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伪装身份
血, 都是血。
小雌虫茫茫然地低头,只看到了满手的鲜红,而在他的脚边, 滚落着一个金黄的烛台, 上面凝结的除了蜡液,还有刺目无比的鲜血。
“罗迪!”一旁衣不蔽体的雌虫终于从惊恐中找回一丝神智,哭泣着抱住了自己的小雌子,“我的罗迪啊!”
也许是在寒风中跪久了, 雌父的怀抱很冷,远不及雄父的血液喷溅在脸上时的温热, 透过满是伤疤的肩头,罗迪看到了床头躺着的那只雄虫,他的雄父, 但往日光鲜亮丽的雄虫此刻瞪大了眼睛, 一个恐怖的血洞开在额头,让他直接停止了呼吸,各种脏污的液体堆积在脚边, 死前的丑态尽显无遗。
明明此刻应该害怕的, 但看着那具丑陋的尸体,小雌虫心头竟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原来……雄虫也是会死的啊……
在死亡面前, 一切性别、地位、权势都显得如此可笑。
雌虫哭得歇斯底里,虫神啊!他看到了什么!他的小雌虫杀了他的雄主!
雌虫杀了雄虫!!
是他的不对!都是他的不对!如果不是他承受不住鞭子没让雄主玩得尽兴,雄主也不会生气找来他的小罗迪!小罗迪也不会失控杀了雄主!
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雌虫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小雌子披上衣服, 在看到那细弱肩头上暧昧的红痕和带着血的牙印时,又几乎要把灵魂哭呕出来——他的罗迪还那么小!而且已经考上了第二星系的预备学院, 只要再努力一点就有希望登上整个虫族梦寐以求的主星日不落!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他聪慧小雌子将来的幸福生活!
可是现在都毁了,全都被他毁了!一只雌虫杀了雄虫, 甚至是D级雄虫官员!不管有什么理由他的罗迪都会被判死刑!就算找来全星系最好的律师,也一定会被送去荒星流放到死!
因为死的可是雄虫啊!虫族如此珍贵的雄虫!
“罗迪……”雌虫捧着小雌子的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你听着,是雌父失手杀了雄父……你今天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现在立刻回执政官府邸!雄保会来问你就说,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听清楚了吗?!”
沉默良久的小雌虫慢慢抓住了他雌父冰凉的手腕,轻轻地念:
“雌父,那已经是具尸体了。”
……
夜色是最好的遮掩,捂住了日的眼,罪恶滋生在此,真相也埋藏在此。
雌虫在花园里挖着坑,抬头看了一眼漠然挥动铲子的小雌子,忽然感到一股森冷涌了上来。
“罗迪,”他忍不住哽咽,“我们犯了大罪,虫神不会宽恕我们的……那是尊贵无比的雄虫,我应该去自首的,绝对要去自首的……”
罗迪只是面无表情地挖出最后一抔土,用力将那具雄虫尸体推进坑里:“可兰德修斯会。”
他不信能写出《尤尔特林刑法典》的兰德大帝,会容忍一只试图侵犯自己亲生雌子的雄虫继续苟活。
雌虫捂着脸崩溃:“你又在看那些书吗?你雄父说了兰德大帝很多理论都是不正确的,你该看《神演论说》,那才是主星学院文化课的必考书籍……你不该看那些的……”
因为看了,明白了,清醒地痛苦就更难忍受了么?
罗迪没有继续反驳,他知道,他的雌父是听不进去的。
他曾见过自家雌父细心擦拭着那些军雌勋章,却因为雄父的一句“不喜欢”又丢进垃圾桶,在雌父眼中,雄父就是世界的中心,是无上的神明,甚至落在身上许久不能愈合的伤口都属于恩赐,所以今晚雌虫能同意他埋尸的计划,罗迪都觉得不可思议。
会不会被发现?今后要怎么办?小雌虫统统都没想好,但当那副曾逼迫自己观看他是如何凌虐自己雌父的丑恶嘴脸被彻底掩埋后,他心头只有扭曲的快意。
死了以后,雄虫,也就只是具尸体。
虫神不宽恕又如何,他从来想回归的,只有兰德修斯的怀抱。
……
拉着软瘫在地的雌父准备离开,夜色里忽然荡开一声浅浅叹息。
“就你这个埋法,是真担心被发现得不够快啊。”
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智脑手环迅速凝出一把匕首,罗迪以他能发挥的最大速度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袭去,可还未触及那双幽深的黑眸,后衣领就被另一股力道稳稳拽住,杀虫埋尸无比狠辣的小雌虫咬着牙……在空中不停扑腾小短腿……
再狠,也只是刚过腰部的小虫崽子。
拎着小崽子的银发雌虫看了看他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毫不客气地弹了个脑崩。
“不得无礼。”
脑袋都被弹红的小雌虫:……
无礼的是谁啊!
“你们是谁!放开我的罗迪!”
雌虫从惊恐中脱离,看着那只不明雌雄的黑发虫族悠然自墙头跃下,终于显出几分退役军雌的犀利。
“我们是谁啊?这倒是个好问题。”唐修齐绕开那块血迹斑斑的土地,弯着眼睛笑了笑,“不过,现在关键的是,你们想不想安全离开这里?”
两只雌虫都愣了。
半星时后,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雌一雄重新挖坑埋尸、移植草坪,直到半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就这熟练度,显然不知已经配合过多少次。
雌虫会干这活他们能理解,但为什么那只异常俊美的黑发雄虫也干得那么开心啊?!
银发雌虫,也就是阿瑞洛斯看着平整的土地还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些小遗憾:“可惜这附近没有幽骨草,不然提取汁液出来可以直接把尸体化掉。”
“是啊,但幽骨草也早就灭绝了,不过我可以试试用其它药剂配一配,也许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毁尸不彻底,监狱等着你。
然后,曾在十万年前的逃亡途中“坑蒙拐骗”“技术一流”的兰德大帝和他的小将军就后续处理痕迹的种种方式,展开了愉快的“温习”,毕竟这活他俩确实挺久没干了,好险手法没有生疏,那股“法外狂徒”的豪侠风范,让旁观的两只雌虫听得一句比一句惊悚。
等处理完毕,唐修齐再次看过来,有胆子弑父弃尸的小雌虫眼里都写满了“你不要过来啊”的颤抖。
眨眨眼睛,那张比传说恶魔还要蛊惑动魄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森森的笑容:“放心,小孩肉少,我一般不吃的。”
夜色里,上下开合的牙齿几乎要泛出幽幽寒光。
罗迪“哇”地一声就被吓哭了。
阿瑞洛斯:……
先生,您的狐狸耳朵和尾巴又露出来了,哦,现在还顶了个恶魔小光环。
不过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去安慰崩溃大哭的小雌虫,毕竟一晚上经历遭亲生雄父侵犯又反杀雄父,再怎么坚强冷静,到底是个小鬼。
……
……
B54,唐修齐和阿瑞洛斯的“私奔地点”,他俩也不是闲着没事瞎跑出来玩,真这样何塞和白术能立刻表演一个原地上吊,诠释什么叫“死不瞑目”。
B54上有一座虹星群边缘外圈最大的煤矿,是外圈劳动力的集中地,他们本想先混进去探探虹星群的情况,但毕竟是大煤矿,要想不被任何势力察觉探到核心区,还是有一些难度,正巧在搜集消息时了解到B54的新执政官,一只从第二星系调来的D级雄虫要对煤矿进行视察,唐修齐立刻决定先混入防卫程度相对较低的执政官队伍,不料刚到执政官的落脚地点,就看见了这么桩“血色惨案”。
事实上在那只混蛋雄虫准备向小雌虫动手时,阿瑞洛斯就准备去营救了,但唐修齐拉住了他,下一瞬,早就握紧烛台的小雌虫就用那个恶心的道具狠狠砸碎了雄虫的脑袋。
一大一小两只雌虫倒没有怀疑唐修齐他们说能解决这件事,毕竟能完美避开所有雌虫护卫和巡逻机器人来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了实力的强大,只是他们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别误会,我们留下来刚好也是有事要做,互利双赢而已,你们只是等于提前帮我们动手罢了~”询问完这只雄虫执政官的基本信息,唐修齐示意这一大一小可以离开了。
大的那只雌虫依旧很是慌乱自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颤抖着去收拾东西。
小雌虫哭过之后又迅速冷静下来,像是知道这一走将要面对无数未知的困难,再也不能从身上看出一丝柔弱,忽然智脑手环上收到一个加密通讯号,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如果觉得有些坚持不住了,可以联系这个通讯号,你看的那些书没有错,今天做的事也没有错。”
恍恍惚惚地,小雌虫轻轻扯了扯黑发雄虫的衣角。
“嗯?”
那双温润包容的黑眸低头望来,带着亘古的洪流与风扑上脸侧,刹那悠久,唤醒灵魂深处的火。
你耀耀夺目,远甚众星
宇宙也迷恋这样的魂灵
因而荡起漩涡
像烟火一样于空中婆娑起舞
……
罗迪莫名就忘了原本想说的话,想起这首才背过的诗,虫族浪漫诗人康莱·布克写给兰德大帝的赞美诗。
“您是……兰德修斯么……”他也不知怎么就问出了个这个奇怪的问题。
唐修齐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虫神给了我们生命,但是……兰德修斯给了我们……自由和灵魂……”
那双黑眸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不对哦,灵魂本就是你们自己的。”
……
……
重生后很多时候,唐修齐都觉得现代虫族烂到没救了,可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这个他曾倾注无数心血的种族又会用一些瞬间表明,它仍在顽强的自救。
比如老去的雌虫对幼年雌虫的保护,比如一句“我想活着”,比如主动投身军队不甘心只能被圈禁当成药品的雄虫,比如赤蔷薇的信念,比如眼前这只小雌虫敢于说出“那已经是具尸体了”,甚至是这只小雌虫的雌父,一只被“雄尊雌卑”洗脑彻底简直要丧失自我的雌虫,却仍能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生出无限勇气。
一点一滴,微末星火,唐修齐又感觉不是完全没救。
“先生,都处理好了。”
两只雌虫已经离开了,阿瑞洛斯也收拾好血腥遍布的现场,唐修齐点点头,在破解的智脑手环里找到那只雄虫执政官的身份权限码,调整好仿真伪装器的参数,然后安到了阿瑞洛斯身上。
阿瑞洛斯:?
“我伪装那只雄虫,那您……”
“我是你看中美貌所以强抢过来的小白脸啊~”唐修齐笑眯眯地说。
“恶霸”阿瑞洛斯:……
又开始什么奇怪的play了吗?
但是,看看那张无论雌雄都要心跳失控的脸……
感觉这个设定也不算特别违和呢。
第092章 不速之客
萨姆矿的一天是从鞭打声中开始的, 雌虫主管站在悬浮飞行器上,带着倒刺的鞭子每落下一次,都会带出一阵狂溅的血花。
“一群废物!动作都快点, 今天的任务完不成就统统别睡觉了!”
底下是不停劳作的雌虫, 因为常年超出自身负荷的劳作,他们大多关节突出变形,但再如何顺从,也会遭到主管毫无缘由的虐打, 一旁的巡逻机器人将这一幕幕都记录下来,可即便这些已经严重违反《基本劳动法》, 机器人也不会有任何阻挠,若能侵入它最底层的逻辑程序,就会发现这些雌虫的甚至不列为生命体, 和“工具”同级。
而一旦这些“工具”污染线混乱程度超过极值, 这些机器人就会迅速注入大量的麻醉药剂,保证矿场的安稳,也不管“工具”的神经会不会因此受损。
如果说虹星群是一个金字塔形的巨大巢穴, 这些数量庞大却又饱受压榨的雌虫就是最底层的一级, 萨姆矿只是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缩影。
临近结算期,想到帐目上要交给第一星系的七成利润, 主管一边肉痛一边更加烦躁,恰好悬浮器飞到一只雌虫身边,他一看那张脸就毫不客气地挥舞起鞭子。
“你这个丑八怪也想偷懒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命?起来干活!”
被叫做“丑八怪”的雌虫满脸都是烧伤后留下的狰狞疮疤, 多看一眼都心生胆寒,只有一双浅色黑眸明亮生动, 他弓着身体,护住脆弱的腹部, 即便后背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也紧抿着嘴唇没有说出一句求饶。
这种又臭又硬的倔强迅速惹火了主管,眼看他下手越来越重,雌虫的嘴角已经溢出鲜血,一声轻呼打断了这场单方面的暴行。
“亚奇主管,执政官快要来了,你不和其他主管一起去迎接吗?”
拎着医药箱的雄虫乘着另一艘悬浮器飞过来,温温和和的调子,像一汪清泉洗刷过这里灰蒙蒙的天,原本死气沉沉的雌虫里突然掀起了一阵奇异的波澜,并不热烈,却的确带来一丝生机。
许多胆怯又渴求的眼自暗中望来,雄虫对周围笑笑,但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主管身上。
雌虫主管干咳两声,收了鞭子:“原意阁下,没有吓到您吧?这些懒鬼就是欠收拾,差点让我忘了正事。”
“辛苦了,我们走吧。”
悬浮器很快飞离,只是雄虫医生刻意落后一步给那只被打的雌虫留下了一管药膏,并叮嘱雌虫身边的同伴记得给他上药。
等主管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里才敢传出小声的议论。
“你小子,不知道那个混蛋就爱看我们求饶吗?那么死倔干什么……”上药的同伴小声嘟囔着,“原医生就是善良,唉,如果他不是只有E级,怎么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想着主管暧昧又放肆搭在雄虫医生腰间的手,那遍布烧伤的脸微弱抽搐几下,低头掩去眼底神色。
……
……
“赞美虫神!赞美兰德修斯!奥拉夫阁下!B54萨姆矿总主管亚奇欢迎您的到来!”
执政官的飞行器刚一降落在矿场前的空地上,主管就立刻堆满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舱门打开,一只满脸写着不耐的雄虫自降落梯上走了下来,见一群雌虫主管围过来,眼里的“嫌恶”就更加明显。
主管们也不在意,他们打听过这位新执政官脾气向来不好,但那又怎么样呢?这可是D级雄虫!别看D级比萨姆矿里原意医生的E级只高了一等,但就这么一等,便是“中级雄虫”和“低级雄虫”的天壤之别。
即便奥拉夫“草包”之名不是秘密,但他就是可以凭借D级入住第一星系,然后由日不落外派到第二星系当行政官员,听说这次来第四星系也是被其他雄虫打压的结果,萨姆矿的雌虫主管们早早就达成了共识,一定要为这位阁下提供最舒心的招待!这或许就是他们终其一生能见到的最高等级的雄虫了,如果能被看中收做雌侍……
一时之间,主管们看奥拉夫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下了飞行器,奥拉夫却没立刻进入矿场,而是恶声恶气地朝飞行器里呵斥到:“还不出来?难道要我请你吗?!”
一群雌虫们瞪大了眼睛,正好奇到底是哪个胆大的家伙敢对雄虫阁下不敬,下一瞬便全都忘了呼吸。
从飞行器里走出来的身影有着一双幽深黑眸,略显凌乱的黑发在光里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金边,流盼之间,心跳仿佛能振翅飞上宇宙,然后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惊艳是否是真的存在于世间。
正当主管们为眼前这张脸失神不已,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更加爆炸的事实,这只黑发虫族的后颈一片光洁,他是一只雄虫!而当只美貌雄虫来到执政官身边,奥拉夫便以一个极其暧昧强势的姿势搂住了他的腰,黑发雄虫眼里闪过一丝“屈辱”,但碍于执政官的权势,只能强行忍耐下来。
“一只F级雄虫罢了,能被我看上是你的荣幸!”奥拉夫“邪魅一笑”。
美貌的F级雄虫不甘地咬住了下唇,眼角微微含泪。
主管们:!!!
围观的雌虫们呆了,雌虫天生体质强悍,外形也比雄虫高大,因此雄虫会更喜欢柔美一点的亚雌,但站在美貌金字塔尖的肯定还是雄虫,因此他们也听说过有些权势滔天的雄虫会去玩同性,而当传闻在眼前真实上演,雌虫们心中只有“卧槽”和哀嚎——
珍贵的雄虫和雄虫在一起,这是什么惨绝虫寰的资源浪费!
F级雄虫怎么了?!他脸好看啊!多好看呐!为了这张脸他们也愿意成为这位雄虫阁下的雌君雌侍把自己的全部财产献上!
造孽啊!
……
但再多悲愤他们也不敢在一只D级雄虫还是顶头执政官面前表现不满,只能在心中默默流泪,看前方“强取豪夺”的“奥拉夫”仰头——是的,不知道为啥那只美貌雄虫身形格外修长——在“可怜兮兮”的“小白花”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回头恶狠狠地瞪过周围的雌虫主管。
痛!太痛了!有什么比让雌虫看着两只珍贵雄虫在眼前接吻,而他们一只都得不到还痛?
光顾着心痛的雌虫们自然没有看到,在“奥拉夫”主动亲过来时,“小白花”眼底闪过一丝趣味,然后盯着又开始泛红的耳垂,指尖轻轻点过自己的下唇,低笑一声。
“长官,你好像没有亲对位置诶~”
“奥拉夫”腰窝一软差点没站稳,但还是极力崩着一只傲慢雄虫该有的臭脸,在被身侧那道看似“不甘”实则“逗弄”的目光逼到走路快顺拐时,才艰难哼哼出一句解释:“……我才不要用这张脸。”
就算是仿真伪装器,他也不要用别虫的脸去和先生接吻!绝对不要!
唐修齐乐得差点没维持住剧本设定。
……
“先生,您不打算伪装一下吗?”
在见雄虫执政官的其他下属并准备动身前往萨姆矿时,阿瑞洛斯看唐修齐似乎不打算做任何掩饰,还是多问了一句。
“当然不用,”唐修齐笑笑,“做了伪装,怎么能引出对这张脸感兴趣的家伙?”
阿瑞洛斯瞬间明白了。
据玖的讲述,他们这群最终批次的“较成功”复制体最后剩下十一只,于是从“壹”编号命名至“拾壹”。
“伍”,也就是唐修齐这具身体之前的身份,将实验星球坐标改装进玖的电子眼里后立即叛逃,被实验室记录为“已销毁”,而在后来的一次混乱中,“拾”和“捌”带着玖一起逃走,最后下落不明,玖也不清楚是不是还有其他复制体逃了出来。
这些复制体全部按照兰德修斯的影像进行脸部改造,辨认彼此的方式并不是靠视觉,而是体内控制器的波动频率感应,每一只复制体的波动频率都是唯一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玖在看见唐修齐时会脱口而出说他是“伍”。
即便现在,玖依旧没完全相信唐修齐的记忆是属于他自己,唐修齐问,既然你还认为我是觉醒兰德修斯记忆片段的“本体”,为什么会愿意把坐标交给我。
玖只是沉默,表情哀伤也坚定。
【这个坐标,本来就是“伍”给我的,也是他教我们要逃出去……现在也算物归原主。】
【而且,就算您只拥有了部分记忆片段……我也觉得,十万年前那位兰德大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
承载他者期望是种沉重的负担,但唐修齐没说什么,还是收下了这枚坐标。
坐标显示的跃迁门在虹星群附近,这里又是重要的煤矿,唐修齐用这张脸现身在此,该关注的总会关注。
更重要的是……
闲闲靠在“伪装霸道”的阿瑞洛斯怀里,黑眸不动声色扫过眼前劳作的矿场,他掩去眼底思索。
更重要的是,唐修齐感觉这里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
而从“伍”给出坐标,到“玖”送回坐标,到如今的感应,这一切,他都不觉得是偶然。
心中有猜测,但还需要更多线索。
……
黑眸眼神微动,注意力一直在唐修齐身上的阿瑞洛斯立刻明白,只是想起出发前自家先生“兴致大发”写的那些剧本和台词……身体微微僵硬。
于是正在点头哈腰向“奥拉夫”介绍矿场的雌虫主管们,就看着这位雄虫执政官忽然“霸道狂攻”上身,恶狠狠掐住了“小白花”的下巴:“你敢走神?!是不是还在想你那个红眼睛的小咳,小雌君?现在在你眼前的是我,好好取、取悦我你才有见到他的机会,听清楚了吗?”
“小白花”倔强又悲愤地扭过头,没说一句话,却能通过生动的肢体语言表达“你就算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的经典台词——
其实都是角度问题,阿瑞洛斯遮住了大部份视线,在他的视角里,唐修齐毫不客气地为他的结巴笑场了。
“霸道狂攻”阿瑞洛斯:QAQ好难,演戏好难,演狂攻更难,还是直接拿刀把这些家伙全砍了比较简单。
……
是夜,主管们为迎接“奥拉夫”的到来举行了隆重的宴会,“小白花”因为身体不适想提前离开,临走前“隐忍”地盯着“奥拉夫”,对方“恶狠狠”地留下一句“好好洗干净等着我”,“小白花”这才捂着脸双肩颤抖地走掉了。
雌虫们:啊,他一定是在悲伤哭泣吧!心痛!
宴会持续了很久,久到“小白花”披着睡袍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奥拉夫”,却等到了另一个不速之客——白天招待他们的雌虫主管亚奇。
雌虫满身酒气,眼里写满了贪婪和垂涎,他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露出一个自以为“优雅”的笑容:“阁下,我想您身为高贵的雄虫,肯定不愿委身于另一只雄虫的吧?”
唐修齐靠在窗边,矿场夜晚朦胧的灯光将他照得越发耀目蛊惑,嘴角含笑,眼底却凝着冰冷和强势威严:“哦?那你又有什么好办法呢?”
雌虫狞笑着靠近:“当然是选一个更有力的靠山!”
随意踹过去一张椅子,本就因酒意不清醒的主管没有察觉眼前“小白花”和白天完全不同的恐怖气势,直接被绊倒摔了个头破血流,但酒色壮虫胆,他竟然还能爬起来继续恼怒:“一只F级雄虫而已,什么废物垃圾也敢拒绝我!你以为那只D级雄虫会是什么好靠山吗?!他今晚爽得能不能走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啊,有点无趣,唐修齐看了看窗外黯淡寂静的矿场,本来以为能引来些什么有趣的东西,结果看见个这么倒胃口的丑角,他还不如拉着阿瑞洛斯问一问“想我怎么取悦你”呢。
雌虫抹了抹脸上的血,又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黑眸淡淡落在他心口的虫核处——
噗。
并不是虫核爆炸,一把匕首穿透了主管心口,他愕然低头看了看,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唐修齐扬了扬眉梢,看向门口突然出现解决了主管的几只雌虫,其中一只手里握着的匕首还在滴血,见黑眸望来,郑重行了一个虫族以示尊敬的古礼,脸上写满正直。
“美丽的阁下,不用害怕,第六星系反叛军会保护您的。”
哦嚯,这倒是“意外惊喜”。
与此同时,宴会上的阿瑞洛斯淡定换掉加了料的酒,越过倒了一地的雌虫,眼神微凝,追着一道跑出矿场的身影迅速隐没在夜色。
第093章 再生虫翼
各色景物都在身后急退, 即便记忆停留在十万年前,阿瑞洛斯的实力也毋庸置疑,流利穿行在矿场建筑间, 几个呼吸就已看到前方狂奔的身影。
矿场夜间有严格的禁闭, 普通劳工迈出休息区机器守卫就会开启追捕程序,可眼前那道在夜色里流窜的身影不仅没有触发警报,在察觉自己被盯上后更是加快了速度,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矿场外的山谷, 嶙峋怪石伫立四周,生机不存, 狰狞冰冷。
那不是一个普通矿场劳工能有的敏锐。
在心里下了判断,阿瑞洛斯解除仿真伪装,一对华丽翅翼在暗夜里翩跹过璀璨流光, 强劲气流压来, 前方的虫族也迅速展开虫翼挥出一块巨石朝后袭去。
——雌虫?
疑惑自心头一闪而过,虫翼猛烈拍打空气避开巨石,吹得银发狂舞不止, 与此同时一把长刀在阿瑞洛斯手中凝出, 他反手削出几段突出石块用刀背拍出,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砸在那只雌虫奔逃的方向上。
雌虫并不弱, 但这一击仍阻碍了他的脚步,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丝凝滞, 杀机便如约而至,森冷像跗骨之蛆般涌了上来, 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肩头便被破空而来的巨力重重一踩!
狼狈呕出一口鲜血, 肩胛骨几乎都要粉碎,头顶之上的虫翼还在猛烈切割空气,雌虫直接被这一击踩进地面,咬牙起身,锋利长刀骤然穿透虫翼骨骼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我追杀的雌虫雄虫里,至今还没有一个能完整逃脱。”
并非炫耀,只是单纯陈述事实,阿瑞洛斯十万年前就是如此,也不相信自己十万年后会破了这个事实。
敌友未明,他是收着力打的,并没有直接踩碎雌虫的肩膀,那一刀也用了技巧,能制住行动,却不会真正损伤虫翼。
半蹲在那只雌虫面前,借着B54夜间微弱的星光阿瑞洛斯看清了那张脸——烧伤后留下的瘢痕呈现一种肿胀的紫红色,坑坑洼洼地分布在皮肤表面,因为面积太大,这只雌虫的面部活动都受到了严重影响。
阿瑞洛斯忽然想到了那只复制体雄虫“玖”,因为清楚那张脸太过特殊,所以干脆自己毁掉,最后也是像眼前这种面目全非。
“你是谁?”
雌虫沉默不语。
……
白天巡视矿场的时候,唐修齐和阿瑞洛斯就感到一股强烈的窥伺感,只是萨姆矿里的雌虫太多,他们很难分辨出这股窥伺具体来源于哪里,但唐修齐肯定,如果真的被他这张脸刺激到了,最近一定会有动作,没成想连一天都没有过去,就有虫族试图逃离矿场。
毁容、出逃、诡异的实力,这也是那个“复生计划”制造出来的复制体么?
但为什么是雌虫?
沉默威胁不了阿瑞洛斯,正打算把这只奇怪的雌虫抓回去见唐修齐,忽然,地上的雌虫动了。
一种濒死至绝境爆发出的抽搐。
咬着牙奋力朝前一扑,雌虫被长刀钉住的虫翼狠狠撕裂开来,巨量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阿瑞洛斯红眸一凝,在危机感袭来时迅速自原地飞离,两道左右夹击的精神触角顷刻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恐怖坑洞。
雄虫精神力?
雌虫是无法感觉到雄虫的精神力来源的,只能看到无形精神触角将下方空间都搅得微微扭曲,那只雌虫断翼处的血肉组织忽然开始蠕动,眨眼间生出无数小肉芽不停延展纠缠,一些金属小颗粒混杂其中泛着无机质的冷光,这一幕简直诡异到头皮发麻。
就在红眸的冷厉注视下,那只雌虫竟然从后背撕裂处重新长出了半只虫翼,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显然也是极为痛苦的,狰狞青筋几乎要穿破皮肉,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咬牙沉默。
就着这股剧痛,雌虫宛若狂暴地向空中的阿瑞洛斯袭来,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长刀在面前舞得密不透风,精准挡下雌虫每一次攻击,阿瑞洛斯没有下死手,而是冷静地观察着眼前这只奇怪的雌虫。
……
雌虫体质强悍,就连受伤也能极快自愈,唯独虫翼一旦损毁就不可再生,阿瑞洛斯自己的虫翼也曾严重受损过——十万年前,他和唐修齐在奔赴尤尔特林的途中遭遇过一次围截,被逼直绝境,他以半只虫翼为代价斩杀了几个部落最强悍的雌虫,背着唐修齐离开时,虫翼因为受损无法立刻收回,那双黑眸沉沉盯着断裂处,感觉得到心情相当不悦。
有点担心是虫翼吓到了自己的伴生雄虫,阿瑞洛斯安慰说,对不起,我很快就收回去。
然而唐修齐只是沉默些许,温热指尖触上羽翼与肌肤连接的翅根,那块薄薄的皮肉敏感得要命,刺痛与过电般颤栗一齐袭来,他膝窝一软差点跪了,就连翅脉里的汁液感觉都在沸腾。
唐修齐说,我会治好你的。
他有点想解释一下雌虫虫翼不能再生的常识,但听着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不知怎么动荡的心也安定下来,只回了一个“好”。
他的先生总是善于创造奇迹,或者说唐修齐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精神力觉醒,辅助一些十万年前才有的顶级药物,竟然真的修复好破损的虫翼。
事后唐修齐也曾让其他雄虫尝试用相同的方法去治疗其他雌虫,但都不成功,最后归结于他们的伴生关系。
他们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伴生。
……
……
眼前的雌虫竟然也能再生虫翼,虽然过程诡异,但不能不让阿瑞洛斯多想,红眸一厉,长刀挑开挥来的拳头,腰身旋动狠狠踢上雌虫心口,可那只雌虫却硬生生抗住这一重击,覆上虫铠的拳头再度砸来!
隐在暗处的精神触角忽然分出一束缠住阿瑞洛斯移动的脚步,更多随着雌虫的拳头一起直逼那双狠戾红眸。
铛——
凛冽寒芒穿透夜色,丝丝银发自耳边滑落,一道细小的血线划破脸侧。
刀,断了。
…………
……
……
刺入主管心脏的匕首因为太过用力被撞出一个缺口,动手的雌虫应该是这伙“反叛军”的小队长,随意在袖子上抹了抹鲜血,又将其收纳回智脑手环,他身后的同伴很快涌进房间利落处理起主管的尸体,熟练的动作让唐修齐有种“同行”的亲切。
像是怕吓到眼前这只“柔弱美丽”的雄虫,雌虫队长极力放轻了声音:“不用害怕,您已经安全了。”
姿态从刚开始就一直很悠闲,就差端着摇晃的红酒杯从容看戏的唐修齐想不到自己哪里表现出了害怕,但他也没解释,用沉默让对方误以为“默认”,黑眸顺势打量起传闻中的“反叛军”。
几只雌虫都穿着萨姆矿最底层劳工雌虫的通用工服,身上还沾染着黑色煤灰,但每双眼睛都很亮,不似他白天见过的大部分雌虫眼神麻木而绝望。
众所周知,虫族六大星系建立已久,以往政体形态无论是共和联邦还是集权帝国,当权者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治下总有反对声音。
当权者自然无法容忍反对者留在资源最丰富、科技最发达的第一星系,久而久之,这些反对者都被驱散到偏远的第六星系,日积月累,这股势力竟然真的发展到夺走了六号塔雅的控制权,而等到索兰帝国建立,第六星系更是直接打出“反叛军”的旗号,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推翻索兰。
在目前索兰控制的星网舆论中,有关第六星系的反叛军的消息并不多,甚至好像他们异常低调没什么存在感,但唐修齐是什么身份?那可是虫族“造反界”的开山鼻祖大贤圣师!是历代新势力起义前,都要对着那十八块腹肌雕像虔诚祈祷的精神领袖啊!
起义不拜兰德,等于你连“造反界”的门槛都没有摸到,对手都瞧不起你。
因而以“鼻祖”的眼光看去,唐修齐自然能从那些蛛丝马迹里推断出这伙反叛军远没有表面上的低调。
眼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第六星系和第四星系之间还隔着个“五”呢,反叛军都能渗入第四星系的重要矿场,哦,问有没有可能他们是故意假借反叛军的名义?
第四星系再落后也还是索兰治下,索兰当权,借“星盗”的名义都比借”反叛军“的名义方便行事好吗?
眼前这伙雌虫显然半点都不在意“反叛军”这个名头在普通虫族眼里的形象,或者说,他们并不认为一只都沦落到被另一只雄虫圈养的“小白花”能有什么威胁。
唐修齐想了想正常虫族居民遇见恐怖造反份子会是什么反应,觉得自己多少要表现出些“惊恐”,稍微意思意思下,也算尊重人家的身份,但阿瑞洛斯不在,他也没那个演戏的兴致。
“演戏”不好玩,看自家小雌虫羞愤又逼着自己继续的反应才好玩。
眼前的反叛军队长还在柔声细语地“安慰”唐修齐,那殷切的模样,就连自己的队员在身后狂翻白眼都没注意。
“你们杀了他,后续要怎么处理?”
突然响起的询问瞬间打断了雌虫队长的热情,他愣了愣,看着眼前黑发雄虫找了张椅子悠然坐下的模样,不知怎么忽然站直了身体,一种跟自家首领汇报时才有的紧张感油然而生,差点就下意识“汇报”了。
但好歹理智没有完全被冲昏,堪堪收住了话头:“不必担心,我们自然会有不引起怀疑的处理方案,只是这属于机密,不方便向您透露,除非——”
那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唐修齐,然后悲伤地发现这位美丽的阁下压根就不搭茬,要多冷淡有多冷淡,雌虫队长只能自己尴尬接话:“除非,您加入我们。”
端正表情,向唐修齐行了个反叛军特有的“致敬礼”,雌虫队长认真地说:“第六星系反叛军驻第四星系D54‘疾风’小队队长风屿,现邀请您加入反叛军,一切为了至高无上的灵魂与自由!”
唐修齐觉得这个邀请未免有些简单草率,于是他也问了。
“为什么要邀请我加入?就不怕我的身份有问题吗?”
雌虫队长的脸上忽然飘起一朵微妙的红云:“咳咳,因为您长得足够好看,我们首领说了,对于长得格外好看的雄虫不要介意身份,能抢过来的就一定要立刻下手抢过来,将来做宣传的时候,都是我们的门面担当,吸引力绝对蹭蹭往上涨。”
唐修齐:……
忽然就怀疑起你们反叛军都是什么诡异画风。
虫族迟早要完。
第094章 公主恶龙
要说这个反叛军队长也是个人才, 超凡阅历、强大精神力、新崛起的星盗团还有一个第一军团赤蔷薇的代理军团长身份,那么多优势,他偏偏只看中了唐修齐的脸, 眼光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唐修齐:“如果我不愿意呢?”
此言一出, 名叫“风屿”的雌虫抓了抓后脑勺:“那您是打算继续被俘虏吗?”
反叛军和矿场主管肯定不是一路的,但对唐修齐的判断都相当一致——明明这只雄虫就很不甘心待在“奥拉夫”身边。
其他反叛军成员看过来的表情也是十足不解。
虽然出场画风略显诡异,但能潜入重要矿场的反叛军怎么可能没有脑子?在他们的视角看来,一只被迫“委身”于权势的低级雄虫, 应该是非常想要离开强迫他的罪魁祸首,而且反叛军还在危机关头救下了他, 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得那么果断。
而且,唐修齐看了看地上死不瞑目的主管尸体, 心说这些反叛军敢直接杀了主管又暴露身份, 何尝不是抱着将他强行绑上船的心思呢?
如果可怜兮兮的“小白花”害怕“反叛军”的名声,在他们走后向奥拉夫告发了这件事,那奥拉夫会不会怀疑“小白花”已经和这群反叛军勾结了, 会不会恼怒“小白花”可能被主管得手了?如果没有告发, 那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无形中和他们站到一起。
但凡有点脑子, 都能想明白自主管走进这间房的那一刻,身上“脏水”就洗不清了,最好的选择就是加入反叛军, 由他们保护带离。
假如“小白花”和“奥拉夫”都是真的,那这绝对是一招避无可避的阳谋,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假柔弱真祖宗”。
见唐修齐是真不打算加入也不打算跟着他们走,风屿竟然也没强求, 留下一枚紧急呼叫器就招呼队员收拾好现场抬着主管尸体离开了,甚至都没多要求一句别暴露他们的身份,认真解释反叛军尊重每一只雄虫雌虫的意愿,绝对不会做出强盗行径。
然而在他们走出房间后,有其他队员就问了:“队长,我们真的不再争取一下那位阁下吗?感觉他那张脸要是在我们这边随便露个面,肯定都有一大波雌虫来投靠。”
风屿露着大白牙“嘿嘿”一笑,阳光开朗:“当然不啊!等我们走的时候,把他一起打昏带走不就行了,首领说了,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嘛!”
精神力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探查的“那位阁下”:……
小伙子真有自信。
其他反叛军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着非常愉悦开朗地畅想起他们靠着“顶级美貌”招兵买马的美好日子,果然能凑成一个小队不是没有原因的。
唐修齐收回前言,这群家伙的确没什么脑子。
……
“好了,”风屿肃了肃表情,“亚奇身份特殊,由我亲自伪装,奥拉夫不足为惧,只是要小心别引起虹星群联合执政府的注意,首领没有批准以前,我们不能公然和索兰尤其是第一星系起冲突。”
“是!”
说完风屿就紧紧盯住地上的尸体,眼中数据流闪动,显然那也是一双电子义眼,忽然流动的银白液体自他的后脑逐渐覆盖住整个脸部,那金属质感极强的液体不断涌动,堆积调整出新的五官,等“胚模”定型后,肤色再一点点漫上,完全变成了主管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浮现一丝扭曲,风屿原本要更为高大的身体里发出一阵骨节错位的爆鸣声,他生生缩水变矮了不少,终于调整到和雌虫主管一模一样。
“疼死我了,这混蛋怎么这么矮?”
再一开口,风屿的声音都变了,如果此刻地上的雌虫能够诈尸和他站到一起,绝对没有谁能轻易分辨出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主管。
假主管·真风屿一一看过自己的队员:“时机未到,珍重自身,记得认真潜伏,星辰见证,为了至高无上的灵魂与自由!”
“为了至高无上的灵魂与自由!”
音色各异却同样坚定的宣誓在夜色里低低交织重叠在一起,在声浪背后,是一双又一双坚定的眼,每一次宣誓后他们都不能保证下一次任务可以安然见到同伴,但至少在此刻,没有谁会后悔。
雌虫主管的尸体很快被处理干净,反叛军们也在夜色的遮盖下奔赴不同的方向。
收回一路追踪观察的精神力,唐修齐终于生出了几分兴趣。
反叛军果然没有表面上的低调,看他们的配合,这种事情绝不会是第一次,说不定今夜他们原定计划就是要取代雌虫主管,“救下”唐修齐只是个意外,这样一想,这座矿场究竟已经有多少管理层被他们取而代之了?
再进一步,还被索兰掌控的五大星系里,他们已经渗入了多少?
索兰的权利中心“日不落”呢?
更有意思的是,唐修齐一开始竟然没有感知到风屿体内也有机械改造的部分,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屏蔽装置,就连用来伪装的“金属液体”,他的精神力也分析不出那是什么成分。
唐修齐并没有觉得羞愧,他的精神力没有恢复巅峰不说,十万年过去了,现代虫族弄出一些超出他认知的东西太正常了。
兰德修斯也从不认为自己就是无敌,所以细心记录下这些反叛军的信息还有他们使用的东西,唐修齐已经在想怎么才能弄点过来好好研究一番了。
只是遇到新奇东西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今夜注定要多好几双无眠的眼睛。
……
就在反叛军离开不久后,窗外传来熟悉的气息,修长身影落下的那一刻,唐修齐恰好打开了窗子,迎来一户夜色与星辰。晚风和银发发尾沾染的冷肃一齐扑入,那双几乎要占据所有视野的华丽羽翼挥动气流,狠戾红眸也在对上那副温和笑意时微微瞪大,露出几分呆愣。
显然没想到唐修齐刚好就站在这里,阿瑞洛斯半蹲在窗台上,一手抓住上方的窗框,少有地用这种俯视的角度对上那双总能让他沉溺失神的黑眸,一时间都忘了动作。
“晚上好啊,小长官~”
“先,先生……”
“听过一个故事吗?”支着下巴,唐修齐在窗前眉眼弯弯地抬头,“长着翅膀的恶龙总会来抢被困在高塔里的公主。”
“你是来抢你的公主吗?”
银头发的“恶龙”脸红到翅膀尖尖都开始羞涩合拢。
于是风和云投入夜的怀抱,“公主”主动亲吻“恶龙”的额头,“朱丽叶”接住了他的“罗密欧”。
……
……
看过了辣眼睛的雌虫主管,再度见到自家银发小动物,唐修齐的心情是相当不错的,只是目光擦过阿瑞洛斯脸侧泛红的划痕,黑眸微微发沉。
“谁弄伤你了?”
很平静的语气,但如果有其他虫族在场,一定会为那平静之下的压抑雷云而心惊不已。
那道刀口并不深,只是微微破了皮,但由于阿瑞洛斯的长刀是特制的材料才愈合得慢了些,换个普通的这会估计啥都看不出来了。
想起伤口的来历,银发脑袋都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抵住唐修齐的肩头:“先生……我没有抓住那只逃出矿场的雌虫……”
……
……
长刀禁不住精神力和雌虫拳头的剧烈冲击,一声脆响后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断掉的那截刀刃擦过阿瑞洛斯的侧脸,狠狠插入身后的岩壁。
武器被毁,在这种量级的战斗里是件很要命的事,但阿瑞洛斯却并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连半点意外都生不出来,羽翼疾飞迅速和雌虫拉开距离,在某种直觉的牵引下,他二指并在一起顺势弹断了长刀刀柄下那剩余的半截刀身,寒铁飞出,险些刺中雌虫心脏。
拇指按动刀柄上某处隐蔽的按钮,眨眼间,一道绚丽冰冷的激光刀刃从接口出延展出来,无论是长度还是模拟出的重量都是阿瑞洛斯最惯用的感觉。
激光长刀一出,战局迅速逆转,新武器不仅具备复古长刀的锋利和灵活,更有新式激光的灼烧和电击效果,几个来回交战,雌虫身体上附着的虫铠都凹陷下几道狰狞的伤痕,而阿瑞洛斯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变换过形态。
就在他试探结束准备终结战局时,蛰伏不动的精神触角再次发力,这次直接削掉了大半个山头激起阵阵烟尘,仅仅迟了几个呼吸,阿瑞洛斯从乱石堆里冲出来时那只雌虫已经不见了,不是单纯逃走,而是连身影带气息一起都彻底消失。
如果是唐修齐在这里,一定能察觉这和曾经追杀他的奇怪信号消失的方式非常相似,但阿瑞洛斯只是静静悬飞在半空中,低头看着手里的激光长刀,红眸里晦涩不明。
十万年前的远古蛮荒,是绝对没有这种高新武器的,而赤蔷薇的军团长原来的那柄长刀本来就品质非凡,因此就连唐修齐也不知还有这种用法,自然也没有告诉记忆混乱的银发小将军。
刚刚那一瞬,脑子里闪过许多模糊混乱的画面,阿瑞洛斯几乎是本能地知道要这么做。
那是,他十万年后的记忆。
那个“阿瑞洛斯”,要醒了么……
……
记忆混乱这件事唐修齐从来就没有瞒着阿瑞洛斯,银发雌虫也很好地接受了现在是十万年后,自己少了一大截记忆。
不管怎样,他都是他,不管是十万年意气风发的他,还是十万年后其他军雌口中狠戾疯狂的他,只要能一直在先生身边就好。
唐修齐就是他灵魂的锚点,在锚点身边,他总能清楚自己是谁。
只是……
红眸暗了暗。
……并非全然就不在意了。
唐修齐是骄傲的,因此绝不会因为一句所谓的“复制体”就怀疑自己的真实,阿瑞洛斯也会不觉得丧失了一段记忆的他就不是完整的“阿瑞洛斯”了。
他有他自己的骄傲。
晚风过境,银色身影翩飞离开,唯剩一句呢喃回荡在夜色。
“……切,我才不比你差。”
第095章 雄虫医生
“再生虫翼?”
从阿瑞洛斯的讲述里敏锐察觉到关键, 唐修齐眼里浮现思索。
“是的,”阿瑞洛斯点点头,“但和您当初治疗我时不太一样, 那只雌虫的血肉里似乎还混杂了其他东西, 再生的过程也异常痛苦,而且,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
“嗯,”红眸里闪过一丝茫然, “我绝对没有见过他,但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吸引力……”
唐修齐眼神微妙:“吸引力?”
阿瑞洛斯也反应过来这个词用得有点“微妙”, 连忙手舞足蹈地解释:“不是不是!就是,怎么说!咳咳……啊!我想起来了先生!辅助那只雌虫逃走的精神力也很奇怪的,虽然很强大, 但用起来似乎不连贯, 您说这到底是还有一只雄虫在附近,还是那只雌虫用了什么伪装出精神力呢?”
哼笑一声,放过阿瑞洛斯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 但还是在心里多留意了一笔。
唐修齐自然也记得他当初是怎么修复好阿瑞洛斯的虫翼, 那会他已经渡过了二次觉醒,也发现了身体里涌动的奇怪力量, 将其命名为“精神力”,就是在精神力的辅助下,他才能修复好阿瑞洛斯的虫翼, 后来各种尝试证明,这种情况只会在他们之间发生, 其他雌虫是绝对无法靠自身修复好虫翼。
十万年前并没有“污染线”,因此唐修齐和当时的下属们开发出了精神力的各种用法, 完全是把雄虫当成“法师”来培养的,没成想到十万年后虫族会认为这种力量最大用途就是“疏导”,甚至连个“精神控制”也没多少雄虫用得熟练。
可即便是现在,也没有精神力可以修复虫翼的案例。
阿瑞洛斯:“那也是‘复生计划’经过改造的复制体吗?所以才有再生的力量。”
唐修齐:“很有可能,而且按你的描述,这种‘再生’连同那只雌虫后来的爆发应该也是有代价的,能量不会凭空产生,短时间的实力增长,必然给身体带来不小的后遗症,他跑不了太远。”
阿瑞洛斯想了想:“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对矿场附近展开搜索?
黑眸扫过安装在阿瑞洛斯领口纽扣上的仿真伪装器,眸底有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将我们的目光从矿场内转移,才是那只雌虫真正的目的。”
“或者说,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
次日清晨,整个萨姆矿迎来了“奥拉夫”的滔天怒火,雄虫执政官宣称昨夜遭遇了恐怖袭击,并怒斥萨姆矿的守卫是如此垃圾,倘若三天之内不能抓到袭击他的恐怖\分子,矿场所有高级主管都要问罪。
“你们那么大的一座矿场,竟然让雌虫堂而皇之地进入执政官的休息室,还连累我受了重伤!都是一群废物!如果不是我随行的护卫机器人反击及时,你们今天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雌虫主管们看看奥拉夫脸上那道快愈合的“重伤”,又迅速低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长,长官,”在一旁调阅矿场监控的技术员弱弱发声,“昨晚的监控信号好像被什么干扰了,全都是乱码……”
“废物!!”
“但但但但是!”技术员吓得一个激灵,“但是矿场的出入感应器是正常的!昨夜没有任何虫族离开矿场!所以那些敢袭击您的雌虫一定还躲在矿场里面!”
呵呵,你们的执政官“奥拉夫”可是追着那只雌虫跑出矿场打了大半夜呢。
看上去精神不济,在一旁安静坐着的“小白花”闻言在心中默默无语,只觉得这矿场里的整套防卫程序怕不是直接外包给了反叛军。
“奥拉夫”继续维持“傲慢雄虫执政官”的设定:“那还不快去找!矿场里所有雌虫都给我清点清楚了!半点可疑都不能放过!”
一群雌虫主管们连忙点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
刚离开奥拉夫的视线,就有主管推了推“亚奇”的胳膊,小声问:“怎么回事?你昨晚不是去找奥拉夫阁下身边那只雄虫了吗?什么恐怖袭击?”
早就打探清楚前情的风屿也不慌,学着亚奇平日里的口吻恶声恶气地反问回去:“还说我呢,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奥拉夫阁下直接回来了,我连门都没进成!”
参与了宴会的主管们脸色都有些尴尬,昨晚宴会上递给奥拉夫的酒里,是被他们加了“助兴”的烈药的。
雄虫的珍贵和雌虫对其的狂热完全成正比,尤其是在这天高“主星”远的第四星系,他们看一只D级雌虫可不就像饿到眼冒绿光的狼群见到小肥羊吗?但奥拉夫毕竟是第一星系派来的执政官,他们也怕对上雄保会,只能借着奥拉夫“爱玩”的性子想来个“疯狂一夜”,和一只D级雄虫生理结合一次,对混乱精神海的疏导效果绝对是巨大的,而这只雄虫会不会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管他的呢,主星上滥用药物玩得疯的雄虫多了去了。
谁知道奥拉夫还没中招,他们就先失去意识了,今早醒来还有几个主管在抱着互啃,差点没恶心吐了,被集中叫过来后,主管们原是担心奥拉夫会追责,结果直接闹出一个更大的刺杀。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别说了,”有其他主管提醒了,“赶紧去查吧,总归是要给阁下一个‘交代’的。”
至于这个“交代”究竟是不是搞出袭击的雌虫,虫神才知道呢,反正萨姆矿的劳工雌虫一抓一大把,随便交上去几个,奥拉夫那个草包执政官想必也看不出来。
总要给个“交代”嘛。
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的风屿眼神微闪,想起刚刚会面时沉默不语的雄虫,又想想这闹出来的搜查,一时也不好确定他们想带走的“顶级美貌”究竟有没有向奥拉夫告发,只能偷偷向自己的反叛军队员们传递消息,提醒他们注意隐藏,同时也无比庆幸提早开启了“取代主管”的计划,不然没“亚奇”这个高管的身份,真不能保证被挑出来的“交代”里没有自家队员。
……
……
集中铃声响起前,消息灵通的雌虫劳工早就知道了“执政官遇袭”,主管要来搜查“袭击者”的消息,因为太清楚这群主管是什么德行,这些饱受折磨的雌虫眼里除了恐慌还有绝望,谁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被当成“袭击者”交上去,只能尽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不想引起那些主管的注意。
“艾伦,快一点!你想被那些机器人拎出去吗?”有雌虫看见同伴还在原地磨蹭,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
“啊,哦哦!好的!”叫“艾伦”的雌虫连忙掩去眼里的担忧,立刻跟上队伍,只是心里忍不住焦急担忧。
昨天被主管打伤的雌虫叫“阿易”,因为脸上的烧伤瘢痕太吓虫,本身又是个沉默性子,在他们这些劳工雌虫里几乎没什么朋友,艾伦是少数能和他说上话的,昨晚帮阿易上完药膏他就睡了,结果今早起来压根就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
在心里默默祈祷阿易只是早一步先他们出门了,就这么怀着一颗极度不安的心,艾伦和其他雌虫一起站到了萨姆矿里最大的集中空地上,沉默低头前,只看到一群监视机器人和雌虫主管站在高处,而被牢牢围在中心的,是那只D级雄虫执政官。
清晨还有几分寒凉的风吹过这片天空,明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脑袋,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极了麻木待宰的羊羔。
“嘿嘿,奥拉夫阁下,这里环境不好,这群废物身上的气味又不好闻,您要不要先回去,等我们调查出结果再向您汇报。”
坐在悬浮椅上,奥拉夫嚣张地抬着下巴,冷哼一声:“我就要在这看着!查!给我一个个地查!”
“好心”询问的主管只觉得这个草包执政官脑子有病,让监视机器人一个休息区一个休息区地查不好吗?偏要搞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大阵仗也就算了,还不像他养的那只雄虫小宠说什么“身体不适”早早回到休息室,硬是要跟过来监视,搞得他们这群主管也不得不来寒风中陪着。
点头哈腰,用眼神示意那些小工头赶紧带着监视机器人去询问这些雌虫昨夜的行踪,主管们只想立刻抓个“可疑分子”出来,敷衍了这个执政官,大家也好回去睡觉休息。
……
“工号09562,艾伦,你昨晚的活动轨迹是什么?”
听小工头念到了名字,艾伦连忙出列说了自己昨晚的行踪,机器人查看过他的监视手环上的坐标记录,确认无误后就放他回去了。
没松口气,就听到小工头继续喊着“工号09563,阿易”,艾伦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工号09563阿易?”
见没雌虫出列,工头又喊了两遍,回应他的只有冷飕飕的寒风。
顷刻之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小工头身上。
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工头的声音里也多了慌张:“工号09563阿易!谁见到09563了?!”
奥拉夫和一群主管迅速朝这个方向走来,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主管站出来,尖锐的目光扫过这群沉默的劳工,刻薄喊道:“这个09563现在不见了,绝对有问题!你们这些和他住在一个区域的废物却一点信息都没有汇报上来,肯定也都和他是一伙的!快说!他去哪儿了!不然我们有权以袭击行政官的罪名将你们就地处决!”
这一通胡乱定罪直接让劳工们都慌了神,纷纷解释自己完全不知道阿易去哪儿了,也和袭击没有关系,但主管哪管有没有关系,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堵上奥拉夫怒火的借口罢了。
眼看那些主管三言两语就抓到了“袭击群伙”,艾伦腿脚一软,白着脸,咬牙下了决心——随便给阿易编个没来的理由!不管是真是假,能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真要就这么被当场定罪了,他们就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身体虚晃走出一步:“阿易——”
“阿易,是那只脸上都是烧伤瘢痕的雌虫吗?”
一道温和朗然的声音突然插入这片凝滞的空气,方才这片区域的雌虫要被定罪,其他区域的劳工都只是沉默旁观,然而这道声音刚一响起,雌虫劳工里明显泛起了不小的骚动。
迎着无数担忧的目光,一直在角落旁观的那只雄虫笑着对上了“奥拉夫”探究的目光。
“阁下安好,我叫原意,是萨姆矿的驻地医生,至于没出现的09563号,眼下在我的医务室里,他昨天受了重伤,半夜伤口发炎起了高烧便去了我那里,这点,亚奇主管想来也可以证明。”
假亚奇·真风屿:……
这混蛋天天发疯打劳工,他们反叛军查探消息再细,也不能记住被这混蛋打过的每一只雌虫吧?
但风屿也没有慌乱,知道现在不认下肯定保不住这个区域的雌虫,故意“努力回忆”了一番:“你说那个丑八怪吗?哦,我确实想起来了,谁叫他不老实干活,这点教训就倒下了,真是废物!”
可惜反叛军队长这幅卖力表演全都演给了“瞎子”看,奥拉夫完全没注意他,目光紧紧盯着站出来的雄虫医生,饶有趣味地问:“哦?为什么刚刚不说,现在才站出来?”
原意不卑不亢地回答到:“医务室每天要治疗太多的雌虫,我实在记不住每一只虫的名字,方才听到09563还没想起来是谁呢。”说完还颇为羞涩地朝奥拉夫笑了笑,像是在说自己就是个记性不好的小笨蛋。
奥拉夫眼里的暗芒越重,看向原意的目光也更加具有侵略性:“那原医生介意带我去你的医务室看看那只可疑雌虫吗?”
旁观这一切的雌虫主管们:!!!
这位爱搞同性的执政官又看上他们的雄虫医生了了吗?!这眼神这语气明显不对劲啊!
昨天就已见过奥拉夫是如何强迫他身边那只雄虫的雌虫劳工们见状更是焦急,如果不是被守卫机器人的枪械指着,有几个都想跑上高台动手制止了。
然而站在风暴中心的原意只是俏皮地朝奥拉夫眨眨眼睛:“荣幸之至~”
奥拉夫满意地靠回悬浮椅,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暧昧看过原意那张明显也不俗的脸:
“带路吧,原医生。”
第096章 真实身份
由于奥拉夫的“心血来潮”, 雌虫主管们不得不分出两队,一队留下来接着调查,一队护送奥拉夫去医务室, 结果没跟几步就被奥拉夫嫌弃碍事, 让他们滚回去,只留下护卫机器人。主管们面面相觑,都明白估计是这位上司不想让他们耽搁自己猎艳,看看在前方带路似乎毫无所觉的原意, 一群雌虫主管们相当默契地决定不去碍眼。
E、F级的低级雄虫无法进入第一星系,尽管每月也能从雄保会里领取补贴, 但对于无法承受偏远行星沉重体力工作的低级雄虫来说,也仅仅是勉强维持温饱。一般情况下这些低级雄虫会有两种选择,一是尽可能地多娶一些雌虫亚雌, 让他们来供养自己, 毕竟再低级也是稀少的雄虫;二是从事适合自己的文员或者医务工作。
萨姆矿开设的医务室一开始就是个摆设,每年主公司拨下来的医疗用款都进了主管的口袋,那些底层的雌虫劳工伤了病了完全只能靠自己硬熬, 熬过去了, 继续重复被压榨的生活,熬不过去, 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解脱。
原意是一年之前来到萨姆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了总主管亚奇,竟然真的让他重开了快要落灰的医务室, 雇佣了这只E级雄虫。
一年来,各种关于原意的议论就没有消停过, 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称职的医生, 无论雌虫劳工的伤口多么狰狞恐怖,他都没有流露过任何嫌弃神色尽心尽力地救治,后来还多次提议改善劳工的居住环境,甚至医务室储备药物不够了都会自己花星币购入。
看着奥拉夫带原意离开的背影,许多雌虫麻木的眼里终于泛起了担忧和愤怒,见状还在审问的主管又是一记狠辣的鞭子抽来,对皮肉绽开的声音早就习以为常。
“看什么看?那可是D级雄虫,你们一辈子到头估计见到的最高等级就是D级了!”眼见两只雄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主管才敢阴阳怪气地嘟囔,“他倒是机灵,一只E级,攀上个D级执政官,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沾光去第一星系呢……”
还有不少主管的表情都是同样的轻蔑,显然他们都认为原意不会拒绝奥拉夫的“暗示”,想着三只雄虫搞在一起的画面,一时之间都嫉红了眼。
……
说是叫“医务室”,其实就是个比劳工休息区稍微大了点的铁房子,奥拉夫一看这破旧的环境就立刻皱起了眉头,表情相当嫌恶:“你好歹也是一只雄虫,他们竟然让你住这种地方?”
原意只是平和笑笑,被这脏污的环境衬托得更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因为每天要接收的雌虫太多了,必须要找大一点的空间,但我的房间在二层,”雄虫医生忽然压低了嗓音,透出几分暧昧的尾调,“阁下有兴趣上去看看吗?”
这完全就是和“你要不要去看我的大宝贝”一样的明示了,可方才还不停和原意打“眼神官司”的奥拉夫此刻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行政官的职责突然上线,挑了挑下巴,趾高气昂地问:“那只雌虫呢?不是说在你这里吗?”
原意:……
谁信你是真的来调查什么雌虫的啊?!
但看看奥拉夫身边的几个护卫机器人,原医生还是勾起了无可挑剔的笑容请奥拉夫进来。
刚进入这间铁房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药粉味就冲入鼻腔,承受力稍微差一点的,天灵盖都能被激飞。
原意却像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见一只浑身缠满绷带的雌虫发出痛苦呻/吟,立刻肃着表情检查了一番他的情况,然后熟练地换药包扎。
奥拉夫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只雌虫似乎半边身体都被炸没了,解开缠在腹部的绷带,隐隐可见蠕动的模糊血肉。
整间医务室只配备了三只低级医疗仓,里面早已躺满了伤势最严重的雌虫,其他“伤势稍轻”的,只能躺在外面的铁板床上,蜷缩着身体发出老旧风箱一样的痛吟。
原意处理完手上雌虫流出来的内脏,又见另一只雌虫突然开始抽搐,立刻按住他浑身几处关节,从抽屉拿出一针镇定扎进血管,等对方心跳恢复正常,这才缓缓松开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
奥拉夫打量着四周,这里的雌虫劳工基本都是伤重到无法下床走路的,有些看肌肉萎缩的程度显然已经躺了很久,但这间医务室的管理者并没有放弃或抛弃他们,端看这间屋子里的整洁程度和那些雌虫清爽的病服,就知道救助他们的医生是真的用了心,尤其是在原意走进来的那一刻,一些病患眼中明显流露出安心的神色——那是顶级镇定剂也达不到的灵魂安慰。
眼眸低垂,掩去一瞬若有所思,但在原意低喘着看过来时,奥拉夫却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傲慢神色。
“抱歉,耽搁您的时间了,”雄虫医生不好意思地笑笑,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请跟我来吧。”
两只雄虫一前一后穿梭在这片苦痛的呻/吟里,直到停在尽头处的一间独立小屋前,原意解释这是没有空床位了,不得己才把那只雌虫安置在了自己的一层休息室里。
开门之前,雄虫医生还顿了顿:“他脸上的烧伤瘢痕有点严重,希望不会吓到阁下您。”
“切,”奥拉夫嗤笑一声,“我怎么可能被什么伤疤吓到,快开门!”
“……好。”原意转身,眸光微深,然后用指纹识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这间休息室可能只是给医生夜间看护病患时稍作休息,因此空间额外狭窄,一张床一张桌子,再加两只雄虫,那些跟在奥拉夫身边的护卫机器人就完全进不来了。
奥拉夫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原意让开了位置,他就径直走向床边去看那只躺在床上的雌虫。
“阁下——”
平静温和的呼喊自身后响起,奥拉夫回头,只见穿着白大褂的雄虫医生闲闲靠在桌沿,那张姣好的面容在昏黄灯光下更是泛着别样的美丽,他歪了歪头,忽然上前一步将奥拉夫抵在墙角,完全挡住了护卫机器人的视野,笑得异常暧昧:“您觉得,是我好看,还是您带在身边的那只雄虫好看呢?”
奥拉夫:“他好看。”
还准备了一堆话术的原意:……
这对话还怎么进行?
维持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原医生继续问:“可是我看他似乎很不情愿待在您身边呢,不像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您的风采。”
奥拉夫:“但我就喜欢他那股劲儿啊~他那副不情愿又不得不待在我身边配合的样子多可爱,唉,你这种单身虫不懂什么叫做甜蜜的麻烦啦~”
额角开始抽搐,但原意仍“坚强”地保持微笑,抛出一记“重磅炸弹”:“那这个麻烦,也包括他和反叛军勾结,试图对您下手吗?”
奥拉夫:“哎呀,我这还不是没出事嘛~”
两眼一黑,原意差点被哽到吐血——什么智障恋爱脑?!!
心肌梗塞的雄虫医生咬咬牙,干脆俯身凑近奥拉夫的耳畔,从这个错位视角看来就好像在接吻,门外的智能机器人依照主虫的性格非常“体贴”地关上了门,没有看到在原意贴近的那一刻,雌雄不拒花名在外的奥拉夫竟然抬起手肘制止了更一步的靠近。
“原医生,”奥拉夫笑笑,“这样不好吧~”
原意也笑了,似乎是把这当成了眼前草包执政官的某种拙劣调情,眼底终于浮现了嘲讽:“阁下,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都不太理解,这座矿场建立在第四星系的土地,是第四星系的虫族在不停劳动,为什么,他们最后大部分成果都要上交给第一星系呢?”
奥拉夫:“所以——”
原意:“所以您看到了门外那些雌虫了吗?那些都是在矿场坍塌中严重受伤的雌虫,他们被送来的时候肠子都流了一地,是我一点一点塞回去,再缝好他们的身体,可是太多了啊……这里每天都有雌虫被送过来,我救不了那么多啊……每天晚上我就躺在二楼的床上,听底下这些痛苦的喊叫,然后第二天又要让机器人把那些停止呼吸的尸体送去火化,而这些……”
他笑出声来,眼里的嘲讽隐隐透出异样的疯狂:“您说,那些获得利益的雄虫雌虫们,会在意这些吗?”
一阵超S级别的强悍精神力自原意身上猛地爆发出来!他紧盯奥拉夫的眼瞳也变得幽深梦幻,仿佛凝成一个能把灵魂都吸进去的漩涡。
——超S级别的精神控制!
“让那些护卫机器人离开!”
然而,“奥拉夫”依旧安然站在原地,就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没有发生一丝改变。
那双异化的眼瞳里终于浮现出一丝错愕,雄虫医生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奥拉夫”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逐渐显出原来的——
黑发黑眸。
原意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那只雌虫?!”
“既然知道你的精神力不一般,”唐修齐眉眼弯弯,“我怎么还会让他来冒险呢?”
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力迎面冲来,瞬间弹开原意织出的精神力囚牢,雄虫医生狠狠撞上休息室的墙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侧脸也被划出一道伤痕,和昨夜阿瑞洛斯受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抬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曾经无比想要靠近最后又疯狂逃离的脸缓缓向自己走来,一瞬间眼神近乎茫然。
黑发雄虫甚至很有闲心地弯腰摸了摸下巴,笑意盈盈地打量过来:
“原意?最原始的一号,所以,你是‘壹’?”
第097章 什么师徒
“本体相似度67%, 排异反应轻微,可投入二轮改造,一等精品。”
“A56-4, 二轮改造结束, 进行测试……”
“A56-4,测试结果优异,可进入下一轮调试……”
……
星球静默转动,在注满营养剂的实验舱里, 机器发出的细微嗡鸣和不停的改造实验构建成了他的世界。
作为最早的一批复制体,“时间”对他而言并没有意义, 他所拥有的,只是编号、指令,一次次重复改造, 一次次不断调整, 直到那些实验员口中的“合格率”不断上升,直到透过反光的金属器材,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像那曾惊鸿一瞥的影像, 越来不记不得原来的模样。
训练员要保证他们知识的获取, 因此他很清楚自己是作为谁的容器,但偶尔, 很偶尔的时刻,又会生出一些疑惑——仅仅只是捕捉到一些记忆片段的“本体”,真的就能成为十万年前的那位兰德修斯吗?
但很快又不再疑惑, 因为如果没有这份“容器”的需求,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接受改造, 直到某天,他被从营养剂中唤醒, 第一次,离开了实验舱,双脚踏上了真实的土地,实验员堆起笑容对他说,恭喜你进入了“最终筛选”。
身份手环上的“A56-4”被抹去,他有了新名字,是“壹”。
……
……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原意低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那换个问题,”唐修齐说,“你应该认识我这张脸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躺在病床上的毁容雌虫骤然暴起,唐修齐侧身避开,附有坚硬虫铠的擦过脸侧,但雌虫并不恋战,展开虫翼抱起原意迅速破开医务室的窗户,结果就在跃出的那一刻,一股灼热气浪扑面而来,如果不是原意用精神力微微抵挡了片刻,一雌一雄简直要被这股气浪狠狠掀翻。
早早等在外面的阿瑞洛斯关闭光刀的冲击模式,手腕一动,银白激光几乎要刺得双目灼痛。
阿瑞洛斯:“继续。”
超S级的精神力冲击激起烟尘无数,在袭向银发雌虫时被另一股更加强悍的精神力挡下,反震的力量又让原意呕出一口鲜血,脸色越发苍白几分,但抱着他的毁容雌虫已经开启了完全虫化,不为作战只为逃离,短短几个呼吸就消失在天际。
阿瑞洛斯并没有进一步追击,顺着破开的缺口跃进医务室,刚好唐修齐也已经完成对几只护卫机器人的程序修改,取消了它们的警报防卫。
“先生,他们离开了。”
昨夜互换完两边的情况,唐修齐最在意的还是阿瑞洛斯口中所说的“熟悉”,这点其实要比“超S级雄虫”“反叛军”什么的更加诡异,要知道阿瑞洛斯此刻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十万年前的,一个十万年前的灵魂对一只十万年后的雌虫感受熟悉和莫名的吸引力,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记忆之外的关联,因此就定下了今天互换伪装,逼那一雌一雄出手的方案。
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医务室休息间,唐修齐眼中若有所思:“我想,我或许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只雌虫很熟悉了。”
……
……
*
完全虫化下的雌虫体型往往十分巨大,遮天蔽日的黑影在空中摇晃几下,忽然直直坠入矿场山崖旁的丛林。
雌虫被迫解除完全虫化,紧紧护住怀里的原意,一路撞断不少枝干,直到原意用精神力侵入周围的藤蔓在身下织出一张大网,这才让他们免于摔得粉身碎骨。
漫天枝叶落下,盖住一雌一雄沉默的身影,不知寂静过多久,原意才缓缓从雌虫怀里起身,靠在绿网的另一头,抬起胳膊盖住眼睛,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我早就说过……你应该离开这里的,从逃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闻声,那只名叫“阿易”的毁容雌虫眼里的神色有一瞬茫然,但很快又变得平静无波,他扯开嗓子,声音是仿佛砂纸磨过的粗砺:“但是,我得……保护你……”
“不需要……”
某些回忆涌入脑海,一瞬间又仿佛回到那天,黑发雄虫一双仿佛穿越过悠久岁月的温润黑眸,只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受体内剧毒药物的影响。
那张脸,明明他们这些复制体无论怎么改造也似拙劣赝品的脸,放在眼前这只黑发雄虫身上,就仿佛浑然天成,不,本来就是天成。
对方轻轻叹息一声,好似失望,又好似早有预料。
“如果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并能为其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那也是种自由。”
从始至终,没有责备,没有意外,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行温热的眼泪自脸侧滑落,分不清是当时流下的泪映照到了现在,还是现在流下的泪祭奠了当时。
“我也不值得……这本来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
……
……
*
距离唐修齐带着阿瑞洛斯“私奔”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由于离开前各方面的规划都趋于完善,何塞也没有遇上太大的麻烦——除了赫伦带着比自己还小的黑桑试图偷偷跑出主舰去冒险,差点用他那几个小机器人开走一艘穿梭艇;几个不同星盗团为争“谁才是修齐阁下最看重的小队”开场子打架,从大逃生比赛里救下来的雌虫看热闹不嫌事大开赌局押注;通过白岚联系上他们的白术一天八百个通讯,明里暗里在问自家军团长什么时候回来……
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何塞双眼无神地想,确实也没有太大的麻烦呢。
按照安排,他们的舰队通过虹星群外围的跃迁门进入了中层行星群,也许是和星盗交易惯了,在舰队毫不掩饰自己就是最近崛起的那个“北极”星盗团的情况下,竟然也没受到什么阻拦,反而想要交好的势力不在少数。
这也让何塞意识到第四星系的经济混乱到什么程度,诚然虹星群是第四星系最繁华的地带,但“最繁华”也意味着受第一星系“关注”最多,就拿管理星舰停泊跃迁的星际港口来说,第四星系的港口基本都由第一星系的几大交通公司注资建立,每年要上交的利润高达八成,而港口的维护修缮费用却全部要第四星系来承担,也就导致虹星群里的物价奇高——第四星系被第一星系夺走的利润,总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这也是何塞一直没有替唐修齐找到交易钛素矿的最佳合作对象的原因,正发愁之际,一个意外的拜访接入了“北极”的通讯频道。
“‘刑天’和‘夜锋’星盗团?”听了通讯员的汇报,何塞脸上是止不住地意外。
“刑天”星盗团他知道,据说他们团长和白岚有些“情感纠葛”,不过应该听到了些风声,但不知道白岚此刻还待在赤蔷薇享受哥哥的投喂,所以才用“谈合作”的名义直接找到了这里。
不过“夜锋”……
在替唐修齐干活之前,何塞作为赫赫有名的星际筑巢师,给不少“灰色势力”都提供过服务,对这些如今活跃在六大星系里的星盗团也有不浅的了解,而“夜锋”绝对是里面最特别的那一个。
“夜锋”成立的时间很早,一开始只是星盗团里的末流,但后来新团长上位并且吸纳了一只S级雄虫作为军师后便逐渐崛起——六大星系里有名的S级雄虫不多,这位星盗军师就算一个。
本来一开始由于拥有一只S级雄虫,“夜锋”还遭到了不小的觊觎,但在他们以强悍实力打退那些贪婪的目光并走出一条画风迥异的星盗之途后,逐渐站稳了脚跟,并成为最受欢迎的星盗团。
比起星盗惯用的劫掠争斗,“夜锋”其实更像一只商队,主打一个“资源流通”——能将其他星系的手工艺品卖给第一星系需要这些彰显身份的贵族,也能将第一星系存储过量的各种资源卖到其他星系,还能从星盗团里收来矿石和正规企业达成合作,甚至在各大黑市里都开了不少代理商行。
如果说克里汀家是索兰明面上的龙头金融家,那么“夜锋”就是穿行在暗里的商业帝王,这个星盗团究竟多有钱,至今还没法估量。
何塞也考虑过和他们合作,但想想唐修齐能彻底消除雌虫污染线的“神奇能力”,还是不愿太惹眼,就一直没接触“夜锋”,没成想对方先找上门来了。
“北极”虽然崛起得很快,但比起“刑天”“夜锋”这种成立已久的老牌星盗团,那还是有些不够看,所以何塞是真想不到对方为什么会关注他们。
本打算联系唐修齐请示一下他的意见,但想起唐修齐说过,“我既然给了你处理这件事的权利,就代表我完全信任你的决定,但能不能握紧,就看你自己了”,筑巢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接受“夜锋”的通讯邀请。
……
……
“虚拟会议室”是一种比“全息通讯”更高级更真实的对话方式,可以连接身处不同地点的多个意识体,将他们投射在同一间会议室里,能够满足大型会议或者合作的需求,同时由于邀请权限码的唯一性,保密程度也比普通的全息通讯更高。
何塞收到“夜锋”的邀请码时,本以为会面对他们不少高层,结果接入房间后,才发现这里只有两道身影,等看清其中一只虫族光洁的后颈时就更加惊讶,这只雄虫该不会是……
听到声响的雄虫抬起头来,在看清何塞的脸时,眼中明晃晃地浮现了巨大的失望。
何塞:?
我长得应该也没那么对不起观众吧?
再确认“北极”这边真的只有何塞一只雌虫露面后,雄虫才收敛好那些失态,脸上浮现出商人最精明优雅的微笑:“您好,我谨代表‘夜锋’向‘北极’致上最真切的问候。”
许是身边的雄虫性格都比较奇葩,何塞也没惊讶一只雄虫会如此有礼貌,当然,他也没有主动询问这只雄虫的身份。
“您好,我是‘北极’的代理舰长,星辰见证,很高兴与阁下会面。”
雄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点,不管是否出自真心,都能给与他会话的虫族带来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这次合作会谈前,请允许我有些冒犯地向您询问一只雄虫的下落。”
何塞的眼皮跳了跳。
“那是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他的名字里或许有个‘五’或者类似含义的词语,不过,如果没有此类符合要求的名字,”雄虫顿了顿,“他或许会叫——”
“唐修齐。”
极力隐藏内心的诧异,何塞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不动声色地说:“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罕见……方便告诉我,您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雄虫笑得越发真切:
“他是我的老师。”
……
……
“老师,您不该来这里的。”
阿瑞洛斯展开虫翼,带着唐修齐按原意残留的精神力气息一路追到这片丛林,但雄虫医生并没有再试图逃走,他对上那双从容平静的黑眸,眼前似乎又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表情哀戚而绝望。
听到这个称呼,不止阿瑞洛斯,唐修齐都有些惊诧。
老师?
十万年后,被他正式指导过的学生应该只有白岚才对。
然而原意似乎也不想做任何解释,只是轻轻撩开了耳侧的头发,露出太阳穴上的金属接口。
难得的,一种“失控”的感觉涌上心头,黑眸盯着原意决绝的脸,精神触角飞速袭去想要制住他的动作。
但下一瞬,雄虫握着一块似曾相识的芯片直直插入了脑机接口,霎那间,强烈的信息风暴涌入精神海,逼得鲜血自耳朵里流出,与此同时,一股足以压制无形触角的精神力自他身上疯狂涌开!
红眸骤缩,阿瑞洛斯迅速覆上虫铠将唐修齐牢牢护在身后,然而他们还是避无可避地被这股精神力扯落地面!
高空坠落时会有种强烈的失重感,厚重枝叶从身侧经过,铺天盖地的绿都变成狂暴风浪,他们就像一艘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在眩晕中对上丛林里无数生物濒死的眼,唐修齐召出精神触角将他和阿瑞洛斯紧紧缠在一起,才不至于在这片失控的精神力风暴中分开,心中一片凝重——
那是近乎前世巅峰时期的、和他一模一样的精神力!
第098章 失控边缘
“89%!不可思议!他就是最好的容器!”
吵, 好吵……
“奇怪,为什么没有自我意识?需要外界刺激吗?”
“你疯了?!这种相似度,随意改造你会毁了他的!”
“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他明明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我完美的作品……”
混沌之中睁开眼,只能看到一群重叠的白影在吵架,吵得他头痛欲裂,指尖微动, 也只摸到一片湿漉,呼吸间都是冰冷的水流。
这到底是哪里?明明最后看到的爆炸……
不。
最后看到的, 真的是爆炸吗?
“兰德修斯!我才是你的同类,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
是虫神的声音,那死变态最开始的声音就是这样, 仿佛无数不同音色重叠在一起, 刺耳诡异得很,后来幻化成他的模样,用他的声音, 给他恶心得打散过无数回
此刻那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 唯一不同的只有一双猩红眼瞳,他没有多想, 精神触角顷刻破空袭击,狠狠刺穿虫神心脏处的虫核。
顶着和他相同的脸,虫神化作黑雾朝他涌来, 一会出现在眼前,一会又消失不见, 一条湿漉漉的手臂忽然搂上脖子,潮湿阴冷的气流扑在耳侧, 他扭头,对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眸。
那双黑眸里含着他最熟悉的笑意,“他”说:
“你怎么能杀死我呢?因为我——”
黑雾瞬间涌开占据了全部视野!
“就是你啊!”
他抬头,眼底隐隐泛出猩红。
“滚!”
……
……”先生!”
垂着一只严重脱臼变形的手臂,阿瑞洛斯就地一个翻身躲开朝自己袭来的精神触角,隐进一个角落咬牙给自己矫正手臂,额头沁出冷汗,再一闪身,方才躲藏的角落又被精神触角狠狠劈碎。
唐修齐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直面原意骤然爆发的精神力攻击,来不及错愕那为什么会是和唐修齐一模一样的精神力,阿瑞洛斯直接进入半虫化状态挡在前方——以唐修齐现在的身体强度,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精神力冲击。
前世处于巅峰状态的兰德大帝精神力有多恐怖?只要唐修齐想,精神力的感知范围甚至可以覆盖整个虫族,如果单看体术,阿瑞洛斯可以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客观评价,还能隐隐胜出一筹,但只要唐修齐动用精神力,那阿瑞洛斯必输无疑。
不对……
下坠时被石头划过腰侧,一番剧烈躲避又撕裂了伤口,阿瑞洛斯擦去淌进眼里的汗水,集中着思绪压下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
……在他的记忆中,先生应该还是在开发探索精神力中,并没有达到最强,那他关于先生巅峰时期的记忆……是十万年前……后面发生的事情吗?
他要……想起来了吗……
……
这片丛林比想象中要大,他们坠落时就迷失了方向,刚一触及地面,那些藤蔓植物就仿佛活了过来,卷上脚腕将他们狠狠拖进地下一个巨大的石窟。
躲在一根石柱之后,阿瑞洛斯压下喉咙里的痛哼,刚想撕开衣摆包扎住腰侧的伤口,脑中忽然响起自己的声音。
【智脑手环里有修复喷雾。】
红眸茫然一瞬,从智脑手环的存储空间里拿出修复喷雾,米白色的凝胶瞬间覆盖住伤口有效抑制了再度撕裂,阿瑞洛斯又习惯性地将喷雾放回手环,这才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脑中响起的声音,而是自己在和“自己”对话。
是他十万年后形成的习惯常识在指引。
暂且驱散此刻纷杂的思绪,阿瑞洛斯透过石柱观察着不远处的唐修齐。
俊美矜贵的黑发雄虫周遭空间在不断扭曲,那是失控的精神力,无形触角一阵阵扫荡着周围的石壁,稍有不慎就会被碎石击中。
这种无差别攻击本意是想保护未清醒状态下的雄虫,但也完全隔绝了其他虫族对其的靠近援助,等精神力彻底超负荷消耗完风暴才能停歇。
不用多时,整个石窟内就已找不到半点完好的落脚之地。
“先生!醒过来!不然你会被自己弄伤的!”
再度避开一块袭来的巨石,阿瑞洛斯还在试图唤醒唐修齐的理智,而站立在风暴中心的身影闻声竟然真的朝这边看来,只是那双黑眸里泛着丝丝妖冶的猩红,显然还没有恢复清明。
唐修齐现在也不好受,即便阿瑞洛斯替他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但他前世巅峰期的精神力又哪里只有物理上的冲击?羸弱身体完全阻挡不了那对精神海的侵袭——
浑身剧痛撕裂,意识就在混乱咆哮的精神海里浮浮沉沉,像是被某种来自深渊泥潭里的东西疯狂拉扯着,半点挣脱不得,无数混乱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动,稍微凝神去看,双眼都刺痛到仿佛要流下血泪。
但即便痛苦至此,唐修齐依旧在努力看清那些模糊的片段,陌生的场景还有陌生的角色,显然就是他缺失的记忆。
是哪里?
冰冷惨白的实验室,浸泡在营养液里泛着蓝光的电子眼球,那些无机质的瞳仁随着水流不停游动,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全部向这边看来,如同一个个巨大脓疮“轰”地一声炸开!无数又哭又笑的低语灌进耳朵,完全不似正常活物能发出的声音。
“沙沙……不要抗拒……沙沙……你抗拒不了的……”是饱含恶意的眼睛。
倏然世界颠倒翻转,他的后背像是撞上的什么坚硬的物体,往上看去是一块方形的空间,黑暗一点点挤压过来——是石棺!他被什么困在了一具石棺里!那些东西正在合上棺盖!
滚!
精神触角猛地自周遭窜出,直直刺入这片空间除他以外的活物——
噗。
那双红眸里闪过错愕,但除了错愕,更多的是依恋释然。
“先生……”止不住的粘稠血液自嘴角流下,弄脏了发尾,银发雌虫摸了摸心口的血洞,却还是朝他笑着,“如果这是您赐予的死亡……”
“我也情愿接受。”
心,忽然刺痛得近乎窒息。
他下意识接住那具逐渐冰凉的身体,艰难地,很艰难地调动起破碎的神智。
是幻象……还是……
已经无法更改的过去。
真假难辨的世界中,一道身影浮现眼前,不是虫神伪装出来的,就是“他”。
——就是“我”。
眼神疲惫而悲悯,“我”用着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口吻告诉我:
“当然都是真的。”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穿过混乱飘了进来——是阿瑞洛斯的血。
……
……
强忍着被精神触角刺穿肩头的痛苦,阿瑞洛斯皱着眉坚定地朝风暴中心的唐修齐奔去,看着黑发雄虫身上冒出的伤口,红眸里的焦急越发浓烈——那具身体承受不了外来的侵袭,也承受不了自身精神力失控的反噬,如果再不停下,很有可能直接被碾碎撕裂。
手里握着一管针剂,是阿瑞洛斯根据习惯指引在智脑手环里找到的“强力镇定剂”,虽然一般是作用在狂暴雌虫身上,但唐修齐现在的状态可比狂暴雌虫恐怖多了。
坚硬虫铠再度覆上躯干,翅翼张开,进而升高俯冲流利捣碎袭击过来的石块,石窟内顿时到处都是暴戾毁灭的气息。
身形几个疾跃,阿瑞洛斯终于接近了唐修齐,就在这时一股无形巨力忽然缠上腰间将他狠狠扯了过来,激光长刀及时出刃插入地面,这才半跪在地堪堪稳住身形,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忽然破开漫天烟雾捏住他的下颚,逼他抬头对上一双温润又蛊惑的眼,黑眸含笑望来,心跳清晰剧烈。
“先生,您醒……唔!”
询问还未说完,他就被推向身后的石壁,剩下的句子也变成了其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唐修齐独一无二的清冽气息笼罩过来,强势彰显着存在感,阿瑞洛斯耳边传来一阵轻喘,模模糊糊中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声音,又热又黏,像融化滴落的糖浆。
太,太犯规了QAQ!
熟悉气息靠过来的那一瞬他就溃不成军,完全没法正常思考,甚至主动搂住了唐修齐的脖子方便对方继续攻城掠地,但,但现在绝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啊!
按住唐修齐的肩膀,将自己从纠缠呼吸里撕开,阿瑞洛斯艰难地挣扎握紧手中的镇定剂:“先生!等一等!”
黑眸里闪过暗色,但又被极快地掩饰过去,唐修齐伸出拇指抹去唇上勾连出的银丝,垂眸看来,表情疑惑又无辜:“为什么,要拒绝我?”
那张脸本就俊美到难以招架,此刻又多了几分邪气,偏偏眼尾依稀泛着潮红水色,纤长眼睫细微颤抖,有种无法言说的妖冶,而那冷白的指尖还在喉结颈侧上轻轻摩挲着,忽然凑近,一点艳红的舌尖扫过快要被咬出血的唇:“你明明,就是我的……”
下意识支起了膝盖,阿瑞洛斯打了个颤,猛地捂住酸涩的鼻子——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流鼻血了!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形触角就已经缠绕过全身,包括那只紧握镇定剂的手,像是极具耐心的猎手,用无限温柔织出一张巨网,将惊心的占有和欲望都隐藏在其后,等猎物察觉了,也只能接受热意与疼痛。
带着温热的指纹擦过银发雌虫肩头狰狞的伤口,传来疼痛与难以言说的酥麻,指尖沾了血色,又往那红肿的唇上抹开,像在属于自己的画框上全然按自己的心意描绘出各种形状。
即便不清明,唐修齐也能感觉到眼前这朵银白的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完全臣服于他,完全被他拥有,这极大安抚了内心那股暴戾的情绪,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更多。
于是他微微撑起身体,放他的猎物片刻喘息,伸手按了按已经滚烫紧绷的小腹,满意地听到了一声闷哼,凌乱衣衫间可以看到已经浮现出来的银色虫纹,然后对着那双失神的红眸低低地笑了:“很不舒服吗?”
“阿尔?”
阿瑞洛斯要疯了!
他知道现在应该立刻控制住唐修齐,而不是顺水推舟沉迷美色,不管那声音有多温柔,不管某些没礼貌的东西多强势精神,但唐修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失控的精神力也没有完全稳定……可是!可是!他按现在的记忆只是个刚陷入热恋的小年轻啊啊啊啊!!哪里受得了这个!刚醒来那会的两天两夜光是想想就要发晕,哪里受得了这个!!
就拿这个来考验他坚定的意志吗?!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而且,那什么,不是说现代虫族雄虫可以靠生理结合的方式疏导雌虫混乱的精神海吗?他们都还是伴生关系呢,也咳咳,也应该可以吧!才不是那啥呢!
思绪正混乱着,脚腕忽然被什么勾住,望着他的那双黑眸轻轻弯起,笑意也越发浓郁——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石窟内炸开,阿瑞洛斯猛地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叫你沉迷美色没出息!
不清醒版本的唐修齐:……
那一巴掌完全没有收力,他看着银发雌虫瞬间泛红的侧脸一时都忘了继续,几乎是下意识泛起了不悦和心疼,抬手触了上去:
“你——”
颈侧一痛,差点被捏碎的镇定剂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药物发作很快,阿瑞洛斯抱住陷入昏迷的唐修齐,将脸埋进颈窝长长舒出一口热气,双膝慢慢缩起,手臂用力,像是要把自己揉碎融进这个温暖的怀抱,良久不能回过神来。
完全……
受不了啊。
第099章 最后一面
好不容易缓过了那股潮热, 背起唐修齐,阿瑞洛斯终于能好好打量他们坠落的石窟。
往上看,掉进来的洞口透着微弱光亮, 许多分辨不出种类的植物覆盖在周围, 这个高度,以阿瑞洛斯现在的伤势飞上去有些勉强了,更关键的是无法确定那些奇怪的植物会不会再度攻击,所以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待在原地疗伤, 或者继续探索这个石窟。
石窟内壁上生长着许多发光莹草,这种莹草生命力顽强但并没有太大的开发价值, 常生长在幽暗角落充作照明,刚刚的战斗中它们被毁去不少,剩余的轻微摇晃着, 证明前方并非死路, 所以才会有风传来。
阿瑞洛斯没考虑太久,迅速处理了肩头的伤口,带着唐修齐朝空气流通最快的方向走去——现在无法确定原意那块奇怪的芯片可以维持多久, 作为世上最了解唐修齐精神力的雌虫, 阿瑞洛斯深知如果对方能继续利用那份力量,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在危险来临前,他必须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要让唐修齐安然醒来。
【智脑手环有探测模式, 可以模拟地形规划路线。】
脚步微顿,明知道这声音也是“自己”, 但红眸眸底仍是闪过烦躁,忍不住低声反驳:“不靠这些又不是找不到路了……”
十万年前他们被追杀到更危险的境地都有过呢。
吐槽归吐槽, 但阿瑞洛斯还是乖乖开启了智脑手环,一道圆环蓝光从手环里散开,覆盖住周围石壁迅速朝前方蔓延而去,所有行进的道路上都浮现出蓝色的虚拟网格,很快脑中就清晰构建出这里的简略地图,一条绿色的安全路线也随之出现,虽然适应能力很强,但阿瑞洛斯还是没有习惯这种直接侵入神经的感觉,总有些怪怪的。
按照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前行避开了危险猛兽和死胡同,耳边唐修齐的呼吸心跳也逐渐平稳,整个石窟顿时只剩下阿瑞洛斯匆匆疾行的脚步声,混着泥土腥气的风擦过身侧,让空气不至于太过沉闷。
抿抿唇,他知不怎么地开始在脑中和“自己”聊天。
“我是和先生一起重生的吗?”
【……不是。】
唐修齐的重生有问题,估计也和那个“复生计划”脱不了干系,而他们重逢后又一直风波不断,有些东西就没有深究,唐修齐不清楚阿瑞洛斯是怎么重生的,自然也就没有告诉记忆停留在十万年前的阿尔。
自己最了解自己,从一闪而过的混乱心绪里察觉到了什么,阿瑞洛斯有些难以置信:“我没告诉先生我是怎么重生的吗?”
沉默。
没有回答也是算种回答,可他清楚自家先生有多敏锐,不主动询问应该也是看出“他”的“重生”不太一般,而“他”并不愿意提起。
唐修齐骨子里其实是相当强势的性格,喜欢掌控一切,但对于被他掌控着的,又有一种极高的责任感,尤其是阿瑞洛斯——他献出全心全意的臣服和信任,他接受这份信任,并确保他不会因为这份信任受到伤害。
因此唐修齐从没让阿瑞洛斯去做过任何不情愿的事,给予了自家伴生雌虫最大的安全感。
“自己”沉默太久,阿瑞洛斯也察觉到了什么,语气有些迟疑:“我真的……是重生吗?”
【总之,我已经找到了先生。】
也代表将用尽全力,不会再一次失去。
忽然涌现偏执无比的情绪,那是阿瑞洛斯“自己”的情绪,充斥着失而复得后的压抑与疯狂,让现在这个没经历过那些的他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该说自己永远骗不了自己吗?心头蓦然晕开些酸涩,果然啊,上辈子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他绝对不会主动离开先生的,想来或许是先生出于某些原因将他送走了……酸涩着酸涩着又有点憋屈,忍不住怼“自己”。
“我就不知道多挣扎一下吗?”唐修齐对他有多心软他能不清楚吗?不争气啊!
“无语”的情绪闪过,阿瑞洛斯感觉十万年后的“自己”应该是被哽住了,干脆直接在他脑中放出了一些画面——或者也是他主动想起。
那是十万年前唐修齐要把他送走时,他是如何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留下的场景,哭也哭了,求也求了,甚至某天半夜绕过守卫溜进寝宫撕了对方衣服直接坐上去……然后装病、假死、做替身甚至是挖地道……
看着记忆里唐修齐发现他从土里钻出来时的震撼表情,阿瑞洛斯沉默了。
果然都是我能干出来的事呢。
哭要继续哭,撒娇撒娇要继续撒,但能尝试的方案那是一个都不放过,主打一个多管齐下坚韧不屈——当年他俩在原始野外艰难求生的时候,他都能凭借一丝微弱的气味狂追几千里,然后徒手撕了那只差点伤到唐修齐的野兽,现在挖个几百米的地道算什么?
只是,如果他不主动放弃,唐修齐又怎么能成功让他离开呢?
最后的画面,是他假装认命已经被送到了流放地,却又偷偷跑回去,避开所有眼线,在唐修齐书房外的一颗树上蹲了快一年。
那一年里,他看着心心念念的人不停工作,像是晚处理一分就再也没了机会。唐修齐不喜欢其他虫族近身,即便已经征服了整个族群,偌大的宫殿里也并没有多少留下服侍的虫,原本硬朗的身体越来越消瘦,脸上逐渐失去笑容。
送来的食物冷了,他很想出去帮忙热一热,提醒唐修齐要好好吃饭,而不是等胃疼了才皱着眉头咬一口残羹。
天气慢慢凉了,他很想在唐修齐扶额支在案前睡着时给他披一件外套,而不是夜里寒风吹翻桌上书册才倏然惊醒。
偶尔唐修齐会突然离开书房,回来时身上就会多出一些伤口,他好生气的,既生气他的先生会被伤到,又难过自己现在都不能帮忙上药。
但他不敢,他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唐修齐的精神力太强大了,他完全就是凭着伴生之间的熟悉才能勉强掩盖住气息,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就会被发现,然后就要面对那双再也没了温情的冰冷黑眸,再一次被送离能看见这道身影的地方。
他不想离开,就算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也不想离开。
……
独自在一棵树上生存一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某天或许太累,竟然靠着枝桠睡着了。
那是个春天,醒来时满树花开,洁白胜雪,他沾了一襟花香,焦急地望向那扇窗,发现修长身影还好好待在那里才松了一口气,只是看着唐修齐忽然起身,怀揣不安的心又提了起来。
——没事的,先生也要去处理其他事情,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这么安慰着自己,却发现脚步声越发离这里靠近,那一瞬,他在树上闭着眼睛紧紧缩成一团,恨不得也变成一朵随风颤抖的银白小花,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都看不见你了,为了公平,你应该也看不见我对吧!
直到脚步声彻底停在了树前,良久良久,才捂着耳朵慢慢睁眼,对上了那双平静幽深的黑眸。
风吹花落,枝叶婆娑,时间仿佛在这一霎静止,他忘了呼吸,茫茫然地想,若能彻底暂停此刻,也不至如此遗憾。
恍惚间,都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下来。”
最终还是熟悉的声音打破了错觉,他下意识照做,却因为脑子太过迷糊竟然一脚踩空直接摔了下来,满树春花绿叶淋了一身,银绿交错间似乎听到无奈的叹息,就这么一声叹息,眼眶和鼻头又开始发酸。
他低着头躲在一堆花叶里不看去看唐修齐脸上的表情,视野里只有一双站立的脚尖,眼神乱飞之下忽然瞧见自己衣服上沾了朵还挺好看的小花,脑子一抽,捻起那朵花笑着递到了唐修齐面前:
“先生你看!花,花开了……我,我可以不走吗!”
其实“花开”和“走不走”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联,只是在赌一个心软,如果你真的心软了,愿意再一次纵容,纵容我的妄念,那么如此荒唐的理由,也都将被赋予独一无二的意义。
然而唐修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甚至没有为那朵花分出一丝眼神,平静而沉默。
于是所有侥幸和希冀都被慢慢收回,像无数次坚定探出壳来的小动物终于有些累了,慢慢地缩回了那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壳。
“啊……那,那好吧……”
手臂缓缓垂下,那朵不被接受的小花也被随意丢到了一旁,他起身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拍拍衣服上的枝叶,甚至还能笑着给自己找理由:“咳咳,那我走了……那个,流放地那里好像最近好像有一些奇怪的野兽,我也得过去处理了……”
走出一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继续笑着强调:“我真的走了!”
“是真的走了!”
“真的哦!”
“我真的——”
黑眸淡淡看来打断了那份流连:
“别再回来了。”
明明是暖春,却冷得像寒冬。
红眸眨了眨,只感觉当初在战场上险些被刺穿心脏也没这么痛。
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咬着牙背过身体不敢去看那道身影,视线被彻底模糊也只是胡乱在脸上擦了擦,颈后暴出的青筋却泄露出此刻心绪有多么痛苦混乱。
很想再笑一笑,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们能见到的最后一面了,怎么……也该留下点好印象吧?别以后回忆起来……都只有那么狼狈的背影和哭相。
可太难了,现在光是忍住不发出嚎啕的声音都难得他快要死去了,哪里还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扬起嘴角?
最后最后,也只能留下一个沙哑哽咽的“好”,头也不回地从这里逃离。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他怕一回头……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决心又会溃不成军。
像那年不顾一切地靠近,也是这样用尽了全部力气。
……
……
嘴里忽然尝到某些咸涩的味道,阿瑞洛斯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真是有病,为什么要想起这些东西?就把记忆停留在没有分离的时刻不好吗?
那些回忆不好,他一点都不想要。
一点都不想……
忽地,有温热指尖轻柔触上眼角,替他温柔拭去那些眼泪,还是那么熟悉的叹息,无奈中带着深爱才有的纵容。
“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啊?”
精神海混乱的后遗症没那么容易消除,那支镇定剂效力也有点猛,唐修齐此刻思绪还是昏昏沉沉的,浑身都使不上力。
但他一说话,阿瑞洛斯好像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嘟囔着什么“先生你不要有事”还有其他含糊不清的句子,心头又有些好笑,只能侧首亲了亲圆润的耳垂,忍着虚弱慢慢地说:
“别哭了宝贝儿……我好心疼的……”
第100章 揭发污蔑
错乱的情节在脑海中来回闪现, 毫不客气地堆叠在一起,唐修齐极力平复着额头的胀痛,试图把这些画面按逻辑梳理清楚。
“记忆”建立在生物脑部结构上, 只要脑部结构没改变, 上面“储存”的记忆信息就还都存在,原意用那块芯片强行提升精神力,对他的大脑产生了剧烈刺激,这才唤醒了之前遗忘的一些记忆片段, 想着闪过的冰冷实验室,果然他这具身体十万年后的初始诞生就是由于那个“复生计划”。
但还有疑问, “复生计划”最终要得到的是拥有兰德修斯记忆片段的“本体”,并非让兰德修斯“复活”,理由唐修齐也很容易就能猜到——“复活”不管从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都太难操作了, 而且万一真的成功了, 那些家伙估计也没有信心能控制住十万年前杀穿整个虫族的兰德大帝,所以一具拥有大帝的学识力量,又被“三定律”牢牢掌控的傀儡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不过, 这中间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差错, 才让这具编号为“伍”的复制体和他产生了关联,有了这个前提, 原意会叫他“老师”,甚至能强行使用和他前世巅峰期一模一样的精神力唐修齐就都不意外了。
他太了解自己,如果真的因为某种原因受困于那个实验, 也一定会留下无数后手,搅个天翻地覆都是正常操作。
只是压下喉头涌上的鲜血, 黑眸里闪过无奈,估计他那时真是自由受限, 不然怎么也不会给自己弄一具如此“娇弱”的身体,想想同样没有任何印象的石棺,脑子就更疼了。
十万年前那会他可不是单纯开着“蔷薇号”撞向小行星,在相撞时直接就自爆了虫核,所产生的能量绝不亚于超行星爆发,说个地狱笑话——“挫骨扬灰”都还剩个灰,他是半点渣渣都不剩了,哪里还有完整的身体?但那具石棺上的纹路又隐隐有些眼熟,不太像是虚构的幻觉。
总不可能是他死后左思右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担心自家一拳能打十个的伴生雌虫受了委屈不知道该找谁哭,所以拼着老命从坟里爬出来了吧?
虫族也没有阴曹地府或者撒旦地狱的神话体系啊。
唉,头疼。
……
……
正背着唐修齐匆匆疾行的阿瑞洛斯忽然停下了脚步,情绪早已平复,自然恢复了警戒敏锐的状态。
“先生,这里我好像来过。”
眼前还有模糊的重影,但并不妨碍唐修齐打量他们穿行的石窟,这地方岔路极多,自他醒来后就和阿瑞洛斯一直在绕弯,石窟内外观大多相似普通,但一些细节之处总有不同,就比如角落三株长在一起的莹草,中间那株枝叶弯曲的弧度就和旁边两株完全相反,而这画面在他们眼前已经是第二次重复了。
黑眸扫视过四周,唐修齐很快下了结论:“继续按智脑手环规划的安全路线走。”
“是!”阿瑞洛斯自然不会质疑。
结果没走出多久,前方的路就被一堵石壁挡住了,而浮现在脑中的安全路线明显是要直行穿过这里的。
阿瑞洛斯:“我们要绕路吗?”
眼神微凝,唐修齐让他先继续靠近,阿瑞洛斯立刻会意放轻呼吸,仔细去听,这堵石壁之后隐约还有其他声音。
……
……
“我去,我怎么感觉已经在这鬼地方走过三遍了?”
“智脑手环出问题了?”
“不会吧,我们按照这个路线走也确实没有遇到危险啊……”
一墙之隔,几只身上都有明显伤口的雌虫正对着前方的岔路发愁,他们的感官和记忆都比普通虫族敏锐,同时都认为已经来过这个路口好几次,显然情况不正常。
“队长,我们往哪边走?”
闻声所有目光都看向走在中间的那只雌虫。
眼下智脑手环给出的规划是向右,可之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们按照手环的规划走,结果就是绕回原地,石窟内情况不明,究竟是不是什么干扰了手环也无法判断。
雌虫队长显然是伤得最重的那一个,颈侧伤口再偏几寸就能割破喉咙,看上去也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他眉头紧皱,目光在两个路口间来回打量,几瞬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拿出一捆细铁索缠在腰间。
“我先去左边看一看,如果感到铁索另一端力度不对你们就立刻往右边跑。”
“队长!不行!”
“队长让我去吧!”
“队长!”
抬手止住了所有反对,雌虫队长严肃地看过他们:“这是命令!”
说完就在一群担忧目光的注视下走进了右边的岔路口。
他很谨慎,每落下一步都要仔细观察过四周,确认过是真的没有危险了才会继续前进,可就算再慢的速度也渐渐远离了身后的队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里照明的莹草似乎越来越少了……
忽然脚下传来某种活物翻滚的动静,雌虫瞳孔皱缩几乎是下意识后退出声怒吼:“跑!!”
吼——!!
一簇长满尖刺的异化藤蔓猛地从地底窜出,扭曲蠕动着朝雌虫袭来!而藤蔓的顶端赫然长着一圈狰狞利齿,里面还隐隐涌动着某些大型猛兽被吞噬后的血肉。
雌虫立刻倒地翻身避开异化藤蔓的啃咬,从腰间掏出粒子湮灭枪对着藤蔓躯干连连射出三枪,可那怪物速度竟然比粒子弹还快,扭动出肉眼无法捕捉清楚的残影直接用巨口吞下了攻击!
与此同时周遭石壁也在剧烈震动,显然有什么要冲破禁锢,雌虫不甘心地向后逃去,可脚下却被另一簇异化藤蔓绊倒,尖刺直接穿透肌肉痛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阴影伴随着破风声砸来,雌虫已经准备催动虫核用自爆为队友们拖住这只怪物,然而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粘稠腥臭的液体溅上下巴,他茫茫然地睁开眼,只看到一柄绚烂光刀直接将那根异化藤蔓从头到尾劈成两半,怪物尖啸一声,体内未消化完的动物残肢混着腐蚀胃液流了一地,散出极其恶臭的气味。
那道破开石壁的银色身影显然半点都不想靠近,脚尖点地,几个腾跃就朝外奔去,顺便还能用紧握刀柄的右手拎起雌虫的后衣领带他一起离开这条岔路。
双脚离地,雌虫被自己的衣领勒得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见队员熟悉的声音。
“队长!”
“队长你没事吧?!”
拎着他的那股力道显然也没多温柔,直接就给他丢了过去,雌虫队长被自家队员一条粗壮的胳膊拦腰搂住,胃酸都快被挤出来了。
“呜呜呜队长你怎么翻白眼了!还吐沫子!队长你不要死啊!”
一巴掌糊开差点把鼻涕蹭到自己脸上的队员,雌虫咳嗽两声,终于看清刚刚冲出来救他的是谁。
那是一只表情并不算友善的银发雌虫,一双红眸恣意张扬,即便是幽暗的石窟也好似泛着亮光,他收了光刀,偏头之时光速换上一副明媚笑意,似乎在低声询问背后的——
嗯?!
雌虫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位壮士刚刚打架救他的时候都还背着另一只虫,甚至只用了一只手吗?
这是什么逆天的战斗力?!
而等莹草的金色暖光照亮背后的黑发黑眸,雌虫队长连着他好几个队员都傻了。
“你,你,你不是——”
“嗨~好巧啊,你们也来这里玩啦?”唐修齐笑眯眯地看过来,“风屿队长?”
反叛军的雌虫们:……
我们是多有病才来这里玩?
“啊!”有雌虫看着阿瑞洛斯的外貌,忽然大叫一声拍了拍脑门,“所以他就是奥拉夫用来威胁阁下您的那个红眼睛小雌君?”
因为知道这些反叛军想带走唐修齐还相当不爽的阿瑞洛斯:……
感受到自家伴生雌虫的僵硬,唐修齐轻笑一声,手臂搂紧肩头还故意凑近耳边:“是啊~我们没有交流,你们都能看出我们是一对啊?”假装没看到泛红的耳垂,还伤脑筋地叹了口气,“唉,都说了我自己能想办法从那个邪恶执政官身边逃出去的,但他太喜欢我了,一刻也不能跟我分开,所以想尽办法又主动把我抢回来啦~毕竟真爱无敌嘛~”
看这些雌虫一副仿佛“吃饱了”的微妙表情,阿瑞洛斯瞬间觉得他们非常顺眼了。
……
……
和一群反叛军回到了那个岔路口,这里的莹草更多,所以唐修齐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狼狈状态。
解决萨姆矿主管邀请唐修齐加入反叛军时那些雌虫里有几只不在,多了其他生面孔,但身上无一例外都有伤口,最严重的自然是面无血色的风屿。
这群反叛军们应该是在丛林里奔逃了很久,衣物上沾染了许多草籽枝叶,也不知怎么掉进了这个石窟。
但是,这些反叛军不该都已经伪装成了萨姆矿的劳工或者高层吗?
示意阿瑞洛斯先将自己放下暂作休息,唐修齐并没有拐弯抹角地试探,一手搭上膝盖,支着下巴含笑发问:“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雌虫都沉默了,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风屿出来回答。
比起初见时的阳光开朗,此刻的风屿显得更加沉稳,目光沉沉地看来,里面满是凝重。
“奥拉夫将‘刺杀’推到了反叛军头上,对我们展开了全面抓捕,而他之所以能准确辨认出我们反叛军的身份,据说——”
“是阁下您揭发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