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双a结束!!

    (继续短剧)

    实话实说, 云涟图肯定也是有爽到的。

    但多数的还是精神上的爽,身体上他更多的还是疼痛。

    偶尔有那么一点的爽,但很快就会被疼痛所掩盖。

    所以他并没有说话, 只是狠狠咬了一口琅魇的喉结作为回应。

    琅魇被这一口激励到了, 硬是振奋精神又给云涟图加了三个点。气的小兔子差点没撅过去, 连踹了他好几脚。

    事后,琅魇抱着睡过去的云涟图回味的时候还在思考,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刺激。

    信息素交融的感觉实在太美好,这就是Alpha不能做匹配度检测, 不然他一定要拉着云涟图去做一次检测。

    他们估计肯定是百分之百。

    不知道为什么, 琅魇总觉得有点开心。

    这时候的琅魇还不知道, 他在没有恢复记忆时, 所产生的所有类似于快乐的情绪,都会在他的记忆恢复后, 化成一把把利剑刺向他们两个。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个世界的记忆恢复地很晚。

    在云涟图妥协了以后, 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实打实的过了一段时间还算融洽的日子的。

    虽然在床上总是会打架, 但下了床,他们的很多行动都很步调一致, 甚至思想都很合拍。

    恢复记忆之前,琅魇甚至都在认真考虑, 怎么和父母说,他想和云上校在一起了。

    但是,就在他们第一次接到了一个双人任务以后, 事情发生了严重的转折。

    那个任务不算困难, 只是在边境的一刻资源星上发现了有虫族的痕迹,联邦领导想让他的儿子去刷一下战功。

    云涟图这个无所事事的大型保姆自然也要跟着去。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 这次的任务居然歪打正着,发现了一个大型的虫族堡垒,里面甚至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撤退的虫族。

    直接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好在云涟图实力足够强,反应也足够快,琅魇在他的提示下也确确实实地杀了不少虫子,而且他们都完全没有受伤。

    只是在云涟图砍杀掉最后一只虫族,光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带的血迹也同样飞了半扇。

    他们隔着血迹对视,只一个恍惚,原本被遗忘的记忆就突然灌入。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不欢而散。

    记忆恢复对云涟图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和改变,他依然是沉默地住着自己的宿舍,一个人上下班,处理事务,解决过来找他挑战的士兵们。

    甚至比以前做的更好了一点。

    但琅魇却是请了三天的假期。

    不是因为过大的信息流载入,而更多的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在恢复记忆之前,竟然会被云涟图吸引。

    没有记忆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有多爱,恢复记忆后他就有多恶心。

    琅魇恨不得给自己一刀,狠狠搅一搅自己这颗不争气不听话的心脏,以此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心明眼亮。

    只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这样发疯,只是整理好衣服,记好了自己的军功后再次回到了队伍。

    生活似乎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只有云涟图自己能体会到其中的区别。

    琅魇似乎是想把他之前错付的情感全部收回,再加上这个世界的特性,本就不会死的设定加上Alpha强健的身体让云涟图更加扛得住折磨。

    有好几次,云涟图都在思考,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恢复记忆。

    哪怕早一点呢,他还可以借着去打仗的名义逃出去,不像现在,无处躲藏。

    甚至还愈发风雨欲来。

    为了该如何裁剪军团而做出的讨论,终究是波及到了云涟图。

    他带着自己所掌握的所有资料踏进会议室,硬顶着琅魇那戏谑到刺目的目光据理力争,最后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云涟图的手指深深嵌入会议室的红木桌板,紧紧咬着后槽牙到差点干呕。

    他也是真的吐了,一走出会议室门就支撑不住地吐了起来,从胃里翻出的酸水腐蚀着鼻腔,他扶着洗漱间的墙壁,冷汗直冒。

    很久都没有这样难受过了。

    云涟图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又用芯片扫描了一下自己全身,而反馈出来的报告则让他一拳砸向了墙壁。

    镜头没有给到那张报告,切换场景前,只能看见云涟图更瘦了一点后,锋锐如刀锋的长腿。

    这一场会议开了很久,云涟图最终还是尽可能保全了他的第一军团,只是他自己被迫“休息”一段时间,他驾驶着机甲回到办公室,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一项项把必须注意的事情安排下去。

    他甚至还没有说完。

    被突然闯入的同僚压制下去时,云涟图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上面没放好的复古老式钢笔摔在地上,磕出了一片血液一样的墨痕。

    他被抓了,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被关进监牢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开心,这个世界前期过得太好,他有点想赶紧死亡了。

    这可是他少有的一点甜味,他不想被琅魇亲手毁的太干净。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愿。

    云涟图可以确认死亡倒计时的条件不多,最主要的一个就是,他们需要找到云涟影。

    而事实上,琅魇早就找到了。

    就在他们去绞杀虫族的那天,云涟图剑锋所致无一存活,琅魇却硬是在他清场之前看到了一秒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在虫族的拟态里,并且下一刻就因为被砍杀,而恢复了原本狰狞的模样。

    琅魇说不上多后悔,他在这个世界就是人类立场,不可能因为一己私欲去和虫族勾结,但不妨碍他同样伤心。

    好在,想要撤换掉云涟图,也不仅仅是琅魇一个人的意思。

    功高盖主必有后患,鸟兔死走狗烹的概念在星际依然有效。

    那位联邦的最高负责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着手削减云涟图造成的影响,终于让他成功了。

    舆论的操纵下,原本星际的守护神,也可以飞快地变成一个无耻的卖国贼,云涟图被看押的时候,每天被允许接触半个小时的新闻

    也就是每天看三十分钟的群情激奋,以及对于他早点死亡的渴望。

    云涟图神情疲倦的被绑缚在电击椅上,看着那些仅针对于他的怒火,轻轻笑了笑。

    他也很盼望自己的死期。

    但监狱里的他没有等到判决,而是先等来了虫族大军压境的消息。

    本就无辜的他被临危受命,纯白色、只尖端带一点红色的机甲冲天而起,带来的依旧是沦陷区人们的希望。

    只是,人们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对错,他们喜爱过、又仇恨过的对象就不在了。

    云涟图死得壮烈,驾驶着机甲拖着一个早已变成虫族大本营的小行星自爆,成功为人类联邦的转败为胜争取到了时间。

    他死的时候,甚至还是笑着的。

    **(短剧结束)

    【卧槽这个特效,卧槽这个打斗,卧槽这真的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好!这一世真的好!我好喜欢这一世,对大美人很友好,对我也很友好!】

    【对我不太友好,虫族做的太逼真了 怕虫星人都是手挡着屏幕看完的】

    【不得不说这个特效太牛了,这得花多少钱啊!而且建模设计的也好,完全超出了我想象的好,就仿佛坐着亲眼见过那个世界一样!】

    【兔兔机甲好萌 这神仙联动也是让我捡到了呜呜】

    云涟图自己也很喜欢这个世界,这甚至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他主动和丘声合作盘出来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真的有在好好活着。

    而琅魇对这个世界的观感就比较割裂,他很喜欢自己没有恢复记忆时候的那一段,每次看到都会晃着尾巴得意洋洋地说,看吧,他真的好爱好爱兔兔的。

    但后半段就不行了,他会对着屏幕大骂自己是个傻逼。

    还是连咬带踹的那种骂,甚至这几天已经报废了好几个手机了。

    丘声倒是无所谓,她平等的喜欢每一个小世界,也平等的喜欢每一个小世界里的兔兔造型。

    甚至硬要说的话她还是更喜欢古代一些,虽然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正经的拍一个古代篇。

    虽然有古国王子,但丘声会执着的把它根据兔兔的造型划分进异域篇。

    “古代啊 就是不以仙侠灵异元素为主的?”兔兔抱着丘声的手琢磨了一会儿。“一时间还真有点难想,毕竟在很多背景里,我们穿的都是古装。”

    最后还是琅魇扒拉出来一个,物理扒拉,大纲就在丘声要卖废纸的,初中时候的语文笔记本里。

    阿妈捉耳挠腮地开始和好大儿一起构思这个世界,兔兔则在一边神游,突发奇想的思考起来,丘声设定世界的时候到底是以什么为依据的。

    不会真的是以他们的服装吧?

    “更多的是人设?”丘声抱着她儿崽往回走。“不重要了,我们先选一下主题。”

    “你是想要这个霸气皇帝俏丞相呢?还是想要这个摄政王和小皇上?”

    第62章 超绝小兔 演技出众!

    丘声此人心气儿极高, 虽然能力没多大,但当年的雄心壮志却还是很足的。

    大手一挥,轻轻几笔就给她两个儿崽定下了一千零一世的轮回。

    就算除了最开始原本的世界、计划开始的第二世, 以及一切终结的最后一世, 也实打实的设了九百九十八个世界。

    所以, 碍于丘声贫瘠的脑回路,背景有相似甚至重复也是很正常的。

    他们一家人盘腿坐围成一圈,一边包饺子一边复盘以前的那些世界,竟然扒拉出来了至少一百个古代背景, 甚至还在增加!

    每一个的人设都挺好磕, 每一个丘声只要在脑子里面代入自家两个儿崽的脸脑一脑, 都觉得实在激情澎湃。

    但他们只有一个, 还是要有个轻重缓急。

    于是全员投票,初选筛出了五个以后发到了网上。

    兔子的童话世界:下一期的短剧主题, 就由大家来亲手投出来吧~

    正好他们最近比较忙,用这个理由还能合理拖延一下。

    是的, 在定妆照拍完以后, 邢老爷子动作神速,已经排完了小兔接下来半个月的通告时间。

    老爷子通告时间安排的非常良心, 全剧组都没有太丧心病狂的作息,小兔的戏份虽然多, 但也还算不难过。

    之前他们陪着丘声学习准备考试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更何况琅魇财大气粗,还给他们配备了最豪华顶配的保姆车, 各种待遇直接全部拉满, 誓让他们无论在哪儿都能享受到实打实的宾至如归。

    丘声还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跟一个正经的剧组。

    虽然上次她也曾短暂的给胡晓雾做过小助理,但那次毕竟是半路出家, 而且也带着点玩的性质。

    这次却是实打实的工作了,她的经纪人证都被登记、有属于自己的工作牌牌的那种!

    虽然忙碌,但还有点小激动小期待呢。

    可能这就是人类的通病吧!!

    兔兔新参与的这个神话剧,剧本总体算得上轻松热血的少年神话剧,简而言之就是在山海经背景下,一个毫无背景、战斗力也不行却本身大补的小草根精怪,意外化形后,在险象环生的世界里执着追寻天理的故事。

    当然了,他的身边也聚集起来了一众小伙伴,包括云涟图自己。

    说实话,云涟图当时就是看到这个剧本以后,一锤定音一定要演的。

    和他们的经历有那么一点像。

    只不过他们是悲惨奋斗的完全暗黑版。

    小兔子戏份很重,是男主天问路上遇到的第三个小伙伴,也是最后一个,随后就跟着两男一女的标配队伍一起问天问地了。

    今天拍摄的就是他和男主初见的一幕。

    苍凉无垠的平原尽头,却是凭空长出了一颗张牙舞爪的老槐,老槐枯而未死,枝丫利剑一样高指入云。

    丁点大的小兔是整片画面里唯一的白色,正在不紧不慢地啃噬树根下为数不多的青草,背后遒劲的树根蛇一样缓缓而动。

    男主不知道这小兔子是喜食龙脑的吼,还以外它即将惨遭老树毒手,急匆匆地跑过来,却反而入了老槐的圈套。

    然后被本该被救的美利索地给救了,小兔伸jio一踹,回到地面后继续优哉游哉啃草。

    不算很难,如果导演不拍真实情况的话。

    丘声和云涟图都偷偷商量过了,为了不被抓走解剖,小兔可以通人性,但也不能太通人性。

    啃草的地方一条过就行,蹬腿踹树还是ng两次吧。

    也不用多,两次就行。不然也不能体现出咱的性价比不是?

    不能让邢老爷子觉得他的邀请函白发了,还是要论证一下自己的优越性,告诉人,找我们,是绝对正确滴!

    但丘声还是低估她儿崽了。

    小兔本身完美贯彻落实了他妈的要求,啃草一遍过,蹬腿踹树三遍成。

    甚至听见“卡”了都忍住了自己奔向阿妈的本能,安安稳稳地把小肚子按回了地面,没有分给摄像机和阿妈一个眼神。

    可饶是如此,还是把邢老爷子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不容易!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简直是他拍过最顺利的第一次动物演员!!

    没有乱跑乱叫,也完全不怕生甚至还会找镜头,甚至十分上镜,这是什么上台你赐给他的宝藏!!

    至于Ng两次?

    老爷子都完全没觉得这算是什么问题,别说是兔子了,哪怕是个人类演员,一场下来只ng两次都算得上高效率,甚至可以吹一波实力派了。

    老泪纵横的邢导擦了擦眼睛,狠狠地夸奖了一波小兔和丘声。

    兔兔演得好靠什么,不都是靠妈妈教得好!

    夸的丘声诚惶诚恐冷汗涟涟,恨不得直接说是我们兔兔天生聪颖了。

    但当然不能那么说,还得厚着脸皮周旋,最后丘声实在有点扛不住,一把捞起兔兔跑了。

    反正其他动物演员的戏份还要排好久,他们这种做完了作业的优等生,先跑去开开小差也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正好这个影视城还有个宫殿空着,可以给他们开展一些小小的副业。

    恰巧网友们的投票也截止了,摄政王和皇上的兄弟cp以一票之差夺魁,成为了下一期的主题。

    于是,下一个短剧的第一期,就在云涟图稳稳拿捏聪明灵气和吓人的点,而丘声努力抽空搞副业的情况下生了出来。

    **(短剧开始)

    先皇育有三子,太子云涟图守成有余,二子只存在于各种阴诡消息,只幼子资质最佳,东征西伐,颇有先皇之资。

    然太子无错,立长立嫡。终继大统,登基三年风调雨顺。然上天有时,误降灾祸。今上重病,不能再起。国不可一日无君,幼子云魇代为摄政。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

    早上零星下了几个雨点,但后面就开始飞沙走石,天幕也阴沉地仿佛要压下来一样,好像早早酝酿了一场风暴,却只吊着人的心情,而迟迟不发。

    小卓子拎着个饭盒,战战兢兢地走在宫里的青石板路上。

    皇宫、无论是哪朝哪代的皇宫,最不可或缺,也最不可能缺少的,就是各种各样的鬼故事。

    更别提,小卓子现在要去的地方,恰恰是他们整个皇宫下人里公认最诡异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那个连冷宫都远远比不上的宫殿明明选址极好,虽说不如当今圣上住的地方吧,也绝对是后宫里顶顶好的地方了。可却偏偏就那么荒着,外面的院子那么大,正经宫室的面积甚至一再压缩,违反常理到甚至不如一个茅厕。

    而且四面无窗,只在最顶端开了个小口,最下面开了个小小的狗洞,只够他们往里塞半拉发了霉的馒头。

    小卓子甚至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他已经进宫三年了,抽签轮到他往那儿送馒头也送过有几十次,但他从来都没有听见过一点声音,看见过里面的人一面。

    一阵风过,吹得屋檐处瓦砾沙楞楞地响,小卓子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伐紧走了几步。

    快点去吧,他可是知道,在他前一个送饭的那个小太监人不太行,很是玩忽职守,轮到他送馒头时十次有八次是不来的,如果他再不来,就是至少十天没东西吃。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但万一有呢。

    小卓子虽然胆小害怕,但终究尚有一丝人性。

    好在老天保佑,他赶到那个宫殿的时候还没有下雨,小卓子急匆匆地蹲下,打开那个狗洞,隔着油纸把食盒里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馒头往里面扔。

    可能是因为害怕,他扔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又刚好一阵风过,那块本就被扔到边界上的馒头就这样被吹得往外滚了几圈。

    然后,小卓子就看到了一只让他连着做了三天噩梦的手。

    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一只人类的手。

    皮肤是经年不见天日的惨白,枯瘦到骨头突兀到几乎刺破皮肤,最可怕的是这只手没有无名指,而尚存的中指和小指上真的显露着白森森、带着血皮的骨。

    手的动作僵硬和缓慢,几乎是拽着地面上的杂草才能移动一点,慢慢地往前摸索着,试图去找到那块石头一样的食物。

    小卓子被吓得叫都叫不出来,踉跄了好几步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他没有看见,在他身后从狗洞里伸出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好像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人,所以很愧疚似的,还对着地面点了点,才继续去找那半馒头。

    只是手的主人也知道,他大概率是没能传递好自己的抱歉。

    但是 云涟图实在是太饿了。

    只要是世界观没有设定有法力的世界,他的能力都会被无限缩减,很多时候,甚至除了不会死、能从兔子变成人这两个必要条件以外,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能保留能力的多少每个世界不一样,目前他还没有总结出规律,目前的他只知道 至少这个世界,对他一点也不好。

    第63章 痴儿皇帝

    **(继续短剧)

    在这个世界, 他不仅只保留了两个必要条件,而且身体本身就比普通人差一些。

    可能是先天体弱,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是非常容易生病的体质, 偏偏还是个医疗条件落后, 且人名如草芥的古代。

    他只是死不了, 疼痛和身体各处的反应却依然保留。

    所处的条件不变,于是身体就一直保留濒死时的感受。

    琅魇也深知他这一特性,故意掐着五天的时间点给他送点吃的,有开始还很有骨气的撑着, 后来就完全抛弃了自己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尊严。

    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他真恨不得早点死。

    他为什么不能早点死。

    云涟图终于摸到了那一小块馒头, 费力地把它从运了回去, 一点点掰碎了机械地往嘴里塞着。

    开始有些难,那馒头放了太久, 实在是太干太硬。但后来就容易了许多,尤其是在他脆弱的口腔和喉管被磨损出了些许鲜血后。

    但都不重要。

    这一点可怜的东西终究能被他咽到胃里, 稍微舒缓一点他急迫到几乎想要吞噬自身的胃腔。枯瘦的手指轻轻按在腹上, 残破的明黄色布料再次被染上了几点猩红。

    云涟图本身就是个小骨架的纤瘦体型,这会儿更是瘦的有点可怕, 红白分明的眼珠子大到让人担心会不会掉出来,无目的地直愣愣地着前方, 好半晌也不转动一下。

    看着诡异又有点凄惨可怜。

    但也有人看不惯他这个样子。

    琅魇最厌恶的就是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

    又不是真的会死,这样装模作样的给谁看?

    真想死,当年又为什么非要用一个无辜人的灵魂去给他续命?

    琅魇只要一想到那段回忆, 都会对眼前的人更恨上几分。

    经过不知道几百年, 琅魇胸中的恨意不仅分文没少,反而每次回想起时, 都新鲜的宛如昨日。

    这几乎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的执念。

    在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前,琅魇自己都不相信,他会因为一世无疾而终的爱恋而与云涟图纠缠至今,或许是因为白月光死在眼前的冲击过大,也或许是因为… …他本可以。

    他明明距离永远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琅魇忍不住握了握拳,伸手推开了筒子楼的门。

    关押云涟图的筒子楼,就建在他原来的寝宫处。只是这些年被琅魇越砍越小,到现在,只剩下当初四根承重柱之间的一点小区域,作为云涟图生活的地方了。

    他被铁链拴在其中一个柱子上,一开始他偶尔还会拽着链子去绕柱,勉强算是见不得光的日子里的一点小消遣。

    但后来他几乎动都不动了,只每天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琅魇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没什么犹豫,他心烦气躁的踹了一脚过去。云涟图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沙哑的喘息。

    但他还是呆呆的,好像一个被摄取了灵魂的木偶。看不到,听不到。自然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琅魇仿佛着了魔似的,一下比一下用力,只想逼他再发出一些声音。

    但都失败了。

    直到又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月光从瓦砾缝隙处漏了进来,正好照在了琅魇腰间系着的玉佩上。

    碧玉的暖光映照在云涟图的眼眸里,仿佛一下子点燃了他一样。云涟图猛的清醒过来,残缺的手紧紧抓住了琅魇的衣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大到连琅魇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琅魇就仔细的盯着云涟图的眼睛看了看,随后冷笑了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这个世界的云涟图早就傻了,这个世界的记忆和他之前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人时疯时清醒。往往上一秒还在正常的跟你说话,下一秒他就不记得自己是谁。

    有一次,琅魇过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可没过多一会儿,他就开始疯狂的掉眼泪,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用手指着琅魇,囫囵地用半文不白的语言骂他。

    那些话大多数琅魇都没怎么听清,只记得两句。

    “你怎能做出如此事情?!”和一句掺杂着哭腔的“朕可是皇帝… …”

    那天是琅魇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那么生气,他几乎是发了狠地去揍云涟图,可只是又过了一会儿,这疯兔子的自我认知就又发生了变化。

    他竟然敢笑着对眼前的人伸出手,轻轻地唤了一声“阿魇。”

    他说“怎么了?我们好脾气的阿魇竟然这么生气?”

    这句话,是曾经的师叔经常会对他说的。

    小狼崽子,只有他师叔才会觉得他脾气好。

    如果说之前的琅魇只停留在愤怒的层面上,那这句话以后,他就是实打实的想让云涟图付出一些代价了。

    他砍掉了云涟图的手指,也第一次缩减了关押他的宫殿。

    被砍掉手指的时候,疯了的傻兔子还在痴痴的笑。他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笑得很开心,直到琅魇离开后,才突然开始掉眼泪。

    **(短剧结束)

    【天啊… …我要不行了,好惨的小傻子… …】

    【有点好笑,剧组的求生欲真的好强,但凡吓人一点的画面都带过去了,还都加了好多层水印提示】

    【因为确实很可怕啊!这样我都有点被吓到了!现在还感觉被虐的肝儿颤】

    【虐吗?我不觉得虐啊,多套路,一点新意都没有,没劲,弃了】

    其他的评论丘声无所畏惧,但最后一条评论,就直接让丘声变成了碎掉的脆弱小女孩。

    是,都怪她没用!她用同一个套路,把她的小兔子虐得遍体鳞伤!

    别人眼里的无聊,却是落到他们头上实实在在的灾难。

    但这个评论也是一个切实的提醒,它在告诉他们,可以结束了。

    “最后一个世界是肯定要拍的。”丘声翘着二郎腿,费劲的转着笔。“前两个世界可以穿插对照着拍,这么算起来,我们也只差两个半世界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经营这个账号的初心有没有完成。

    丘声悄咪咪抬起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好大儿。

    为了方便拍摄,小兔最近基本上都是用原形跟他们一起生活。但琅魇就不一样了,为了工作方便,他反而是人形用的多一些。

    这会儿他们正站在同一个圆桌两边看手机,之间的距离… …差不多没到一米。

    虽然可能还没有完全达成,琅魇所期待的那种甜甜的恋爱。但至少,也比他们之前刚刚相遇的时候好太多了。

    那一会儿,无论是什么状态的云涟图。在看到琅魇人形的时候都会抑制不住的发抖。

    而现在,兔兔的人形已经可以自然的和狼崽子的人形交谈了,而兔兔的原型也不会那么害怕琅魇的人形了。

    也算有所小成吧。

    丘声琢磨了一会儿,觉得现在结束也未尝不可了。

    万事开头难,他们在开头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而后面的那些深埋于小兔心里的伤痛,就只能靠小狼崽子用时间去慢慢磨平了。

    事实上,兔兔现在的确能感觉到,他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了。

    甚至在回顾那些伤痛的记忆时,他都不会再有什么生理性的反应了。更别提之前把丘声吓得近乎瘫倒的吐血,真的是再也没有过。

    后来他也回忆了,事实上,在真正的第一世,他也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他对真相隐隐有个猜测,但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并不敢说。

    他想,只是想。他吐血的毛病,很有可能和他在每个世界里能保存的法力多少,有类似的逻辑。

    比如,如果他在那个世界的作用比较大,相对的他能保存下的能力就比较多。就好像星际的那个世界一样。

    而那个世界不需要他的话,他就会如同普通人一样,甚至会更弱。就像现在正在拍摄的这个世界。

    那吐血可能也是同样的逻辑。当他没有被爱,他就会过得艰难。

    但这事情没法说,毕竟现在,丘声就已经是唯一一个,在拍完短剧后最需要安慰的人了。云涟图都不敢想,如果让阿妈知道了他吐血的原因,这小姑娘得有多难过。

    他真的不想看见阿妈的眼泪,很不想。

    不过,他也不确定丘声是不是就一定想不到。

    小兔子搓着脸蛋,深深的叹了口气。

    太难了,难得他自己都感觉复健速度加快了。

    他低头,就着琅魇的手喝了两口水,再次被抱到了绿幕前面。

    终于轮到他上场了。

    这一幕戏算是人比较全的第一场大戏,邱老爷子也不是没做好ng的打算。

    只是老爷子实在没法想到,会ng这么多次。

    这些人五官乱飞,表情浮夸就算了。有一个号称演技派的小鲜肉,夸张到甚至连镜头都找不好。而他刚刚做完微调没有恢复好的脸又让这个情况雪上加霜,在镜头里肿的简直没法看。

    老爷子郁闷的一上午抽了一包烟,好不容易看见了他的心头好,直接眼睛一亮,大手一挥— —

    “来!兔兔给他们打个样!”

    第64章 小兔片场显神威

    兔兔完全不怂, 说打个样就打个样。

    小小一团毛茸茸的白色,随意往哪儿一戳都是一道无比和谐的风景线,跟随丘声的“引导”, 一举一动都能完美的契合镜头。

    只简简单单十分钟, 小兔这一段在其他人吵闹时、我自岿然不动地表演就完美通过。

    丘声骄傲但低调地抱走自己亲亲儿崽, 只留邢导演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压着其他演员看监视器。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邢导演心酸的只想流泪。“人家一只兔子的镜头感都比你们强!”

    小明星们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听着,一声都不敢吱。

    确实是被碾压了,这兔子简直邪了门了!明明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吃草再回头, 怎么呈现在镜头里就能那么完美?光影和角度甚至连画面的分割都是黄金比例。

    有的人直接反思自己去了, 有的人多长了个心眼, 暗戳戳瞟了正在喂兔子啃杨桃的丘声, 告诫自己一定要和这个女人打好关系。

    虽然最终效果是兔兔被夸,但兔兔为什么能成功?

    不都还是这个女人暗中引导的吗?毕竟一只兔子能知道什么??

    好深藏不露的人… …他们一定要和她打好关系!至少也不能得罪!!

    正在给杨桃扒皮的丘声“阿秋阿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兔有点担心的抬头蹭了蹭妈妈,反被丘声安慰似的摸了摸头。

    “么事么事。”丘声笑得像个憨憨。“可能是谁惦记我呢… …啊, 突然想吃冰淇淋。”

    行, 天大地大不如他们阿妈吃饭事儿大。

    小兔有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用力举起一块杨桃凑到他妈嘴边, 两只红色的小尖耳朵中顶了个黄色的五角星星,一晃一晃萌得不可思议。

    丘声在被可爱地肝颤颤的同时, 眼疾手快录下了这一幕,并在小日常里狠狠炫耀了一把子,成功把屏幕另一面的万千网友馋的嗷嗷叫。

    高贵冷艳的亲妈指使着小兔又顶了一个给她, 然后啵了啵小兔的脑瓜, 抱着他继续做收尾的准备了。

    他们已经提前做了预告,要多一点时间去准备最后的收尾世界, 观众们也都表示了理解。

    … …观众们又能怎么办呢,这个任性的剧组能愿意告诉他们一下,他们已经觉得蛮开心的了。

    反正还有片花和兔兔的小日常,也勉强算是够他们吸一吸了。

    还有显微镜成精的观众试图从兔兔小日常里找出他们酝酿的大项目是什么,只是这次的准备工作看起来确实十分繁琐,别说人形账号最后的短剧主题,这几天兔兔的日常都格外日常。

    【嘶… …本来还没多好奇的,现在越来越好奇了!】

    【是真的,一般兔兔日常都习惯打点预告或者联动的,但这次什么都没有哎!而且!重点在于!一直都是原皮兔兔!】

    【往好里想,没准是因为下几期不虐呢?你们没发现吗?博主这婆娘都是越虐得时候,才会心虚的预告一下吗??】

    丘声“这婆娘”看到这条评论的时候,多多少少有点汗流浃背了。

    有的时候,预告是因为心虚,但往往,不预告是因为太心虚了!

    丘声抓着脑壳,咬着笔杆对着剧本一脸头秃。

    这玩意到底应该怎么改啊?她现在已经开始被骂狗血套路了,最后整个揭露世界观和主线之后会不会更加被骂啊!!

    啊啊啊脑瓜疼!!

    当然了,无论改稿子的夜里有多绝望,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阿妈还是会抱着十二分的积极去捋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她有自信一定可以把最后的故事拍好!!

    丘声眼里燃烧着奋斗的小火苗,每天在剧组里学习的姿势都更虔诚了。

    邢老爷子也不介意她光明正大的观察,甚至还会亲自带着她指导。

    一开始老爷子只是感激她养出了云涟兔这么乖巧又听话的兔兔,后来老爷子就是真的很欣赏这孩子本人。

    有灵气,肯吃苦,观察力强,最招人喜欢的是行动力也很强,无论有什么安排都能立刻执行,甚至还会举一反三。

    给老爷子喜欢的,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的经验都打个压缩包传过去了。

    “说真的,小丘你这个灵气啊,是真的算很难得的。”老爷子最近新添了个爱好,在片场偶尔休息的时候会一边和丘声一起看兔兔日常,一边挨个给丘声分析点评,再顺手偶尔rua两把小兔。

    “你看你这个镜头感,虽然粗糙了一点,但是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位了,甚至还有点你自己的风格。”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把云涟图的脸蛋都有点rua变形了。

    看得琅魇这个揪心,只恨不能上手把他媳妇儿直接抢过来。

    最近他和云涟图的关系恢复速度喜人,原型除了贴贴,甚至都可以时不时来个亲亲了!

    正是小情侣你侬我侬的好时候,结果就这样突然忙了起来!

    给琅魇记得啊… …这个抓心挠肝,丘声这个单身狗根本不懂他这个有老婆的狼,过得有多煎熬!!

    丘声的确不知道,不过就算琅魇提出来了,她绝大概率也不会管。

    毕竟大家忙起来都是为了正经事儿,谈恋爱这种小事情,就不要拿到这种时候来影响兔兔了吧!

    片场,兔兔正在进行他进组以后第一个难点的拍摄。

    邢老爷子艺术追求高,退休了时间也多,有的是精力跟他们耗。但凡达不到理想中的效果,就会一次又一次重来。

    丘声穿着一身钓鱼小马甲老老实实地蹲在导演身边,手上拿着引导小兔所需要的新鲜草叶,时不时假模假样地晃悠两下。

    小兔现在已经和她配合的很默契了,母子俩的独特表演足够蒙蔽所有摄影机,但尽管如此,今天的拍摄任务依旧算得上是难点。

    不仅仅是场景从绿幕变成了实景,找光线和景色都变得更难,而且今天小兔要表达的动作和情绪也多了许多。

    丘声今天准备的道具都从一个手提袋变成了个双肩背,在开机前还装模作样抱着小兔疏导了很久。

    然后镜头一开,丘声手里的草叶微微一晃,小兔十分配合的右爪轻轻一错,又是一个完美的战前构图。

    工作人员集体屏气凝神,丘声临危不乱,按照剧本上的指示,一项项跟着引导。

    云涟图则完美的实现了他们的构想,在丘声的下一步打出来后稍微快了一点,但跳起又在空中翻身的姿势却很完美,踢腿时候的表情也同样在懵懂中夹杂了一点纯稚的狠厉,最后虽然落下的地点偏离了少许,而且眼神又平和了一点,但这都不是大问题!

    最困难的空中部分已经完美实现,落地的时候多拍几次真的不费劲!!

    邢老爷子激动的猛拍大腿— —这兔子也太帅了!!不夸张的说,看到完美完成的瞬间,他眼泪都要下来了。

    如果不是这只是一只q萌q萌的兔子,他都想嫁给他了!

    之前这一遍的小瑕疵,自然很快也就弥补好了。

    丘声抱着一结束就直接钻进她怀里的小兔亲亲抱抱,好顿安慰。

    … …看起来是安慰,实际上是小兔实在有点心虚了。

    那些动作真的很简单,阿妈还非要他至少ng五次,但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被夸,实在是让兔脸红。

    啊,那些动作也有点… …让兔脸红。

    它这个表现倒是让其他人感觉很正常了— —兔兔嘛!本身就是容易应激的,一直那么淡定的才少见呢!

    包括其他演员都松了口气,可算是有点错等等他们了,不然可真是太丢人了!

    一堆演员比不过一只兔子,多荒谬啊!!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荒谬的事情甚至还不仅于此。

    小兔的这个角色甚至还在后面统计数据的时候,被发现是当年年度最受欢迎男配,并且获得了当年年度最佳新人的排名!

    直接让同剧组的好几个青年小演员哭进了厕所,好在最后这奖是没有落到兔兔头上,不然真的要“导演,天台的风好大,我好害怕了。”

    即使事实上,小兔根本没有和他们竞争什么的意思。

    云涟图目前在纠结的事情,远比这个重要。

    他在回忆自己以前的状态,争取更好的回到之前,再打破桎梏重生。

    丘声的剧本已经盘的差不多了,他们最先着手拍摄最后一个世界,先一股脑地把设定都抛出来,然后再从前两个世界对照着解。

    除了这样理论上来说能更刺激、更吸引人以外,也是对他们自己的一次复盘。

    “唉… …真的好痛苦啊… …”丘声一头扑倒在书桌上,可怜兮兮地丧嚎。“我当年为什么不好好弄一下我的大纲?为什么要按那么多伏笔和那么多设定!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啊!”

    “好啦好啦,慢慢想,我们不是都陪着你么。”兔兔变出来耳朵给她rua,还顺手揉了揉某小孩的脑瓜。

    “呜呜,真的好难。”丘声流泪猛吸兔兔,最后还是用腐朽的声带声嘶力竭地喊出:

    “我再也不要写文啦!”

    第65章 最后一世

    丘声是认真的, 虽然她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这个事实,但是人么,不撞南墙总是不会死心的。

    但这次死心了!确实死心了!她就是没有这个脑子她再也不写了!

    不过拍还是可以好好拍的, 更何况有了邢老爷子的夸奖, 她甚至还更有信心了。

    这份自信也支撑着他一鼓作气地— —给最后一个世界开了机。

    万事开头难, 她相信只要自己敢迈出这第一步,后面哪怕再磕磕绊绊,她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短剧开始)

    不老山上有汪不老泉,不老泉边有棵不老松, 不老松下有个小兔子。

    这本是一只十分知足长乐的小兔子, 它有着蓬松柔软的绒毛和娇小的身体, 一双琉璃一样的红色眼睛自带眼线, 总是轻轻弯着,仿佛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 —但, 那是以前了。

    现在他的眼睛总是半垂着,很疲倦一样。

    是真的好累。

    整颗心脏仿佛都陷进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梅雨季, 被浸透了水, 无论怎样用力去拧干、晾晒,最后一拎起, 却还是泡了水的棉花一样沉重。

    累到绝望都体会不到,无论什么情绪都只能化为虚无的麻木, 甚至身体的感知都逐渐退化,往往是第五居的投影或者胡晓雾对他的身体状况发出震惊,他才会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看上去又不正常了。

    还好他有着丰富的经验, 总是能很完美的应对, 然后带着更加疲惫地躯体缩进床铺深处,继续静静地等待。

    等死。

    也是等琅魇。

    他很认真地掐着手指一天天算着, 一直掐到理论上来说他和琅魇初见的前一个月。

    云涟图真的是提前一个月心情就有了罕见的波动,他似乎终于消耗完了所有的睡眠,可以整日整夜地清醒着,只盼望着那一个可能是一切终结的日子。

    他甚至罕见地开始思考要不要郑重一点对待那天,比如换个衣服什么的。

    不换吧,他也多少想死得郑重点,但换吧,估计也很快就会被琅魇扯碎。

    小兔子可算是给自己找到了点事情做,每天都在幻想着自己即将彻底步入死亡的快乐事实。

    “你最近看起来状态终于好一点了。”来串门的小狐狸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最后的世界着重封印了他的记忆,让一只历经千帆的老狐狸依旧稚嫩。“你前几天的状态可真让人担心,我还以为你也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呢。”

    “也?”云涟图耳朵动了动,终于把注意力分配到了自己好友身上一点。

    “对啊。”小狐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无处不充满了违和感。”

    小兔子沉默了一下,清透的眸子里映照着扭曲得、仿佛如稚子随手涂画出的线条一样的天地,垂眼随意应付了过去。

    当然会觉得有异。

    在真实的时间线里,他们这个世界早已干枯荒芜,别说复原出他们生活时候的真正景象,就连一个简单的幻境,都快要无力支撑了。

    这是好事,证明… …他们的计划是正确的。

    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看上去还嚣张跋扈,甚至可以控制琅魇的程度更上一层楼,但这其实反而说明,它只是一只纸老虎。

    它就要不行了。

    在经过他们一个个世界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力量终于是被一点点转移到了琅魇的体内,只需要完成最后的循环,就可以彻底结束这个畸形的世界了。

    和胡晓雾挥手告别后,云涟图最后瞟了一眼已经连颜色都支撑不住的天际,低低冷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屋里。

    这天晚上云涟图强制自己休息了半个时辰,并在刚过子时就早早地等在了既定的位置。

    他到底还是新换了一套衣服,虽然和“以前”那一身一样,但的确是新做的。

    云涟图其实不是很能确定,琅魇还会不会想要按照以前的轨迹再经历一次,毕竟他们在第一个世界也活了蛮久,真的重来一次还稍显繁琐。

    但至少… …初遇,琅魇应该是不会省略的。

    最初与最终总是特别的,只要琅魇还在意那个影子,他就会来。

    与云涟图的料想一致,几乎就是在当年见面的一瞬间,一头几乎只有成人小臂长的狼崽出现在了原地。

    这是一头非常可爱的幼崽,皮毛柔顺光亮,体型匀称,脸蛋胖乎乎的带着奶膘。

    但他的表情却远远称不上可爱,甚至可以说是可怖了。

    经历过几乎千年的转世轮回,琅魇自然也不可能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小狼崽子。

    时光早已把他的一切打磨沉淀,那股已经镂刻进灵魂深处的疯癫并没有消失,反而是被他更好的隐藏,酿造出更加迫人的能量。

    云涟图站在树后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掐着时间走出去,对着狼崽子伸手,露出个笑。

    甚至是这次拍摄,琅魇才发现一个事实。

    最后一世时,那个他一心充满了暴戾和敷衍的会面,却是被他师尊用心对待的。

    他师尊脸上的笑、和对他伸出的手,都和他们真正的第一世时一模一样。

    可他心里却只有五分烦躁,三分恨意和两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逃避。

    只顾虑着这样会不会影响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影子,思考着该怎样才能快一点完成所有步骤,早点把眼前这只该死的兔子献祭。

    他的确跟着云涟图回了不老山,却在回去之后就给云涟图划定了结界,堂而皇之的鸠占鹊巢,把原本就属于小兔子的地方完全划归给自己。

    他们早已经研究过规则许多次,现在身体里流淌着的同根同源的力量又让他们能够做到知己知彼。

    虽然不能完全规避所有不重要的剧情,但也可以把麻烦压缩到最简单。

    云涟图被限制在树洞里不能出门,一直到琅魇拜师的那天。

    如果说他们的初遇是一切的开始,那么,那次相识三百年后的拜师,就可以说是真正剧情的开始。

    无论是第一世,还是剧本演绎下的第二世,他们所有的矛盾冲突,都是在那一场拜师大典后才集中爆发的。

    小兔子是被人强行唤醒的。

    刺目的阳光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激得小兔流下了眼泪,他有些迟钝的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得太久而无比僵硬的脖子,终于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切没开始之前,发生的是演绎出的剧本。但尘埃落定以后,会发生的,只能是琅魇为他设定好的结局。

    琅魇的能力足够跳过后面发生过的事情,直接把最重要的概念替换成用他来祭阵了。

    只需要抓住他… …然后完善阵法。

    但云涟图没有想到,等待的时间会这么漫长。

    — —

    水牢。

    这是一间几乎能够代表这世界上最浓厚的怨气的水牢。

    水是千年寒潭里终年结冰的水,周围一圈自生的幽谷草,那寒气碰上一缕都直往人心底钻。

    但被束缚在其中的纤细人影,却是整个人浸透在水中的——那水甚至还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上涨,一直到将他全部浸没,再略微回落,没有规律,周而复始。

    那纤细到像片纸一样的人影被几道锁链牢牢地束缚在水牢中央,每一处镣铐都看起来比他整个人还粗,沉甸甸地压着,把皮肤切割成一缕缕细碎的血肉。

    黑色玄铁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云涟图自己也不知道,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这个水牢被琅魇设计的几乎完美,他全身上下被束缚地只有眼皮能动,而完全的黑暗也剥夺了他所剩无几的视力。

    只有水声和无休止的疼痛陪伴着他,虽然这仅剩的两种感觉,也因为身上血液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远。

    但云涟图并不觉得十分难熬。

    一开始肯定是崩溃过的,至于现在 他早就习惯了。

    眼前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云涟图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突如其来的光让他尚且能用的眼睛止不住地流泪,透过一片水雾,他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琅魇。

    原来已经 过了这么久了吗?

    云涟图的思维迟钝地转着。

    他是知道琅魇的目的地,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来带他去死。

    不出意外。

    但应该也没有什么意外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幻想过,琅魇一直没有来带他去死,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是不是找到了其他可以替代的方法?

    后来他又想,会不会是琅魇把他忘了。

    现在的琅魇回想起那一段时间,感觉那段遗忘,其实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在挣扎着自救。

    他很想把他忘了。

    他会想,是不是忘了,就真的可以一并把他们身上背负的责任也忘了。让兔子只变成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挂件。

    虽然痛苦,但至少活着。

    但不行。他们做不到。

    — —

    事实上,琅魇是真的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

    如果不是这次见面,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记了。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忘,记忆比他自以为地还要深刻很多。

    就在他们同时进入同一时空的瞬间,所有过往再次鲜活,两人也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开始这场最后的皮影戏。

    琅魇轻轻地动了动手指,那些原本把云涟图牢牢束缚的锁链,就直接从墙壁转移到了他的手中。没用多大力气,那个半空中的人影就重重跌落在他身前。

    云涟图身体早就僵硬了,哪怕一时间得了动作的空,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就移动手脚。

    但琅魇并不在意他的难处,把他解了下来就直接拖着走了出去。

    云涟图麻木地适应着,跌跌撞撞地被拖着往外走,心思却越来越清明。

    终于,他要死了。

    第66章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在经历过漫长的、不会死的岁月后, 死亡,着实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云涟图一直睁着大到有些可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这是一个被关在地牢里的人最喜欢看到的景象。

    死亡的过程他经历了太多次, 想想这次终于能有个结束, 小兔子竟然觉得这是命运难得的仁慈。

    他一直到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才低了低头, 勉强在一片光斑里找到琅魇的方向,然后,轻轻笑了下。

    云涟图不知道,其实他还是找错了方向。

    他面对的是左边, 而琅魇… …还要往右约三米远。

    不是他记错了, 而是因为当时的狼崽子, 正在对着他师尊的方向拔足狂奔。

    好像是命运对他们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一样, 从云涟图的身形被绑定到阵法上开始,琅魇身上那如附骨之蛆一样的头疼就愈演愈烈, 甚至到几乎要把脑袋撕成两半的程度,哪怕是琅魇也完全承受不住。

    与此同时, 被规则和天道束缚的傀儡终于被还回了自主权, 被混淆打乱的记忆再次清晰,那些被久藏于理智和思维中的情感如雪崩浪涌呼啸而来。

    事情太多记忆太乱, 纷杂的情绪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云涟图。

    救云涟图。

    琅魇几乎从来没有动作那么快过,高大的巨狼疯了一样向前狂冲, 短短的距离里就磨破了四只爪心,可饶是这样,他也依然没有赶上。

    只一点点。

    他距离他师尊的耳朵尖真的只差一点点。

    温软的触感只在他指尖划过一瞬, 就毫不留恋地逝去, 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与此相对的,这个荒芜的世界却开始复苏。抽象的线条渐渐饱满圆润, 又被涂上艳丽的色彩。

    鱼跃深泉,鸟鸣东山。光华流转间世界活了起来。

    只是一个错眼,琅魇眼前的黄沙就迅速被植被替代,补天阵在愉悦的响声中越来越淡,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不见。

    琅魇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前方,猛的咳出两口血,随后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一条无数耀眼星子组成的银色丝带,在黑色的天幕里按照说不出的规律慢慢的漂动着。

    琅魇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要去哪、要做什么,头痛消失后,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泡在了温暖的水里,舒适到倦怠。

    他如同万千星星里的一颗,轻轻地随着银河的方向漂浮闪光,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如母亲一样意义不明却无比温暖的呓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琅魇突然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

    “我要回去。”

    他耳朵动了动,敏锐的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着脑袋。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后清晰了起来。

    “这才是你的家,琅魇。”

    这声音很奇怪的,无法分辨性别,也根本听不出年龄。但就是会给人一种安心感。

    好像是在暴雨中,你干燥温暖房间里的一碗热奶,又好像是炎炎夏日空调房里的井水西瓜。

    不仅仅是吸引力,更多的是那种让你由心而外地踏实和安心,就好像是… …家。

    “你本该属于这里。”

    “你是规则运行的一部分,你是万兽大陆的主神,这才是你该存在的地方。”

    琅魇默然,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仿佛默认了这个说法一样。

    声音的来源赞许地感叹了一句,刚要接着说上两句勉励的话,漂浮在星河中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

    一丝预兆都没有的,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如何改变自己的姿势,甚至找对了声音的方向。

    “我要回去。”一银一黑的眼眸里是不容置疑的平静。

    “我要回家。”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我想我师尊了。”

    洋溢着赞许的轻快声音停滞了。

    祂反映了三秒— —这对祂而言已经是从未发生的情况了,但由于事情过于超出想象,祂也容许了自己的失误。

    “好。”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祂很有经验,欣然应允。“没关系的孩子,你永远都可以回到这里。”

    “只要你产生想要回来的念头,你就能回到这里。”

    之前的很多、很多世界,都是这样,在短暂的出逃后,最终永久的回归了祂的怀抱。

    祂知道,琅魇,也一定会是这样。

    祂对此很有信心。

    琅魇也不知猜没猜到声音的心中所想,他无喜无悲地点点头,转身扎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光点。

    托造物主的福,他在无穷无尽的轮回里把自己的力量与权柄打造的无比扎实,实力是一切的基础和底气,他现在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他的师尊也不过是碎了一点,他一定可以拼好的。

    他只是在那么多世界里找人,又不像他的师尊一样,是在那么多的世界里被自己的爱人一次又一次的虐杀。

    没有行囊,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自己的故乡。

    (短剧结束)

    “那后来呢?”小兔子安安稳稳地团坐在丘声怀里,有些好奇地歪着头看琅魇。“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并没有之后的记忆,也不知道琅魇曾经为他做过什么。他的记忆直接从死亡跳跃到穿到阿妈身边,只隐隐约约从灵魂深处泛出一点点漫长旅途后的疲惫感。

    而这一点点感觉,还是在拍过这次短片后才想起来的。

    “后来的事情乏善可陈。”恢复成人形的琅魇坐在丘声对面隔着茶几的沙发上。他云淡风轻地嘬了口可乐。“不过是我一次次回溯,从以前的岁月长河里捞你的灵魂碎片,然后再像拼拼图一样拼拼好。”

    他故作幽默地抖了个机灵,油得丘声没忍住翻了个小白眼。

    小兔子倒是心疼地晃了晃耳朵,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那些过程中的艰辛。

    “日子是稍微有点难熬,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人这种生物,联想能力一贯很强。

    琅魇说着说着,自己就有点刹不住车地回忆了起来。

    “我总是很担心,如果我师尊回不来怎么办?如果这个方法没用怎么办?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正好穿到了一个格外残忍的世界,我看着我师尊满身伤痕,蜷缩在角落里,冻的发抖,可我这个始作俑者却无能为力,我当时真的差一点就直接放弃,自杀陪我师尊去了。

    转机是我找到第五百块碎片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被指引的感觉,于是我跟上去,在已经逐渐恢复的,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刨出来了师尊尚且温热的身体。”

    琅魇似乎跟着回忆回到了当时的情景里,神色都漾起了一丝笑。

    “那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后面有师尊陪着我,我就一直都很开心了… …”

    “哈,是啊,你当然开心了你个臭不要脸的。”胡晓雾在旁边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啊,咱也不知道是谁,上来就把人家辛辛苦苦找出来的闺蜜抱走了,吼,直接连盆端别人家的花花你还真仗义!”

    “什么别人家,那明明就是我师尊!”琅魇瞬间变成小狼崽子,颠颠地跑到云涟图身边,肉爪子拍地面,理不直气也壮。

    气得胡晓雾大尾巴把地面甩得啪啪直响,还抽了前来劝架的无辜某墨姓路人好几逼斗。

    “他无辜个屁!”小狐狸显然是扫射。“如果不是他通风报信,琅魇也找不那么快!”

    “但我打他的时候也根本没留情。”墨池立刻给自己脱罪,争取晚上和老婆困觉觉的权力。

    胡晓雾撇撇嘴,倒是没否认。

    果然,小兔子看向琅魇的目光带上了更多的心疼。

    他记得,之前小狼崽有提过一句,自己的身体是他打过好多架才抢过来的,看来胡晓雾也是其中一部分。

    以他对胡晓雾的了解,云涟图敢肯定,在自己死亡的前提下,胡晓雾绝对是会想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杀掉琅魇的。

    小兔心疼的眼珠子都柔和了许多,看得胡晓雾骂骂咧咧地声音更大了。

    某狐:… …尼玛的死恋爱脑啊!!!

    气得张牙舞爪的小狐狸被自己老攻拎走了,而就该被罚去挖野菜的恋爱脑小夫夫俩亲亲密密地开始贴贴了。

    只有丘声抓抓脑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好像唠了半天… …却还是不知道很多事情啊?

    琅魇怎么知道灵魂能拼的?还有到底是怎么拼的?还有,他之前描述的想要自戕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声又抓了抓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凌厉了起来。

    不会是… …她之前有过雏形的那个想法吧?

    丘声直起身子,忍不住捶了捶太阳穴。

    作为一个,曾经有雄心壮志想要写个鸿篇巨制狗血文的丘声来说,她虽然本人写过的东西少少,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看过的狗血文曾经装满过不止一个硬盘。

    熟知套路的她明白,狗血狗血,精髓在一个虐字,你虐我我虐你,我们最后在一起。

    想要成功,可以虐一方虐得少,但绝不能一点不虐。

    所以,她当年在摩拳擦掌地虐了小兔宝几万字大纲后,就顺其自然地来到了下一阶段- -

    虐攻。

    第67章 虐不虐太虐了!

    丘声当年对小兔可没少下狠手, 为了她最爱的配平,轮到琅魇的时候,下手就也不可能轻。

    但她又实在想象力匮乏, 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很好地达成自己虐攻的目的, 于是最后, 她丧心病狂地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让琅魇,穿梭在时光长河里拼兔兔。

    是回溯,却又不是完全回溯。

    他将以一个观众视角去回到过往的岁月里,一次次陪着云涟图经历过一件件事情, 悲之所悲痛之所痛, 却碰不得, 触不到。

    多少掺着血泪的悔恨也更改不了既定的过去, 声嘶力竭字字泣血也没办法传到记忆的画面里。

    虐不虐?虐不虐!哎呀虐死了!!

    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丘声眼珠子都亮了, 她甚至得意洋洋的叉了会儿腰,感觉自己真是个绝世小天才

    事实上, 她也的确是个小天才。

    云涟图是第一次知道, 琅魇在后面的岁月里到底经历过什么。

    在那漫长的、被拼凑起来的岁月里,他虽然潜意识里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印象, 但终究是没记忆的。

    他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心软的小兔子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只觉得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很没用的,他心疼了。

    知子莫若母,丘声在讲述后续发生什么的时候, 就已经在格外关注云涟图了。

    毕竟人有的时候很奇怪, 在某种情绪超出了能承受的阈值以后,可能反而会让你察觉不到。

    丘声担心小兔子会发生这种情况, 而她也的确猜了个正着。

    云涟图开始的时候,神情还算得上正常,会跟随事情的步步推进时而皱眉、时而抿唇,但后来 却变成了近乎痴愣的呆怔。

    琉璃红的眼睛似乎更红了一点,一直紧紧盯着虚空瞧着,眉头微蹙,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见外界的声音。

    丘声不敢直接去确认,生怕给他本就不好的心态再次雪上加霜,只能故作正常轻松地和他搭着话,再仔细观察,不放过自家儿崽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的。

    云涟图看起来一切正常,在被丘声的话惊醒后,还笑着应和了两句。

    但就在他笑着的时候,突然一口血,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喷了出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血液从云涟图的口中涌了出来,速度飞快地染红了他身上的整片衣襟。

    而小兔子自己却仿佛傻了一样,只愣愣地微启着唇瓣,像个关不上的血龙头一样,任由那些血液水流一样急促地从身体中流逝。

    其他人都快急疯了,琅魇去揽他的背,丘声边哭边去试图擦干净小兔身上的血,胡晓雾捏着墨池的尾巴催他赶紧看诊。

    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云涟图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去安抚众人。

    没想到这个举动却带来了更严重的后果,适得其反的把血液呛回了他的喉管,小兔子开始剧烈的咳嗽,然后就那样渐渐地没了声息。

    他晕了过去。

    ***

    “好事儿?你说这是好事儿?”丘声心疼的,眼珠子都快和她兔兔崽一个色了。

    她鼻子也一片通红,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一看就知道保准是刚刚哭过。

    此时此刻,这个小姑娘正在云涟图的病床旁边缩成一团,仿佛一个被威胁到了的带崽中的母狮子,无论是谁想上前,都会被她用目光凌迟。

    “确实是好事。”墨池倒是一点都不怕,他虽然和丘声的关系算不上多亲近,但在丘声的世界观里,这些人都算她儿子。

    而对自己的儿子,她会下意识软化许多。

    “郁结于心知道吗?云涟图一直心事太重,他这样吐吐血反而还轻松些呢。”墨池耸耸肩,“就像设备开机重启,清清故障。”

    “可他之前也吐过血的,好严重好严重。”丘声并没有忘记那次的半夜惊魂。

    她想,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那种一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只全身抽搐、四肢冰冷,浑身是血的小兔,是有多么的绝望。

    “我知道,那是他的老毛病。”墨池了然地点点头。“不过你放心,虽然他之前吐血是因为什么,我一直没搞明白,但这次确实是我说的原因。”

    行吧。

    丘声再怎么担心,也只能相信专业人士。

    虽然她本人也是个有证兽医,但今天小兔吐血的时候是人形。

    丘声不行,丘声做不到。

    兽医只会看兽,真的不会看兽人啊。

    说起来,现在小兔子变回人形的时长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虽然总体来看也算不上很多,但比起他刚穿过来,那恨不得全天都在丘声身上当个兔子挂件时候的的架势,的确还是增加了不少的。

    丘声乐见其成——这说明他们的治疗有效果。

    只是看起来是真心疼。

    碍于丘声设定的原因,哪怕现在,云涟图的原形都已经圆成了一个小汤圆,但他的人形,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脱离了小骷髅的范围。

    除了该有肉的两个地方有肉,其他都纤细地跟片纸一样,陷在雪白的床褥里,都几乎看不到被子的凹陷。

    只薄薄地躺在那儿,虚弱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琅魇一直坐在房间角落,不错眼的紧盯着床上的人。

    他极少、极少能看见眼前的这种画面。

    最初始的两世,他的师尊还很强大,不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后来,当他拿到了主动权的时候,又 不会给他的师尊任何喘息的机会了。

    在拼凑灵魂碎片的路途里,他倒是也有很多次,静静地坐在云涟图身边,陪着昏迷过去的师尊一起坐着的经历。

    但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影子,没人看得见。而现在不一样了。

    琅魇轻轻坐在了云涟图的病床边。

    这个距离已经很近很近了,治疗以来,除了拍摄外,他们两个的人形还没有正经地挨得这样近过。

    琅魇伸手,隔着一段距离虚虚地描绘云涟图的五官。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云涟图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细细地看,目光由上而下地逡巡着。

    琅魇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皮肤饥渴症,不然为什么,他只是这样看了一会儿,就快要忍耐不住地想和云涟图抱在一起呢。

    他又忍了一会儿,还是忍无可忍地变成小狼崽子贴着云涟图的手臂卧了下去。

    但饮鸩止渴一样,他很快又站了起来,表情复杂地变回人形,垂着头,罚站一样站在了病床边。

    算了。

    不能这样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当一只云涟图身边的小狼崽子。

    他和兔兔不一样,他想要的很多很多。

    这一天琅魇都没有再变回幼崽形态,一直顶着他的大身板子在病房里晃悠,得亏了这个病房是琅魇给开的私人豪华病房,不然丘声都得嫌他碍事。

    太大一块了真的,十分极其特别的影响交通。

    但别说云涟图了,丘声自己也是个十分容易哈特软软的小女孩,她看着琅魇那个样子,没多久就飞快地退步了。

    不仅没冷嘲热讽,甚至还主动帮忙清了个场。

    夕阳最好的时间,琅魇回头看了眼安静地兔子,抬手打开了窗帘。

    “好看吧。”很久没有捞到和爱人独处的时间,不算爱说话的琅魇都变成了小话痨。

    “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个病房居然视角这么好 不是特意安排的,我当时都要吓死了,根本没注意这些的。”

    他停在了距离云涟图三步远的位置,温柔地注视着对方的眉眼。

    “快点醒来看看吧,不然都浪费阿妈的一片心意了。”琅魇短促地笑了一声,甚至弯了弯眼睛。

    “阿妈有时候真的还挺好的,你都没看见,胡晓雾走的时候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被阿妈联手他老攻把他拎走了。”

    “现在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琅魇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着什么,然后才继续。

    “只有我们两个。”

    琅魇又重复了好几遍,好像直到现在,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这个事实一样。

    他冰蓝色的眸子颤了颤,最后还是没忍住,悄咪咪又挪近了一步,然后又一步。

    琅魇本来想坐回病床边的,但临门一脚的时候云涟图突然皱了皱眉,抬起的脚还没落地的琅魇直接像个雕塑一样僵在了原地。

    得亏不是人,不然还得累个好歹。

    琅魇坚持了很久才把手脚慢慢落回去,却是也不敢再得寸进尺了,只站在那儿看着,心里的情感和理智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远些,万一小兔醒过来,看到他在这么近的地方该应激了。

    但情感在诱惑他,告诉他应该把握好这个二人世界。

    情感和理智僵持不下,琅魇也放任这两种偏向打架,自己则是像只鸵鸟一样稳稳站在病床前,假装他的师尊也同样想他。

    然后,他就这样和云涟图再一次地对上了眼。

    眼睁睁地,琅魇看见有一滴泪从云涟图的右眼滑落,又渐渐引入发丝,不见了。

    第68章 甜蜜亲亲

    “你醒了啊?”琅魇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他猛地站起身来拉开距离,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身上还觉不觉得难受?想不想吃东西?给你订了小蛋糕和新口味的干草,我去给你 ”

    琅魇的话没有说完。

    云涟图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劲, 支撑他猛地坐起来, 一把拉住琅魇的领子, 把他往下拽了拽,然后直接 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十分轻的吻,或许都不算是吻,只是唇瓣的简单相贴。但云涟图又用得力气极大, 琅魇甚至感觉自己的舌尖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低头一看, 云涟图自己的嘴唇也被磕红了, 但他完全没有理会, 只是死死盯着琅魇看,眼睛一眨不眨。

    “我不难受。”小兔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似乎藏着说不尽的心痛。

    琅魇脑袋一转就明白了他的异样,目光柔软地不可思议, 轻轻坐到了床边, 拉着云涟图的手,撒娇一样的晃。

    “好, 师尊不难受。”他太了解云涟图了,也太知道怎样才能让云涟图心软。“但师尊要再这样下去, 我就该难受啦。”

    “我知道,师尊是心疼我~”琅魇笑得有点憨,把云涟图的手放到了自己侧脸上。

    “但我不值得心痛的, 我们客观来讲, 都是我自作孽。”他不闪不避,直直地看着云涟图的眼睛。

    “更何况, 我真的不苦。甚至我觉得,给我这个拯救你的机会,本身就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它给我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我安慰自己——看,在你那么痛苦的时候,我其实都陪着你呢。”

    **

    虽然不知道,那天琅魇的话到底是他的真实感想,还是只是用来安慰云涟图的。但在那以后,小兔子的确恢复的很快。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墨池这个赤脚大夫还是有点用的,他对云涟图身体的判断十分精准。吐血后小兔子反而更健康了一点,甚至人形的云涟图,面庞都比之前带了点莹润的光泽。

    而心理上

    丘声端着自己的小奶锅,借着厨房柜子板的反光看着排排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好大儿,在心底吸溜了一口口水。

    嘿嘿,她的好大儿,她的好cp,嘿嘿。

    真好磕!!

    小动物形态的cp固然可爱,但终究还是两个人形的靓仔谈恋爱,更能让阿妈心潮澎湃!!

    是的,人形。

    在那个冲动之下的亲吻过后,狼兔这对cp终于迈进了下一阶段,可以用人形贴贴了。

    虽然类似于亲吻这类过于亲密的举动还是不太行,但能用人形亲近,就算得上是一大质的飞跃了。

    人形都可以牵手并排坐了,离亲亲、甚至更近距离的接触,还会远吗!

    琅魇这几天都乐得满面红光的,整个人简直是从内而外的开心,哪怕是坐在那处理工作都能一个人傻笑出声。

    胡晓雾的鄙视他都能视而不见。

    废话,只有幼稚的男人才会和别人争狠斗勇,像他这种有老婆的成熟男人当然要稳重大方啦!

    笑死,都有老婆了,谁还会在乎其他呀!

    小兔子倒是没有他这么傻,不过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也总是弯弯地,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

    “本来就好看,现在心情好,我们兔兔更是漂亮的不像凡人。”丘声扛着摄像机,时不时地就想移过去照照她的宝贝儿小兔。

    “虽然本来也不像凡人,但这两天真的是 哎呀,怎么能这么好看!!好看地让人心尖颤颤!!”

    直想咬一口!

    但这话多少有点变态了,琅魇还在旁边看着丘声么法说。

    她只能猛猛给小兔拍照片,然后再猛猛把照片设置成屏幕锁屏头像等各种能炫兔兔的地方。

    人逢喜事精神爽,丘声这两天的状态也同样好到让人侧目。邢老爷子都觉得这小孩这几天格外的灵动。

    “小丘呀,怎么这么高兴呢?有对象啦?”剧组这几天总算是走上了正规,其他演员也被老爷子修理地上了一个台阶,老爷子心情好,拍摄更加丝滑,休息时间也多了起来。

    他也终于有心情,在拍摄间隙端着小茶水,滋滋溜溜地边喝边调侃小朋友。

    “不是不是,我没对象。”母胎solo的丘小声脑瓜摇得像个拨浪鼓,往后撤了撤身子,但很快又抑制不住地凑了过来。“嘿嘿,但是我有鹅子了!!”

    老爷子脸色一变,演艺人员脑洞大,刚在脑袋里开了好多个狗血版本的头,就看见了小女娃手机里的照片

    一个眼看着比小女娃还要大几岁的男娃。

    老爷子眼睛也不花了脑瓜子也不嗡嗡得了,淡定地喝了口小茶水。

    小场面,他都懂,现在的小女娃,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给别人当妈。

    邢老爷子把心放回一颗肚子里了以后才有闲心仔细看那照片,越看却越觉得既视感强,最后还是没忍住戳了戳屏幕。

    “哎,这小娃,长得是有点像你哈。”老爷子尬笑了两声,迅速引出主要目的。

    “是不有句话叫谁养的像谁,我怎么瞧着 这小娃有点像我们兔兔呢?”

    虽然说一个人长得像一只兔子是有点离谱,但这是事实。

    瞧那头发,那小眼神,那灵动的小表情,活脱脱就是他们兔兔成了精。

    丘声也没想到老爷子能冒出这么一句话,大眼珠子转了转。

    “是吗?很多网友们也这么说哎。”她笑嘻嘻地翻出自己的两个账号,对比着给老爷子看。“您之前看小兔的时候没看见嘛?很多人这样说的!”

    “哦?”老爷子来了点兴趣,带上了老花镜仔细看。

    他之前还真没留心。

    邢老爷子毕竟年龄大了,对很多新鲜事物接受的没有那么快。他之前虽然熬夜刷完了小兔所有的视频,却没太看评论区,也没有去相关搜索。

    因此,他还真不知道小兔的“团队”还运营了另一个账号,而那里有着公认的小兔成精版大美人云涟图。

    这种才是冲击力更足的,老爷子越看那照片越觉得像,甚至像个老小孩一样缠着丘声给他多讲讲这个小娃的相关事情。

    丘声之前一直没主动提,多多少少也有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作品给师长看的意思在,但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哄着老爷子给他看。

    最后,邢老爷子在得知了这么个宝藏账号后,又架起了自己的小眼镜,刷了一个通宵。

    “像啊,非常像。”第二天的老爷子黑眼圈都出来了,保温杯里的小茶水加重了三倍。

    “小丘啊,你是真的很有天份。另一方面,说句不要脸的话,你能遇到我,在这条道上也可以说是幸运了。”老爷子这话说的很诚恳。

    丘声这孩子好,又确实有灵气,他是真心实意想收徒了。

    “如果你对当导演感兴趣的话,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了。”

    丘声惶恐的一口茶水都好悬没喷出来,还没等她手忙脚乱的做出反应,老爷子下面的话就很快跟了上来。

    “小丘啊,你看咱俩都这关系了,你那账号里的那两只小狐狸,那小狗崽啥的 是不是就憋藏了,拿出来吧?”

    彳亍。

    挺好。

    怪不得想找她当徒弟,原来不是看上了她家一个,是看上了一整窝啊!

    算了算了,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不过是进组来客串几天,她都有经验了。

    其他几个崽倒是都很高兴,比如胡晓雾,他老早就跳着说想来参演了!

    之前丘声一直压着,她知道这个崽比较跳脱,又容易兴奋,生怕他一个刹不住闸弄出点惊世骇俗的事儿,但这次老爷子都亲自邀请了,她倒是也不太好继续推脱了。

    她心惊胆战地带着所有的崽出现在了片场,好在她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

    虽然这几个崽平日里总喜欢逗她,但放到了外面,那就是一个比一个的人精。

    都是多少年的老不死了不可能一点心眼子没有,都说了多少次了,丘声这个阿妈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真正的傻白甜。

    看着剧组里翻滚着的兔子、狐狸、狗子和蛇,丘声怂怂地扛着自己的摄像机缩在总导演身边,看着满片场撒欢的儿崽们,一颗心恨不得劈成八瓣用。

    又怕鹅崽被发现,又怕儿崽们欺负人,又怕儿崽们被人欺负。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古人诚不我欺。

    “哎呀小丘啊,真的是,之前还小瞧你了。”有了神奇宝贝就高兴的老爷子完全不顾小徒弟的死活,端着保温杯独自开朗。“你果然是个优秀的娃,自己的本职也干得这么出色 不过你不是兽医吗?我还以为小动物都会很怕你呢!”

    “也怕,也怕 ”丘声心虚地抹汗,生怕老爷子一高兴就让她去表演一个驯兽了,好在老导演还没有那么离谱,他只是在思考另一个事情。

    “小丘啊,你之前提过,云涟图那个号也是你运营的,真的假的?”老导演一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就容易有点磨叨。

    “不是不信你啊,就是吧 我想跟你商量商量,你那个儿子,他有没有兴趣来娱乐圈啊?”

    第69章 小兔抱着小兔

    实话实说, 邢导演并不是第一个对云涟图发出邀请的人。

    和小兔不同,虽然小兔子也的的确确萌地人神共愤,但除了老爷子这种比较特殊的题材以外, 其他的人, 谁会有事儿没事儿想让一只兔子进娱乐圈啊!

    可云涟图不一样啊!!

    要知道他本身是个人, 还是个好看到人神共愤的大美人!更何况他本身就在拍摄短剧,而甚至这个短剧里还有个影帝胡晓雾!

    怎么看都像是要一步跨进娱乐圈的节奏嘛!

    可看起来像是要跨进,却又迟迟没有进来,无论到底是因为什么, 都总会有不死心的人, 觉得这是机会!可以争取争取的!

    别的不说, 琅魇的助理可是知道, 他们那个账号里的签约邀请有多么源源不断的。

    但云涟图也是真的不想进入娱乐圈,无论是他之前不了解的时候, 还是像现在他有经验,了解了以后。

    没什么好不好, 就是不合适而已。

    也正因如此, 丘声对外的态度一向十分坚决,不加入就是不加入。

    可是邢老爷子不一样。

    除了他慧眼识小兔这个事实以外, 他现在还成了丘声的半拉师父。

    更何况,他还

    “小兔子啊, 你说,为什么那个漂亮哥哥就是不愿意来演我的电影呢?”邢老爷子那么大一坨,硬是蹲在丁点大的小兔旁边, 长寿眉往下耷拉着, 夹着嗓子对着小兔温声细语地哄着,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是我的剧本不好吗?我可以改的啊!他真的太像我们小兔宝宝了, 看到了他以外,我再看别人,都觉得配不上我们小兔。”老爷子举着手机,上面放着云涟图的照片,一个劲在小兔眼前晃。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小兔小兔,你劝劝这个哥哥呗,就当是帮帮爷爷我了!”

    小兔 小兔不想劝。

    但小兔快要顶不住了。

    虽然从实际年龄来看,他的确比邢老爷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出去,但外貌上看来不是啊!

    退一步,就不说年龄,任谁天天这样可怜兮兮的求你,你都受不了。

    更何况小兔还那么心软。

    “要不就,先问问老爷子到底想做什么。”琅魇牵着自己师尊的手,一锤定音。

    他老早就看出来师尊的犹豫了,决定帮忙推一下。

    “看看那个角色戏份什么的重不重,如果合适,我们也不是就不能帮忙。”小狼崽子话口留的很足,笑意盈盈地。

    云涟图也跟着点了点头,他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有点担心丘声。

    他们的两个账号毕竟都是丘声运营的,之前他们说不要演戏的风,也基本都是丘声去传播的,眼下又要反悔,会不会让丘声难做?

    丘声猜到了小兔子的心思,哈哈笑着挼了挼小兔的脑袋瓜,表示他完全不用担心,她可以处理好的。

    阿妈会解决好一切问题,兔兔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事实上丘声也的确可以处理好。

    在邢导演再几次提起这件事情以后,丘声拿捏了一个很不错的时机,代表云涟图同意了。

    当然也强调了只是帮忙,戏份很少。邢老爷子也同样同意。

    毕竟这本来就是他作废了的一个设定而已,这个吼的化形有了固然惊艳,但如果没有,他宁愿删掉,也不想让不合适的人毁掉。

    本来在看到那么有灵性的兔兔以后,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吼的人形了呢,没想到会见到一个这么合适的云涟图。

    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少有点蠢蠢欲动。

    “你放心,戏份是真的很少很少,本来就是个线索形人物,几个镜头足矣。”老爷子握着云涟图的手一个劲的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小兔子好脾气地跟着晃,表示自己绝对配合。

    确实是十分配合,就是配合的有点太好了。

    老爷子被催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镜头,吩咐工作人员去把定妆照发布一下。

    虽然一般来讲,这种小角色都不会特意发布定妆照的。奈何老爷子任性,这角色可是他精心图谋来的意外之喜,怎么可能不大张旗鼓的宣传一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定妆照,很快就在网上引起了近乎沸腾的讨论度。

    【啊啊啊寡人早就说了!!爱妃是兔兔变得!!!】

    【把楼上叉出去!!!我们兔兔怎么成了你的爱妃了!!】

    【啊啊啊一刻都没有为前几天的视频而哀悼,迎面而来的是钮祜禄兔兔!!】

    【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我眼泪都出来了,谁懂,前两天看小视频哭一次,这次看到了兔兔的定妆照又哭一次】

    【只有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吗?这美人真的是兔兔变的吧?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这的确算是第一次,明面上有人去把云涟图和兔兔光明正大的联系在一起。

    之前那些暗戳戳玩成精梗的粉丝们集体上头,一个个疯了一样把两个版本小兔的照片拼在一起全网传播。

    传着传着,还真有人开始发出不科学的疑问。

    ——“你别说,真别说,这白发美人,不会真是兔子成了精吧?”

    还有好事儿的,真的跑到了两个账号下面的评论区里刷屏留言,哪怕从来没有被回复过也乐此不疲。

    更甚把这种不回复当成了心虚,虽然其他那百分之九十五的正常人都认为是他们在无理取闹。

    两天后,兔兔小日常更新了一波炸裂的。

    背景依旧是他们已经熟悉了的片场,镜头里的兔兔也还是那么灵动、溜光水滑,只是,抱着兔兔的人却变了。

    那只手仿佛薄胎易碎的上好瓷器,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泛着玉色,纤细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又在指尖关节处透出淡淡的粉。

    绝不是阿妈的小胖手。

    是云涟图!!!

    哪怕大美人没有全身出镜,但这个打脸效果也依然好得无以复加。

    这又不是二刺猿世界,他们已经真真正正的同时出镜了,兔子精一说就是实打实的天方夜谭!

    只有琅魇躲在阿妈身后,对着两个老婆流口水。

    是的,云涟图怀里抱着的,正是之前一直陪伴琅魇的、自己的身体。

    那是他的身体,也可以说是他部分力量的实体化。他之前把这个身体融进了自己,但硬要分出来,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之前没必要。但眼下不仅需要纠正一下网上愈演愈烈的猜测,而且过几天也确实需要一起拍戏了,他提前适应一下,同时操纵两个身体,也没什么不好。

    同样激动的人还有邢导演。

    他看着抱着小兔的云涟图,激动地血压都直顶脑门。

    什么叫梦中情兔!这就是梦中情兔!

    他今年能遇到丘声这小孩简直走了大运了!这孩子真是一个简单的兽医吗?怕不是祖上有传承吧?不然怎么能养的任何一只动物都这么有灵性!

    丘声: 谢邀,主要靠孩子们自己努力。

    又过了两三天,等其他几个崽也习惯了进组的生活,丘声终于腾出空来纠集人手,开始了最后两个世界的筹备工作。

    说实话,不好拍。

    甚至比最后一世还不好拍。

    最后一世虽然也包含一部分解谜,但更多的,是交代事情的果,而事情的因,却大多还蒙着一层雾。

    而这些因,就是前两世种下的。

    “好难啊!”丘声又开始薅自己的头发了,咬着钢笔头一个劲的发癫。“怎么能这么难!怎么能这么步步是坎!!”

    小兔过来给她端果盘,有点心疼的揉了揉丘声乱七八糟鸡窝一样的头发。

    本来就少,可别再揪了。

    “呜呜呜阿崽,好难啊!”丘声病急乱投医,一把圈住了兔兔的细腰贴了过去。“为什么呢,当初的我为什么那么傻批呢?”

    “前两世的内容虽然有细微差别,但是大体相同,真的按部就班拍出来绝对会无聊,可是当年的事情又是在这两世之间各有原因 ”

    听着确实挺难。

    可惜云涟图爱莫能助,只能理理丘声的鬓发,再给她拿点几乎有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大樱桃哄她开心。

    丘声擦擦眼泪,翻翻之前的评论区,爬起来继续了。

    最后一世那个视频的反响很好,虽然依然有觉得她无脑虐的声音,但现在落在丘声耳朵里,法尔让她觉得,这是对她的肯定。

    而剩下的大部分评论里,一半在呜呜呜的心疼小兔,心疼狼崽子,另一半开始归纳总结以前出现过的所有线索,一一对照。

    都看得出来,是要尾声了。

    期待越高压力越大,但压力也能转换成动力,驱策着丘声从各方面努力,去给最后的答案一个完美亮相。

    事实证明,丘声也的确是那种,会在压力中爆发小宇宙的人。

    她在剧组边学边琢磨,白天晚上都疯狂思考该怎么安排最后的剧情,终于,在她打磨了无数次以后,最后结局的开始,比他们所有人想象到的,都要惊艳得多。

    第70章 最后两个世界

    世人皆知, 太阳从东方升起。

    但在西方的不老山上,却有着比太阳还要温暖普照的仙人。

    **

    “哎呀,你慢点跑!”一个清脆中又带着点娇俏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着, 声音的主人则是一个火红火红的小狐狸团子, 像一团火焰一样在林中奔跑跳跃。

    仔细看, 小狐狸团子前面还有一个雪白雪白的小团子,离远了看就是一个小白点,速度倒是奇快,小腿一蹬就蹿出去好远, 仿佛一个疯狂的糯米糍。

    “云!涟!图!”胡晓雾跟着一路连滚带跑的, 这会儿都累得有点岔了气了, 四条腿一摊, 气急败坏地喊。“喊了你多少句了没听见啊!跑那么快你赶着去投胎吗!”

    带着灵力的一声喊,总算让那只奔跑着的糯米糍刹了车, 四只小短腿加上小肚皮在地上滑出五道车辙,慢悠悠走了回去。

    “说说呗,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胡晓雾一边喘着气, 一边掏出灵果啃了两口。“一大早就把我拎出来一顿神跑,我昨晚都没睡好, 你看我尾巴都不亮堂了 ”

    “不是说了嘛,我听见声音了。”小兔抬起爪整理了一下皮毛, 三瓣嘴抿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而且我确定我的方向没错,越近,我越能听见那个孩子的声音。”

    “ 行, 你开心就好。”胡晓雾累得连白眼都懒得翻。趴在那儿直喘粗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小孩, 但是,算了。”

    跑都跑了。

    本来还就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跟着跑的。

    云涟图本来没想叫胡晓雾跟着他一起, 上辈子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发现的琅魇。

    但上辈子,他们是因为宗门有难,急召他们回归,他在往回狂奔的时候遇见的琅魇。

    而这一世,他提前预知了危险,自然早早就把风险解除,而也正因为宗门平安无事,胡晓雾才会总去找他结伴出行。

    也就这样刚刚好撞上了云涟图要去回收琅魇的日子。

    小兔劝解无果,只能带着小狐狸一起夺路狂奔。

    好在他时间留的充足,哪怕后来胡晓雾摆烂了很多次,小兔子也依旧在命定的时刻赶到了琅魇宝宝所在的位置。

    【罡风大作,凛冽的风刀子一样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云涟图化出了自己目前可以做到的最重的量级,才能勉强在这风里站稳。

    乌云蔽日,没有被吹散,反而被搅在风里,遮天蔽地地把这一方小世界笼罩成可怖的深渊,小兔子伸手扣住了身边的石壁,早该金刚不坏的身体却瞬间留下了五个血印。

    还要 往里进吗?

    云涟图心里也多少有点打退堂鼓,且不说这地方多么凶险,更何况宗门也还需要他的回归。

    可是

    稚嫩的婴儿哭啼求救一样,一声接着一声传进他的耳朵,而且随着他的靠近,又渐渐微弱了下去。

    那孩子快要坚持不住了。

    不能见死不救。

    云涟图权衡不过片刻,一咬牙,用力蹬地,继续快速地往里奔去。

    再半柱香,就再半柱香的时间,再看不见那个孩子,就别怪他冷漠无情了。

    若是平日里他定然会不找到不罢休,但现在,他还需要回去救宗门。

    好在这个孩子和他是有缘分的。

    就在云涟图即将放弃的前一刻,一直愈发糟糕的环境却突然和缓,不见天日的阴暗变成了艳阳高照,割的人遍体鳞伤的风也变成了和煦的春风。

    万物复苏,鸟语花香,空气中弥漫着奇花异草的香气,几个呼吸之间,云涟图之前身上受过的伤尽皆痊愈,更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都更精进了一点。

    这变故让云涟图本就溜圆的眼睛更大了一点,但时间紧急,他来不及思考太多,飞身掠到了婴儿哭声的来源,简单查看了一下婴儿的状况,把孩子往衣服里一裹,回身继续跑了。】

    这一世和云涟图记忆里倒是不相同了。

    一直快走到当年碰面的那个小山谷,周围的环境都是风平浪静的晴朗,小兔子一边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一边稍微活动了一下一直捏着决的手指。

    他自己受伤倒是不怕,反正前一世也伤过的,但是狐狸特地陪他过来,要是伤到这傻狐狸就不好了。

    不过,他现在都能肉眼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了,说明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

    但小兔子也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到他安安稳稳的把爱人再次抱进怀里,这才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样也好。

    或许 是琅魇做了什么?

    云涟图轻轻戳了戳歪在他怀里睡觉的幼崽。

    琅魇前一世毕竟也修到了大乘境,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这一次轮回重生,虽然记忆被封,但大能时期留下了些许本能,也是有可能的。

    好厉害呢,阿魇。

    胡晓雾并没有靠的太近,只很有分寸地等在了一边,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他远远地看着兔子揣着什么走了过来,还以为是找到了什么大机缘,没想到是个小孩。

    “这啥啊?”小狐狸蹦来蹦去,家乡口音都带出来了。“你捡个孩子干啥?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要自己养孩子??”

    “ 你才是黄花大闺女。” 小兔子自己也有点脸红。

    这对话前世也发生过,但那时候的他心思纯洁坦荡,完全没觉得自己捡个看着顺眼的孩子回去养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一世不一样。

    琅魇的记忆被封,可他的并没有。

    他可是知道,自己怀里的不适什么孩子,而是 他的爱人。

    哎呀,这可真是。也不知道琅魇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小兔又戳了戳怀里小娃的脸蛋,自己的耳朵尖也红透了。

    养孩子不是一个容易的事儿,但如果你的小孩非常乖巧,而且又是你之前养过一次的话,你就会觉得,养孩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而且,云涟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滤镜带的太足,他反而觉得,这一世的琅魇,好像比前世的琅魇还要可爱一点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和他,不是太亲近。

    “阿魇阿魇,你筑基了,怎么没有告诉我啊。”云涟图坐在琅魇的床边,有点心疼地给他上药。

    这五年的陪伴里,云涟图已经完全找到了上辈子,他们最初始时候的相处模式,心态也完全切换回了养孩子的心态。

    只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和他的认知,他也难免对这个孩子有一丢丢独占欲。

    “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非要你拜我为师,但既然你是我捡到的孩子,你可以适当依赖我的呀。”云涟图是真的不明白。

    琅魇这个孩子,的确是很独立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但是 不一样。

    【“哎呀!筑基而已,一点点小伤啦,根本不痛的!”小孩翘着腿,小脸仰着,故作镇定,却又忍不住小得意的样子看得人忍俊不禁。“再说了,你不是忙么 我寻思给你个惊喜。”】

    “真的不用,一点小伤而已。”还是一样的人,琅魇眨巴着冰蓝色的眼睛自下而上看着云涟图,嘴角扬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云涟图看出一股拒绝的意味。

    “啊。”握着伤药的手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没有举起来。

    小兔子勉强笑了笑,抬手把疗伤药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最终还是抬手,揉了揉琅魇的额发。“有需要的话可以和我说,当然,和其他人说也行,咱们宗门很友好的,你还是个孩子呢,没必要什么都一个人扛。”

    小兔子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五岁的孩子,一瞬间露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五岁的笑。

    挺有意思。

    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白色背影,琅魇歪身躺在床上,舔了舔自己的小尖牙。

    他倒是没看出来,自己这个师伯居然还有这样绿茶的一面。

    这个什么云涟图,明明上辈子在他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甚至如果不是这辈子,他屡屡破坏自己的计划,琅魇都有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可这次,他居然从初遇开始,就屡屡破坏自己和师尊相恋。

    最开始琅魇的确被封住了记忆,但就在三天前的筑基成功后,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师尊,想起来了上一世,想起来这一世 他是终于要好好和自己的爱人谈一次恋爱的。

    可是,因为这个云涟图,他哪怕没有记忆,都要设下的完美开局已经被毁了。

    现在,整个宗门都知道,他是云涟图捡回来的小孩,是云涟图一直带着的小孩。而他的爱人则根本不和他说话。

    甚至见面,也只会笑着点点头,说一声“师侄早啊。”

    师侄。

    去他妈的师侄。

    琅魇咬牙,阴恻恻地想——

    我明明是你老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