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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第 111 章

    张元乾看向蒋星重。方才当将军说?由一名女子做镇勇军主帅时, 他是一万个难以理解。可是现在,张元乾虽还有怀疑,却已有几分?明白陛下做这个决定?的缘由。

    并非因?她是皇后,而是因?为, 她是京营提督。

    在他们当兵的圈子里, 京营勇卫营的荒唐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而且这一荒唐,就是很多年。几任提督都只是空悬其名, 几乎无法整治,直到勇卫营彻底荒废,成为废兵废卒的贪养之地。

    但?是自皇后继任京营提督以来, 勇卫营已是一改旧貌, 焕然新生?。

    但?京营毕竟无法同镇勇军相?比,不知皇后,是否能做好这个主帅。但?有其京营提督履历在前,张元乾愿意尽全力配合皇后, 能否坐稳主帅之位,就看皇后个人能力了。

    念及此,张元乾行礼,恭敬道:“臣定?尽心竭力, 辅佐皇后!”

    蒋星重笑而点头,神?色不卑不亢,对张元乾道:“那接下来的日子,就劳烦张守备照看。”

    蒋道明见已经帮女儿交代完毕, 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完, 便对蒋星重道:“那爹这便走了,你且竭尽全力, 莫要辜负陛下重托。”

    蒋星重冲蒋道明笑道:“我有明威将军这般好的老师,自是不会给将军您拖后腿。”

    一句话夸了两个人,蒋道明不由失笑,躲开自己姑娘目光,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

    蒋道明伸手拍拍蒋星重肩上?铠甲,没再多说?,只冲她点了点头,跟着便转身离开。

    目送蒋道明的身影消失不见,蒋星重对张元乾道:“将士既在习武操练,那便安排我同将士一道,无须特殊对待。守备暂且称我为蒋阿满便是。”

    张元乾点头应下,便对蒋星重道:“皇后娘娘随我来。”

    张元乾带着蒋星重回到点将台,随后朝最后一排指了个空位,对蒋星重道:“蒋阿满,你且去那边,跟随将士们操练。”

    蒋星重依言离去。

    前排的将士们自是看到了蒋星重,目光不自觉跟着她走,神?色间充满疑惑。

    这小将容貌清秀,虽身姿挺拔,步伐刚劲,可身形实在是过?于?单薄矮小,阴里阴气,像个姑娘。身上?又着锁子甲,虽无品级象征的纹饰,但?重工精致,多为王孙贵族府上?的公子哥穿戴。

    只观察几眼,众将士便对蒋星重有了个初步定?论。想来是哪家贵人府上?不成器的公子,走关系送进镇勇军镀金来了。

    前头几位将士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蒋星重跟着镇勇军操练,练了足足一个时辰,点将台上?的张守备方才叫停。

    张元乾远远看向蒋星重,不知是不是该将她公开介绍给将士们。蒋星重明白他的意思,只冲他挥了下手,示意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张元乾了然,朗声道:“解散!”

    将士们闻言解散,场上?一时闲散下来,将士们随意走动。蒋星重瞄准兵器架,看见上?头各式各样的冷兵器,便走上?前。不知军营里真正?上?阵杀敌用的兵器是个什?么手感,和?自己习武常用的一样不一样,感受下去。

    张元乾从点将台上?下来,正?准备回帐,去给蒋星重准备单独的营帐,怎知却被?前头的几位将士拦下,他们围上?前好奇地问道:“守备大人,方才那个娘娘腔是什?么人?”

    张元乾远远看了蒋星重一眼,对围过?来的众将士道:“是明威将军故交之子,送来镇勇军历练的。”

    说?罢,张元乾念及方才的叮嘱,便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见张元乾走了,其中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士,操着大嗓门,极为不屑道:“老子就说?嘛,是靠关系送进咱们营里镀金的。”

    又一位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士,眼神?间满是不屑,编排道:“大昭最强的,当属咱们镇勇军,这些王孙贵戚,到底是闻着味儿来了。”

    又有一位将士斥道:“镇勇军的功勋,哪个不是兄弟们一刀一剑货真价实杀出来的!当咱们镇勇军是什?么地方,竟想着来蹭咱们刀口舔血的换来的功勋。”

    又一位面上?干净无须,但?肤色黝黑,目光炯炯的将士,笑着提议道:“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我瞧着就不顺眼。兄弟们,咱哥几个去逗逗他?”

    众将士面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可就在这时,那位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士道:“到底是明威将军送来的人,咱们还是别给将军添麻烦的好。”

    那面上?无须的将士闻言,笑道:“怕什?么?咱又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做什?么非得起?正?面冲突?笑嘻嘻捅刀子的活各位是不会吗?”

    众人闻言立时会意,朗声大笑起?来,那魁梧爽朗的将士,指着那无须将士笑道:“就属你小子损。”

    众将士商量妥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便朝蒋星重走去。

    蒋星重浑然不觉,正?在一样样地试兵器架上?的兵器。

    就在她拿着盾牌比划的时候,忽觉一片巨大的阴影遮盖过?来,挡住了阳光,眼前一下黑了。

    蒋星重不解转头,刚一转头就被?吓一跳,正?见一群高大魁梧的将士,围着她站了一圈。他们个个都是如父亲般的大高个,围着蒋星重这么一站,影子全然将蒋星重笼罩起?来,密不透光。她一个人站在中间,显得是那般的弱小可怜。

    蒋星重仰头看着他们,不由眨巴眨巴眼睛。不愧是镇勇军,好强的压迫感!

    蒋星重不解道:“诸位是?”

    那面上?无须的将士,先行行礼道:“在下高孝义,镇勇军把总。”

    那剑眉星目的将士跟着行礼道:“在下常文英,镇勇军副把总。”

    那魁梧爽朗的将士,亦行礼,中气十足道:“鲁仲,总旗。”

    剩下几位将士,也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在军中的职务,都没头三个官职高。

    蒋星重见他们没恶意,便一一回礼,道:“在下蒋阿满,前来镇勇军历练,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鲁仲大笑着道:“好说?!好说?!”

    常文英看着蒋星重手里的盾牌,问道:“蒋兄弟这是在挑趁手的兵器?”

    蒋星重如实答道:“我这是第一次来军营,想知道上?战场用的兵器,是不是和?我平时用的一样。”

    常文英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往常都用什?么兵器?”

    蒋星重回道:“雁翎刀,枪。”

    听蒋星重这般说?,高孝义立时计上?心头,走向一把长?.枪,一把将其握住,将其从兵器夹上?抽出,对蒋星重道:“蒋兄弟试试这把。”

    说?着,高孝义便直接将枪横过?来,故意使了点力道,褪去了蒋星重怀里。

    这是镇勇军最重的枪,足有四十五斤。这细胳膊细腿的,这使了力扔出去的一下,足以叫他摔个屁墩儿。

    这一瞬,众将士含笑看向蒋星重,个个眸中神?色充满期待。

    怎料下一瞬,蒋星重伸出右手,一把将长?.枪握住。

    她依旧身子挺拔地站着,脚步扎实,身姿稳当。便是连横在手中,那四十五斤沉的枪,都稳稳地横在空中,连半分?摆动都没有。

    众将士明显眨眼抬头,眼里流出些许诧异。

    蒋星重握着枪手心翻上?,枪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复又平稳地横住。她掂了掂手里的枪,目光从枪身上?扫过?,点头笑道:“和?我平时所用,并无太大差别。”好像比阿爹给她用的那把还轻一点点。

    蒋星重丝毫没有觉察到众人的异样,抬眼笑问道:“营里的枪都这重量吗?”

    高孝义笑了笑,只回道:“这是最沉的一批。”

    蒋星重挑眉,复又看向手里的枪,唇边有了笑意。看来阿爹给她用的兵器都是精挑细选,比镇勇军中的枪稍沉一点,如今叫她轻松驾驭。

    一旁的鲁仲笑道:“小兄弟,这臂力可以啊。”

    说?着,鲁仲后退一步,对蒋星重道:“若不然来跟哥哥比试比试?”

    蒋星重面上?出现跃跃欲试的笑意,果断道:“好啊!”

    众将士闻言,立时后退几步,给他们二人腾出了场地。众人面上?皆挂上?期待的神?色。鲁仲生?的魁梧,臂力是营中最大的,单臂可举一百五十斤的粮食。希望这位小兄弟,能招架得住。

    蒋星重问道:“赤手空拳,还是使用兵器?”

    鲁仲抬手道:“你选。”

    蒋星重看了看手中的枪,心想这段时日正?好在练枪,倒不如就用枪和?不同的人交手试试,许是能精进些。

    蒋星重道:“那就用枪吧。”

    高孝义闻言,立时走去兵器架,也给鲁仲去了一把枪,朝他扔去,“鲁哥,接着!”

    鲁仲抬手接住了枪,随后看向蒋星重。

    二人相?互行礼,起?身的瞬间,鲁仲霎时便提枪朝蒋星重刺去。

    蒋星重神?色一凛,后撤一步,同时送出立在手中的枪,挡下一击。鲁仲迅速撤枪,跟着朝蒋星重刺去,蒋星重连忙阻挡。怎料这竟是一个假动作?,看她做出抵挡动作?时,鲁仲忽地撤枪,变换路数,下一瞬便当头劈下。

    蒋星重一惊,连忙横枪在手,上?举阻挡。

    “铛”一声清脆的重响,鲁仲的枪狠狠砸在蒋星重枪身上?。与此同时,蒋星重诧异看向鲁仲。她双手被?震得发疼,心间连连惊呼,这人好大的力气!

    蒋星重一声呼喝,用力将鲁仲的枪推了出去,跟着上?进一步,敏捷侧身,一点寒芒便朝鲁仲腰间刺去。下一瞬,她便被?鲁仲回枪挡住。

    蒋星重本也没指望这一枪能刺中鲁仲。方才她接下的那一枪,鲁仲的臂力着实叫她心惊。

    她心知像对付哥哥和?父亲一样打?持久,定?是打?不过?鲁仲这等?远超寻常男子气力的男子,必是得智取了!

    第112章 第 112 章

    蒋星重一招打乱了鲁仲的进攻, 随即抬手,大喝一声,“停!”

    鲁仲不解,随即朗声笑道?:“哈哈哈, 小兄弟, 是哥哥忘了收力。怎么, 你怕了?”

    蒋星重笑道?:“不是怕了。只是方才?交手,见识到哥哥的气力, 手上这把枪,怕是不成。”

    说着,蒋星重重新走向兵器架, 一番挑选之后, 选了把最轻的枪,重新走上了场。

    一旁的常文英笑道?:“小兄弟,鲁总旗可是咱营里数一数二的大力士,你这枪……选轻了吧?”

    蒋星重却看着鲁仲, 笑道?:“不轻,这把正?好?。”

    随后蒋星重对鲁仲道?:“鲁总旗,得罪了。”

    说罢,蒋星重提枪便上。手上兵器轻了很多, 蒋星重的招式自是快了很多。

    刚开始,鲁仲还面色松弛,可没打一会儿,鲁仲的神色便明显慌乱了起?来。这小兄弟这会的招式, 招招宛若迅雷疾风, 打得他是眼花缭乱。这头?刚接住一招,尚未来得及发力, 她又?回转枪身,另一招便已?逼至近前。

    鲁仲这下是有些慌了,他纵然力大,可现在在这位小兄弟的快招之下,全然没了发挥的余地。

    蒋星重见自己逐渐占了上风,唇边隐隐有了笑意。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鲁仲纵然力大,体型也占优势。可他这样?的进攻方式,缺点却在速度上。她换了把更轻的武器,果然便逼得鲁仲没了发挥优势的机会。

    如此一来,蒋星重信心更足。且这一会儿交手,蒋星重基本已?分析出鲁仲的招式路数,她便不再拖延,改为全力进攻。

    一时间,那?枪在蒋星重手中近乎被玩出花来,每一招都留下数道?残影。她的脚下,还在不断变换走步,鲁仲的进攻尽皆被她小巧的身躯轻易躲闪。

    完美的闪避,漂亮的枪法,恰到好?处的出招……观战的高?孝义、常文英还有其他几位将士,眼睛都看直了,完全沉浸在了蒋星重和鲁仲的这场比武中。

    这当真是一场极具观赏性的战斗。

    而蒋星重的一切招式落在鲁仲眼中,变成了格外吃力的阻挡,他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他几乎无法从?那?些枪身划过?留下的残影中分辨出真正?的枪在哪里,甚至来不及分析蒋星重的出招,无法进行预判。

    直到蒋星重的枪身落在身上,清晰的痛感传来,鲁仲这下是真的慌了。和他往常交手的兄弟相比,眼前这位蒋兄弟的出招,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灵巧。她比之寻常男子娇小的身姿,此刻竟是尽皆被她转化?为优势。

    鲁仲心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念头?起?落的瞬间,眼前的蒋星重忽地停住。

    鲁仲一看这是个机会,正?欲抓住机会上前进攻,可他刚往前一步,却忽觉腰上挡着一物。

    低头?一看,正?是蒋星重腰间悬挂的雁翎刀,此刻刀刃已?经出鞘,蒋星重反手握着刀,刀背就抵在他的腰上。

    鲁仲怔住,诧异看向蒋星重。

    人群中霎时格外的安静,所有观战的人,都沉浸在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中,尚未回过?神来。

    好?半晌,蒋星重唇边划过?一个笑意,对鲁仲道?:“鲁总旗,承让了。”

    下一瞬,周围观战的将士群中,忽地爆发出一声“好?!”,跟着便是雷霆般的掌声。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蒋星重收了刀,重新将雁翎刀插回刀鞘中。鲁仲震惊的神色,这才?逐渐恢复平静,他久凝望着蒋星重,眼里透着些许不甘。好?半晌,他这股不甘方才?散去,转而化?作真心实意地欣赏,点头?道?:“好?,小兄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一旁的高?孝义和常文英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喜,还有对方眼里的愧疚。

    蒋星重笑着对鲁仲道?:“鲁总旗莫要夸我。方才?交手,总旗的气力和武艺,当真令小弟钦佩!若按寻常打法,我绝不是总旗的对手。无奈,只好?使了点小花招,同总旗对战时,以速度乱了总旗的眼。”

    说来也是惭愧,阿爹教她的都是实战技巧。可方才?为了赢鲁仲,她用了前世习武那?几年?,为着好?看才?学的一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那?些招式主打美观,但是在和鲁仲这样?的对手对战时,却可以乱其眼。

    一旁的高?孝义上前一步,朗声笑道?:“战场上可不管你用的是花招还是草招。只要能赢下敌人,能保住性命,那?便是好?招!”

    常文英亦对道?:“蒋兄弟见势不妙,便即刻换了对战方式。足可见判断形势和找到解决办法都很迅速,是有头?脑的。打仗不是儿戏,一味鲁莽,未必能赢。”

    这二位这番话一出,蒋星重立时眼中冒光,好?似找到了知己,忙道?:“我一直也是这般认为的!上阵杀敌,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能赢。只要能赢,什?么法子不能用?应当迅速判断局势,灵活多变。”

    这一刻,蒋星重心中忽地升起?浓烈的归属感。她从未遇上过这么多同自己想法相同的人。就好?似辗转许久,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蒋星重心情极好?,不由朗笑起?来。常文英看着她爽朗的笑意,不由称赞道?:“小兄弟方才?和鲁总旗的过?招,当真看得人赏心悦目。”

    蒋星重也不由看向鲁仲,由衷称赞道?:“鲁总旗亦是武艺出众,方才?同鲁总旗的比武,当真痛快!”

    鲁仲这回是真的服气,他道?:“蒋小兄弟看着弱不禁风,像个姑娘。但这实力,确实令我敬佩。”

    说着,鲁仲行礼,道?:“方才?失礼,还请小兄弟莫要见怪。”

    蒋星重不知他为何这般说,只摆摆手道?:“痛快还来不及,怎会见怪?”

    鲁仲见状,打着嗓门冲众人喝道?:“听到没有?这小兄弟不仅能力强,心胸还宽广。管他什?么来历,只要能力配得上我镇勇军,自是可做咱们兄弟。”

    这话中之意明显,日后莫要再嫌弃蒋星重是权贵走后门进来的,只要能力匹配,他们自也是容人的。

    蒋星重却全然没意识到,几位将士看似粗犷却巧妙的一番话语中,她的地位已?悄然发现了转变。

    高?孝义道?:“方才?见小兄弟和鲁总旗比武,看得我手痒痒,小兄弟,咱也过?过?手?”

    蒋星重求之不得,兴奋挑眉道?:“来!”

    见他们这边比武比了起?来,一时间便吸引更多的将士围了过?来。参与比武和观战的将士越来越多。好?多人都看得手痒痒,一时间好?多人都起?了比武的心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蒋星重这辈子还从?未比武比得这么痛快过?。和父亲打是吃力,边学边打,能力虽然在不断提升,但是从?头?到尾都是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和哥哥就打了一场,而且哥哥是家里人,日日相见,太过?熟悉,赢了也没有成就感。

    但是今日和将士们的比武就不同了,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他们武功路数不仅各有各的风格,且每个人善用的兵器都不一样?。

    这一日,除了晌午和晚上吃饭,蒋星重便一直在场中和将士们比武。她自是也没有一直打,中间也看了好?几场别的将士之间的比武。大家伙不仅开心,而且在相互切磋间,蒋星重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张元乾上午时还时不时出来看看,但见蒋星重和将士们相处融洽,便放心了很多,下午基本上就没有再怎么管蒋星重。

    而蒋星重,这一日下来,已?是和很多将士都混熟了。她的武艺,自也是这般顺理成章地,赢得了大家伙的认可。至晚间准备养息时,蒋星重已?和鲁仲、常文英、高?孝义等人称兄道?弟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蒋星重和将士 们同吃同住,除了睡觉沐浴不在一起?,其他时候,基本和将士们混在一处。

    她始终记得来镇勇军前的那?日清晨,父亲嘱咐。切实将身边的将士们放在了心上。

    得知有将士家中老母生病,忧心忡忡,蒋星重便送信回去给?谢祯,叫他安排太医去给?将士家人诊治。听到有将士抱怨鞋子更换得太慢,常有鞋子磨破底,却无鞋更换的情况。蒋星重便将此问题报上兵部,几日之内,兵部便更改了提供给?将士们鞋子的数量和频次。

    起?初还有些人不满蒋星重靠着出身就这般入了镇勇军,但当蒋星重的身份,切实给?他们换来利益时,那?些人心中的些许不满,到底也是彻底消散。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这出身好?,人脉广,不见得都是些无能之辈,只要个人有能力,这些完全可以转换为优势。

    经过?小一个月的相处,蒋星重完完全全和镇勇军的将士们打成一片。能力得到了认可,同时她那?些招揽人心的做法,也叫她和将士们的连接更加紧密。

    就在蒋星重在镇勇军待满一个月的时候,这日下午,张元乾忽地遣人来叫她。蒋星重去了张元乾的营帐中,却见蒋道?明坐在一旁。

    蒋星重惊喜道?:“阿爹,你来了?”

    蒋道?明点头?,随后起?身道?:“接你回府,封后大典定在三日后,你该回去了。”

    蒋星重蓦然想起?谢祯,心狠狠一紧,跟着便觉耳根子发烫。

    蒋星重神色明显的变化?,张元乾怎会瞧不出来,不由低眉,咬住了下唇。看来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很喜欢紫禁城里的陛下嘛。

    蒋星重道?:“那?,那?走吧。”

    说罢,蒋道?明跟张元乾说了一声,便带着蒋星重一同离开。

    蒋星重前脚刚走,鲁仲、高?孝义、常文英三人便钻进了张元乾帐中。三人面上皆是不舍,鲁仲急急质问道?:“方才?见铭文将军将阿满接走了?她历练结束了?以后回不回镇勇军任职?”

    高?孝义和常文英,亦是神色紧张地盯着张元乾。

    张元乾看着他们三人这般不舍,不由失笑。鲁仲催促道?:“快说啊,外头?好?些兄弟等着我们回话。”

    张元乾笑笑,对三人道?:“她还会回来。”

    鲁仲等人松了口气,而就在这时,高?孝义对张元乾道?:“守备,有些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张元乾道?:“你说。”

    高?孝义道?:“阿满怎么不和我们住一个营帐?每次沐浴喊她也不去,小解也不去。”

    “对对对……”一旁的鲁仲接话道?:“前些日子天气还热,那?日下午大太阳晒着,大家伙都把上衣脱了,赤着膀子练功,可她还是穿得严严实实。那?汗珠子都满脸了,也不见她脱。”

    张元乾心中明白,皇后下次回来,便是镇勇军主帅。好?几次同皇后私下聊天,她都说,她最崇敬的人是秦韶瑛。而且她还说,等将士们都接受她了,她还是想以女子身份做主帅。

    念及此,张元乾对三人道?:“因为,她本就是女子。但是目前,你们三人,须得守口如瓶。”

    第113章 第 113 章

    话音落, 鲁仲、高孝义、常文英三人彻底怔住。

    营帐中?霎时没?了?声音,安静到连风拂起营帐门帘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张元乾就这般看着?眼?前的三人,随后一声笑,敛袍坐下。

    好半晌, 鲁仲方才道:“头回见阿满的时候, 我就觉得她生得更外秀气。”

    高孝义亦道:“对, 身?姿虽有习武之人的挺拔,可身?量就是比寻常男子小很多。”

    常文英亦咂摸着?道:“所以她一来?, 就一直是单独住一个营帐。无论同我们?关系多好,咱勾肩搭背地去?小解,叫她也从来?不去?。”

    听?常文英这般说, 高孝义一眼?看向鲁仲, 斥道:“就属你手脚不干净,最爱搭阿满肩膀!”

    鲁仲闻言,立时委屈道:“我我我……我也不知?道阿满是女的啊。”

    张元乾听?着?三人相互责怪起来?,不由笑道:“你们?在一起混了?一个月, 就没?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吗?”

    被冤枉的鲁仲立时重拍大腿,急吼吼道:“嗐!这谁能往那处想?阿满的样貌确实是女子的样貌,可她来?了?军营,谁会当她是女子?只奇怪怎会有男人长得像个娘们?。”

    鲁仲又道:“而?且她来?的当天, 不仅接住了?我从上而?下的一劈,后头还用巧劲儿赢了?我。”

    常文英立时附和点?头,“对啊!这谁能想到?这一个多月,将士们?闲暇时比过多少场, 数都数不清了?, 阿满武艺堪称上等,放在整个镇勇军那也数一数二的, 更不会往她是名女子身?上想。”

    张元乾不由笑开。是了?,皇后娘娘武艺出?众,行事果断,作风坦荡,为人爽朗,待人仗义……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在一起,若不是刻意提起,谁会往她是女子这上头想。

    念及此,张元乾向三人问道:“现在知?道她是女子了?。如何,日后可还会当她是战友?”

    “自然!”三人异口同声,回答得毫不犹豫。

    鲁仲忙道:“这巴蜀之地不还有位女将军?这位的风采,咱军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起秦将军,哪个不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咱镇勇军也要?出?这样一个人物,说出?去?骄傲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常文英亦拍着?胸口,道:“可不是吗?这日后若是传出?去?,旁人只会说,瞧瞧,镇勇军多厉害,便是镇勇军出?来?的女子,都是这般英雄豪杰!那长的也是我们?镇勇军的脸!”

    高孝义看着?二人连连朗笑,对张元乾道:“如今阿满在军中?颇有威望,大家伙都很喜欢她。若是一个月前不好说,但是现在,大家都了?解了?她的为人,没?人会对阿满的真?实身?份说三道四。”

    张元乾闻言,点?头道:“那便好……”

    说着?,张元乾看向三人,轻飘飘地道:“阿满再回来?,便是镇勇军主帅。”

    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诧异看着?张元乾。可诧异的脸上,同时也挂上了?惊喜的笑意。

    鲁仲和常文英忙相互拍着?手臂,连连喜道:“咱要?有位女元帅了??”

    高孝义看向张元乾,问道:“可是同过段时日,镇勇军要?执行的秘密任务有关?”

    此话一出?,鲁中?和常文英看向张元乾,张元乾点?点?头道:“对,便是此次任务的主帅。但此次任务想来?要?紧,上头还没?透露任何消息。”

    高孝义眼?露沉思,点?着?头道:“阿满以女子之身?,能得上头认可,做这般要?紧任务的主帅,想来?实力远在我们?这一个月看到的之外。这般人物,若做主帅,定会带领我等建立一番千秋功业。”

    常文英和鲁仲连连点?头,格外认可。

    话至此处,常文英似是想起什么,看向张元乾,问道:“对了?守备,我问你个别的事儿。”

    张元乾道:“你说。”

    常文英舔了?舔唇,剑眉星目的面上,露出?些许羞怯之色,问道:“那个……阿满看着?年纪不大,可有许了?人家?”

    张元乾立时眼?露怒意,无奈地盯着?常文英,跟着?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别瞎打她的主意。她是明威将军的女儿!”

    话音落,三人又是一怔。鲁仲惊道:“明威将军的女儿?那岂不是……当朝皇后?”

    张元乾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鲁仲和高孝义立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神色间全?然是不可置信。

    常文英霎时如霜打的茄子,但好在,他也是刚知?道蒋星重是女子,刚起的心思,并未来?及受什么情伤。他忙打了?下自己的嘴,行礼道:“守备,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说罢,常文英忙躲去?了?高大的鲁仲身?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高孝义不由自语道:“竟是皇后!”这一个月来,皇后同他们?同吃同住,称兄道弟,完全?看不出?半点上位者的架子。而且她能力出众,为人亦叫人钦佩。

    念及此,高孝义由衷地称赞道:“咱们?陛下好眼光!大昭有国母如此,大昭之福啊!”

    这一个月来?,蒋星重的所作所为张元乾都看在眼?里,他也是这般认为的。张元乾唇边含着笑意,对三人道:“此事暂时须得保密,莫要再叫更多人知晓。待皇后回营,出?任主帅之时,且看皇后态度吧。”

    三人忙恭敬行礼,严肃领命。

    张元乾挥了?挥手,道:“你们?三个,去?吧。”

    三人行礼,一道退出?了?张元乾的营帐。

    蒋星重和父亲一道骑马返回,纵马疾驰,约莫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回到了?顺天府城中?。

    入城时,已过未时。城中?正是热闹的时候,二人不好疾行,便骑着?马,缓缓走?在城中?。

    蒋星重见父亲不是往蒋府而?去?,看着?倒像是皇宫的方向,不由问道:“阿爹,咱们?不回家吗?”

    蒋道明道:“嗯,那位说先接你去?一趟,约莫是有些大婚事宜需要?同你商议。”

    蒋星重点?头应下。

    蒋星重望着?繁华如旧的顺天府城,唇边不由含上一丝笑意。已有一个月未曾见过谢祯。只是他这段时日在营中?,又忙又累,白天一日忙下来?,晚上那是沾着?枕头就睡,实在是没?什么想谢祯的机会。

    念及此,蒋星重心间难免有些愧疚,尤其谢祯朝事繁忙,身?心压力皆大,难能见他眉心舒展。可眼?下愧疚也没?有法子,大昭更要?紧。待一切事毕,她便好好花些心思在谢祯身?上,哄哄他高兴。

    不知?过了?多久,蒋星重和蒋道明便入了?宫。在宫门处卸了?兵器,便一道步行往养心殿而?去?。

    路上碰上几名东厂供职的小太监,他们?不处在核心位置,远远看见蒋星重,各个眼?里驻足凝望良久。

    他们?面上全?然是不解困惑,方才和蒋将军一道过去?的那位小将,怎么瞧着?那么像他们?的蒋掌班?太监入军监军岁也会穿盔甲,但那是在战场上,掌班怎么在宫中?也能穿锁子甲?还是说,那个人只是和掌班样貌相似?

    蒋星重和蒋道明很快便到了?养心殿外。

    王永一一见来?者是蒋星重,忙上前行礼。行礼毕,侧身?引路,道:“主子娘娘,陛下等候您多时了?。”

    蒋星重照例道谢,同蒋道明一道进了?养心殿。

    谢祯此刻在书房里,因着?即将大婚的缘故,朝政上的事,他暂且全?部推给了?司礼监和内阁。这两日专心筹备大婚事宜。

    此时此刻,他正在看礼部送来?的大婚和封后大典的流程。帝后大婚和封后大典在同一天进行,从早到晚,怕是一整日都不得休息。

    他正看着?,便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跟着?便听?见王永一的声音,行礼道:“陛下,主子娘娘和明威将军到了?。”

    谢祯立时抬眼?,正见蒋星重和蒋道明一道上前来?。

    同蒋星重四目相对的瞬间,二人唇边皆浮现笑意,谢祯的目光久久黏在蒋星重脸上。

    一个月未见,他的阿满再次穿上了?初次相见时的那套锁子甲,依旧是文武袖装扮,但她周身?气质,却已是和当初所见截然不同。

    肤色比之前稍微黑了?一点?,身?姿却更加挺拔。当初那个穿着?锁子甲眼?神坚定的倔强少女,如今举手投足间更显大气,远比当初更加从容。浑身?上下透着?蓬勃昂扬的生命力,瞧着?更健康了?!

    蒋星重父女二人跪地行礼,谢祯忙离座起身?,上前免了?二人的礼,蒋星重更是他亲自伸手从地上拉起来?。

    念及蒋道明在,谢祯只能先克制着?有些话没?有说,只关切问道:“在镇勇军如何?”

    蒋星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道:“一切都好。将士们?都很好相处,都是爽朗的仗义人。”

    谢祯点?头道:“那便好。”

    说着?,谢祯看向一旁的蒋道明,问道:“翟衣和凤冠送去?府中?了?吗?”

    蒋道明行礼道:“回陛下的话,昨日上午,礼部就已经着?人送来?了?。”

    谢祯点?头,转头看向蒋星重道:“今晚回府后,你且试试妆。”

    蒋星重笑而?点?头,道:“好。”

    蒋道明倒是也有些眼?力见,见二人说话客气,便也只是自己在的缘故,便行礼道:“陛下,若无事,臣先告退,府中?尚未准备完全?。”

    谢祯笑开,对蒋道明道:“倒也不急着?一时半会,且等着?皇后一道回府吧。”

    说着?,谢祯唤来?恩禄,吩咐道:“待将军去?喝茶,用些点?心。”

    恩禄行礼应下,引着?蒋道明往外走?去?,并示意殿中?下人全?部退下。

    众人走?后,谢祯便伸手拉住了?蒋星重的双手,神色间的委屈是一刻也藏不住了?,他蹙眉对蒋星重道:“这一个月,阿满像是半点?未曾想起我。偶尔来?信,也是叫我处理军务,竟是一句也未问及我。”

    第114章 第 114 章

    蒋星重咬唇低头, 唇边划过?一丝笑意。她来时便意识到?自己?这一个月有些忽视他,但未承想,皇帝陛下,居然这般委屈地跟她诉起冤屈来。

    不得不说, 他这模样, 好似将对?她的思念具象化?, 叫人瞧着格外欢喜。

    蒋星重双手反握住谢祯的手指,对?他道:“倒不是没?有想着问问你, 可问与不问,叮嘱与不叮嘱,你都会以国事为重。”

    蒋星重看着他眼下的乌青, 接着对?他道:“只盼着我能更努力些, 能同你一道,抓紧将南直隶的事解决,大昭内无忧患,外无强敌。你方?能得喘息。”

    见谢祯还是颇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蒋星重眉眼微垂,想了想,似是鼓起勇气,跟着上前迈出一步。她踮起脚, 伸手攀住谢祯的双肩,吻在了他的唇上。

    只浅浅一吻,蒋星重便忽觉心?跳加速,跟着便是脸颊滚烫。微凉的唇贴了上来, 谢祯眼眸微怔。

    蒋星重正欲逃离, 怎知下一瞬,谢祯忽地伸手, 将她紧紧抱进了怀中,随之加深了这个吻,温热缱绻的气息萦绕在蒋星重的鼻息间。

    唇齿纠缠,蒋星重很快便觉大脑空白,将一切都抛去了脑后,尽情沉沦进他铺天而落的热情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祯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二人额头相抵,单手紧握。谢祯看着眼前心?爱的人,笑道:“阿满这身盔甲,抱着又凉又硬。”他想再多做些什么?,都无处下手。

    蒋星重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开。谢祯见此亦不由轻声笑开,这么?久没?见,多想一直抱着他的阿满,可这身盔甲,着实是叫他无从下手。

    谢祯便拉起蒋星重的手,拉着她一道在贵妃榻上坐下,随后问道:“和镇勇军的将士们都熟悉了?”

    蒋星重点头道:“都熟悉了。只是他们还不知我是女子。”

    许是眼下没?了旁人,蒋星重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跟他细说起来。

    谢祯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追着蒋星重,将她的一只手盖在两手间,听她细细讲述这一个月的军营生活。

    听她说起军营里?的烈日,比武时将士们呼喝叫好时的热血,练武场中挥洒的汗水……一切听起来,都是那么?的鲜活,有力。

    她就好似是一扇窗,开在养心?殿,透过?她,谢祯看到?了另外一幅景象。是案牍之外,更加绚烂璀璨的世界。

    静静听她说完这一切,谢祯缓缓笑开,道:“真?好……”

    蒋星重看着谢祯,对?他道:“许是之前勇卫营的对?比太过?鲜明,如今我瞧着镇勇军,哪哪都好。不愧是阿爹和赵尚书一手带出来的部?队。”

    谢祯闻言深觉感慰,对?蒋星重道:“是这样的将士们跟着你出征,那我便放心?了。”

    谢祯继续对?蒋星重道:“待我们大婚结束,便需召来心?腹大臣,共商征讨南直隶的细则。”

    蒋星重伸手盖住他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一定会赢。”

    谢祯笑开,随即对?蒋星重道:“宫门下钥前,你可得在养心?殿好好陪陪我。”

    蒋星重问道:“今日没?有朝务处理?”

    谢祯挑眉道:“都扔给?司礼监和内阁了,大婚为重。”

    蒋星重忙道:“那你可得趁这几日,好好歇歇。”

    谢祯点头应下,随即起身,帮着蒋星重卸了外甲,便拉着蒋星重往御花园而去。

    这一日下午,蒋星重一直同谢祯待在一处。二人之间,难得有这般闲暇的时光。在御花园中,挽手而行,说笑有加。若是累了,便找个水榭或者亭子坐会儿,喝喝茶,吃些点心?。

    恩禄在一旁跟着,看着也是心?中欢喜。陛下和皇后,当真?是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这般闲暇地在御花园散步,才是这两个年轻人该享受的时光。可大昭国事,如此重担,偏生就压在这两个这般年纪的少年人身上,当真?辛苦。可好在,他们有彼此。

    蒋星重在养心?殿陪着谢祯用了晚膳后,谢祯牵着她的手,亲自将她送至宫门处,看着她骑上马。

    谢祯站在马下,仰头看着马上的蒋星重,对?她道:“阿满,三日后见。”

    蒋星重抿唇冲他一笑,跟着拉转马头,和等在宫外的蒋道明一道,往宫外而去。夕阳西下,晚霞千里?的余晖中,谢祯目送蒋星重走?远。

    宫门处值守的侍卫,眼睛余光一直看着谢祯。个个心?下唏嘘不已,皇帝亲送至宫门处,他们陛下,真是爱惨了主子娘娘。

    蒋星重回到?府中时,太阳已经落山。蒋道明对?蒋星重道:“你抓紧回房去试礼服。试过后便去找宫中的女官,教规矩的女官昨日便来了,就安排住在了你院里?。”

    蒋星重应下,和父亲一道进了门。

    刚踏进蒋府大门,蒋星重便被眼前的景象狠狠一震,“嚯……”她不由发出一声惊叹,险些以为走?错了门。

    只见整个蒋府内,早已是披红挂彩,变得格外喜庆。便是府中站岗的锦衣卫,也都换上了赤色飞鱼纹贴里?,腰挎绣春刀,当真端严又华丽。

    蒋星重一路边看边往里?走?,这还是她家吗?

    直到?这一刻,蒋星重方?才对?自己?即将要成亲这件事有了无比深刻的认知。心?下立时便泛起丝丝奇异的期待之感。成亲这事,就这般轮到?她头上了?

    她要成亲了!

    蒋星重不由咬唇,眼睛提溜地转,不断瞟那些红绸子、红灯笼。

    快到?自己?院门处,院子里?忙活的兔葵和燕麦便看见了她,二人立时小雀一般地飞过?来,叽叽喳喳道:“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二人拉了蒋星重便往里?头走?,兔葵迫不及待道:“昨日宫里?的女官将翟衣和凤冠都送了来,姑娘,我可真?是开了眼了。那凤冠,可真?是太好看了!堪称无价之宝!”

    燕麦也连连道:“是呢!是呢!这么?精致的凤冠,我这辈子能见一次,也算无憾此生了。”

    兔葵接着道:“我伺候姑娘沐浴,沐浴后姑娘便抓紧试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蒋星重心?里?痒痒的。翟衣凤冠,说实在的,她也还没?见过?。从前只见过?命妇的头冠,那已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精致,不知皇后的凤冠,会有多好看。

    蒋星重心?里?也不禁有了些期待,稀里?糊涂间,她已被兔葵和燕麦拉进净室,三两下剥去盔甲,将她塞进了浴桶里?。

    两个人给?她擦身时,都还不住地说着这一个月来蒋府发生的事。

    兔葵道:“将军可疼姑娘了,就给?公子留了点聘礼钱,府里?剩下的东西,全给?姑娘舔了嫁妆。当然,我和燕麦也是嫁妆,跟着姑娘进宫,还陪着姑娘。”

    燕麦道:“咱们姑娘这际遇,当真?是传奇。从前将军还发愁给?姑娘寻夫婿,可这一转眼,咱姑娘就要登上皇后宝座了。”

    兔葵又道:“将军这些时日可真?没?闲着,为着姑娘的婚事,府里?和礼部?两头跑。可许是太累了,脸上瞧不见什么?喜色,反倒是没?事就骂公子,跟出气似的。”

    燕麦忙道:“哪是太累了?将军是舍不得姑娘?那夜我路过?祠堂,听见将军在祠堂里?头,对?着夫人的牌位说话,说了些什么?没?听清,但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什么??”蒋星重和兔葵齐齐看向燕麦,眼露震惊。兔葵诧异问道:“将军居然会哭?”

    蒋星重也好奇极了!她英明神武的父亲,居然会掉眼泪?真?的假的?

    燕麦点头道:“真?的!我哄你们做什么??将军真?的哭了,我听得真?真?儿的。许是姑娘做了皇后,日后便不能像寻常出嫁的女儿一般回娘家,所以将军难过?吧?”

    蒋星重噗哧一声笑开,对?燕麦道:“那你们这担心?可多余了。我虽封后,可我还是自由身。”她相信,像谢祯这样的人,这般的认知和高见,是绝不会将她困在后宫中的。若是他需要一个老实待在后宫的皇后,那就绝对?不会看上她。

    兔葵和燕麦自是不会理解蒋星重的话,兔葵忙担忧道:“哎呀姑娘!你可乱说不得,宫里?规矩大,可不能乱来。自封后圣旨下来,你不在府中,我和燕麦已经被教导好几轮了。宫里?的规矩,我俩都记下了,日后绝不给?你丢脸。”

    蒋星重听罢只笑,懒得解释,等日后进了宫,相处多了,她俩自然也就知道了。

    沐浴罢,蒋星重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上,兔葵和燕麦给?她换上一身干净的中单,随后便带着她去了卧房。

    卧房正中靠窗正中的柜子上,翟衣和凤凰,就静静地躺在托盘里?。

    骤然一见凤冠,蒋星重不禁提了口气。九龙九凤冠,当真?名不虚传!其上镶嵌着天然宝石,金龙翠凤,便是搏鬓上的垂下的珍珠,都是天然且圆润的珠子。

    无价之宝!蒋星重脑海中闪过?方?才兔葵用过?的词。

    看着这顶凤冠,自己?给?出去的那点财产,蒋星重霎时便释怀了。

    而就在这时,兔葵引着女官进来,对?她道:“姑娘,宫中女官来了。”

    蒋星重转头,正见穆尚宫在两名婢女的陪同下进来。蒋星重眸中一亮,喜道:“穆尚宫?”

    穆尚宫携两名婢女一道给?蒋星重行礼,“臣女拜见主子娘娘。”

    蒋星重忙上前伸手将她拉起,道:“从前多有劳烦,怎好再受尚宫这一礼?”

    穆尚宫笑道:“我本已是出宫的女官,可陛下说,我同主子娘娘熟悉,由我来教导规矩,最合适不过?,这才指着我来了。”

    蒋星重忙道:“他这考虑得极好!”

    穆尚宫看了看身边两位婢女,吩咐道:“先为主子娘娘试衣。”

    第115章 第 115 章

    两名婢女行?礼应下, 上前取下了翟衣托盘中最?上层的交领中单,随即将其展开。

    中单白底,接红色缘边。蒋星重浅吸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 展开了双臂。

    两位婢女将交领中单套在蒋星重身上, 系好系带, 跟着便请了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待为她梳好戴凤冠的发髻,复又将她请起。两人一左一右拿起翟衣, 将翟衣套在蒋星重身上,整理好,系好腰封, 又拿起翟衣上的蔽膝围上, 跟着便是大带,绶带。尽皆系好后,复又给她腰间系上玉革带。

    翟衣穿好,穆尚宫上前, 双手捧起凤冠,端正地戴在了蒋星重头上。

    凤冠戴上的瞬间,蒋星重便觉头上一沉。待她站直后,穆尚宫又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玉圭, 端正持于双手间,立于腹前。

    一整套翟衣凤冠穿戴妥当,周围的穆尚宫,兔葵燕麦, 另外两名婢女, 目光尽皆落在蒋星重身上。都挂上难以掩饰的欣赏目光,尤其是兔葵和燕麦, 眼中甚至含上一层热泪。

    因着穆尚宫在,二人都不敢多?说话。但心间却?格外地欣喜,他们姑娘,真的将这普天之下女子最?尊贵的服饰穿在了身上,真的即将要成为他们大昭的国母。

    穆尚宫带来的两名婢女,一左一右端着铜镜上前,立在蒋星重面前。

    蒋星重看着镜中的自己,呼吸不由?一滞。

    这一刻,翟衣凤冠穿在身上,她方?才觉如梦似幻的一切落在了实处。重生如梦,遇见景宁帝如梦,与景宁帝相知相许亦如梦……短短不到一年的光阴,际遇却?波澜翻转,放眼望去的每一个明天,竟都在自己意料之外。

    蒋星重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圭。如今大昭发生的一切,早已脱离前世的轨迹,她恐怕很快就?无?法再利用前世的记忆来帮助大昭。

    但是这一路走来,她看到的,学到的,却?也非前世可?比。那么?从此刻起,就?让她与谢祯,一同携手,一同成长,生死不离。

    蒋星重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唇边划过一丝笑意。

    穆尚宫等人围着蒋星重,细细检查了一遍蒋星重身上的翟衣,还有凤冠。半晌后,穆尚宫笑着道:“主子娘娘,翟衣凤冠,一切无?恙。”

    蒋星重看向她笑道:“那便换了吧。”

    穆尚宫行?礼,和两名婢女一道,换下了蒋星重身上的翟衣,重新服侍她穿上了睡衣。

    还未到养息的时辰,重新放好翟衣和凤冠后,穆尚宫对蒋星重道:“回主子娘娘的话,陛下吩咐了。奴婢只需教导主子娘娘大婚和封后大典上的流程和规矩便好。至于宫里的规矩,主子娘娘不必学。”

    蒋星重微讶,他竟不叫学?虽然?她也并不在乎那些规矩,可?有些人是在乎的,她并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口舌是非。兔葵和燕麦亦是面露不解。

    穆尚宫见蒋星重不解的神色,便笑着道:“回主子娘娘的话,陛下说,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规矩,都是旁人对您守的,旁人会便好,您无?须会。而陛下,不需要您规规矩矩地伺候着,从前如何,今后还如何。所以主子娘娘,您只需学会大婚典礼与封后大典的流程规矩便可?。”

    听?着穆尚宫这一番解释,蒋星重细想?了想?,不由?失笑。确实如此,宫中没有太后。日后唯一一个在她上头的只有谢祯本人,她确实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念及此,蒋星重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对穆尚宫道:“时辰尚早,穆尚宫现在便开始教吧,我也得?练练。”

    穆尚宫点头应下,便开始跟蒋星重说起帝后大婚和封后大典的仪轨。

    余下的两日,蒋星重便一直在自己房里,同穆尚宫学习两个大典的仪轨。流程很是繁琐,每个流程要做的事,要行?的礼都有所差别。蒋星重边记边练,着实也是费了番功夫。

    因着她练习的时间不太充裕,大婚前一日晚上,蒋星重躺在榻上,还在拿着记录仪轨的册子反复看,边看边默背。

    时间太短,她生怕自己记得?不够清晰,一旦明日大典上出现失误可?就?不圆满了,总不能再等下次吧?

    念头落,蒋星重不由?失笑,随后继续看那记录仪轨的册子。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一旁的兔葵上前提醒道:“姑娘,该睡了,要梳妆打扮,怕是夜里丑时就?得?起。明日两个大典,怕是得?一整日,休息不好可?撑不住。”

    蒋星重闻言合上了册子,将其放在了枕边,对兔葵道:“那我睡了?”

    入了秋,如今夜里已有些冷。兔葵含笑帮蒋星重掖好被?子,温声道:“姑娘睡吧。”

    说罢,兔葵起身,盖熄烛火,便退出了蒋星重的房间。

    夜色中,蒋星重心间泛着无法言语的期待和涟漪,便是连睡着时,唇边都挂着笑意。

    睡了没几个时辰,丑时左右,蒋星重便被穆尚宫等人唤了起来。众人已准备好梳妆所用的一切,各个手里都端着一个铺着红色绸缎的托盘。每个人也都换上了新衣,头饰戴的也都是寓意一路荣华的红色绒花头饰。

    蒋星重从榻上下来,便先去带着兔葵和燕麦去净室沐浴。沐浴出来后,一堆人便开始围着蒋星重梳妆打扮。

    好在今日只需戴一顶凤冠,无?须其他头饰,戴凤冠的发髻,相对也比较简单,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只是今日妆面用时甚久。

    待梳妆妥当,穆尚宫带来的几位女官,便上前为蒋星重穿戴翟衣、凤冠。

    还是像那日试穿时一样,将翟衣和凤冠一一穿戴在蒋星重身上。

    帝后大婚和封后大典仪式极多?,蒋星重还要手持玉圭,便无?须戴盖头或是以却?扇遮面。穿戴妥当后,她便端正坐在厅内正中的椅子上。静候吉时。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穆尚宫进了房中,行?礼道:“回禀主子娘娘,正副使两位大人,已携卤簿仪仗至蒋府正厅前院。”

    蒋星重依言起身,手持玉圭,在众人的簇拥下,目视前方?,一步步走出了闺房。

    门?外已有锦衣卫仪仗依次排列,一路延伸 至正厅前院。

    而蒋道明和蒋星驰,也已身着崭新的官服,静候在前院中。见蒋星重身着翟衣凤冠出来,父子二人皆看向蒋星重,二人眼中含泪,脸上却?洋溢着无?法藏匿的笑意。二人悄然?向蒋星重点了点头。

    前院中已摆好香案,缕缕香烟随风在院中散开。

    兔葵按照规矩,上前从蒋星重手中接过玉圭,平放于手拖好,退至一旁。正副使待蒋星重在香案后跪好后,迎后正使便开始宣读册文。待册文宣读毕,副使依照规矩,向蒋星重奉上皇后册宝。

    蒋星重伸手,接过册宝,拜谢皇恩。

    至接受册宝的这一刻起,蒋星重便是真正的皇后,众人也便要改口,正经唤一声皇后娘娘。

    燕麦和穆尚宫上前,服了蒋星重起身。蒋星重将手中册宝交由?燕麦托管,兔葵再次上前,奉上玉圭。

    随着正使的唱喝声起,立时便有锦衣卫上前,撤下香案。蒋星重踩着脚下的毯子,朝府门?外走去。

    除了跟随蒋星重进宫的兔葵和燕麦,蒋道明等一众蒋府人丁,接跪地行?礼,朗声恭送皇后出府。

    蒋星重余光瞥着跪地行?礼的父亲和兄长,心间忽地蔓生无?限愧疚。等日后,她能不能也学着谢祯,也免了父兄对她的行?礼?

    出府后,穆尚宫等人扶着蒋星重上了凤辇,随后仪仗便浩浩荡荡便往紫禁城午门?而去。

    皇后仪仗队伍抵达午门?时,正好是吉时。午门?大开,锦衣卫等仪仗早已候在午门?处。

    而谢祯,身着皇帝衮冕,就?站在午门?内龙辇前,静静地看着蒋星重乘凤辇入午门?。

    谢祯目光一刻不离,唇边挂着深深的笑意。他终于将他此生最?心爱的人,从午门?迎进了紫禁城。

    蒋星重自是也看见了谢祯。她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如此正式的礼服,上玄下朱。十二毓自帝冕上垂下,绣着日月龙纹的玄衣,显得?他是那般的气势磅礴。

    待来到谢祯面前,众人落辇,蒋星重上前行?礼。待礼毕,谢祯伸出双手,托住蒋星重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今日大典庄严,二人不便说话,但四目相对的瞬间,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尽了。

    正使朗声唱喝道:“帝后前往奉先殿谒庙。”

    话音落,蒋星重和谢祯便分?别上了龙辇和凤辇,于宫道上并行?,往奉先殿而去。

    帝后大婚的仪式在奉先殿举行?,全程仪轨繁琐。蒋星重的注意力全在仪轨上,一步结束,就?开始回忆前两日穆尚宫教的规矩,开始想?下一步该干什么?,然?后牢牢记住,生怕自己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不知过了多?久,大婚的仪轨方?才告一段落。

    寻常人家成亲,都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而今日蒋星重和谢祯的大婚,却?实实在在地叫蒋星重感受到了何为庄严。没有吹吹打打的热闹,只有肃穆威严,但因着人多?,却?又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清,反倒是愈发庄重起来。

    直叫蒋星重从这些肃穆威严的仪式中,切实地感受到身为大昭的国母是何等更要紧的事,也隐隐窥视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

    待大婚礼毕,蒋星重和谢祯方?才从奉先殿出来,各自上了辇,一路往皇后的坤宁宫送去。

    进了坤宁宫大门?,谢祯方?才看向蒋星重,关切道:“仪式繁琐,阿满可?累了?”

    蒋星重看了下四周,忙低声问道:“能说话了?”

    谢祯失笑,伸手从蒋星重手里抽出玉圭,连同自己手中的玉圭,一道交给恩禄,牵起蒋星重的手便往坤宁宫正殿走。

    这才笑着道:“大婚典礼已经结束,咱们歇会儿,吃口东西,便是封后大典。封后有四个流程,比这还累呢,抓紧歇歇去。”

    蒋星重自是知道流程,忙跟着谢祯进殿,二人拐进殿,便在罗汉床坐下,蒋星重忙对兔葵道:“快快快,先将凤冠取下,脖子快断了。”

    谢祯转头对恩禄吩咐道:“且先为朕和皇后更衣,封后大典前再换回来便是。”

    第116章 第 116 章

    恩禄领命, 引着蒋星重和谢祯往坤宁宫寝殿而去。

    因着如?今有?蒋星重在,恩禄不好再跟着进去,便叫兔葵燕麦并两位坤宁宫中的女?官,一道跟着夫妻二?人进去更衣。

    坤宁宫中已有?为蒋星重裁制的皇后常服, 自是也?备了谢祯的常服。二?人换了一副, 一道在寝殿罗汉床上坐下, 谢祯命恩禄传了膳。

    蒋星重的脖子终于得以休息,她坐在谢祯对面, 不住地?揉着脖子。谢祯见?此一笑,便下榻绕到她的身后,伸手为她捏起了脖颈。

    蒋星重愣了一下, 一眼扫过殿中伺候的女?官太监, 跟着便抬眼看他,正见?他也?俯身看着自己,神色温和,唇边含笑。

    蒋星重不由看向殿中其余人, 私底下她倒是不在乎谢祯这般对她,毕竟还不知他是皇帝的时候,她还拿藤条子抽过他。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皇帝陛下伺候她合适吗?

    可见?他们?各个眼观鼻鼻观心, 蒋星重便也?坦然了下来,唇边含上笑意,不由伸手,握住了谢祯扶在自己肩头空闲的那只手。

    谢祯顺势指尖轻抬, 二?人的十?指便交叉在一起。

    时光便在这等静谧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蒋星重觉着脖子舒服多了, 正好女?官亦端着饭菜进来。

    蒋星重便拉过谢祯道:“我好些了,先用膳吧。”

    谢祯应声,重新坐去了蒋星重对面。饭间,蒋星重问道:“日后若在宫里,我便住在坤宁宫吗?”

    谢祯笑笑道:“坤宁宫确实是你的宫殿。但朕私心估摸着,你怕是也?没有?什么工夫回?坤宁宫,所以你的大部分东西,都放去了养心殿。”

    毕竟这宫里就?他们?两人,也?就?他们?两人,而且他的皇后,还得同他一道治理大昭,坤宁宫养心殿来回?跑,多累?偶尔他俩养心殿待腻了,来坤宁换换心情倒是不错。

    因着穆尚宫除却大婚和封后的仪轨外,未曾给蒋星重讲解其他宫中规矩,故她也?不知按规矩她其实不能住养心殿。当听到谢祯这般说,蒋星重根本没多想,只点头道:“嗯,住养心殿方便。”

    恩禄等人在旁听着,不由摇头失笑。就?说陛下有?多喜欢皇后娘娘,便是祖制规矩都尽皆废了,便是连叫皇后知道都未曾。

    待二?人吃完饭,叫人撤了罗汉床中间的小桌,一道躺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刚眯着没多久,恩禄便提醒道:“陛下娘娘,封后大典吉时快到了。”

    蒋星重和谢祯又从榻上爬起来,去里头换了礼服,一道出了坤宁宫。

    接下来的封后大典,当真繁琐又庄重。册封使于百官前再行册封,百官于太和殿前上表称贺,再复谒庙……

    等所有?流程走下来,整整一下午,结束时,正好黄昏。

    龙辇凤辇再次将谢祯和蒋星重送回?坤宁宫,待进了坤宁宫的大门,这一日方才结束。接下来的时间,便都是谢祯和蒋星重的。

    累了一日,二?人回?宫便先去了寝殿更衣,换上常服,梳头嬷嬷亦给蒋星重换了个日常的发髻。翟衣与?凤冠,便好生?封存,安置在了坤宁宫中。

    谢祯同蒋星重一道用过晚膳,帝后二?人便携手去了御花园散步。

    落日余晖下,谢祯挽着蒋星重的手,走在宫中小道上,唇边一直含着深深的笑意。他对蒋星重道:“阿满,今日虽累,可我心中,当真欢喜。”

    蒋星重抬头看向谢祯,此刻谢祯已是她真正的夫君,她自是没什么好避讳的,便笑道:“我也?是。不过幸好平日里舞刀弄枪的,活动得多,不然这一日下来,我哪还有?力气同你逛园子。”

    谢祯闻言失笑,伸手帮蒋星重揽了下鬓发,看着她以及活蹦乱跳的模样,笑道:“镇勇军统帅,何惧区区封后大典。”

    蒋星重闻言笑开,不由对谢祯道:“说起这事,我想着,等过些日子回?了镇勇军,在将士们?面前,我还是想以女?子身份领兵。”对外自是宣称为叛军韩守业。

    谢祯点头道:“你在镇勇军待得这一段时日,已招揽了人心,又有?秦将军打样,在将士们?面前恢复身份,想必也?无人会有?异议。”

    蒋星重抿唇笑开,接着对谢祯道:“想来没几日,我是皇后的消息,便也?瞒不住了。”

    谢祯失笑,道:“所以我便也?没打算再给你安排其他的官职,以皇后身份做统帅便好。这世上除我之外,谁还能越过你去?”

    蒋星重不由转头看向他,“我说什么你都应声?是应声虫吗?”

    谢祯故作?疑惑地?想了想,道:“想必是的!”从认识她那天起,他即便不想,不也?做了应声虫吗?若不是听她的话,大昭何来今日?

    念及此,谢祯伸手一把将蒋星重搂进怀里,看着她的眼睛,义正辞严道:“都说听夫人的话,一辈子顺风顺水,看来这话是真的!”

    蒋星重听着直笑,伸手拍了一把谢祯的胸膛。

    谢祯明显蹙了下眉,不由伸手揉了揉被她拍过的地?方。但蒋星重却丝毫未曾察觉,笑得依旧娇俏可爱。全不知这段时日在蒋道明高?强度的训练下,她的力气有?多大。

    谢祯连连唏嘘,这能做统帅的皇后,随手一巴掌都这么疼?谢祯咽了口吐沫,暗中发誓这辈子绝不做半点惹她不高兴的事,保命要紧。

    见?天色昏暗下来,谢祯对蒋星重道:“天色暗了,咱们?回?宫,沐浴休息。”

    蒋星重闻言心兀自一紧,强撑着平静应了声好。

    二?人便牵着手,一道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夫妻二?人都异常地?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都直直地?看着前方。只谢祯的喉结时不时微动,蒋星重时不时地?舔舔唇,抿抿唇。

    一旁的恩禄却看得清楚,陛下和皇后,此刻胸膛的起伏都较往常明显,足可见?二?人心间都怀着紧张。

    恩禄低眉失笑,年少夫妻,洞房花烛夜,难免紧张羞涩,实在寻常。

    回?坤宁宫的路上,蒋星重一眼都不敢看身旁的谢祯,生?怕自己漏了怯。可那乱跳的心,却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在胸腔里宛如?一个调皮孩童,上蹿下跳,时而一沉,时而窜上嗓子眼。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坤宁宫的,回?到宫中,女?官便上前行礼道:“回?禀皇后娘娘,净室已备好热水。”

    谢祯松开了蒋星重的手,蒋星重一眼不敢回?看他,嗯了一声便跟着女?官去了净室。谢祯则去了坤宁宫的另一处净室。按规矩该是他先沐浴,皇后当来伺候他,但他不想,也?不想叫蒋星重出来后还得等着他,便安排了在坤宁宫另一处沐浴。

    谢祯沐浴后,换上干净的中衣中裤,因着一入秋,外套一件明黄色的中单,便先去了坤宁宫寝殿中候着。

    坐在坤宁宫中,谢祯看着那对燃烧的龙凤花烛,时不时便抿唇,喉结亦跟着动。

    殿中还有?三名女?官手持托盘候着。托盘上铺着喜帕,一个喜帕上摆着一把金剪,另一个上则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为首那个手里,自是端着合卺酒。

    待蒋星重出来时,已换上绣着龙凤呈祥纹样的正红色交领袍子。前去头发在脑后以一支金簪挽髻,余下头发尽皆如?瀑布般散落。

    谢祯的目光,立时便落在了蒋星重面上,平放于膝上的双手,下意识微微蜷起。

    心神飘忽了一瞬,谢祯方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朝蒋星重伸手。

    蒋星重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被他握住。全程蒋星重只觑了他一眼,又没了多看的勇气。

    谢祯拉着她,同她一道在塌边坐下。

    见?帝后坐稳后,为首的女?官上前,跪在二?人面前,行礼道:“请陛下娘娘,共饮合卺。”

    帝后二?人伸手,一人拿起一杯合卺酒。酒盏冰凉的触感传来,蒋星重不由看向谢祯,四目相对的瞬间,二?人皆露出深深的笑意,目光交缠,谁也?不愿收回?。

    他们?彼此相视一笑,将合卺酒共饮而下。

    酒盏放回?托盘,女?官退下。另外两名女?官上前,同跪于帝后面前,行礼道:“请陛下娘娘,共剪结发。”

    谢祯先拿起金剪,剪下了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另一边的托盘里,随后将剪刀递给蒋星重。蒋星重拉过头发,亦剪下一缕,同谢祯的平放在一起。

    两名陛下行礼退下,离开时,放下了寝殿内间外的正红色帷幕。

    霎时间,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谢祯和蒋星重并肩坐在塌边,竟一时都没了声音,只听得见?红烛上火苗吞噬烛心的声音。

    好半晌,谢祯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转头看向蒋星重,轻声唤道:“阿满……”

    蒋星重脸颊已是烧得厉害,她不由侧身,浅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了谢祯。

    那张清俊的面孔,在昏暗的烛火下如?梦似幻。谢祯伸手握住了蒋星重的手,她感觉到他的掌心滚烫。

    蒋星重静静地?看着谢祯。谢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缓缓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他身子微微前倾,那双薄唇,便落在她的双唇之上。

    蒋星重闭上了眼睛,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她气息本就?微乱,此刻被他堵住唇,她更是觉着气息不畅,鼻息间的气息下意识快了起来。

    就?在她呼吸加快的这一瞬,谢祯好似得到了某种鼓舞,伸手将她整个人紧紧揽进怀中,吻一下变得更加急切起来。未及蒋星重反应,她便觉身子失重,躺在了坤宁宫寝殿绵软的床榻上……

    第117章 第 117 章

    坤宁宫里焚着蒋星重辨不出来的香料, 丝丝缕缕的青烟,在龙凤花烛昏黄的烛火中逸散,时而轻飘荡漾,时而扶摇直上, 时而缕缕痴缠……

    也不知过了多久, 谢祯紧搂着蒋星重, 二人散落的丝发,在龙凤枕上纠缠在一起。

    深秋的天, 夜里已经有些凉,蒋星重窝在谢祯怀中,他火热的体温, 在这夜里却是正好, 格外令人舒适。

    蒋星重贪着温暖,在他怀里慵懒地躺了许久。谢祯也没有多说?话,只一直低头看着她,轻抚她如墨的长发, 唇边挂着深深的笑意?。

    好半晌,蒋星重方才从与他缱绻的余韵中抽离些许,她似是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谢祯, 脸颊挂着红晕,细弱蚊声地低语问道:“方才你怎么没……没在里面?”

    谢祯轻捧她的脸颊,神色间满是珍爱,解释道:“怕你有孕。若在战场上, 如若有孕, 只会拖累你,于你有损。”

    蒋星重之前确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当时觉着,自然已经成亲,那便是迟早的,只是盼着别来那么快。未承想,他竟是考虑得更周到,当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蒋星重心头一暖,复又把脑袋靠进了他的颈弯里,并在他的颈弯里蹭了蹭脑袋。

    头发蹭在谢祯的颈弯里,毛茸茸的,有些痒。谢祯忍不住笑出声,跟着笑道:“别蹭,痒。”

    这一笑,气?氛便又一下?轻松起来。二人皆失笑,蒋星重侧身看了看外头,不由问道:“不知什么时辰了?”

    谢祯道:“不知,但约莫不早了。”

    说?着,谢祯揽住她的腰,道:“叫水,早些歇着。”

    蒋星重点头应下?,对谢祯道:“我?先去,你歇会儿。”

    说?着,蒋星重从榻上起身,双手撑开了榻上帷幔。

    蒋星重的后背尽皆展露在谢祯眼前,谢祯不由看直了眼睛。蒋星重身形线条极为?流畅好看,偏生后背上的肌肉又分外明显,充满强健而有力的力量感,同画上那些柔弱的女?子截然不同,别提多赏心悦目。

    这一刻谢祯脑海中忽地出现一个画面,他抱着孩子在一旁待着,他的皇后手持雁翎刀守护在他们面前。

    谢祯不由失笑,蒋星重拉了那袭正红的袍子套在身上,转身好奇地问道:“你又笑什么?”

    谢祯侧身躺在被窝里,眼睛全然黏在蒋星重身上,解释道:“开心,娶到如此完美的皇后!”

    谁不爱听别人夸自己?,尤其这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蒋星重唇边含笑,面露得意?之色,唤了兔葵和燕麦,转身去了净室。

    谢祯独个躺在榻上,脑海中全然是方才蒋星重起身拉帘时的画面。他从不知,长久习武的蒋星重,衣衫尽褪后竟如此夺人眼眸。他此刻心中全无杂念,就?是单纯地喜欢蒋星重宛如艺术品般千锤百炼后的模样。既有女?子曼妙的线条,又那般的充满力量感,直教人移不开眼。

    念及至此,谢祯躺不住了。方才行夫妻之礼时,他实在紧张,没敢仔细看。可看过那一眼后,他当真想好好欣赏他的皇后。此刻她去清洗沐浴,定是会在净室中或站或坐……

    谢祯从榻上翻身坐起,扯过袍子边套边下?了榻。正想去净室,谢祯却似想起什么,停下?系系带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

    好在,他也习武,倒也没比自己?夫人差多少。如此这般,谢祯对自己?便没了疑虑,真怕他这副身子,瞧着还没自己?夫人健壮。

    来到净室门口?,燕麦正守在门外听宣,见谢祯过来。燕麦匆忙瞟了眼,跟着收回目光,跪地行礼,“陛下?。”

    谢祯问道:“那位……兔葵在里面伺候?”

    燕麦道:“回禀陛下?,正是。”

    谢祯道:“你去,将?兔葵叫出来。”

    燕麦忙行礼应下?,进了净室。不多时,兔葵燕麦二人便低着头,一前一后出了净室,向谢祯行礼后,守在了门边两侧。

    谢祯唇边划过一丝笑意?,便进了净室。

    蒋星重隔着半透的屏风,看见谢祯高大的身影,侧头笑问道:“你把我?的婢女?叫了出去,谁来伺候我?呀?”

    方才燕麦进来说?皇帝叫兔葵出去,她着实是心头一紧,可又隐隐期待着,许是会和他一同沐浴。

    谢祯绕过屏风来到蒋星重边上,坤宁宫沐浴的浴桶很大,躺在里头都不见得能碰到两侧边缘。

    透过清澈温热的水,谢祯如愿看到了些自己?想看的。只是蒋星重嘴上话虽说?得自在,可手底下?遮遮掩掩,看不太全。

    谢祯在蒋星重身后坐下,伸手捧了水浇在她肩上,道:“朕亲自来,可好?”

    蒋星重转身趴在浴桶边缘,脸颊被热水蒸得潮红,她脑袋一歪,道:“甚好,本宫喜欢。”

    谢祯失笑,又捧了水,一下?下?往她身上浇。他其实是想……谢祯犹豫片刻,凑到蒋星重耳边,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蒋星重侧头看着谢祯,此刻她倒是真的感受到谢祯身上的少年气。同她一样,紧张着,试探着。便是方才行夫妻之礼时,他也很小心,很克制,似是生怕惹了她不喜。所以,她并没有太多不适。

    蒋星重自是想同他一起,只不知为?何,同意?的话到嘴边却那般难说出口。咬唇好几次,蒋星重方才在他耳边简短地丢下?一个“嗯”字,便迅速将身子转了回去。

    蒋星重听着身后布料窸窣落地的声音,跟着余光便见他钻进了水中。哗哗的水声在耳畔,蒋星重分明期待又喜欢,可就?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好在谢祯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蒋星重脑海中莫名出现方才榻上的场景,想着他们都那么亲密了,紧张倒是褪去了不少。

    蒋星重不由笑问道:“你怎么想着进来了?”

    谢祯的吻落在她的耳尖上,轻声道:“阿满,我?……我?喜欢你。”喜欢她的志向,喜欢她的思想,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容貌,如今也眷恋她的身子。他的阿满,方方面面,都在勾着他的心魂。

    说?话间,蒋星重神色复又局促起来,眼睛不由瞟过水面下?他修长如玉的手,忙道:“兔葵燕麦在外头守着呢……”

    谢祯道:“我?不做什么。”说?话间,他的吻已落在蒋星重的脸颊上,以指腹细细描摹过那些完美的线条。

    蒋星重的脸愈发的红,心跳也逐渐加速,气?息自是跟着错落起来。原本不打算再做些什么的谢祯,此刻却忽然很想食言。

    谢祯看着蒋星重,道:“阿满,我?……”

    听着他这声唤,这欲言又止,还有他那同方才相同的眼神,蒋星重立时明白?过来。她本想沐浴后便歇息来着,可被他这般对待半晌,竟是也说?不出拒绝话来。她不敢应声,只好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她明显感觉到谢祯呼吸一滞,跟着便听他在耳畔问道:“你可还受得住?”毕竟是新婚,他不想她难受。

    蒋星重贴在他耳畔回道:“你方才仔细,我?……没多难受。”

    话音刚落,蒋星重听他唤一声阿满,跟着便掐住她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净室里的动?静虽然轻,可门外的兔葵和燕麦时不时还是会听到一些。但进宫前,来府里教规矩的女?官便已经给他们教过,作为?伺候主子的下?人,他们得在外头候着,以免主子传唤时听不到。一些时候,要学会装聋作哑。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都凉了下?来。蒋星重这会儿才真的感觉到有一点点累,水凉了也不想动?弹。

    谢祯见此失笑,道:“已入秋,别着凉了。”说?着他起身,直接将?蒋星重打横抱起。蒋星重一惊,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但手一忙,自是没法再遮挡。谢祯格外满足,抱着她出了浴桶。

    二人在屏风后站定,谢祯拉了搭在一旁的棉巾,亲手帮蒋星重擦拭。这会谢祯是真的满足了,方才她坐在自己?腿上,他想看到都看到了,此刻更是借擦水之名,好好欣赏了一番。

    待擦拭干净,谢祯给她披上袍子,自己?也穿上。蒋星重正欲往外走?,谁知却被谢祯拉住手,下?一瞬,又被他横抱了起来。

    谢祯直接朝外走?去,命兔葵燕麦开门,抱着蒋星重回了寝殿。

    路过兔葵和燕麦身边时,蒋星重头深深埋进谢祯怀里,头都不敢抬。

    回到寝殿,谢祯将?蒋星重放在榻上,自己?跟着上去,拉开被子盖在二人身上,随后将?蒋星重捞进怀里,一吻落在她脸颊上,对她道:“明日?得唤岳父、赵翰秋等所有心腹重臣,咱们得细细商议攻打南直隶的事了。”

    说?起政事,蒋星重对他道:“镇勇军那边,总不能一直瞒着,迟早要告诉他们执行的任务内容,我?有些担心……”

    谢祯接过她的话,“担心镇勇军里有建安党的人,消息泄露出去?”

    蒋星重点了点头。

    谢祯对她道:“所以这消息,最好是等到最后一刻,不得不说?时再说?。而且,最好只叫将?领知晓,叫士兵们听从军令即可。等打入南直隶,即便消息泄露,建安党人也已无还手之力了。”

    蒋星重了然笑道:“是呢,到时候打都打进去了,建安党人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能束手就?擒。”

    蒋星重忙又问道:“南直隶驻扎的部?队,怕是早就?同建安党人同流合污。少不得要交战,最好有个什么法子,能隔绝南直隶的驻扎部?队,多给我?争取一些时间。”

    谢祯笑道:“明日?便是要商议这些详细的作战计划。”

    谢祯拍拍蒋星重的后勺脑,哄道:“先睡觉!休息好明日?才有精神。”

    蒋星重应下?,又往谢祯怀里钻了钻,合上了眼睛。

    第118章 第 118 章

    蒋星重本以为自己?初来宫中?, 会不习惯。可未承想,在谢祯怀里没多久,她?便沉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蒋星重依旧在寅时?三刻自然醒来, 谢祯差不多每日也是这个时?候醒, 二人前后?脚睁开?了眼睛。

    醒来时?, 蒋星重正好背对着谢祯,她?正欲回头?去看去找谢祯, 怎知却从腰腹下伸出来一只手,强而有力的臂膀,直接带进了怀中?。

    蒋星重笑问道:“醒啦?”

    谢祯慵懒地“嗯”了一声, 跟着对蒋星重道:“装病装修道, 不必上朝的感觉可真好。”不然这个时?辰,他醒了就?得抓紧起来,准备梳洗更?衣,去上早朝。

    蒋星重失笑, 是了,他眼下还装着一副未发觉建安党人下毒勾当的样子,便是匆忙封后?大婚,对外也说是冲喜。

    蒋星重心里惦记着攻打南直隶的事, 抱着谢祯,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该起啦。”

    谢祯心知眼下还不是松懈休整的时?候,听?蒋星重这般说, 便应声, 夫妻二人一道从榻上起身。

    谢祯先下了榻,朝外换了声来人。几?乎是话音落的同时?, 寝殿外的帷幔便被拉开?,女官端着伺候梳洗的一应用具,进了殿中?,随后?跪地向谢祯和?蒋星重请安。

    免了众女官的礼,女官们便上前伺候帝后?二人梳洗。

    谢祯照例换回了日常所?穿的团龙补服,而蒋星重,坤宁宫中?自是有早已按她?身形裁制的皇后?常服。里穿正红色喜相逢式龙纹补的鞠衣,腰系玉革带,外套一件明黄色曳地大衫,肩穿霞帔,头?戴较九龙九凤冠更?日常的燕居冠。

    虽说是日常的凤冠,可比起寻常头?饰,那也是足够分量。而且大衫曳地,广袖又垂至膝下,对重生回来穿惯了精干衣服的蒋星重来说,行动确实有些不方便。

    谢祯自是敏锐地捕捉到蒋星重反复翻看衣袖的动作,便对蒋星重道:“刚成婚,且先穿正式些,待你从南直隶回来,便教给你裁制些更?日常的服饰。”

    蒋星重点头?应下,便同谢祯一道去用早膳。

    饭间,谢祯总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蒋星重,一副怎么也瞧不够的模样。他的阿满,便是皇后?凤冠霞帔穿在身上,也丝毫无法压住她?傲然于世的风采。

    待用过早膳,谢祯起身走到蒋星重身边,朝她?伸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随后?转身,牵着蒋星重的手,对恩禄道:“命王永一去宣国丈、国舅、赵翰秋、吴令台、傅清辉、沈长宇、吴甘来、许直、孟昭、李正心、王希音、孔瑞、孙德裕等人养心殿觐见。”

    恩禄行礼去吩咐王永一。谢祯则牵着蒋星重的手,一道养心殿而去。

    帝后?二人走在宫道上,谢祯对蒋星重道:“今日来的人,皆乃心腹。各有各的本事,众人一同商议,此番南直隶一战,必能万无一失。”

    谢祯这般跟蒋星重说着,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上天?既然会在阿满梦中?给予大昭预警,定然也不希望大昭亡国,只盼着天?佑大昭!天?佑阿满!

    帝后?二人来到养心殿中?,直接去了御书房中?。谢祯叫恩禄在桌后?又搬了一把椅子,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夫妻二人坐在一起,喝着茶闲聊起来。

    没过多久,恩禄进来通报,说是众人已全部来齐。

    谢祯抬手道:“宣。”

    不多时?,蒋道明、赵翰秋、吴令台等人,陆续进了御书房中?。人多,排成三列,恭敬跪地行礼,参拜帝后?。

    谢祯和?蒋星重免了众人的礼,对恩禄道:“恩禄,给诸位爱卿看座。”

    南直隶一事,怕是要?长谈,细细商议、部署。恩禄领旨而去,不多时?,进来十几?名太监,个个搬了椅子,围着谢祯的书桌摆了一圈,又在每人面前摆上一张小案,奉上茶,并上笔墨纸砚。

    待一切准备妥当,谢祯对众人道:“诸位爱卿皆乃朕之心腹,想来或多或少,皆已知晓朕欲将朝廷军伪装叛军,攻打南直隶一事。”

    众人点头?行礼,陆续应声说知道一些。但他们因所?授官职不同,并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知晓全部来龙去脉,目前掌握的信息都较为碎片。

    谢祯也知此事,便解释道:“朕本不愿出此下策,但朕同皇后?、傅爱卿、许爱卿、孟爱卿同访南直隶,却发觉南直隶弊病已深。建安党人以南京六部为核心,以建安书院垄断教育,把持经济,侵占土地……以点成面,已在南直隶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建安党人的世家大族,在南直隶经营数百年,根深树大,如今便是连朝廷的政令,都到不了南直隶。”

    话至此处,尚不知晓南直隶具体行事的官员,骤然抬头?看向谢祯,眼里满是震惊。

    谢祯看看与他同去南直隶的许直,道:“许爱卿,你来说。”

    许直起身行礼,跟着便将自己自小生活在南直隶的所见所?闻,以及此次前去南直隶经历的所?有事,都告知了在场的心腹大臣。

    一番话下来,吴令台捋着自己的胡须,深深蹙眉,连连摇头?,痛心疾首道:“臣提出加派工商业赋税,为的便是从建安党这些官绅手里要银子。如此这般,既能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又能减轻百姓负担。可未承想,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便是连朝廷改革赋税政策的政令,都拿他们没法子了吗?”

    吴甘来摊手叹道:“竟是连改革都整治不了南直隶,整治不了建安党人。”

    赵翰秋一双眸中明显已流出愠色,他重锤桌面,咬着牙根斥道:“难怪他们敢动手谋害陛下,原是已将大昭当做自己予取予求的所?有物。 ”

    李正心眉心紧锁,额角处青筋暴露,他竭力控制着语气,发泄心中?的不满,道:“当真目光短浅!历朝历代,多少教训摆在眼前。他们自诩读书人,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他们哪一项不熟知?竟不知土地兼并严重至无法可解时?,必会迎来百姓反扑,终至改朝换代吗?”

    吴甘来接着李正心的话,斥道:“眼中?只有黄白之物,却还要?自诩清流,枉为读书人!”

    众人斥至此处,谢祯看向吴令台和?李正心道:“两位爱卿说得不错,南直隶如今的情形,便已是到了无法可解的地步。朕的政令到不了南直隶,这自上而下的改革之路,显然已是走不通了。”

    话至此处,谢祯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对他们道:“所?以,朕与皇后?商议,既然已无法可解,倒不如顺应历史潮流。与其等到百姓起义反扑,倒不如由朕派出朝廷军,伪装叛军,造了这反!”

    这若是平时?,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众人肯定会震惊。但在座的多少已知道一些消息,而且他们也清楚,南直隶已经烂到了根里,若想改变,也就?只有彻底将其连根拔起。不破不立。

    众人陆续点头?,无比认可谢祯的提议。

    话至此处,吴令台看向谢祯,问道:“敢问陛下,伪装朝廷军造反的统帅人选格外要?紧。如若大军在手,又奉命造反,但凡有半点二心,许是会借此彻底颠覆大昭,不得不谨慎啊。”

    谢祯冲吴令台笑了一下,随后?伸手握住蒋星重的手,看向她?,对众人道:“想来这些时?日下来,诸位已知晓,京营提督,东厂掌班,便是朕的皇后?。”

    在座的都是谢祯心腹,自然知道蒋星重的情况。怎料谢祯看向他们,又接着道:“朕登基之初,受建安党人蒙蔽,视宦官为眼中?钉,肉中?刺。清洗阉党一案,险些酿成大祸。而揭开?迷雾,叫朕看清一切的人,正是皇后?!”

    吴令台诧异看向蒋星重!所?以说,他能在清洗阉党旧臣案中?活下来,全仰仗皇后?!

    这么久以来,谢祯靠着蒋星重提供的信息,将大昭一点点修补成如今的模样。这是他们两个人努力的结果!所?以,他一定要?将蒋星重在其中?所?做的一切,告知众人。

    本该属于她?的功劳,属于她?的荣誉,她?应得的一切,他要?全部都还给她?。待南直隶一事平息,她?更?要?将她?为大昭所?做的一切,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敬仰和?敬佩他们的国母。

    思及至此,谢祯缓缓开?口,将这段时?日以来,从光禄寺一案,到蒋星重不顾生命危险进入火场拿出证据的杨越彬一案,直到齐海毅、项载于案,晋商案等等一切,所?有蒋星重的所?作所?为,细细地告知了众心腹大臣。

    在座的众人,除却早已知晓的傅清辉之外,其他人这才发觉,自己?如今能得陛下重用,全因皇后?之故!

    吴令台因她?得赦;吴甘来、许直、于腾三人因她?升迁;赵翰秋因她?得来皇帝全身心交付与信任;李正心因她?从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一跃成为司礼监提督;王希音、孔瑞等旧东厂宦官因她?重见天?日……

    蒋星重怔怔地看着谢祯,默默听?他说着这些话,神色间满是动容。

    身为女子,纵然她?一心想要?拯救大昭,却从未想过借此建功立业,更?未想过能光明正大地走到天?下人的前头?。她?以为谢祯能不囿于男女之别,叫她?参与朝堂之事,已是他所?能给的最大的一片天?。但未承想,他帮扶着她?,让她?真正站在了阳光下。

    众大臣细细听?完谢祯的讲述,不约而同地陆续起身,向蒋星重行礼,从陆续不弃的声音中?,逐渐统一齐声,发自肺腑道:“皇后?英明神武,国有国母如此,大昭之福!”

    蒋道明和?蒋星驰跟着众人一起称赞,与旁人的满是感激和?欣赏的神色相比,父子二人神色间尽是骄傲。

    谢祯也格外骄傲,他只是将她?所?做的一切,说了出来。她?本就?应得!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蒋星重莫名想起身在神机营的姚湘月,若是叫天?下女子都拥有和?男子相同的受教之权,不再困于后?宅,不知大昭要?多上多少人才。

    待众人陆续回到座上,谢祯这才开?口道:“朕要?命皇后?为镇勇军统帅,率兵出征南直隶。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第119章 第 119 章

    谢祯方才已将蒋星重这段时日来的所作所为, 尽皆告知众人。此?刻当他问出这句可有异议时,众人自然毫无异议。不仅毫无异议,神色间?更是充满欣赏和敬佩。

    赵翰秋跟着补充道:“大婚前,皇后曾前往镇勇军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一个月, 已深深赢得?将士们的认可与敬仰。下官以?为, 皇后任镇勇军统帅甚是合适。”

    吴令台看着皇帝身边的蒋星重, 眼含赞许,亦点?头道:“如若由皇后做统帅, 那便无需再担心统帅是否会有二心,我等?也可放心了。”一个为了大昭如此?殚精竭虑的皇后,如今已身处权力之巅, 父兄已为国丈国舅, 夫君便是皇帝,她又有什?么必要借此?生事?

    谢祯转头看向蒋星重,不由抿唇笑开,从桌下伸过?手, 握住了蒋星重的手。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谢祯转头对众人道:“诸位既无异议,那么我等?,便来商讨下征讨南直隶的细则吧。”

    谢祯看向赵翰秋和蒋道明, 于用兵征战一事上?,自然是赵翰秋和蒋道明更有话语权。

    二人了然,赵翰秋先行行礼,而后开口道:“若要伪装叛军出兵南直隶, 便有两?个问题横陈在前。一来, 南直隶建安党人一手遮天,驻扎南直隶的部队, 怕是也听从南京六部的调遣。所以?,要考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如何按住江南军,不给皇后增加阻力。”

    “二来,土特?部对我朝觊觎良久。先帝之前下令断了互市往来,本打算以?此?限制土特?部发展,可这些年,他们从晋商手中购买大量物资,未见颓势。可前些日子,陛下处置了晋商,土特?部已无过?冬的物资进项。已经入秋,北方很快便会冷下来。没了晋商,土特?部撑不了几年,所以?此?次他们若听闻叛军大举进攻南直隶,必然不会坐失良机,定会骚扰我朝边境。”

    话至此?处,赵翰秋道:“这两?个问题,便是首要问题,须得?想?好应对之策。”

    话音落,在场的心腹大臣,皆陷入沉思。片刻后,吴令台率先抬头,行礼,道:“臣与建安党人争锋了大半辈子,最?是了解这群匹夫道貌岸然的皮子是何等?见利忘义。若臣所料不错,待叛军攻入南直隶,他们第一时间?,便会上?书要求朝廷出钱出人。”

    许直闻言笑开,“吴大学士所言不错,他们最?看重自己的利益,未必第一时间?会动自己所供养的江南军,只会借此?消耗朝廷的兵力、财力。或许他们会盘算,朝廷出钱出人,如此?这般,既能?解南直隶之困,又能?消耗皇权实?力,如此?一来,大战结束后,他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蒋道明是武将,自是对文官之间?的这些盘算不甚了解,他便将自己出于武将的考虑,说了出来,“陛下、娘娘。两?位的大人的思量不错,可万事皆有变故,行军打仗,作战计划要制定,可有时更要随机应变。否则为何会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说。依臣之见,最?好是将水搅浑,释放出一些假消息。”

    谢祯抬手道:“国丈细说。”

    蒋道明接着道:“首先,要对叛军的真实?数量进行隐瞒,叫他们以?为叛军已是逃窜的残兵败将,叫他们放松警惕,为我军争取最?佳的征讨时间?。其次,每打下一处,消息的流通,多因逃难的难民,所以?我们一定要安抚百姓,叫百姓相信叛军是为民请命之军,叫百姓安心待在地方,不行逃难流窜之举。最?后,陛下要不断给南直隶的建安党人希望,要让他们以?为,朝廷的援军很快就会到。”

    蒋道明一番话说完,众人皆缓缓点?头,认为此?话在理。

    而就在这时,赵翰秋像是想?起?什?么,行礼道:“回?禀陛下、娘娘,海外一直有海盗横行。且南直隶一直做着海外的生意,海盗是这些海商的心头之患。倘若陛下提前下令,做出一副要大举支持海外贸易的举动,想?来南直隶的官员,一定会趁机要住这块肥肉。那么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尽快派兵出海,清剿海盗,护卫贸易航线。”

    谢祯和蒋星重徐徐点?头,蒋星重看着谢祯的这些心腹大臣,心下不由赞许。在座的诸位不愧都是进士出身,脑子当真好用。

    谢祯和蒋星重相视一眼,谢祯便对诸位心腹大臣道:“几位大人所言甚是,那便三管齐下。朕且先放出有意增加海外贸易的消息,叫他们以?为朕要借此?充盈国库。再释放假消息出去?,待南直隶向朝廷求援时,朕便给足他们希望。”

    话至此?处,谢祯思索着道:“至于土特?部……”

    赵翰秋道:“怕是只能叫卢捷守好边境。”

    谢祯却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土特部觊觎我朝良久,此?番这么好的机会,土特?部不愿放过?,朕亦不愿放过?。”

    包括蒋星重在内的众人皆看向谢祯,静候他接下来的话。

    谢祯看向傅清辉和蒋道明,问道:“那两个土特部的细作,可还?在北镇抚司?”

    二人行礼应声,傅清辉道:“按陛下吩咐,并非叫他们死了,且没叫他们受太重的伤,虽吃了些苦,但他们依旧精神强健。”

    谢祯点?了点?头,他看向蒋星重,倾身靠近她,低语道:“你不是说,在你的梦中,土特?部用了离间?计。放回?两?名被抓的宦官,叫他们还?有朕,都以?为卢捷通敌吗?”

    蒋星重点?头道:“是啊。怎么?你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祯笑了,“在你的梦中,他们在暗,朕在明。他们背地里勾结晋商,勾结叛军,朕得?到的,都是虚假的消息。可是现在,朕在暗,他们在明,朕完全可以?叫他们也得?到虚假的消息。”

    话至此?处,谢祯转头看向众臣,道:“土特?部这些年势力愈发强劲,全因如此?的大汗扎默齐,这位是个有勇有谋的,收复并联合土特?众多部落。若是能?杀了扎默齐,土特?部便是一盘散沙,足以?各个击破。”

    谢祯继续道:“如诸位爱卿所言,土特?部没了晋商,断然不会放过?我大昭内忧加剧的好机会。可他们并不知道,叛军是假的,定会想?尽办法联系叛军。”

    谢祯看了看蒋星重,复又看向傅清辉,吩咐道:“将那两?名细作流放岭南,但是,要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在此?之前,叫他们知道,大昭皇帝,身患顽疾,如今已寄希望于道法,沉迷修道。还?得?让他们知道,韩守业叛军已抵达济南。”

    谢祯看向赵翰秋,道:“吩咐卢捷,待土特?部骚扰边境之时,务必节节败退,留存兵力。待土特?部自以?为大获全胜之时,扎默齐必然会御驾亲征。届时,将他们堵在山海关外,一网打尽。”

    众人怔怔地看着谢祯,纵然神色间?充满震惊,可却也昂扬着蓬勃的野心。

    蒋道明道:“扎默齐有勇有谋,可却也桀骜轻狂,他常御驾亲征。若他知晓土特?大军打到了山海关,又知晓我朝内部皇帝病重,叛军打入最?富庶的南直隶,肯定会按纳不住亲政!一旦攻破山海关,占领顺天府,他便是土特?部的千古一帝,他绝不会放弃这等?荣耀!”

    谢祯笑着,缓缓点?头:“正是,他绝不会放弃这名垂青史的荣耀!”

    赵翰秋和蒋道明相视一眼,同时起?身行礼道:“陛下放心,臣等?必重创土特?大军,取下扎默齐首级!”

    谢祯点?头,示意二人坐下,跟着道:“国丈且做好镇勇军军需及后援之事!土特?部大军无须你操心,你且护好皇后!”

    蒋道明愣了一下,再次起?身行礼,“臣领旨!”刚才太激动了些,忘了此?次他的任务不在土特?部。他得?护好自己女儿,做好自己女儿的左膀右臂。

    谢祯看向赵翰秋和蒋星驰,道:“边境,就得?仰仗二位了。”

    赵翰秋和蒋星驰起?身行礼,应下。

    谢祯接着道:“诸位,接下来咱们商议下,征战南直隶的详细计划吧。”

    许直出身南直隶,对南直隶最?是熟悉,他起?身行礼道:“回?禀陛下、娘娘。南直隶手中握着江南军,咱们先前制定的计划,确实?足以?叫他们掉以?轻心,争取一时。但一旦他们反应过?来,为了自己的利益,必然会奋起?反击。所以?此?战,定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南直隶绝大部分地区。”

    蒋星重闻言道:“确实?不能?拖到他们奋起?反击之时,带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反击,这仗便难打了。我有一计。镇勇军共十万人,南直隶共十三府,为要紧富庶之地,其中以?南京最?为核心。我直领四万人,其余六万人,叫他们扮作难民、商人等?等?,先行进入南直隶十三府,准备伏击州府要地。”

    话音落,赵翰秋道:“若兵力分散,恐怕不好下令。而且一旦出现变故,恐怕也不好相互支援。”

    蒋星重笑道:“尚书大人,你可知,神机营研制的神机翼?”

    赵翰秋一愣,随即面露喜色:“知道!”

    蒋星重笑道:“各府要地,无非军事重镇之处。神机翼又是新研制出来的火器,很多人闻所未闻。有神机翼在手,即便人力分散,却也无惧。在合适的时候,以?神机翼袭击各府军事及州府要地,不出意外,神机翼过?后,南直隶各州府,实?力至少被削减七成!”

    蒋星重看向谢祯:“神机翼袭击过?后,叫将士们迅速占领州府,而我带的四万人,便可直击南京!至于如何占领……”

    话至此?处,蒋星重看向王希音,道:“厂公,南直隶建安党人的族谱,东厂可齐全?”

    王希音躬身行礼,道:“回?禀娘娘,大昭百官,东厂皆有留存。”

    蒋星重笑道:“给我送来,届时就叫将士们,按照族谱,挨个抄家!”

    第120章 第 120 章

    蒋星重话音落, 众人面上不由露出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战胜利的景象。谢祯对?王希音道:“即刻便命人去东厂整理?,给皇后送来。”

    王希音应下,即刻便出殿命人去东厂处理?此事。

    接下来, 众人便开始详细商讨军需、路线、粮草补给等等所有细节。余下的几日, 养心殿众人出出进进, 时不时便去传旨,亦或是暂时离开去部署, 完事后又返回养心殿。

    而这些心腹重臣,这些时日几乎都没有出宫,一日三餐基本也都在养心殿里, 同谢祯和蒋星重一道用。

    就这般整整忙碌了?半个多月, 所有细节才算是敲定,并且安排妥当。

    其中镇勇军的六万人,已按照蒋星重的吩咐,领足军需, 带好神机翼,建立好联系渠道,乔装改扮,往南直隶而去。他们?或扮流民?, 或扮乞丐,或扮商队,或扮游历文人……

    天气越来越冷,养心殿用上了?炭火。

    这日酉时三刻, 谢祯将此次商议的最?后一道政令送出养心殿, 众人尽皆舒了?一口气。

    谢祯道:“诸位爱卿都想想,可还有遗漏之处?”

    众臣仔细想了?想, 随后陆续道:“暂无。”“暂无。”

    话至此处,谢祯看?向蒋星重,伸手?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对?众人道:“那么皇后明日入镇勇军,明日夜里,镇勇军主力军,按计划开拔。”

    众臣闻言起身,向蒋星重行礼,齐齐朗声道:“臣等愿皇后娘娘,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蒋星重亦起身,抬手?免礼,神色间亦绽放着灼灼光彩,掷地有声道:“待镇勇军凯旋而归,本宫与陛下,定与诸位爱卿,共饮庆功酒。”

    谢祯看?着蒋星重,唇边一直含着笑?意。待蒋星重话毕,谢祯对?诸位心腹大臣道:“国丈明日亦要离京,为镇勇军保障粮草军需。这段时日,诸位爱卿殚精竭虑,且抓紧出宫,养精蓄锐。待此事毕,朕定论?功行赏。”

    众人行礼谢恩,陆续离开养心殿。谢祯也示意恩禄带着殿中众太监和女?官出去。

    殿中只剩下谢祯和蒋星重两人。

    谢祯转向蒋星重,弯腰伸手?,将蒋星重的双手?握在掌心中,紧紧握住。

    他看?着蒋星重的眼?睛,忽地笑?了?,哑声道:“此去不知多久……”

    他虽是笑?着说的,可声音很轻,蒋星重的心忽地一抽,好似被一个大手?狠狠捏了?一把,跟着便觉鼻子有些酸。

    他们?都知道战场凶险,都明白?此行凶险,所以蒋星重也不愿过度渲染着即将分别的悲伤氛围。

    她强压下心间酸涩,硬挤出一个笑?脸,对?谢祯道:“你我都是看?重家国胜过自己的人,暂时分别,是为了?大昭臣民?更好的未来。你且安心坐镇顺天府,只有你运筹帷幄,我得胜的几率才会更大。”

    谢祯看?着她笑?开,随后点头。可头都没点完,他却忽地侧头,似是在隐藏什么,未及蒋星重看?清,他已伸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紧紧拥住。

    火热的体温瞬间便将蒋星重席卷,这般两心相印的紧密,叫蒋星重心间生出深深的眷恋,伴随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安心。蒋星重双臂紧紧环着他紧窄的腰,脑袋枕在他的肩上,久久不愿离开。

    风险与危险都显而易见,说再?多都是徒劳,他们?没有多言,只这般紧紧地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谢祯本抱着她的左臂,缓缓松开,手?从她肩头滑过,捧起了?她的脸颊,重而热烈的吻在她唇上落下,蒋星重闭上了?眼?睛,顷刻间便沉沦进他如洪水决堤般的涛涛热情中……

    成亲半个多月,蒋星重并不知他还有如此失控和热烈的一面,他所有的担忧与不舍,都以这样的方式,炽烈地告诉了?蒋星重。这一夜红烛帐暖,那烛火摇摇曳曳,仿佛一盏长明之灯,久不见平息……

    她不知是何时在谢祯怀中昏睡了?过去。成亲这么久以来,她每一夜都睡得很好,可是今夜,睡得却并不好。睡梦中,时而是前世的兵荒马乱,时而是身披铠甲的战场厮杀,时而得见征战胜利,时而又见一败涂地……

    她频频半醒,醒后便下意识去抱谢祯,想更多地记住在属于他的气息。

    第?二日,蒋星重还是寅时三刻,便自然醒来。

    她睁眼?的瞬间,便对?上谢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正静静地望着她。眼?下又出现了?淡淡的乌青。

    蒋星重问道:“你没睡吗?”

    谢祯伸手?抚摸她的鬓发,只道:“睡不着。”她今日便要入镇勇军,今夜便要领军开拔,他如何能睡得着?

    蒋星重心知他的忧心,轻叹一声,抬头在谢祯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对?他道:“我们都要保重!可好?”

    谢祯握住她的手?,拉进自己怀里,认真应下:“好。”

    即便他们?想多温存一会,可现实并不给他们?更多的时间。相拥片刻,二人便从榻上起来,唤了?女?官进来梳洗。

    梳洗后,蒋星重再?次换上了?盔甲。谢祯亲自帮她系好盔甲外的罩衫,随后命恩禄拿来裘衣穿上,牵起蒋星重的手?,同她一道出了养心殿。

    天还未亮,谢祯和蒋星重上了?备好的轿子,一路往宫门处而去。

    出了?内宫门,要随同蒋星重同去的傅清辉,已经?牵马等在外宫门处。

    轿子落地,在众太监手?中昏黄的灯笼光线中,谢祯将蒋星重送到了?马旁。谢祯看?向傅清辉,叮嘱道:“清辉,你要替朕,护住皇后!”

    傅清辉敛袍跪地,郑重道:“臣定以命相护!”

    谢祯弯腰,亲自将傅清辉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的肩,再?复叮嘱道:“你也要保重!”

    傅清辉应下。谢祯看?向蒋星重,目光久久难以收回。

    蒋星重冲他一笑?,随后一跃上了?马,从谢祯手?里接过了?缰绳。傅清辉亦上马。

    蒋星重垂眸望着谢祯,就这般静静对?视好半晌,她忽地拉转马头,一声清脆的“驾”响彻宫道,便同傅清辉一道纵马离去。

    谢祯扶手?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蒋星重的背影,看?着她,直到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恩禄躬身行礼道:“陛下,皇后娘娘心地良善,吉人天相,天佑善人,自会平安无事。”

    谢祯的胸膛一起一伏,随后叹道:“是啊……”上天既然能给她梦中预警,那定然也会护着她平安无事。

    蒋星重和傅清辉一路纵马疾行,天刚刚亮,便已抵达顺天府郊外的镇勇军军营。

    哨兵一见两人纵马前来,立时提高了?警惕。待二人走近下马,方才看?清来者是蒋星重,哨兵立时朗声,大喜道:“蒋兄弟!你回来啦?”

    看?着熟悉的面孔,蒋星重笑?道:“是啊!回来了?!”

    那哨兵看?着傅清辉打趣道:“哟,这位兄弟又是哪位?也是来咱们?军中历练的吗?”

    “他啊?”蒋星重回身看?了?傅清辉一眼?,随后朗声回道:“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傅清辉,此行随我出任务。”

    “哦豁!”几位哨兵立时面露讶色,跟着笑?嘻嘻地行礼道:“见过指挥使大人。”

    傅清辉笑?着免了?礼。

    说话间,张元乾已小跑着迎了?出来,见到蒋星重的瞬间,立时跪地行礼,“臣张元乾,拜见皇后娘娘。”

    话音落,几位哨兵诧异看?向蒋星重,脸色都变了?,怔怔地望着。

    蒋星重确实不想继续在军中隐瞒身份,这也是她之前便同张元乾说好。便佯装不见,免了?张元乾的礼,三人边大步地往里走,蒋星重边道:“集结全?军至点将台前。”

    张元乾中气十足地道一声是,即刻便将身边人前去敲鼓。

    那几位哨兵目送几人走远,随后诧异看?向对?方,一人问:“守备刚唤蒋兄弟什么?”

    另一人道:“皇后?”

    随后几人齐声惊道:“皇后!”

    待蒋星重、傅清辉和张元乾等三人站上点将台时,已有不少人来到点将台前,剩下的人正陆续往这边跑。

    蒋星重对?张元乾道:“不必刻意宣扬我的身份,但也不必刻意隐藏。”

    张元乾抱拳行礼,郑重称是。

    镇勇军训练有素,短短两句话间,全?军已集结完毕。安安静静,整齐划一地排列在点将台前。

    傅清辉看?着镇勇军的面貌,心间生出浓郁的敬佩之情,忽地就对?此战充满了?信心。

    见人已齐,蒋星重从怀中拿出谢祯给的圣旨,随即高举,朗声道:“诸位将士,在下蒋星重,奉皇帝圣旨,出任镇勇军统帅!”

    众将士早已和蒋星重熟识,对?此无有不服,立时便振军行礼,“拜见元帅!”话音落,远处山间群鸟振起,下一瞬便又安静至只闻风声。

    蒋星重目光从众将士头顶扫过,随即朗声道:“尔等,乃我大昭精锐,帝寄厚望!如今,大昭有危困之局,唯有尔等可平!但,此战非常战,断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尔等心需有备!如人泄密,本帅与皇帝,定追究到底,施以军法,祸及九族!”

    眼?下尚不能说伪装叛军一事,保险起见,只能等离京之后。

    众将士齐声道:“军令如山!军令如山!”

    蒋星重听着这震天呼声,满意点头,随即振臂一呼,高喝道:“整军待发,今夜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