，否则他们先为营地供水之后再被叫来，可能会更加尴尬。
猁渔和顾九黎将早先从花盆里捡出来的红色碎片重新放回去，然后又加倍补足已经被吸收的红色碎片。
自始至终，小灰树都如同精致的灰色玉雕，没有任何变化。
听见熟悉的狮吼，顾九黎立刻站起来，轻嗅手掌的味道，笑着解释，“狮白带着秃秃去吃东西，马上就要回来，我得离小灰树远点。”
虽然红树变成小灰树之后，秃秃的食欲不再迫切，但是只要有机会，秃秃总是会出现在小灰树周围。两只闪烁荧光的大眼睛，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猁渔闻言，立刻摆手，示意顾九黎快点走。
秃秃跟着白狮回到电网，表现的明显比平时活泼，四处环顾，极像是在寻找吸引它的东西。
顾九黎从远处跑过来，谨慎的观察秃秃的表现，然后抱住秃秃的脖颈，迫不及待的往远离小灰树的方向走，小声道，“别找，不能吃！”
“咩？”秃秃顺着顾九黎的力道转身，下意识的回头。
狮白忽然道，“你身上有不明显的香味。”
“对，好像是小灰树的气味。”顾九黎抬手，举至狮白面前，依次说出他和猁渔刚才做的事，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小灰树的气味又发生不明显的变化。”
昨天还是复杂的淡香，今天却莫名其妙的发苦。
狮白握住顾九黎的手，下意识的选择最亲密的十指相扣，提醒道，“确实有变化，秃秃已经对小灰树的味道没有特殊的感觉。”
否则这么近的距离，秃秃不可能感受到不到顾九黎身上沾染的气味。
即使不会因此咬顾九黎，它也会想方设法的将格外吸引它的味道舔干净。
像是昨晚那样。
狮白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神色突然锐利。
顾九黎叹气，空闲的那只手立刻捂住狮白的嘴，“忘记这件事，别逼我求你。”
昨晚见小灰树已经成功的种进花盆，他特意去找秃秃，没想到原本已经恢复安静的秃秃，见到他再次陷入激动的状态，非要追着他舔。
好在狮壮的反应足够快，立刻提醒他去找水自然能力兽人，冲洗掉身上的味道，否则他不得不为秃秃的小命担忧。
因为小灰树的气味再次发生变化，秃秃逐渐失去对小灰树的兴趣。哪怕偶尔在狮壮身边看见驮着花盆的猁渔，它的目光也不会再因为小灰树停留。
小灰树吸收红色碎片的速度始终没有变化，无论花盆里的红色碎片是一百二十枚或二百三十枚，每天消失的红色碎片都是十枚。
花盆里的土却逐渐变得与从前不同。
黑色的泥土表面出现灰色的斑块。
因为这种灰与红色碎片褪色之后的颜色差不多，顾九黎和猁渔经过短暂的商量，决定不进行任何干预，依旧按照原本的方式照顾小灰树。
随着灰色的斑块变多，彻底覆盖泥土，每次浇透花盆需要的水也越来越多。
好在花盆不会因为浇水变重，灰色斑块也不像泥土那么容易被小灰树吸干，至少不用再每天都浇水。
顾九黎和猁渔每次都会抓紧找到水源的机会，彻底浇透花盆，平时只能到处替小灰树要饭，看谁的水有剩余，随便往花盆里倒点。
如果单凭水自然能力兽人，想要浇透花盆，整个迁徙队伍都会被影响。
遇到小灰树的第三十天，迁徙的第三十三天，花盆里再也见不到泥土的颜色，只有灰色的膏状物体。
有足够的水，灰膏就柔软。
处于缺水状态，灰膏就僵硬。
从上往下看，可以清晰的看见小灰树根部的大致轮廓。
因为小灰树本身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顾九黎和猁渔委实无法判断，灰膏对小灰树究竟是不是好事，所以决定做个测试。
狮壮经常会在迁徙队伍暂时休息的时候在周边寻找草药，不知不觉，攒下十几种不同的植株。
他也很好奇灰膏究竟是什么，特意搬来六盆重复的草药用于测试。
顾九黎专门等到迁徙队伍找到水源，浇透花盆，灰膏变成最柔软的状态，然后用木片刮出部分灰膏。
六盆用做测试的草药分别编号。
第一盆草药，在泥土表面涂抹指节大的灰膏。
第二盆草药，在泥土表面涂抹半个指节大的灰膏。
第三盆草药，在泥土表面涂抹四分之一指节大的灰膏。
第一盆和第三盆浇水，第二盆不管。
余下的灰膏，差不多有两个指节大。
顾九黎用这些灰膏和整桶干净的水，混合成灰色的水。
第四盆草药，灌溉二分之一的灰水。
第五盆草药，灌溉三分之一的灰水。
第六盆草药，灌溉六分之一的灰水。
日升月落，六盆草药全都有明显的变化，速度快得令顾九黎没办法不怀疑，他是不是没睡醒。
第四盆草药的变化最大，一夜之间从幼苗状态变成临近成熟的状态。原本这种植物最多只能长出六个花苞，这盆植株却直接开十二朵花。
第一盆草药的变化紧随其后，这是盆原本即将成熟的植株，五个早就枯萎的花苞，长出五个即将成熟的果子。早上再看，五个果子已经完全成熟。除此之外，这盆植株又长出五个花苞，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
第五盆草药和第二盆草药刚好是同时被狮壮找到，种类和原本的状态几乎没有差别，变化更加直观。第五盆草药得到的灰膏更多，变化明显比第二盆草药更大。
总体变化：第四盆＞第一盆＞第五盆＞第二盆＞第六盆＞第三盆。
因为灰膏受到影响的程度，只与得到灰膏的份量多少有关。
如此鲜明的变化，令知道这个测试的兽人陷入难以形容的震惊。
豹风表情复杂的道，“小灰树始终没个动静，我原本已经觉得它只是比随处可见的树更好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现在”
没有具体的语言能够表达他的心情。
豹力退后半步，沉默的远离小灰树的花盆，怕他粗心大意，碰到小灰树或花盆，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周围的兽人见状，立刻做出相同的动作。
狮壮举起手，满脸疑惑的问，“灰膏究竟是来自于红色碎片，还是来自于小灰树？”
顾九黎拿出片依旧被冻住的红色碎片，放在手心，仔细观察，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可是有莫名其妙的预感。
灰膏来自红色碎片。
他垂下眼帘，挡住其中的复杂。
原本他还想继续测试，因为灰膏违反自然规律生长的植物，是否还保留原本的特点，现在却忽然改变主意。
狮白握住顾九黎的手，抬起头看向周围的兽人，“还有什么疑惑晚上再问，现在应该抓紧时间去为继续迁徙做准备。”
虎猛挥拳，最先转身，“走！今天一定要走得比昨天快！明天就可以放肆休息！”
赶路令兽人身心俱疲，因此更能体现休息的珍贵。
经过无数次尝试，迁徙队伍终于找到能最大程度缓解疲惫的方式，连续两天快速赶路，然后原地修整一天。
如此不仅能最大程度的保持速度，还能有效的缓解兽人因为迁徙积攒的压力。
没有什么苦恼，不能在晒太阳的闲暇时光里无声消散。
如果有，那就再热闹的吃点炒菜和烧烤，滚个毛球！
看着周围的兽人陆续离开，顾九黎闷声道，“我有点后悔，做这个测试。”
好在知道这件事的兽人不多，全都值得信任。
在顾九黎的有意引导下，这些兽人早就养成习惯，不会对任何兽人提起首领和祭司没有公布的事。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更多的兽人知道灰膏的作用。
狮白轻吻顾九黎的侧脸，“你是因为担心小灰树，所以才会做这个测试，放心，兽人不缺草药和食物，不会因此惦记小灰树。”
“我不是怕部落的兽人惦记。”顾九黎摇头，神色恹恹的靠在狮白肩上，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能碰到小灰树，附近的部落就有可能碰到其他类似的智慧生命。如果灰膏的作用被贪婪的兽人知道类似的智慧生命可能会因此倒大霉。”
狮白轻拍顾九黎的肩膀，尽量想办法抚平对方的焦虑，提议道，“晚上开会，我们可以提出，禁止部落的兽人，对任何人提起小灰树的变化，这只是首颗被首领和祭司喜欢的普通树。”
话音刚落，他又道，“其实大部分部落，从来没有种植的想法，至少曾经与神山部落有交集的部落是这样。”
顾九黎闻言，紧绷的脸色逐渐松缓，如同自言自语似的道，“希望这种智慧生命能聪明些。”
狮白哂笑，没有应声。
迁徙队伍再次出发，小灰树的花盆依旧由猞猁驮着。
森林猫背着木桶走在猞猁身边，低声道，“红色碎片剩得不多，最多再给小灰树用二十天。”
经过狮白的安慰，他已经走出自我怀疑的怪圈，能够理性的看待红色碎片的作用。毫不犹豫的决定，只要灰膏还能吸收红色碎片，剩余的红色碎片就全部投入灰膏。
这是浇水之外，兽人唯一能帮助小灰树的方式。
猞猁眼中浮现担心，声音沙哑，“灰膏的效果这么神奇，小灰树却没有任何反应，它、还活着吗？”
“不知道。”森林猫老实摇头，安慰猞猁，“小灰树不需要隔三差五的加冰冻硬就能保持现状，气味也不再发生变化，至少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
后方忽然响起金虎的吼声。
猞猁和森林猫立刻闭嘴，随着迁徙队伍加快速度，离开两座山之间狭窄的空隙。然后熟练的放下驮着的东西，四肢弯曲，腹部贴地，等待地面的摇晃结束。
“迁徙的第三十九天，经历第六次地震。”森林猫叹气，“上一次地震是发生在迁徙的第三十五天。”
猞猁见地面摇晃的程度不算剧烈，掏出背包里的金属片，扒拉出专门记载地震的那个，留下新的信息，随口道，“最近地震又开始变得频繁。”
迁徙的第四天，发生第一次地震。
迁徙的第七天，发生第二次地震。
迁徙的第十二天，发生第三次地震。
迁徙的第二十八天，发生第四次地震。
迁徙的第三十五天，发生第五次地震。
森林猫听着周围的野兽嚎叫，无奈摇头，“这不是好现象，狮白告诉我，每次地震先出现异样的方向都是神山所在的位置，迁徙队伍始终朝远离神山的方向前进，可是每次地震，迁徙队伍感受到的震动都比上一次更强。”
猞猁不知不觉的歪头，轻声道，“这代表地震的强度在增加？”
队伍后方的虎吼和右侧的狮吼几乎同时响起。
森林猫脸色骤变，大声道，“不要起来，保持警惕！震动没有结束！”
话音未落，即将消失的震动忽然变得强烈，小灰树的花盆无声倒向左侧。
猞猁及时按住花盆边缘，对按住他前爪的森林猫道，“你爬到我身上，如果情况不对劲，我会将花盆递给你。”
森林猫咬牙点头，终究还是舍不得小灰树仅有的补品，先重新驮起装红色碎片的木桶，然后才爬到保持巨兽形态的猞猁背上。
意外瞬间发生。
猞猁和森林猫只能看见身后的兽人惊恐起身，不顾依旧震动的大地，争先恐后的跑向前方。
熟悉的狮吼快速靠近最混乱的位置。
森林猫却只能在猞猁背上，回头张望距离他越来越远的混乱，泪水不知不觉的顺着眼角滑落。
感受到震动终于停止，忙慌逃跑的兽人立刻调转方向。
森林猫大声道，“停下！不能乱！先问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
在逃跑的过程中从最前方落在最后方的橙虎，立刻拦住脚步踉跄冲在最前面的兽人，厉声道，“怎么回事？”
死里逃生的兽人浑身颤抖，满脸泪水，“地！地面裂开！很多兽人、掉下去。”
森林猫跑到橙虎身边，忍着爪软，冷脸问道，“谁能估计部落现在大概缺多少人，六辆金属车有没有跟上？”
橙虎点头，抬爪搭在森林猫头顶，大声嘶吼。
嘈杂的声音逐渐平息，只剩急切悲痛的吼声依次回应橙虎。
只有四个金属车跟上逃跑的兽人。
狩猎五队虎猛、狩猎六队狮白、狩猎九队豹飞、狩猎十二队豹月、狩猎十六队虎甜不在。
采集二队猫五、采集八队兔白、采集十二队猫笑、采集十五队猫语、采集十九队猫雷、采集二十二队猞幼不在。
公共山洞小队，大部分小队长都不在。
橙虎哑声道，“只有一半的兽人跟上来。”
“回去！”森林猫原地踱步，理智的做出判断，“不能不管没跟上的兽人，这里的兽人也不能分开，全部返回，不能再特意节省体力。”
这次地震的威力远超从前，野兽受到的惊吓不比兽人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超乎兽人想象的事。
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失散的兽人，寻找可以搭建电网的地方。
橙虎点头，依旧以吼声传达信息，率先跑向来路。
森林猫坚定的拒绝愿意驮着他的兽人，亦步亦趋的跟在橙虎身后。
没过多久，兽人就远远看见地震刚发生的时刻，迁徙队伍快速穿过的两座山。
这两座山的形状发生明显的变化，缺少很多本该凸起的石头。
奔跑的队伍速度再次加快，没有巨兽形态的兽人咬紧牙关，不知不觉的超过身边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
猞猁忽然道，“前面有野兽和兽人！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先过去！”
话音未落，狮蓝和虎王、豹美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前方。
这是片空旷的草地，两量金属车、十个公共山洞小队，四个狩猎小队、五个采集小队，差不多有四百个兽人。
狩猎十二队的豹月哑声道，“掉进裂缝里的兽人还能再拉上来，现在留在原地的人只有狩猎队、采集队和陆续被拉上来的兽人。”
“狮白还好吗？”顾九黎迫不及待的问，“有没有兽人死亡？”
豹月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语无伦次的解释，“狮白好，裂缝那边现在主要靠狮白和虎猛，六个兽人落进缝隙的时候腹部被尖锐的石头划破，虽然有巨叶止血草的药粉，但是没有缝合伤口的肠线或兽筋，只能干挺着，没有人死。”
顾九黎点头，思绪更加清晰，“在这里安装发电机和电网，清点兽人的数量，以保证营地能够抵挡野兽冲击为前提，分出少量兽人去帮狮白和虎猛救掉入裂缝的兽人，我去给受伤的兽人缝合伤口。”
“我去！你留在这。”猁渔立刻道。
顾九黎直接看向虎啸，“猁渔的手臂有伤，可能是骨折，拿不稳针。”
猁渔厉声怒吼，“你不要瞎说！我能拿稳！什么骨折？只是小伤，没有任何影响！”
顾九黎抓着虎啸的手臂转身，情绪丝毫没受到猁渔的影响，语气格外坚定，“这么强烈的地震，说不定会有余震，我过去，尽量想办法用最少的时间找到所有掉进裂缝的兽人。”
虎王哑声道，“不仅有余震，天边的云层变化很快，可能会有大雨。”
顾九黎猛地抬起头，看往虎王凝视的方向，然后立刻转身，双手捧住余怒难消的脸，目光沉静的与猁渔对视，“你抓紧时间带兽人找备用金属，组建更多的发电机和电网，必要时拆掉金属车！如果能想到为发电机和电网遮挡雨水的办法更好！”
虎啸很快就做出决定，留下虎王，让另一个对天气最敏感的兽人狮蓝带队，陪着顾九黎去找狮白和虎猛。
猁渔也终于恢复冷静，受伤的手臂止不住颤抖，丝毫没耽误他为顾九黎寻找各种草药和缝合伤口的工具。
他甚至记得提醒狮蓝和顾九黎带几个担架，几个发电机和部分电网。
虽然这次地震持续的时间不短，但是迁徙队伍暂时扎营的地方与裂缝处的距离尚且算不上遥远。
顾九黎很快就看见几乎变成灰狮子的狮白，旁边是毛发斑驳，看上去几乎与其他老虎没有区别的虎猛。
狮白似有所觉的抬起头，紧绷的脸色立刻缓和。
短暂的对视没有令顾九黎停下脚步，他径直走到血腥味最浓的地方，看见或趴或躺的九个兽人。
青狼的状况最糟糕，不仅腹部的伤口狰狞程度不亚于当初的豹力，身体还因为大哭止不住的抽搐。
豹风哑声道，“别哭，祭司当初夸豹力来着，因为他坚强。”
豹力边给青狼兽人撒药粉边解释，“祭司夸我不是因为坚强，哭会耗费大量体力，对伤口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虎兽人的胸前和背后都有伤，只能坐着，他最先发现顾九黎，脸上的沮丧和畏惧顿时消散，语气充满惊喜，“祭司！”
周围的兽人闻言，迫不及待的寻找祭司的身影，很多兽人抻到伤口，原本因为止血草药粉，只是缓慢渗血的地方，流血速度再次加快。
顾九黎沉声呵斥道，“不要动！我带来缝合伤口的东西，先为所有兽人检查伤势，然后从重到轻依次处理。如果时间来不及，我会找来更多能够缝合伤口的兽人。”
受伤的兽人立刻应声，中气十足，丝毫看不出，顾九黎没出现时的颓废模样。
不需要理由的坚定信任，不知不觉的感染情绪完全失控的青狼兽人，他悄无声息的止住哭声，转头凝视依次经过每个兽人身边的顾九黎。
豹风见状，沉重的脸色缓和，浮现难以掩饰的得意，“这就是神山部落的祭司，是不是与黑石部落的祭司不一样？”
青狼兽人刚才哭得太凶，身体依旧止不住的颤抖，闷声道，“现在他也是我的祭司。”
豹风愣住，随即大笑，“你说得对！等部落找到能安定的地方，来狩猎七队找我！”
顾九黎听见不同寻常的动静，担心的看向豹风。
“豹风的伤在后背，没什么事。”豹力低声在顾九黎耳边道，“青狼原本离裂缝很远，接连救下几个差点掉进去的亚成年兽人，没办法及时控制身体改变方向才会变成这样，差点被裂缝里的石头贯穿，豹风是为救他受伤。”
顾九黎点头，指着面前的兽人道，“他的伤口里有泥土，你去找水自然能力兽人为他冲洗伤口，重新上药。”
他从背后的皮包中拿出装巨叶止血草药粉的木盒递给豹力，然后又拿出止疼的干果，嘱咐道，“冲洗伤口的时候让他咬在嘴里，疼就咬碎，不要吞咽。”
豹力点头，重复顾九黎的话，没听见纠正，立刻跑向远处，顺便又叫来个兽人为顾九黎打下手。
陆续看过所有兽人的伤势，顾九黎决定先为青狼缝合伤口。
留在这里的采集队成员陆续跑过来，帮忙压制青狼的四肢，顾九黎拿出最粗长的银针，先放在火焰尖端消毒，然后才开始缝针。
从开始到结束，他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完全看不出他曾被豹力的伤势吓得瑟瑟发抖，情绪几乎崩溃。
直到彻底放下针，纤细的手腕才因为紧绷太久，生理性的抖动。
顾九黎环顾四周，哑声问道，“谁敢给兽人缝针？只需要拿着小针，沿着已经缝合的痕迹，依次收敛所有皮肉就行。”
不是他有意忽略青狼，实在是等待缝合伤口的兽人太多。
实际上，不出意外，青狼的第一道缝合线会是这里最细密的第一道缝合线。
兔白欲言又止的看向顾九黎。
顾九黎问道，“你想试着帮他？”
兔白轻声道，“我在公共山洞见过几次猁渔为兽人缝合伤口，可是我每次缝皮包都七扭八歪，只用几天就会彻底散开。”
顾九黎的表情顿时凝滞，移开目光，委婉的道，“即使先不进行第二道缝合，青狼也能继续坚持。”
如果遭遇兔白的缝针，结果可能会变成不确定。
周围立刻响起善意的哄笑，半梦半醒的青狼勉强抬起头，强行忍着疲惫，含糊不清的开口，“谢谢你。
兔白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轻松的笑容。
猫梨举起身上的皮包给顾九黎看，期待的问道，“祭司，这是我缝的背包，我可以为青狼第二次缝合伤口吗？”
顾九黎仔细翻看背包，谨慎的问道，“有没有经历过返工？”
多亏兔白提醒，否则他都没想到，可能会有兽人硬着头皮顶上。
猫梨摇头，“祭司放心，绝对没有返工。部落的兽人全都说我缝的包好看！每次帮兽人缝包，拿到包的兽人都愿意给我加倍的报酬！”
顾九黎缓慢点头，让出位置，挑选合适的银针，消毒、穿线、演示具体的缝针方式。然后看着猫梨从生疏到熟练，放心的走向下一个兽人。
期间有野兽被血腥味吸引过来，撞上只围住受伤兽人的电网，没等脱离全身麻木，行动迟缓的状态，小型野兽的喉咙已经被愤怒的兽人咬穿。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昏暗，风也明显变凉。
顾九黎抬头看向被乌云遮挡的太阳，对比指南针，依旧在偏东的方向。
豹美从营地跑过来，大声道，“营地现在有一千零九十二个兽人！这里有多少？”
狮白哑声道，“二百三十个。”
停顿片刻，他又道，“依旧有三个兽人没有找到。”
顾九黎手下的动作没停，高声道，“先将公共山洞的兽人和完成伤口缝合的兽人带去营地，搭建挡雨的棚子、熬煮小黄果汤、注意受伤兽人和老兽人，幼崽的保暖。”
“知道，我安排先送回去的兽人，你专心忙。”狮白给出回应，拿着金属片走向另一群被狩猎队保护在正中央的兽人。
后续又发生什么事，顾九黎完全没有印象，眼底只有正在缝合伤口的兽人和始终给他打下手的猫梨。
豹风排在最后缝合伤口。
顾九黎僵硬的勾起嘴角，“你运气不错。”
伤口在后背，既没有划到骨头，表面也不曾沾染灰尘。不出意外，这次的伤会比上次腰腹被荧蚺缠绕的淤血，康复的更快。
豹风叹气，小声道，“不想笑就不笑，我很冷静，不需要你特意安抚我的情绪。”
顾九黎愣住，放下几乎长在手指里的针，疲惫的闭上眼睛，揉捏僵硬的脸，解释道，“没，我是真的想笑。”
不远的地方忽然响起兽人喜悦的欢呼。
“豹明已经找到最后一个兽人！虎平正被卡在下面！”
第069章 三合一
顾九黎回头张望, 刚好看见趴在裂缝边缘的金虎笑意收敛，神色紧绷，昂首怒吼, 声音急切, 充满催促的意味。
同样站在裂缝边缘的白狮回过头，立刻捕捉到顾九黎的目光，担心几乎化为实质。
豹风沉声道，“又有地震！快变成兽形！”
话音未落，他已经急得伸爪轻拍顾九黎的脚腕。
金虎的两只前爪紧扒裂缝边缘, 脑袋完全探入黑暗，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破音连着破音，“豹明！别管虎平, 你先上来！”
白狮驱赶围在裂缝边缘的兽人, “快走！留在这里也没用！”
地面开始晃动，裂缝深处的豹明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的声音。
金虎眼角余光瞥见白色一闪而逝, 下意识的张嘴去咬, 只留住两根浮毛, 耳边回荡白狮越来越远的声音，“我去看怎么回事，你守在这里, 随时准备叼住爬上来的兽人。”
他又急又气, 愤怒的拍打地面, 第一下就震落边缘处的泥土，僵硬顿时从虎爪蔓延至全身, 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蓄势待发的盯着黑暗深处, 纤长的虎须不停的抖动。
看见白狮跳进裂缝的瞬间，顾九黎沉默的咬住爪尖，忽然从不敏锐的兽人变成敏锐的兽人，第一次听见到地震的声音。
来自于地底深处的坠落、翻涌、挤压
豹风张嘴又闭上，终究没敢打扰目光涣散的森林猫，只是不动声色的改变姿势，抬爪轻搭对方的脖颈，防止森林猫突然不顾一切的冲向裂缝。
可是森林猫主动开口！
花豹立刻伸长脖子，“你说什么？”
“我听见大地翻涌、挤压的声音。”森林猫像是只有躯壳在说话，不仅眼睛依旧没有神采，语气也平波无澜，不带半分情绪。
花豹从来不是胆小的兽人，恰恰相反，他和豹力是部落最出名的莽兽，然而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森林猫，他却清晰的感受到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寒气快速蔓延。他的眼睛无声瞪大，盛满惊恐，毛绒绒的耳朵也不知不觉的贴紧头皮。
守着裂缝的金虎第二个发现不对劲，嘶吼道，“裂缝在合拢！谁能上来就立刻上来！不要再管别人！狮白！豹明！虎平！”
狮白的名字令顾九黎陡然回神，耳边嘈杂喧嚣的声音缓慢褪去，空茫的眼睛也逐渐恢复神采，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裂缝处，哑声问道，“狮白怎么了？”
豹风声音凝涩的问，“你不记得刚才说过的话？”
顾九黎眼中浮现恍然，经过提醒才想起不久前的感受，自言自语似的道，“地震的声音？”
话音未落，森林猫的脸色突然变得沉重，挣脱豹爪，如同原地起飞似的跃过颤抖的电网，翻滚卸力，踉跄跑向裂缝。
花豹难以置信的凝视落空的豹爪，起身想追，牵扯背部的伤口，险些撞上电网，连忙道，“豹力！看顾九黎！”
事发突然，没有兽人能想到森林猫可以跃过电网，自然也没办法及时做出反应。
虽然大多数野兽都因为重量，远不如兽人擅长跳跃，但是顾九黎向来谨慎，电网的高度更是隔三差五的发生明显的变化。
拥有巨兽形态的兽人想要跃过电网，尚且需要距离不短的助跑，森林猫却只用七步，直接原地起飞
好在森林猫还有理智残存，最后只是停在金虎身边，凝视越来越窄的裂缝，焦躁踱步，呼喊狮白，没有直接跳下去。
不仅豹力匆忙追过去，所有位于电网外的兽人都满脸惊慌的跑到裂缝附近。
听着森林猫嘶哑的呼唤，兽人心里更难受的厉害，同样昂头呼唤狮白、豹明和虎平的名字。
没想到森林猫突然转头，目光犀利的盯着最先开口的兽人，“不要在那边喊，你会干扰狮白对方向的判断，只能在虎猛身后喊。
裂缝合拢的速度不算快，只要没到最后一刻，狮白就有爬上来的机会。
虎猛守着的地方，刚好是裂缝最宽的位置。
白狮跳下裂缝，很快就找到曾特意提醒上面的兽人虎平在哪的豹明。
巨兽形态的虎平被两块凸起的石头卡住，处于昏迷状态。豹明闭着眼睛趴在虎平的身上，头顶有明显的血腥味。
两只昏倒的兽人，怪不得无论虎猛如何呼喊，下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白狮叼住猎豹的脖颈，向上攀爬，打算等地震结束再下来找虎平，没想到忽然听见虎猛大喊裂缝在缩小。他立刻退回斑斓虎所在的位置，拍打斑斓虎的头，然后按着猎豹，试图叼起斑斓虎。
两次尝试全部失败，裂缝缩小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为保持巅峰状态维持巨兽形态的白狮已经有拥挤的感受，原本只是卡住斑斓虎的石头处也开始散发血腥味。
“对不起。”白狮轻蹭斑斓虎的头，心中已经做出选择。
可是斑斓虎却因为腹部的疼痛，无意识的在昏迷中从巨兽形态变成普通兽形。
白狮见状，改变主意，叼住即将继续下坠的斑斓虎，然后变成普通兽形。他将自然能力运用到极致，勉强做到按着猎豹沿着山壁往上蹭。
维持诡异的姿势，叼着斑斓虎，按着猎豹，三只爪向上攀爬，虽然速度慢，但是起码不会再觉得拥挤。
可是白狮的运气不好。
前方有大量的凸起岩石，如果继续按着猎豹向上滑动，猎豹不仅会因此遍体鳞伤，还有可能因为疼痛挣扎、坠落。
白狮没有办法，只能绕路。
随着在裂缝里的时间变长，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然能力濒临极限，右爪下方的猎豹越来越沉重。
裂缝合拢的速度好像也在变快，背后的空隙逐渐变小，原本能伸直的腿只能弯曲才不影响行动
白狮的思绪前所未有的冷静清晰，昂头凝视上方渺小的亮光。
看似近在咫尺，实际还很遥远。
除非他能变成巨兽形态，肆无忌惮的沿着石壁奔跑。
如果不能想到新的办法，他只能丢下一个兽人。拖延更久，最后只能丢下两个兽人或三个人共同留在这里。
头顶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虽然已经竭尽全力的佯装平静，但是白狮依旧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急切绝望的情绪。
如果换成顾九黎，猫会如何选择？
不！
白狮垂下眼帘。
有他在，小猫永远不会面临这样的难题。
白狮不顾后果的爆发已经无法再坚持多久的自然能力，速度突然加快，狮腿重新伸直，尾巴也全然竖立，代价是眼前发黑，狮爪酸软，必须因为自然能力耗尽留下一个兽人。
随着缝隙越来越小，森林猫的位置也越来越靠前，腹部几乎被疤痕贯穿的花豹看得心惊胆颤，不得不叼住森林猫的脖颈。
沉默许久的金虎突然变得激动，前爪踩在裂缝内，上半身彻底消失，“狮白！这里！”
森林猫的眼睛陡然明亮，疯狂挣扎，想要做出和金虎相同的姿势，只有真正的看见白狮，不！
只有感受到白狮的温度，他才能安心。
花豹却寸步不让，直接将森林猫叼起来。
金虎顺着裂缝边缘爬下去，很快就叼着头顶皮毛被染红的猎豹回来。
满脸疲惫的白狮随即出现，无视周围兽人的欢呼，经过被花豹叼着的森林猫，倒在距离裂缝只有八步的位置，右侧后爪鲜血淋漓，沿路留下红色的印记。
哪怕上次因为闯到部落的刺甲兽，差点被拍碎脑袋，白狮也没这么狼狈。
周围的兽人面面相觑，喜悦逐渐变成沉重，谁都不忍心提起虎平。
森林猫挣脱花豹的束缚，扑到白狮身上，猫爪挥出残影，每一下都精准的拍在白狮的脸上，咬牙切齿的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花豹后退半步，眼底满是悔意，求助的看向金虎。
金虎若无其事的抬头看天，表情格外严肃。
见到白狮他就知道，对方只是力竭。后爪的伤看着狰狞，实际还没有豹明的头严重打不坏。
如果虎去阻拦，挨打的说不定会变成虎。
“狠心虎！”花豹咬紧牙关，走向森林猫和白狮，忽然看见白狮脸上的笑容，脚步顿时凝滞，然后顶着金虎鄙夷的目光，沉默后退。
恰逢地面的震动忽然变得剧烈，豹爪因此踩中滚动的石头，猝不及防的摔倒，方向刚好是裂缝的位置。
花豹顿时变成蓬松的毛球，“救救！救命！”
金虎立刻变成巨兽形态，追逐豹球。
两个人同时看见，依旧能令兽人以兽形通过的裂缝，合拢的速度突然变快，刚好在花豹到达前完全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
金虎和花豹对视，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裂缝合拢，虎平
花豹改变姿势，脑袋完全埋进前爪，脊背止不住的颤抖。
金虎也原地趴下，逐渐团成球形。
另一边，白狮在察觉到震动改变的瞬间，立刻翻身将森林猫护在怀里，抬起头就看见顺着森林猫眼眶翻涌的泪水。
冰蓝眼底盛满歉意，他哑声道，“对不起。”
森林猫没应声，泪水却流得更快。
白狮的耳朵无声滑落，仔细舔舐被泪水沾湿的毛发，然后抬头张望，“虎猛！豹力！”
金虎和花豹立刻收拾心情，若无其事的走到白狮身边。
“是不是累得走不动？等会我驮你。”花豹闷声道。
金虎抬头打量云色，目光变得犀利，“不能在这久留，立刻回营地。”
白狮先是拒绝花豹的好意，“我还能坚持，你驮好豹风就行。”
然后右爪拍打地面，对金虎道，“从这里往下挖，说不定可以挖出虎平，如果运气好，他可能还活着。”
“什么？！”
不仅花豹和金虎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周围已经从伤心中回神的兽人也立刻跑过来，满脸怀疑。
兽人怀疑的对象不是白狮，是自己的耳朵。
白狮解释道，“虎平也是昏迷状态，我没办法同时将豹明和虎平带上来，只能用仅有的时间挖个洞，然后将虎平塞进去。大概是这个位置，最后的结果只能看运气。“
周围的兽人闻言，下意识的看向白狮的血肉模糊的后爪。
白狮抱着森林猫往旁边挪动，闷声道，“只是指甲崩裂，没影响骨头，用不上多长时间就能痊愈。”
森林猫哭得颤抖，有气无力的道，“可是会疼。”
白狮微笑，贴在森林猫耳边，声音小得只有彼此能听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只想着你，顾不上疼。”
“真的？”森林猫的情绪逐渐平复，水光潋滟的眼睛天真懵懂，无论近在咫尺的人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白狮点头，又一次舔舐被泪水沾湿的毛发。
即使对方不在他身边，他也会时刻想着小猫，因此生出无限的勇气和智慧，如同在缝隙中那样。
金虎怕打地面，语气坚定，“挖，即使虎平运气不好，我们也不能将他留在这，带他去新部落！”
周围的兽人神情振奋，异口同声的道，“对！带虎平去新部落！”
白狮翘着受伤的后爪站起来，走向电网，避免成为兽人挖虎平的阻碍。
森林猫亦步亦趋的跟在白狮身边，闷声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豹风正在等着我给他缝合伤口，豹明的伤看着也挺严重。”
他的语气变得更沮丧，“即使没有这些事，我也不忍心处理你的伤口，掀开的指甲只能彻底拔掉。”
白狮等待电网从里面打开，亲昵的蹭森林猫的头，“我打算变成人形，自己处理伤口。”
“哦。”森林猫垂下眼帘。
白狮又道，“这样方便在感受到疼的时候及时停下，况且变成人形，伤口变小也能少流点血。”
森林猫点头，沉重的表情稍有缓和。
猎豹因为头顶的外伤陷入昏迷，呼吸还算平稳，暂时没有发热。
顾九黎找出活血化瘀的草药，塞进猎豹嘴里，然后仔细缝合他头顶的伤口，语气无奈，“头是很复杂的地方，暂时只能这样。”
“如果是从前，豹明这种伤只有止血草药粉。”豹风轻声道，“他已经很幸运。”
顾九黎摇头，下意识的回头寻找狮白的身影，发现狮白正叼着截木头，满脸虚汗的靠着兽皮喘气。
右脚的指甲尽数消失，正覆盖深绿色的药粉。
“没事。”狮白勾起嘴角，懒洋洋的挥手。
顾九黎沉默的转过头，眼底再次浮现水光。
豹风挠头，试图缓和顾九黎的情绪，故意问道，“狮白的脸上怎么全是血丝？是不是裂缝闭合的时候落下很多碎石，你别忘记给他上药。”
“”顾九黎眼角眉梢的难过顿时收敛，语气平波无澜，“好看吗？这是我挠的图案。”
“啊？”豹风谨慎的后退半步，表情紧张，语无伦次的道，“这点小伤最多两天就能痊愈，不上药也可以，你放心，必定不会留疤。”
顾九黎拿针的手凝滞，低声道，“可是我希望他能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再让我这么担心。”
豹风张嘴又闭上，眼中浮现茫然。
好像无论说什么，最后都会变得更慌张？
猫梨走过来，打破诡异的气氛。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祭司，我现在没事做，可以看你缝合伤口吗？”
“当然可以。”顾九黎点头，根据豹风的伤口，仔细解释如何通过伤口选择针和具体的缝合方式，问道，“你想不想跟在我和猁渔身边学习，在公共山洞做大夫？”
猫梨愣住，眼中浮现困惑，“大夫？”
顾九黎扬起嘴角，“兽人受伤、发热、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需要大夫。”
“可是我只会缝合。”猫梨羞愧的低下头。
完成缝合，顾九黎熟练的抽出银针，看向猫梨，“现在这种程度已经足够给我和猁渔做助手，今天你做的很好。”
猫梨发间毛绒绒的耳朵无声颤抖，迫不及待的道，“我想给祭司做助手！”
顾九黎失笑，“行，没什么区别，希望你能早日出师，独当一面。”
“停！声音有变化！动作小心些！”
不远的地方，负责挖虎平的兽人，语气忽然变得兴奋，好像是有新的进展。
顾九黎收回目光，边整理缝合伤口的工具，边对豹风道，“虽然伤口不算严重，但是不能因此刻意忽视养伤，拆线之前，严禁狩猎。”
目前用的肠线只是比兽筋更方便实用，还是需要及时拆线。
豹风缓慢点头，“我知道。”
上次受伤的经历令他明白，即使他足够幸运，躲过顾九黎口中不听医嘱可能会遭遇的后果，最后也逃不掉另一种名为不听祭司劝告的惩罚。
虎啸、狮白。
全都比野兽更可怕。
顾九黎觉得豹风的表情有些奇怪，理所应当的认为对方是因为缝合伤口消耗太多体力，所以现在正困顿的厉害，好心劝道，“扛不住就睡会，放心，这里有电网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野兽？”
豹风对野兽的敏感程度，远超又是专心缝合伤口，又是为狮白担心的顾九黎，立刻道，“自从地面第二次震动，附近就没再出现新的野兽。”
花豹纤长的胡须无声抖动，“我觉得野兽在主动躲避兽人。”
白狮用三条腿走到顾九黎身后，应声道，“不止是躲避兽人，两只野兽相遇，最后也会分别跑向不同的地方。”
顾九黎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白狮翘起的伤爪，心不在焉的问，“能不能感受到野兽移动的大致方向是否相同。”
狮白陷入沉思。
豹风满脸好奇，“为什么这么问？”
顾九黎叹气，“因为野兽察觉危险的能力丝毫不比兽人差，如果所有野兽全都选择逃离某个方向，代表那个方向有危险，兽人也需要逃跑。”
话音未落，豹风已经转头看向神山所在的位置。
狮白缓慢摇头，“野兽只是躲避彼此，站在这里，每个方向的野兽味道，浓郁程度全都差不多，没有明显的变化。
“那就好。”顾九黎的身体逐渐放松，问道，“现在这里应该有多少个兽人？我去清点人数，挖到虎平，立刻返回营地。”
“五十二个兽人，我已经数过两次，数量对得上，虎平是第五十二个兽人。”狮白不假思索的回答。
话音未落，不远的地方，声音再次变得嘈杂，接连传来喜讯。
“有个洞！痕迹非常新！狮白挖的洞！”
“呼吸的声音，还有气！”
“虎平！快将他拉上来。”
“腹部起伏明显，呼吸急促，腹部有明显的伤痕，流血比较少。”
“现在怎么办？”
“去叫祭司！”
顾九黎抱住白狮，眼泪又一次失去控制。
他很害怕，不仅怕狮白回不来，还怕狮白竭尽全力的努力，最后却只能得到令人失望的结果。
白狮下意识的想要抬爪轻拍顾九黎的脊背，直至身体摇晃他才想起来，现在只有三个爪能用，两个爪没办法保持平衡。
他立刻若无其事的放下前爪，低声道，“去吧，如果虎平没事，随时都能回营地。”
部落的兽人全都在一起，可以轻而易举的安抚所有动荡的情绪。
顾九黎点头，变成兽形，跑向由风自然能力兽人控制的发电机。
虎平的状况虽然不算糟糕，但是很复杂。昏迷的原因同样是头被砸中，内脏可能因为挤压受伤，轻按腹部，昏迷中的虎平会无意识的做出挣扎的举动。
好在呼吸平稳，暂时不会很危险，不影响移动。
顾九黎给虎平喂下活血化瘀的草药，决定立刻返回营地。
狮蓝和豹美已经连续几次将受伤的兽人和公共山洞的兽人送回营地，豹风、虎平、豹明和狮白是这里仅剩的受伤兽人。
豹力驮着豹风、虎猛驮着豹明。
有内伤的虎平被固定在担架上，两个拥有巨兽形态的金自然能力兽人共同将担架固定在背部。
顾九黎看向狮白。
狮白三条腿跑得飞快，恨不得立刻遇见头小型野兽，证明他的伤真的不严重。
留在裂缝处的兽人接连经历焦急、畏惧、绝望的时刻，营地的兽人也没有片刻的轻松。
他们不仅为还没回营地的兽人担忧，还要抓紧时间为即将到来的大雨做准备，只能强行压下所有繁杂的思绪，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全都紧绷到极致。
得知最后有五十二个兽人回到营地，哭声乍然响起，快速蔓延至整个营地，远比欢呼的声音更容易令人共情。
顾九黎悄无声息的握住狮白的手，轻吻对方脸侧的挠痕。
虎王预测的大雨，直到第二天才落下，期间又发生大大小小的地震，总共六十二次。
好在只有第一次地震最严重，此后再也没出现地面裂开的情况。
野兽逐渐适应地震的频率和强度，畏惧变成癫狂，接连冲击迁徙队伍的营地。
哪怕仅相隔十步的地方就有充足的食物，依旧无法阻挡野兽对兽人的迷恋。
顾九黎忍不住分析野兽的行为，列出无数猜测，最后留下最靠谱的那个，写进迁徙日记。
[野兽因为感受到面对自然灾害的无能为力，怒火中烧。试图通过伤害兽人，发泄怒火，疯狂攻击兽人的营地。]
电网拦下大部分野兽攻击，只有一次，六头野兽接连撞向电网，其中一头野兽幸运的找到空隙，顺畅的来到倒霉的兽人面前。
那个倒霉的兽人是虎猛。
这头幸运的小型野兽，死的比被电网拦下的野兽还要快。
一击毙命。
虎猛的愤怒，丝毫不比野兽少。
大雨倾盆而下，成功阻挡野兽的脚步。
营地早就准备好足够的遮雨工具。
有限的木头和兽皮，全都给电网和发电机用。
兽人去从六辆变成八辆的金属车里避雨，顾九黎特意提前准备足够的避雷针，分别安装在各个金属车的顶端。
可惜持续两天三夜的大雨始终不曾打雷，没能验证避雷针的效果。
迁徙的第四十三天，兽人积攒的食物几乎吃完，天色终于放晴。
狩猎队去狩猎，采集队去采集，种植队检查电网和发电机，公共山洞小队也离开金属车，在营地内随意行走，活动僵硬的四肢。
即使首领没开口，兽人也知道，迁徙队伍今天不会出发。
因为迁徙是个漫长的过程，只有尽量保持最佳状态，兽人才不会被突然来临的意外击垮。
这次地震让兽人对这句话有更确切的认知。
顾九黎陆续寻找在地震那天缝合伤口的兽人。
豹风的伤口几乎愈合，可以在迁徙队伍离开这里时拆线。
其余兽人的情况各不相同。
豹明已经与没受伤的兽人没有区别。
虎平头上的包逐渐消退，腹部依旧偶尔疼痛，只能静养
青狼伤势最重，距离拆线遥遥无期。
顾九黎耐心的用金属片记录所有病人的基本信息，然后带着豹明离开营地。
因为伤到头，豹明需要做几项单独的测试。
他已经知道豹明当初不肯离开部落的原因，特意避开营地的兽人，免得测试结果显示，豹明真的因为砸到头留下后遗症，猝不及防的伤害豹明的自尊心。
同行的人还有狮白，他的指甲还没完全长好，正常的走路和奔跑却不会再受影响。
“祭司？”猎豹的目光在森林猫和白狮之间移动，迫不及待的道，“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吗？这里已经距离营地很远。”
森林猫不动声色的记住周围都有什么东西，语气温和的问，“可以听我的指令做出相应的吗？”
“什么动作？”猎豹眼中浮现困惑。
顾九黎耐心的举例，“走、跑、跳、爬树你放心，全是很简单的动作。”
每听见一个动作，猎豹毛绒绒的耳朵都会下意识的抖动，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的猜测没错！
狮白因为他及时找到虎平，对他改观，终于愿意让他加入对方的狩猎队！
这是对他最后的考验！
猎豹高兴的原地转圈，大声道，“祭司！我准备好啦，快开始！”
森林猫愣住，试探着的道，“原地转个圈？”
他有点分不清，这是不是猎豹无意识的动作。
猎豹保持蹲坐的姿势，抬起两只前爪，只用两只后爪原地转圈，从头至尾，两只后爪都没有偏移原本的位置，非常标准的圆圈。
森林猫见状，眼底的紧张稍微缓和，又道，“跑到狮白身边。”
猎豹转头寻找白狮的位置，四肢瞬间绷紧，问道，“什么时候跑？”
“开始！”森林猫立刻给出回应。
话音未落，猎豹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去。
森林猫抬爪挡在眼前，怕看见豹撞树或豹撞狮的凄惨画面。
没想到猎豹的速度丝毫没有影响他对身体的掌控，从急速奔跑到停下脚步，几乎没有缓冲期，猎豹平稳的停在白狮身侧。
白狮凝视猎豹身后，没留下任何痕迹的草地，缓慢点头，“不错。”
猎豹抬头挺胸，扬起灿烂的笑容。
森林猫也很高兴，小跑过去，指着树道，“爬上去，跳到旁边树的枝杈上，然后跳下来。”
猎豹的目光随着猫爪移动，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追问道，“哪颗旁边的树？哪根枝杈？跳到哪个位置？”
这是他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不能有任何差错。
森林猫眨了眨眼睛，忽然感受到强烈的违和感，有些犹豫的道，“我只说动作，你选择具体路线。”
猎豹点头，目光紧盯最粗壮的树，沉声道，“我准备好啦！”
“开始！”森林猫挑起眉毛，趁着猎豹跑远，低声道，“好像有点不对劲，等会你扑咬他，看看没有‘开始’，他能不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白狮点头，抬爪搭在森林猫肩上，仔细观察猎豹选择的路线。
猎豹毫不犹豫的爬到树的最上方，环顾四周，选择最远的枝杈，蓄力、起跳、轻盈滚落，瞪圆眼睛，四肢并用，狼狈的抱住目标枝杈下方的枝杈。
森林猫忍不住感叹，“这么远？好厉害！”
白狮轻笑，“你能七步起飞，跃过电网，你更厉害。”
森林猫摇头，正色道，“上次我是因为极度紧张，无意识的突破极限。后续那么多次余震，我再也没能听见地下的声音。如果再让我跳电网，即使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结果也是我被挂在电网上。”
白狮低头舔舐森林猫的耳朵，语气格外认真，“既然能突破极限，代表你有这样的潜力，只有经过反复的努力和练习，潜力才能兑现。部落的每个兽人都说你有祭司天赋，可是目前为止，所有令整个部落受益的想法，全都是你经过反复思考、测试的结果，并非兽神托梦。潜力和天赋，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停顿片刻，他问道，“你想兑现这份潜力吗？”
森林猫踩住狮爪，两个前爪无意识的交替用力，眼睛逐渐明亮，“想！”
猎豹竭尽全力的寻找能够借力的地方，尽管空中姿态略显狼狈，最后却轻盈的落在白狮和森林猫身边，他沮丧的低着头，小声道，“那个、树枝有点滑。”
“好厉害！”森林猫不留余力的拍打前爪。
白狮抬头看向猎豹起跳的位置，“下次再向前半步，不必那么谨慎，你会在树枝垂落前离开那里。“
猎豹回想起跳的过程，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心翼翼的道，“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当然可以！”森林猫立刻点头，“加油！”
又一次尝试，猎豹不再心急，仔细回想白狮对他说的话，从树枝根部跑到尖端的速度更快，起跳地点的选择也更极限，几乎生出坠落的错觉，结果却是平稳的落在他选中的树枝上。
他听着胸口剧烈的心跳声，目光呆滞的看向树下的白狮。
这是目前为止，他在树上跳的最远最稳的一次！
森林猫已经相信猎豹没有因为被砸破头影响身体，决定更换测试项目，对跳到他身边的猎豹道，“你能分清方向吗？”
猎豹点头。
森林猫伸爪，随便指个方向，“那边，东南西北？”
猎豹眼中浮现明显的犹豫。
“没关系，随便选，放心说。”森林猫温声鼓励道，“这是对最终结果影响最小的测试，毕竟正常兽人也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猎豹看向狮白，慢吞吞的道，“那是东北。”
森林猫愣住，眼睛无声睁大。
四个选项，没有一个正确答案？
白狮也瞪圆眼睛，防止因为笑得太明显被猫挠，闷声道，“没错，确实是东偏北。”
猎豹重新看向森林猫，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快，紧张的厉害。
是不是因为他刚才表现的不够好，所以祭司才故意出这样的难题？
森林猫扒拉出小黄包里的指南针，彻底死心，强行解释，“这是在考验你的自信。”
至于怀疑对方被砸成傻豹，为什么要考验自信这不重要！
猎豹表情严肃的点头。
如果不是对他给予厚望，不会有这么严格的考验。
虽然刚才表现不佳，但是他还有机会补救！
森林猫轻咳，决定问点简单的问题，“接下来是快问快答，希望你不要犹豫。”
猎豹再次点头，完美绕开所有陷阱，给出正确的答案。
“测试结束，恭喜你！”森林猫扬起喜悦的笑容。
猎豹喜出望外，嘴唇止不住的颤抖，“我是不是已经通过测试？”
森林猫点头，语气轻快，“没错，现在可以确定，你没有因为被砸到头，影响身体或思维。”
猎豹愣住，表情陡然僵硬，“然、然后呢？”
“然后？”森林猫也愣住，“恭喜你？”
猎豹退后半步，瞳孔颤抖，“你特意叫我离开营地，只是因为这件事？”
森林猫谨慎的保持沉默。
不对劲！
第070章 三合一
白狮冷静的反问, “你觉得，现在还有什么事没说？”
猎豹闻言，彻底失望, 本打算立刻离开这里, 找个没有兽人能看见豹狼狈的地方再发泄情绪，可是还没来得及转身，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又一次在狮白和顾九黎面前丢人现眼！
具体过程如下：
佯装若无其事。
眼中水光闪烁。
表情逐渐狰狞。
踉跄跑出几步。
伏地嚎啕大哭。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猎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再次失望更难受，还是自作多情更难受。
森林猫和白狮对视, 眼底满是茫然。
他走到猎豹身边，小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 别人才会知道。否则你这么伤心, 看着你伤心的兽人却”
“无、动、于、衷。”白狮不动声色的挡住猎豹最容易突然跑掉的方向，语气平淡, “你什么都不说, 我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 不会对你的难过有任何同情。”
猎豹止不住的颤抖，语无伦次的道，“我、我以为, 你、特意叫我离开营地, 又让我跑跳爬树！这些都是对我最后的考验, 因为我能及时找到虎平，狮白终于对我改观, 愿意让我加入他的狩猎队！”
现在他知道，自作多情更难受！
凭什么狮白和顾九黎让他这么难过, 最后却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他有错，难道对方就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吗？
猎豹急切的蹭掉泪水，倔强抬头，固执的凝视白狮和森林猫，试图在对方的眼角眉梢看到后悔或愧疚，证明他没有自作多情，无理取闹。
森林猫觉得压力很大，视线越来越低。
他刚才对猎豹的夸奖，全都是真心实意的感慨，没有半点假话。可是他对狩猎只通六窍，一窍不通，委实没办法为猎豹开口。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口，无论是否合理，白狮都会考虑。
白狮眼中浮现无奈，“你早就可以加入狩猎队，只是我的狩猎队已经不缺猎豹，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
“我现在比豹五更强。”猎豹龇牙。
“这样的对比没有意义。”白狮摇头，语气缓慢却坚定，“今天你比豹五强，你就顶替豹五，明天再有比你强的猎豹，你愿意突然离开已经待很久的狩猎小队吗？如果只论强弱，优胜劣汰，我为什么不组个全是巨兽形态兽人的狩猎小队？”
猎豹愣住。
如果白狮想要组一个这样的狩猎小队，必定有足够多，符合条件的兽人愿意加入。
森林猫轻声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加入狮白的狩猎小队？”
“我要证明自己。”猎豹不假思索的道。
森林猫又问，“像谁证明？证明什么？”
“像狮白证明，即使我没有巨兽形态，狩猎能力也不差，不仅不会拖狩猎小队的后腿，还会在危机时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猎豹语气坚定，目光明亮，“我要让狮白知道，不肯让我加入他的狩猎小队是个错误的决定！”
白狮摇头，语气几乎能称得上冷漠，“狩猎六队，不需要没有巨兽形态的兽人扑咬野兽，你的狩猎能力，在狩猎六队没有用。”
猎豹瞪大眼睛，情绪再次变得激动，“你”
白狮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宁愿放弃从前的努力和现在的优势，也要加入我的狩猎小队，等觉醒自然能力再来找我。如果是风自然能力，我教你控风，达到我要求的标准就能加入狩猎六队。”
猎豹的愤怒顿时凝滞，目光既震惊又充满怀疑，哑声道，“你愿意给我个机会？”
“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偏见。”白狮叹气，“狩猎六队现在有二十二个成员，如果现有的成员没有退出，又招收第二十三个成员，我会优先挑选射箭精准，能够与我配合的兽人。”
不止一个机会。
猎豹本该为此高兴，充满斗志和期盼，实际却满心茫然。
放弃从前的努力和现在的优势？
森林猫见状，反而减轻对猎豹的担心，看着对方的情绪彻底恢复平静，温声问道，“我要和狮白观察附近的环境，你可以选择留下或先回营地。”
“先回营地。”猎豹毫不犹豫的道。
森林猫眼中浮现犹豫，声音越来越小，“你记得回营地的路？”
猎豹沉默点头。
森林猫眼角余光见到白狮也在点头，终于放心，目送猎豹矫健的身影走出远，小声道，“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白狮陷入沉思，许久没有开口。
他知道森林猫不是单纯的想知道猎豹最后的选择。
“豹明应该是个很有毅力的兽人，可是自然能力和射箭，全都要看天赋。”森林猫自言自语似的道，“好像射箭更、不，最适合他的选择是直接放弃，加入全是豹兽人的狩猎队。”
兽人会觉醒什么自然能力，没有任何规律，完全不可控。
射箭也是看命，狮白的箭术不用多说，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如今已经进步到能顺着小型野兽的眼睛直接射穿脑袋，可惜小型野兽不会因此死亡，只会更加疯狂。
狮壮的箭术却惨不忍睹，从开始到放弃只用半天，在此期间被误伤的兽人却高达二十几个。
处处不肯认输的虎猛，接连拉断十几个弓，放弃的比狮壮还快。
为不确定的将来，舍弃曾经的努力和现有的优势，委实不是聪明豹的选择。
“豹明会选射箭。”白狮轻声道，“如果能放弃，他不会等到现在。”
森林猫点头，若有所思的道，“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他，只有极致的敏捷才能最大作用的发挥射箭精准的优势。希望他不要因为专注练习射箭，忽略对身体的控制。”
保住现有的本事，即使将来既没有练出射箭的准头，又没有觉醒风自然能力，豹明也有退路，依旧可以去全是豹兽人的狩猎小队。
白狮眼中浮现笑意，“如果他足够聪明，有悟性，知道来找我教他射箭”
“你就教他？！”森林猫睁圆眼睛，追逐只说半句话就跑的坏狮子。
自从云销雨霁，迁徙队伍就没再感受到频繁的地震。
顾九黎认为，这只能代表导致地面裂开的大地震，终于不再余震，后续是否还会有更大的地震，依旧是未知的事。
又在原地停留两天，迁徙的第四十五天，兽人再次出发。
金属车从八辆变回六辆。
临时搭建的遮雨工具也尽数被拆开，迁徙队伍只带走能晾干的防水兽皮。
每个兽人随身携带的食物从足够吃两天变成足够吃三天，暂时减少每次给狩猎小队、采集小队和种植小队多发的食物。
因为只要面临暂时缺少食物的情况，狩猎小队、采集小队和种植小队就会主动拿出剩余的食物。这原本是部落对能者多劳的奖励，反而成为狩猎小队、采集小队和种植小队额外的负担。
迁徙队伍的速度非但没有因为遭遇大地震加快，反而再次变慢。
因为离开暂时停留六天的地方，连续十天的路程都变得格外难走，时不时遇见各种阻碍。
兽人原本能通过的地方，堆积各种形状的石块，只能绕路。
平整的地面有条突兀的缝隙，宽度超过兽人的巨兽形态身体长度，只能绕路。
树林边缘到处都是断木残枝，里面还藏着数不清的荧蚺和荧蚺幼崽，只能绕路
这些阻碍全都证明，即使兽人加快迁徙的速度，依旧会被大地震影响，遭遇突如其来的危险。
同样是随时都有可能面对地震带来的危险，按照尽量避免疲惫的方式迁徙，至少危险来临之际，兽人还能有足够的力气逃跑。
迁徙的第五十二天，迁徙队伍发现陌生兽人留下的痕迹。
狩猎九队负责探路，豹飞轻声道，“只能分辨出是兽人的气味，不知道是什么种族。”
虎啸立刻做出决定，“继续保持原本的习惯，绕开陌生部落的领地，避免冲突。”
这是迁徙队伍第七次发现陌生兽人留下的痕迹。
每次迁徙队伍都会主动避让陌生兽人的气息，从来都不会与擦肩而过的部落有交集。
顾九黎拿出专门记录迁徙路线的金属片，斟酌着留下新的信息。
趴在他身侧的白狮，目光专注的凝视金属片，忽然道，“这次绕路，恐怕要走得远点，从迁徙的第五十天开始，周围的野兽明显变少。”
周围的野兽很少，这个未知部落，领地内的野兽也不会多。
如果有一千三百二十五个兽人的迁徙队伍距离未知部落太近，可能会导致未知部落，在短时间内找不到足够的野兽。
兽人眼中没有比吃饱和生存更重要的事。
要是未知部落因为迁徙队伍吃不饱，必定会攻击迁徙队伍。
虎啸几不可见的叹气，问道，“向哪边绕路？”
“东边！”猁渔立刻道，“东边有海兽。”
这是神山部落当初不顾白石部落的存在，坚定选择向北迁徙的根本原因。
狮蓝若有所思的道，“如果向西绕路，半路发现没有足够的野兽再转向东边，可能会穿过未知部落的领地。”
这与迁徙队伍现在选择绕路的本意，背道而驰。
顾九黎道，“按照部落现在的迁徙速度推测，即将在迁徙的第七十二天抵达白石部落，距今只剩二十天。部落剩余的盐正好够迁徙队伍吃二十天，我建议在海边停留几日，积攒足够迁徙队伍远离白石部落的盐。”
“好，东边，现在就走！”虎啸变成兽形，抖顺毛发，昂首走向迁徙队伍的最前方。
迁徙队伍向东绕路，没再发现陌生兽人留下的痕迹，在迁徙的第五十六天看见大海。
期间因为沿途能够遇见的野兽越来越少，迁徙队伍不得不改掉已经养成的奢侈习惯，停止用野兽喂饱野兽的偷懒行为，珍惜每一头来之不易的肉。
与此同时，迁徙队伍赶往海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饥饿面前，疲惫不值一提。
然而真正看见海滩，兽人却发现，这里的海兽远不如预想的数量多。
虎猛耷拉着耳朵凝望萧条的海滩，闷声道，“现在是白天，阳光最炙热的时刻。”
如果是在神山部落煮盐的地方，这个时候海滩早就聚集密密麻麻的海兽，只有少量脾气暴躁，极不好惹的海兽身边才能看见海滩原本的颜色。
可是这片面积差不多的海滩，每个海兽身边都有广阔的空地。
虎啸眯起眼睛，“至少煮盐期间，部落不仅不会缺少食物，还能积攒些食物带走。”
虎猛再次叹气，眼中浮现犹豫，“你有没有发现，现在越是往北走，遇见的野兽越瘦小，黑石部落的首领和祭司却从来没提过这件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缓，如同自言自语，“白石部落，真的存在吗？”
“白石部落必定存在，缺少食物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虎啸语气坚定。
虎猛沉默的点头，懒得深思，对方这番话究竟有没有依据。
不远的地方，白狮驮着森林猫，沿着海岸线缓慢行走，轻声道，“这里的海兽，体型普遍不如经常在部落从前捡盐、煮盐的那片海滩，停留的海兽。”
“这里很奇怪。”森林猫眉头紧皱，“有种边缘地带的感觉。”
不仅野兽和海兽的数量变少，体型也变小，一路走来，树木山石其实也有不小的变化。走到这里，几乎再也找不到能让兽人以巨兽形态玩捉迷藏的大树。
白狮陷入回忆。
这几个字不是第一次被森林猫共同提起。
位于神山部落西边的黄土部落和森林部落，面临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草木矮小、野果稀少、野兽瘦弱。
这两个部落专门到神山部落换盐的兽人曾说过，西边有更大的部落，黄土部落和森林部落的兽人想要去西边，更大的部落交换物品，必须带很多东西，沿路经过很多兽人的同意。
听完这件事，森林猫就将黄土部落和森林部落归类为西边的边缘部落。
森林猫无意识的叼住爪尖，言语间的困惑越来越浓，“如果这里是边缘地带，仅与这里相隔二十天路程的白石部落，难道也处于边缘地带？”
白狮提醒道，“迁徙队伍需要走二十天，我带着你，只用七天就能抵达白石部落。”
棕狮脚步匆忙的跑过来，欲言又止的看着白狮和森林猫，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正在说很重要的事吗？”
森林猫缓慢摇头，目光的落点却依旧是白狮的耳朵，继续顺着他的思路，提出新的疑问，“白石部落为什么会处于边缘地带？”
从神山部落走到这里，兽人能从野外获得的东西，完全可以用天差地别形容。
野兽、野果、树枝、石头没有一样能比得上从前，可见边缘地带的贫瘠。
白石部落位于边缘地带，必定不是因为边缘地带的环境适合兽人生存。
棕狮见森林猫和白狮全都不再说话，连忙道，“虎王和狮蓝看见神山，让我来找你们。”
“神山？”森林猫立刻回神，眼中浮现茫然，“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能确定是神山？”
棕狮挠头，解释道，“不止虎王和狮蓝看见神山，但凡是曾经去过神山的兽人，全都坚定的认为，独自被海水包围的那座山是神山。”
白狮立刻站起来，沉声道，“虎王和狮蓝在哪边？”
棕狮抬爪指路，亦步亦趋的跟在白狮身边，声音充满胆怯和惧怕，语无伦次的道，“神山为什么会被淹没？我现在很害怕，总觉得即将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你觉得危险来自哪个方向？”白狮的脚步再次加快。
棕狮轻而易举的跟上白狮，不假思索的道，“海！”
如果不是迁徙的过程中陆续遇到数不清的野兽，经常被豹风和豹力架到因为电网，浑身麻木，反应迟缓的小型野兽身边，胆子不知不觉的变大，他
棕狮闭上眼睛，鼓起勇气道，“哥哥、哥，我不行，现在我就要离开海边，等到迁徙队伍准备离开这里，别忘记叫我！”
话音未落，棕狮已经迫不及待的跑远，大声嘶吼，“秃秃在猁渔身边！”
白狮的脚步再次加快，冷声道，“今晚就走，不能在海边过夜，部落不仅有盐，还有海带，可以坚持不止二十天。”
森林猫无声点头，望向海面。
海的危险？
暴雨？
台风？
海啸？
相隔很远的距离，森林猫和白狮已经听见远处的争吵。
虎王声嘶力竭的怒吼，“神山如果没变矮，我驮着你迁徙。”
“无论神山有没有变矮，这里都兽人都看不见。那个东西，怎么可能是神山？除非你让兽神亲自告诉我，那是神山，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判断！”这是采集一队猫斑的声音。
“我保证，那确实是神山，你先冷静些。”虎啸试图劝争吵的兽人冷静。
采集七队的羊云反而更加激动，“为什么采集队没有采到毒果，狩猎队却在发疯？这不是首领让采集队冷静的理由！”
“你这是什么意思？”狩猎十六队的虎甜怒气冲冲的道，“分什么狩猎队和采集队？我刚才也说那不是神山，你没听见？你是不是聋！”
白狮的脚步忽然变得迟疑，脸色也比看着棕狮跑远时更沉重。
猞猁发出愤怒的咆哮，“闭嘴！全都闭嘴！原本耳朵没有问题，继续听你们吵架也会有问题！那是不是神山，重要吗？难道能证明那不是神山，现在会有兽人原路返回？”
森林猫抱紧白狮的脖颈，小声道，“猁渔的天赋，好厉害。”
白狮沉默的点头。
确实。
刚开始听顾九黎说猁渔的祭司天赋是擅长让兽人听话，他只觉得顾九黎没长大，话语间充满天真。
经过迁徙，他不得不承认，猁渔确实有这样的天赋。
“顾九黎！”站在最边缘的阴影处舔毛的金虎，看见白狮和森林猫，立刻招手，“快过来！”
海边的兽人同时转身，目光灼灼的凝视森林猫，因为猁渔发怒凝滞的气氛立刻缓和。
森林猫瞬间蓬松，久违的感受到紧张的四爪发麻，连目光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的尴尬。
这些兽人应该不会认为，路痴的猫能隔着海水认出神山吧？
橙虎扑向试图靠近森林猫的兽人，吓走对方，然后主动挡在白狮和目光灼灼的兽人之间，哑声道，“看那边，有个长在水中的高山。”
森林猫沉默点头，变成人形，从小黄包中拿出简易地图和指南针，仔细对比方向，轻捏白狮的耳朵。
两下。
没错。
那个方向，确实是神山所在的位置。
迁徙队伍沿着淡水和海岸线向北迁徙，期间经常遇见需要绕路的意外，几乎没走过直线，现在能隔海望见神山所在的位置，证明海岸线的形状远比他的想象复杂。
“稍等，我需要个望远镜。”顾九黎歉意的看向虎啸，尽量避免与更多的兽人对视，他从小黄包中拿出已经打磨好的一代水晶和足够的金属，耐心的组成望远镜的轮廓。
自从经历过红树惊魂事件，他就开始研究望远镜，打磨废无数水晶，今天早上刚得到完美的水晶镜片。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可惜目前仅有这一个能用的镜片，只能组装单边望远镜。
有望远镜加持，视野立刻变得更清晰。
神山最大的特色是大。
山大，高耸入云。
树大，整天蔽日。
石大，各不相同。
即使身处与神山相隔十天路程的神山部落，每个兽人遥望神山，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也会有差别。
顾九黎沉默的将望远镜递给虎啸，“画面还算清晰，那究竟是什么，每个兽人自有判断，不要再为此争吵。”
虎啸学着顾九黎的模样，举起望远镜，放在眼前，发间立刻浮现兽耳。
他立刻放下举着望远镜的手，难以置信的目光不停的在望远镜和海里模糊的山影之间移动。
“这”
略显苍白的嘴唇不停的颤抖，虎啸委实难以找到合适的语言，形容心中的震撼。
顾九黎没想到望远镜会有这种效果，连忙做出解释，“这是通过对水晶的打磨，帮助兽人看见更远的地方，比较适合从高向低看或在地势平稳的地方向远处看。”
虎啸眼角闪过泪光，依依不舍的将望远镜递给身边的猁渔，哑声道，“我看见巨树的叶片。”
神山巨树，整体呈现暗沉的红色，通常长在山腰。至少目前为止，神山部落的兽人还没见过更高大的树。
顾九黎张嘴又闭上。
虎啸不是舍不得望远镜，他是舍不得神山。
猁渔放下望远镜，递给始终沉默的兔白，勾起嘴角，眉眼温和，“我看见神山顶端的白土。”
因为神山过于高大，神山部落的兽人想要看见神山顶端，必须离开神山部落的领地，前往地势更高，视野更开阔的地方。
很少有兽人知道，亚成年阶段的猁渔经常悄无声息的离开部落。
顾九黎沉默半晌，闷声道，“那不是白土，应该是雪或冰。”
猁渔面露惊讶，“雪？”
他见过冰自然能力兽人凝结的冰，不是神山顶端的白。
顾九黎手指微动，无意识的卷住白狮的毛发，低声道，“颜色如同白狮的毛发，形状是”
他拿出小黄包里的金属，捏出曾在星网见过的雪花图案，递给猁渔，“缩小至你看不清具体轮廓的模样就是雪花，无数雪花堆积才能变成神山顶端的白，触感和冰相似，寒凉入骨。”
猁渔凝视金属雪花许久，缓慢点头，嘴角扬起开心的弧度，“这片雪花，送给我？”
顾九黎见状，眼中也浮现笑意，“我可以给你捏很多银色的小雪花，串在一起，做个风铃。”
如果运气好，未来或许能在神山之外的地方再次看见雪。
兽人接连传递望远镜，表情逐渐沉静。
虎甜闭上眼睛，轻声道，“祭司，这是神山吗？”
顾九黎眼中浮现为难，谨慎的反问，“这重要吗？”
“不、重、要。”虎甜摇头，最后一个字再也没办法强装镇定，彻底转至哭腔，她抱住身侧的狩猎十队狮花，泪水肆无忌惮的落下，哽咽道，“怎么办，这次真的再也没办法回去。”
神山被海水淹没，只相隔十天路程的神山部落，即使没被海水淹没也会变成海滩。
虎甜的哭声立刻得到回应。
哪怕是情绪最内敛的狮蓝，眼睛也悄无声息的变红，坚持迁徙的虎啸更是捂住脸，肩膀止不住的颤抖，既后怕又不舍。
顾九黎沉默的抱住狮白，低头掩盖心虚。
他在乎的人全都在身边，最多只是为神山伤感而已，终究没办法像真正看着神山长大的兽人一样，为神山痛哭流涕。
狮白轻吻顾九黎的侧脸，低声道，“别难过，只要人在，哪里都是家。”
这是虎啸曾经说过的话，迁徙队伍一路走到这里，依旧只有极少数的兽人能真正的理解。
顾九黎鼓起勇气与狮白对视。
两双轮廓相似的眼睛深处，全是近乎冷酷的清明。
顾九黎不知不觉的勾起嘴角，随即听见不远处的哭声再次变得剧烈，连忙将头埋在狮白肩上做掩饰。
狮白彻底放心，拿起望远镜，看向神山，然后抬起头，沉声道，“虎王、狮蓝、神山的南边有黑云。”
他将望远镜递给看上去更冷静的狮蓝，重复狮壮离开前说的话。
狮蓝闭上眼睛，平复情绪，哑声道，“部落的兽人不会在下雨的时候留在海边，我也不知道大雨对海滩的影响，不过狮壮我建议狩猎足够多的海兽，立刻离开。”
话毕，他抬起望远镜，看向狮白所说的黑云，继续道，“专门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自从上个旱季结束，每次下雨的强度和时间都在我的预料之外。”
虎王看见黑云，判断与狮蓝基本相同。
迁徙队伍立刻收敛伤心的情绪，各自陷入忙碌。
狮白、虎猛、狮蓝、虎王和豹美、每个人带两个狩猎小队竭尽全力的狩猎海兽，剩余的狩猎小队在虎啸的带领下时刻警惕，保护正在拆除电网和发电机的临时营地。
不知道躲去哪里的狮壮听见狮白的呼唤，灰头土脸的跑回来，恨不得一个人做八个人的事，脚不离地的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
顾九黎抓紧时间清点迁徙队伍剩余的盐和海带，判断如果不刻意节省，最多还能吃多少天。
三十天。
未必能撑到迁徙队伍离开白石部落的领地。
猁渔看见结果，眼中浮现冷色，“没关系，不够吃可以抢白石部落的盐。”
白石部落到处抓俘虏，神山部落却只要盐。
相比之下，猁渔说出这句话，委实没办法有任何类似心虚或愧疚的情绪。
顾九黎哭笑不得，小声道，“你敢吃白石部落的盐？”
“为什么不敢？”猁渔反问，“根据黑石部落的首领和祭司的话推测，白石部落的人数其实与神山部落、黑石部落差不多，所以黑石部落才敢与白石部落保持联系，不怕白石部落专门跑到相隔三十日路程的地方抓俘虏。如果白石部落非要找神山部落的麻烦，那就抢白石部落的盐！”
顾九黎眼角眉梢的笑意收敛，“神山已经变成海中山，不知道黑石部落会怎么样。”
猁渔按住顾九黎的肩膀，语气笃定，“别担心，大地震之前有五次越来越强的小地震，黑石部落不会无动于衷，至少不会全都固执的守着部落。”
狩猎队不仅带回足够的海兽，还捞空岸边的海带。
各种绿色层层叠叠的堆积，体积远超六辆金属车。
顾九黎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海带，举着金属片的手臂逐渐僵硬，眼底满是茫然，“这些海带可以让迁徙队伍吃多久？”
猁渔冷静的道，“我没见过新鲜的海带，如果按照泡过的干海带，看待这些新鲜的海带，足够整个迁徙队伍吃四十天。”
“三十天加四十天。”顾九黎发间毛绒绒的耳朵欢快抖动，“七十天，说不定可以支撑迁徙队伍找到适合停留的地方。”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白石部落只是处于边缘地带，神山部落远道而来，恐怕也没办法占据比较好的位置。
迁徙队伍匆忙离开海边，绕过矮山，在远离海边的方向组装发电机和电网，打算躲过大雨再原地休息几天。
晒干海带。
狩猎足够的海兽，积攒食物。
想法很好，可惜没能彻底躲过大雨。
自从海风吹翻为发电机稳定提供热能的火炉，导致电网燃烧，顾九黎就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眼睁睁的看着没人的金属车被卷上天，全靠风自然能力兽人反应快才有机会重新落地，不安的情绪瞬间升至顶峰。
“走！去树林！”顾九黎顶着狂风声嘶力竭的大喊。
迁徙队伍立刻做出反应，一天之内第三次移动营地。
这次最匆忙也最容易，大多数东西都堆积在同处，拿起来就能带走。
趁着风忽然变小，兽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奔跑，险之又险的在下一轮大风来临之前跑进树林。
顾九黎依旧心慌，接连催促迁徙队伍继续往树林深处走，不要在外围停留。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非常有道理。
大风持续的时间远超兽人的想象，整整两天，海风从未彻底停下。
先是原本被迁徙队伍选中遮风挡雨的矮山，接二连三的往下掉石头，逐渐变得更矮。
然后是树林外围的树被连根拔起，空中搬家。
迁徙队伍躲在树林中央，依旧无法避免被大风影响。
电网东倒西歪，无论碰到哪都有火花带闪电的惊悚美感，只能拆掉。
雨棚非但没有遮雨效果，反而连累捆绑的树剧烈晃动，看得兽人心惊胆战，只能拆掉。
金属车随风而动，向往自由，只能暂时按扁
好在这场风雨，并非对迁徙队伍没有任何好处。
不仅第一次见到这种狂风骤雨的兽人手足无措，附近的野兽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最后全都慌不择路的冲向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兽人躲避风雨的树林。
兽人依旧很安全，野兽全都变成兽人的储备粮。
迁徙队伍按照原本的计划，在海边（的树林）停留五天，积攒足够的盐（海带）和海兽（野兽），心满意足的离开。
继续向北迁徙，遇见的野兽越来越瘦弱。
迁徙的第六十天，森林猫第一次见到与狮白的巨兽形态体型相同的小型野兽。
神山部落的兽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体型的野兽，虎猛沉默许久，叫来亚成年兽人。
这头小型野兽不幸成为教学工具，最后被亚成年兽人用生疏的技巧，折磨至死。
此后每次遇到这种体型的野兽，狩猎队成员都不会再亲自动手。
森林猫在白狮的鼓励下，不动声色的混入亚成年兽人临时狩猎队，练习最近学到的狩猎技巧。七步腾空，临时改变方向，加速落下，利用身体的重量攻击小型野兽。
这是狮蓝最擅长的攻击方式，茶色卷毛狮可以隔着厚重的皮毛，直接踩断小型野兽的颈骨或脊柱，直到小型野兽咽气，茶色卷毛狮连毛发都不会变得凌乱，暴力美学，优雅至极。
顾九黎因为爪法生疏，不是找不到野兽至关重要的骨头，就是无法在空中及时的改变落地的位置，只能呈现另一种鲜血淋漓的暴力美学。
狮蓝忍无可忍，撵走狮白，苦口婆心的对顾九黎道，“你不要再听他瞎教，他和虎猛的攻击方式，全都是攻击野兽的弱点，导致野兽惊慌失措，逼迫野兽不得不因此露出更多的破绽，莽兽！”
他正色道，“你要做的是找到野兽自以为不是弱点的地方，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其不意的攻击。”
顾九黎似懂非懂的点头，“因为它没有感觉到威胁，所以不会激烈的反抗，有利于我找准降落的角度？”
“真聪明！”狮蓝紧张的交握双手，故作不在意的道，“小狮子只会误导你，你需要一个经验更丰富的兽人指点狩猎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