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姜姒愣了一瞬, 似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赵姬未曾听到孤的话,还是不愿?”
他的声音带着充满恶意的戏谑,逼着她行动。
姜姒知识着他冷硬的面容, 抿了抿唇, 缓缓开口:“王上,妾身子有些不适……”
昨夜他要的太凶,导致她现在每走一步都比平日慢上许多,何况赵后请人教的房中术十分不堪,她如今还做不到如此坦然面对他。
“看来赵姬不愿。”
商阙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行至她面前, 抬手勾起她的下巴:“那便由孤来吧。”
姜姒傻傻的看着身子被他搂在半空, 又被放在床榻之上,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串玉铃铛, 声音慢条斯理:“赵姬可识得?”
姜姒瞳孔微缩,面色煞白。
她自然知晓,当初那
人便是拿着玉铃铛教的她,一想到那时的场景, 她身子便忍不住发颤,想往后缩,可惜背后是床榻, 前方是他, 她逃无可逃。
她双睫剧烈的颤抖着,声音亦抖得厉害:“王上,能否缓一缓, 妾身子还难受……”
眼前又出现一个白玉瓶, 淡淡的幽香飘散出来萦绕她的鼻息之间。
商阙当着她的面,抠出一点涂在她的身上, 没过多久便酥麻一片。
“王上……”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勾的人心痒痒。
商阙眼眶发红,发狠式的咬住她的唇瓣。
姜姒忍不住惊呼:“别!”
唇齿间弥漫着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乱象终于停滞。
商阙轻啄着她的唇瓣,双手揉着她的腰:“赵姬可喜欢?”
姜姒浑身没有半分力气,就连抬眸都格外吃力。
听不到回答,商阙也丝毫不在意,他脸上满是餍足之色,方才的姜姒全身心都落在他的身上,就连疯狂之间也被诱导叫着他的名讳。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姜姒。
和上一世一样在乎他,和上一世一样全身心的依靠他。
眼里心里只能看到他!
时间尚早,他可以慢慢与姜姒消磨。
待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商阙又重新覆了上去。
接连几日,姜姒白日见不到商阙,只晚上才能见到阴晴不定的他,他在床榻之上一改常态,变得格外疯狂,还会用各种玩意折磨。
姜姒苦不堪言,直到腹部传来阵阵痛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月发愁的拿着手炉暖着她的腹部:“孔医师已经开了那么多药,怎王姬每每来葵水还是这般疼。”
姜姒内心欣喜,面上却未显露半分:“许是药效未到,再等等便好了。”
这几日宫内热闹的很,同样犯过大错的宫妃,有人被赐了极刑死相惨状,有人复宠,还得了美人的封号。
司徒钰和云渺家室相当,就连经历都相当,宫妃们忙着站队,生怕站晚了得不到好处。
姜姒本也想去拜见,却被告知“王上下令,赵姬出言不逊,闭门思过一月”。
她思前想去都未想起何时出言不逊,只床榻之上……那时她意乱情迷,哪里能想的那般多。
不出宫也好,她每夜被磋磨,身子很不舒服,也不想出去被人看出端倪。
本想着她身子不爽利,宫中又那般热闹,商阙应当不会来此,却在她吃过晚膳之后,又准时来了朝华宫。
姜姒很快收敛好表情,缓步迎了上来,低低唤了声:“王上。”
见他面色不虞,以为他今夜还要行周公之礼,忍不住开口提醒:“妾今日来了葵水,无法令王上尽兴,王上不如找宫内其他姐妹。”
原本就黑着脸的王上,脸色又黑了几分。
姜姒咬着唇,暗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商阙拉着她的手行至床榻,一回头便看到她怯怯的望着他,他即便再禽兽不如,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动她。
他坐在床沿,将手炉贴在她的腹部。
意识到自己会错意,姜姒抿了抿唇,才缓声开口:“此等小事,还是妾自己来吧。”
商阙不悦的扫了她一眼:“赵姬不必在孤面前事事强撑。”
以往在赵国时曾听闻赵王曾在宫妃葵水来之时也行房,再加上商阙这几日发狠了似的弄她,她会多想,并不奇怪。
姜姒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发现他似乎并没有那层意思,这才放松下来。
正享受间,亵衣突然被解开,姜姒惊慌失措对上他的脸,惊呼道:“王上……”
商阙眉头微蹙:“孤用手……”
“手也不可……不干净……”
那处如今还绑着月事带,若被他看到那一幕……姜姒脸色煞白,双手挣扎着拦住他。
商阙气笑了,并未开口解释,而是将温热的双手贴在她的腹部。
他竟然……不是做那事。
反应过来的姜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说出了口,也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她。
姜姒抬眼打量着他的眉眼,只见商阙面色微冷,手却不停地贴在她的腹部。
见他没有别的行动,姜姒渐渐放下了戒心。
许是孔梵调理得当,此次来葵水,并不及往日那般疼。
他的手法很轻柔,室内又点燃了平日用的香料,姜姒昏昏欲睡,然刚闭上眼睛,便被商阙叫醒。
“不准睡。”
姜姒忍住即将打出的哈欠,点了点头。
商阙看了她片刻,轻咳了一声:“赵姬没旁的话要问孤?”
要问他的话?
姜姒仔细想了想,而后摇摇头。
如今母亲安康,她生活惬意,对过去的她来说已经是神仙般的生活,哪里还敢问王上别的东西。
见他面色又沉了下去,姜姒半天才憋出一个:“王上之前说的狩猎可还算数?”
她对狩猎的彩头已经没了兴趣,却还是想去外头看看。
朝华宫虽好,可她从入宫起便一直待在此处,池塘里的鱼儿被她钓了放,放了钓,因着他的禁令,又无法随意出宫门,日子甚是乏意。
“只有这些?”
还要问什么?
商阙冷哼了一声,拿上一旁的外衫扔在她的脸上,手却丝毫没离开她的腹部。
姜姒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眼前的黑暗让她渐渐有了困意。
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为何不问我燕美人与魏美人的事?”
再醒来时天还未亮,睡在她身边的男人将她彻底圈禁在自己怀内,另一只手还落在她的腹部。
姜姒心口一热,抬手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睡着的他和平日完全不同,眉目舒展,看起来温柔极了。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唇瓣,嘴里小声嘟囔着:“长得这般好看,怎做起那事那般禽兽不如,只顾自己快活,丝毫不顾忌我的感受。哼,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
和梦里的商阙一模一样,每次要起来便没完没了。
仔细一想,她似乎很久没梦到商阙。
也许……是他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缘故。
反正现在他还在熟睡,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姜姒胆子又大了起来,继续道:“你不是新的了许多美人,为何不去找她们,偏夜夜宿在朝华宫?”
“能不能让我再见见娘啊?”
“或者让我出去看看如何狩猎?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呢。”
“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感觉比前几日瘦了不少。”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夜里要太多,身子不行……”
话音刚落,姜姒便对上一双微睁的凤眸,她的手顿在半空中,不敢再戳下去。
那双眸子清明,哪里有一点睡意。
所以……方才她的话,都被商阙听到了。
姜姒吓得收回手,讪讪笑道:“王上何时醒的?”
“……长得这般好看……”
果然全部被他听到了。
“王上……”姜姒双眼颤颤,手指无措的抓着他的衣袖:“妾方才之言皆是梦话,王上切莫放在心上。”
商阙支起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孤方才好似听到赵姬说孤身子不行?”
她哪里敢认,只颤颤道:“妾不记得说过这番话。”
“孤身子行不行,赵姬不知道?还是说……”商阙停顿了一瞬,双眸直勾勾的扫过她的身躯:“还是说赵姬想身体力行,试一次?”
语气里皆是戏谑。
商阙行不行,她自然知晓的一清二楚。
姜姒缩了缩脑袋,小声提醒:“王上,妾来了葵水。”
“……孤知晓,这次便先欠
着。”
说完便起身下了床。
这便完了?
丝毫没追究她的责任?
姜姒不敢置信偷偷打量他的背影,却对上他的目光。
商阙垂眼凝视着床榻上的少女:“待你葵水过后,孤教你射箭。”
方才还带着慵懒的帝王,已经穿戴好玄衣纁裳,看起来格外威严。
近日商阙夜夜宿在朝华宫,便直接从此处去上朝。
起初姜姒还想着起身服侍他穿戴衣衫,可每夜他都要的太凶,醒时商阙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看她,自然也免了她做此事。
得了他的承诺,姜姒心中雀跃不已。
如月自然也高兴:“奴婢这便叫人做几身骑装。”
姜姒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不必太张扬。”
宫内司徒钰与云渺位份最高,届时狩猎比赛定然会参加,她只是想看看如何狩猎,并不想成为她们二人的靶子。
宫内没有简单的人,她不想和岳银朱一样,白白没了性命。
“奴婢明白。”
今日腹部没有昨日那般难受,吃过午膳,姜姒便懒懒的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哪知一向夜间才在此出没得商阙,这时来了此处。
姜姒慌忙站起身行礼:“王上可用过午膳?”
商阙径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已用。看看可还满意?”
姜姒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长乐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第七十二章
姜姒想去看却又不敢, 实则往日听闻商阙也曾给旁人送上礼物,那人满心欢喜收下,打开却看到死不瞑目的人头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商阙眉心微蹙, 声音带了几分催促之意:“怎不去看?”
姜姒仔细嗅了嗅, 并未嗅到浓郁的血腥味,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装着一把精致的弓箭。
弓箭有她半臂长,小巧玲珑却不沉重。
她上手掂量了片刻才扭头问道:“王上怎突然想起送妾弓?”
商阙扫了她一眼,淡声道:“初次带你去练武场, 孤曾允诺过, 今日不过是践诺罢了。”
姜姒这才隐隐想起还有那么一回事,没想到过去那么久, 他还记得。
姜姒眉眼带笑,将弓放在桌案之上,绕到他身后,饱满的指腹落在他的太阳穴上, 柔柔按捏:“多谢王上,妾为王上按一按,免得生疏了。”
经历了这般多的事, 她觉得王上除了在房事上蛮横了些, 对她好的没话说,只是随口一说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对自己好,姜姒自然也不会白白得了好处, 不回报对方。
商阙的手掌突然落在她的手腕上, 用力一拽,她便落入他的怀里。
身旁还有长乐和如月, 姜姒羞涩不已,小声开口:“王上,这是作何?”
“身子还疼吗?”
那般温柔,好似将她当做心爱之人对待。
姜姒心口传来一阵暖意,很快摇头:“多谢王上挂念,已经不疼了。”
商阙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手炉轻轻放在她的腹部。
微风四起,花瓣飘落进来,落在他的发上、衣衫上,姜姒只觉得心口跳的厉害,她很快闭上眼睛,不敢泄露半分情绪。
姜姒葵水刚过,殿内的空地处便立了靶子。
“以往教的可还记得?”
姜姒想了想他教的法子,朝着靶子射了几箭,虽未中红心,但比最初好太多。
“不错。”
得了他的夸赞,姜姒心中雀跃不已:“是王上教的好。”
商阙突然开口:“此次狩猎,人员众多,没有孤的命令,切记不可随意行动。”
“……妾知晓。”
姜姒心中狐疑,狩猎时人多实属正常,只是……不能随意行动又如何狩猎。
商阙背过手摩挲着白玉扳指,声音清冷:“届时五国王室及众多官员皆会来此。”
上一世狩猎在仲夏,这一世本也想遵循上一世的轨迹,可那日在南湾别苑听到姜姒与孔宛秋的对话,让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前些日子给司徒钰和云渺升位分,便是为此事铺垫。
往日的六国国君齐聚商都城,藏在暗处的人怕是要迫不及待行动了吧。
姜姒还以为此次狩猎只是宫妃们和大臣们玩乐,不曾想其他国君也会来此……那么,赵王与赵后来此,姜玥会来吗?
按照她对姜玥的了解,她大抵会来的。
她怯怯的看着商阙,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毕竟当初的那封诏书,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的就是姜玥,否则赵王和赵后也不会急忙将她推出来送死。
如今就连宫里的宫妃都以为她是姜玥。
姜玥国色天香,活泼烂漫,商阙若见了,会不会觉得一切是她的错,才错失了那样的美人儿,转而将她和母亲处于极刑?
天下男子惯会找借口,总之,罪名都在旁人身上,自己不沾染半点污迹。
姜姒不知晓商阙是否也是这样的人。
商阙半眯着眼睛,慢斯条理道:“再瞎想,孤现在便带你入寝。”
他认识姜姒这么多年,她脑子里想的什么,他也能猜出个所以然。
重生之事无法对她言明,她心中怀疑再正常不过,但总将他和旁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世间或许有许多负心薄幸之人,但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除了姜姒,其他女子皆不在他眼里。
商阙懒懒的靠在一旁的矮榻上,缓缓道:“三百支箭,射不完不许吃饭,若超三成不中靶,也不许吃饭。”
三百支箭!
她要射上何年何月!
姜姒咬着唇,握着他的衣袖晃了晃:“王上……能否少一点?”
往日这般,商阙语气定然松软,此次丝毫不为所动,轻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再多言便再增一百支。”
姜姒咬咬牙,只好点头应了下去。
若是没有旁的要求,三百支箭不过两个时辰便可射完,可还需七成射中……
罢了,她遵命便是。
射箭的地方有大树遮挡,并不会觉得闷热。
姜姒揉了揉肩膀,便拿起弓与箭,立好姿态,目光紧紧的盯着靶子。
她身形纤弱,手上的弓箭特意根据她的身形调整过,即便射再多的箭,也不会伤了身子,不过会使身子感到疲惫罢了。
商阙垂眸看着奏折,偶尔看她几眼。
练了这么久,她面上虽有疲倦,却未有半分退缩之意。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如此。
一旦想做一件事,势必要做好。
长乐观商阙眼神虽落在奏折之上,心思全然不在:“王上,王姬练了这么久,不如喊她来此歇息片刻?”
“勿打扰。”
姜姒现在正沉浸在射箭中,喊她休息,定会扫她的兴。
长乐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感慨:“赵王有眼无珠,这般好的女儿不舍得培养,偏偏去培养那个蠢货。”
他口中的蠢货自然是姜玥。
许久之前,他就按照王上的吩咐着手查姜玥。
天下美人众多,姜玥的美很稀疏平常且没有半分涵养,平日不是与面首作乐,便是和众多王宫贵女一起与面首作乐,再则便是上街强抢男子。
如此之人就算要入宫怕也早早赐了极刑。
反观姜姒,不会做羹汤便早早找人虚心请教,不会射箭便成日成日的练习,若赵王早日培养她,以她的聪明才干,赵国或许不会那么早被王上收入囊中。
商阙放下奏折淡淡道:“安排的如何?”
“已命画师画好姜玥的肖像,只是……”长乐抬眼望了望他:“王上,此事不与王姬说一说吗?若她知晓……”
商阙横了他一眼,冷声道:“未央宫外的侍卫都是废物吗?连人都看不住?”
“……奴才定加强防护,只放合适的人进去。”
商阙手指轻叩着桌面:“南湾别苑加强防护,孤不想听到任何不该有的消息。”
那么多人来商都城势必
会引起动荡,南湾别苑里有孔宛秋在,一旦空虚,势必会有贼人深入,他必须保护好那里的人,如此姜姒才不会因此而与他疏离。
“奴才即刻去办。”
商阙靠在椅背上,望着远处射箭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姒姒,快结束了。”
一直练到日暮,姜姒两只手臂疼的抬不起来,三百支箭才堪堪射完,再回首却见商阙还在原地坐着。
她小步移过去,情绪高涨:“如月将妾射的箭一一记录在册,王上一观便知妾射中的靶环。”
商阙要求的七成,而她射了七成还多。
商阙淡淡扫了一眼:“做的不错。”
“那妾……可用晚膳?”
“自然。”
商阙自然的将她抱在怀里,揉捏着她的双肩:“疼的厉害?”
“很疼。”姜姒窝在他的颈间,委屈开口:“王上,可还生气?”
“孤何时生气?”
姜姒悄悄打量他的脸,发现他唇角微勾,没有半分生气之意:“妾不会说甜言蜜语,又不会猜测人心,若下次妾哪里惹到了王上,可否言明?”
商阙哼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无需。”
姜姒只需要坐在那里冲他笑一笑,他所有的难受便都会烟消云散。
即便她不哄,他只需多想上一想,只会责怪自己为何惹她生气。
肩膀被他揉捏的甚是舒服,姜姒忍不住闷哼出声。
“吃过晚膳再为你揉。”
姜姒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开口:“王上白日操劳过多,不如请医女……”
话还未说完,便被他用唇堵了上来。
商阙轻轻的研磨了几下便松开,他的呼吸明显有些不稳:“去用膳。”
今日的王上格外温柔。
允诺带她去狩猎,送给她弓,还为她揉捏肩膀。
姜姒凝视着身侧熟睡之人,脸上尽是柔情。
*
早在未封司徒钰为美人之前,禁令便解了,只是那日的风言风语传的人尽皆知,她自恃高贵,却成为旁人饭后闲谈,一时之间没想好对策便从未踏出过宫门,以往跟在她身边的宫妃们也未曾拜访过。
春花呸了一声:“宫里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主儿,当日之言少不了魏七子的手笔,良人定要好好罚她才是。
王上虽禁足良人三月,却未降低良人位份,再如何,良人如今都是宫中位份最高之人。”
“好了,你少说几句,良人近日瘦了好些,需好好养养才是。”
司徒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摆弄着沾染了凤仙花的手指:“呵,区区一个顾醉蓝也敢在背后含沙射影。看来这些人皆不把吾放在眼里。”
秋月低声劝道:“良人不可急,待风波过去,以良人之姿王上定然欢喜,届时那些传闻定然烟消云散。”
“……你说的对,吾急不得。”
从小她便明白一个道理,好事皆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得到。
秋月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
听到王上初见云渺便封其为美人后,司徒钰神色微变,又听闻其因为涉事杀人被禁足而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附耳几句,秋月便着手去准备。
以往在魏国她便学过舞剑,来到齐宫后以为王上喜欢温婉的女子,才如此装模作样,不曾想她竟走错了路。
刚练了几日,长乐突然踏进承明宫,还带来王上的诏书。
长乐半勾着唇:“魏美人,别来无恙。”
司徒钰有些呆愣,没想到还未拿出倾心准备的招式,王上便封了她为美人。
第七十三章
司徒钰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恭敬的接过诏书, 仔细确认诏书内容无误后朝春花使了个眼色,春花心领神会,很快拿来金银塞到长乐手中。
司徒钰笑意不止:“日后还望内官在王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长乐淡定收下金银, 勾唇笑道:“自然, 明晚王上来此,还望魏美人提前做好准备。”
明晚来此,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司徒钰自进宫以来还从未得王上召见,原以为因为上次之事被王上厌弃,不曾想王上不仅封了位份, 还要来此过夜。
待长乐走后, 司徒钰捏紧诏书,身体软绵的瘫在座椅之上。
春花与秋月亦激动的跳起来:“良人……不不不, 如今可是宫里独一份的美人,这下看那些没眼力见的人如何捧高踩低。”
“奴婢这就去准备美人明日见王上穿的衣衫,美人被关的这些日子,瘦了许多, 一副我见犹怜之相,再经过奴婢巧手打扮,保定王上一见到美人便再也看不到旁的女子。”
“说不定明夜过后美人便有了身孕, 诞下的子嗣乃天子第一个孩子, 以后的荣宠自不必多说。”
二人一唱一和,惹得司徒钰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待吾得宠,你们二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诺, 我们定用心服侍美人。”
想起这些日子的跳梁小丑, 司徒钰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明日晨起吾要去御花园,备好要穿衣衫。”
那厢蓬莱宫的云渺朝思暮想如何摆脱困境, 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楚筝身上,可惜月余已过,她还被困在原地,不见天日的日子,脾气也越发的大。
“滚,谁要吃这些东西。”
云锦顶着被淋了一身的污迹,蓬头垢面从房间走出来。
阿珠与阿桃心疼拿着汗巾子将她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云锦深吸一口气,不以为意道:“走吧。”
“八子……少使她……”
话还未说完便被云锦瞪了一眼,云锦脸上堆着笑,迎向来人:“来看妹妹?”
楚筝有些嫌恶的捂着鼻子:“王姬如何?还没用晚膳?”
云锦眉心微蹙,一副忧心之状:“是啊,有劳筝妹妹劝劝妹妹,再不吃……她的身子哪能受的了。”
“吾知晓,不用八子再三告知。”
说完,便扭着腰走了进去。
阿桃这才发觉若不是云锦拦的早,便当着楚筝的面说出嚼舌根的话,若被楚筝说给云渺,哪里还有好果子吃,瘪了瘪嘴:“八子,是奴婢的错。”
云锦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阿桃,莫要让人看笑话,回去再掉眼泪。”
一踏进室内楚筝便换了另外一种模样:“王姬,怎还不吃饭?”
云渺脸色阴沉,语气不快:“到了今日,还是没有消息?”
不过死了个下贱的人罢了,王上的气竟然还未消。
一个少使也敢这般与她说话,真当自己还是呼风唤雨的美人吗?
楚筝心中不快,却没表现出来:“哪有那般容易,如今张芷嫣等人每日想着法子争宠,我也是费了心思才来到这里。再说孔医师乃王上御用,性格古怪异常,我等怎能轻易接近。”
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楚筝,云渺察觉失言,连忙伏低做小:“是吾的错,吾不该这般怪罪筝妹妹。
自从王上将吾贬成少使后,孔神医便再也未曾为吾诊断过,吾心中有苦难言。
腿再拖下去恐怕越来越严重,那些庸医哪里比得上孔神医,还望筝妹妹多走几趟,为吾出出力,他日若吾得宠,定感念筝妹妹恩情。”
关了这么久王上都不闻不问,哪里还有得宠的机会,不过是哄骗自己的假话罢了。
“王姬说哪里的话,妹妹只是做了该做的。”楚筝犹豫了片刻又道:“王姬也知道,我们楚家不比往日,手里的金银实在不够打点……”
“此事好办。”
云渺拿来的小匣子里装的满是金银珠宝:“有劳筝妹妹。”
楚筝压根没见到这么多好东西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怎能落入旁人手中,她喜滋滋的接下:“王姬慷慨,妹妹回去便打点此事……”
然话还未说完,丁香便急匆匆推开门跑了进来。
云渺不悦将手中的茶盏扔下她:“蠢货,何事慌张!没看到屋内有人!”
丁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顾身上的茶渍,缓了一会儿才道:“王姬,长乐内官来了,奴婢看着他手中似拿着诏书,定是解王姬禁令。”
此言一出,室内二人皆惊。
云渺大喜过剩,果然王上忘不掉她,让长乐亲送诏书,定是将她放出去,她的腿有救了。
楚筝面色不好看,她明明比云渺那个蠢货长得好看又有才情,怎王上从未召见过她,可万一长乐拿的诏书是将云渺驱逐出宫?
若是好的结果她还能在长乐面前表现一番,若是不好的结果,她出面便是告诉长乐,她与云渺乃一体。
人惯会趋利避害,她也同样如此。
一时之间,楚筝纠结不已。
云渺一改往日阴霾之色,整理好妆容衣衫,仰着下巴,朝丁香一扫:“推吾出去。”
“王姬等等……”楚筝面露难色:“如今王姬还在禁足中,我若跟着前行,恐王上得知后不喜,若是因此迁怒了王姬……”
云渺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筝妹妹在室内稍待片刻,吾去去便回。”
见她没有多想,楚筝松了一口气,待人走后,她低声喃喃:“是宠是罚,待会自有分说。”
听长乐念完诏书后,云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仅恢复了位份,孔医师还会继续为她医治。
云渺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谢王上恩典,长乐内官……吾可见一见王上?”
长乐有些为难道:“国策繁忙,王上大抵没时间。”
云渺不死心,继续道:“前些日子因着韩八子的事,吾日日烧香拜佛,已经彻底悔过,吾想亲自向王上谢罪……”
长乐迟疑片刻,扫过她身边的云锦:“这……”
云渺恨铁不成钢,忍着脾气开口道:“姐姐不是有事要忙,怎还不走?”
云锦这才后知后觉点头:“吾的确有事要忙。”
见状,云渺将丁香与紫苑也支走后才道:“内官可直言。”
长乐这才小声开口:“王上虽国事繁忙,可晚膳也能抽出点时间,美人若能把握住机会……”
有些话不必说明,云渺自然明白,她将头上的步摇塞到长乐手中:“多谢内官提点,日后,吾定有重谢。”
长乐只笑了笑,没说话。
藏在室内的楚筝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呆了,云渺其貌不扬又做了那些蠢事,王上仅仅从轻责罚便将其位份复原,难道王上就喜欢她那般模样的女子?
云渺春风得意进了殿内,见云锦也没有往日的苛待:“姐姐,我就说过我会复宠。”
云锦面露喜色:“恭喜妹妹,贺喜妹妹。”
云渺扫了她一眼,直接命令道:“这几日待在殿内,没我的命令,不许出宫。”
明日便可见到王上,她可不想来之不易的恩宠被人抢了去。
尽管她知晓,云锦抢不走。
云渺低垂着眉:“是。”
云渺这才得意洋洋回到殿内,见到楚筝也不复往日的伏低做小:“筝妹妹可听到方才长乐内官念的诏书?”
楚筝知道她什么意思,连忙跪在地上:“恭喜美人,妹妹早就说过美人定能逢凶化吉。”
云渺十分享用她的吹捧,将她扶起来缓声道:“还要多谢筝妹妹过去为吾仔细打点。明日吾要逛御花园,妹妹早些来蓬莱宫陪吾用早膳可好?”
楚筝惊喜不已:“多谢美人。”
她肉疼的将方才云渺给的小匣子又还了回去:“眼下已经无需妹妹打点,此物还请美人收好。”
云渺从匣子里随意挑选一物放入她手中:“好妹妹,明日见。”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见到那些无眼色的宫妃,尤其是张芷嫣,上次没能除掉她,这次定然更加小心谨慎,不留下任何把柄,只要没有那个碍眼的东西,她心情自然愉悦。
从蓬莱宫出来后,楚筝便魂不守舍。
岳银珠丧生后,她假借着帮云渺探听消息,实则根本没有行动过,这些日子与张芷嫣一行人接触颇多,便是想着云渺没有翻身之地,早日找上别的靠山,哪知云渺竟然复了宠。
如此一来,云渺随意打探一番,便知道过去被她欺瞒,越想楚筝越心惊。
花怜小声劝慰道:“八子莫要多想,楚美人即便得宠又如何,只要八子咬死一直暗中帮她打探消息,以美人的脑子也想不了那么多。”
楚筝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急倒忘记了云渺是个实打实的蠢货,有她在一旁煽风点火,云渺怎么听得到别人的话,说不定还以为旁人都想害她呢。
云锦不正是现成的例子?
楚筝轻声一笑,将云渺赏赐的簪子随意扔给花怜,这些身外之物,她早晚会得到,何须要云渺所赏。
然司徒钰与云渺都未高兴多久,便听闻对方也封了美人的消息,两人初次见面,势必要争个高低。
如此一来,其他宫妃倒忙坏了。
站司徒钰,恐得罪云渺,站云渺,恐得罪司徒钰,眼下二人位份一致,也不知谁能笑到最后。
翌日,所有宫妃都收到了云渺邀请众人同游御花园的邀约,同时也收到了司徒钰举办百花宴的邀约,众人纠结了一夜,终是下定决心。
以张芷嫣为首的都跑到了百花宴,以楚筝为首的则去了御花园,后宫一时之间热闹极了。
司徒钰扫过众人,略带诧异道:“咦,怎不见明珠王姬?”
其他人嗤笑了一声便应了上去:“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嚼舌根,正巧被王上听了个正着,便被罚禁足一月。”
司徒钰原本还当明珠王姬为隐患,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第七十四章
众宫妃斗得你死我活时, 姜姒一直在朝华宫练习弓箭。
近日商阙表面待她不甚温柔,却夜夜宿在朝华宫,就连情事上也没有以往那般粗犷暴力, 虽也会用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她远没有过去那般难以忍受,相反还得了许多乐趣。
她心中虽一遍遍告诫自己不可动心,却在商阙再一次带她去南湾别苑见母亲后,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就这般高兴?”
姜姒轻轻“嗯”了一声,将剥好的葡萄凑到他唇边:“多谢王上百忙之中带妾来见母亲。”
商阙懒散的靠在车壁上, 享受着她的柔情:“此次一别, 还要多些时间才能再见。”
“妾知晓。”
来之前商阙已经言明。
能与母亲再次相见,她哪里有什么不满, 何况此次知晓母亲的身子比以往好了许多,就连吃食也能用上不少,她感激还来不及。
姜姒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手中挥动团扇动作未停。
“狩猎即将开始……”商阙耐心解释道, “此次孤不会与你同行,但如月与翁孟会保护好你,届时与宫妃之间的传闻, 断不可轻信。”
为了让司徒钰与云渺斗起来, 也为了她们背后的势力斗起来,这些日子他总是刻意引导二人产生误解。
譬如去找司徒钰的时候被云渺的人叫走,譬如去见云渺的时候被司徒钰截胡。
二人关系本就势如水火, 如此一来, 更是斗的厉害。
他只在她们殿内停留片刻做做样子,并无半分逾越, 如此解释,也是担心姜姒听到风言风语后,与他生分。
即使他十分想知晓姜姒听到那些言论时是何心境,会不会因为他心生嫉妒。
姜姒知晓如月功夫不错,却没想到翁孟也在她身边,她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双眸直勾勾的望着他:“王上何时将翁孟放在妾的身边?”
商阙将她搂入怀内,自然的取过她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晃着:“六年前。”
六年前!
和如月在她身边的时间一样。
姜姒双睫微颤:“王上,妾……”
她喉间微涩,顿了顿才道:“妾不知如何感激王上。”
商阙手指绕着她的长发,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孤说过,你我之间,无需感谢。”
若真的感谢,便将他的名字刻到骨子里,永远不嫉恨他,远离他。
永远爱他!
如此,他便心满意足。
姜姒乖巧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妾惶恐。”
待她太好,不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
姜姒突抬起头看他:“今日回宫后,妾为王上炖汤,如何?”
“庖屋有那么多厨子,无需你忙碌。”商阙抚着她手上的老茧,蹙着眉头:“怎还未消?”
过去十六年,吃饭穿衣皆需自己劳作,姜姒手上多多少少带着老茧,入齐宫后,她得了许多娇养身子的面脂。
后来才得知,能工巧匠一年做出来的两盒面脂皆在她手中。
据说此物十分养颜,不仅能淡化脸上、身上的细纹,还可将肌肤变得白'嫩。
她涂上后确实看到了效果,至少脸上和身上变了模样,只手上老茧太过顽固,再加上她这段时间勤加练习射箭,更不容易祛除。
姜姒摩挲着他的手掌:“还说我呢,王上手上不也有老茧?”
若隔以前她万万不敢与商阙如此亲昵,如今她察觉到商阙在她面前不过是只披着虎皮的猫,自然没那般胆怯。
“孤征战多年,手上若无老茧才奇怪。”商阙垂眸盯了她许久,才开口:“赵姬如今不怕孤了?”
话是这么说,却未松开她分毫。
“王上容貌不凡,妾何须害怕。”
容貌不凡?
商阙眉尾轻挑,语调微微上扬:“赵姬喜欢孤的容貌?”
女子被喜欢的男子夸赞容貌会欢喜,男子被喜欢的女子夸赞同样会欢喜。
姜姒脸带羞涩,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天下谁不喜爱王上,妾如此……有何错。”
“不问天下人,只问赵姬。”
姜姒脸颊通红,索性扭过头不再看他。
“若孤长得如贼眉鼠眼,十分不堪,赵姬还会喜欢吗?”
商阙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此言倒让姜姒不知如何回答,她不是能被美□□惑住的人,若王上长相不堪,对她很好,她怕是也会心仪……只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姜姒反问:“若妾长相不堪,王上可会如今日这般,待妾不同?”
说完,便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复。
商阙眸色晦暗不明,捏了捏她的耳垂:“无论赵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身在何处,孤都会寻到。”
再将其绑在身边。
总之,他绝对不会放姜姒去和旁的人在一起。
姜姒被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主动亲了上去:“妾之幸。”
*
与往日清冷不同,如今的承明宫主殿一片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司徒钰端坐台上,情绪不耐的看着众人。
宫妃们皆是看脸色行事的主,见她如此,纷纷小心谨慎行事。
“狩猎之时,魏王与王后皆会来此,届时我等可去拜见?”
司徒钰淡淡扫了张芷嫣一眼:“如今还不知王上带何人出宫,此言为时尚早。”
张芷嫣跟她那么久,怎不懂她的心思,很快笑道:“美人何必自谦,以妹妹看,王上定然会带美人出宫。
如今蓬莱宫的那位每日还需借用轮椅行走,王上带她去,平白让天下人看笑话。”
“就是,美人既会骑马还会射箭,怎会带那个残废!”
闻言,司徒钰眉目带笑,赏了方才那人一盏美酒:“此话在殿内说说即可,万不能外传。”
“美人说的是。不过殿内所有人心都在美人这边,定然不会外泄。”
司徒钰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外泄又如何,云渺还能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不成。
想起每每王上刚来此地,就被她找机会抢了去,她就忍不住生出杀人的冲动。
乐人正唱着魏曲,春花突然从门外跑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美人,王上来了!”
司徒钰身子一顿,立即坐好整理好仪表,这才雀跃的迎上去。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偷偷整理好仪表,只愿王上看望司徒钰的同时看上她们两眼,也是好的。
商阙缓步走到殿内,摩挲着白玉扳指,面上看不出喜乐。
司徒钰故意将腰带扎的很紧,露出饱满的胸和盈盈一握的细腰,做足姿态才款款行礼:“王上万安。”
其他宫妃这才跟着开口。
商阙将她虚扶起身:“无须多礼。”
司徒钰顶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含羞的跟在他身后。
商阙缓步行至台上坐下,司徒钰则装作乖顺之样为他斟酒,只见他扫过乐人,眉心微蹙:“魏曲?”
司徒钰以为他不喜,连忙解释:“妾听闻父王与母后要来大齐,一时之间多了思乡之情,这才唤人唱曲,还望王上莫要怪罪。”
“无妨。”
商阙饮下一杯清酒,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孤听闻魏曲配剑舞,还未见过此等景象,不知……”
话还未落,台下宫妃们便一副跃跃欲试之样。
商阙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刚想开口,手腕便被人握住,他蹙着眉心,强忍着将它甩到一旁的冲动:“何事?”
司徒钰眉目含情的望着他,声音温柔:“妾可为王上舞一曲。”
以往在魏宫,她见多了剑舞,后听闻王上待云渺不同,便特意着人教她,已经练习许久,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没想到……真是天赐良机。
商阙一副兴致盎然之样:“哦?不曾想魏美人还会剑舞。若舞的好,孤重重有赏。”
司徒钰双眼微亮,立刻谢恩。
剑舞还需特定的妆发,等她走后,其他宫妃们欲言又止,却被王上的威严吓得不敢前进半步。
只有张芷嫣深吸了一口气,拿上白玉酒壶凑了上去:“钰姐姐很快就到,妾为王上斟酒。”
“你?”
他的声音低沉,有不怒自威之相,其他宫妃见状,吓得不敢抬头。
下一瞬却听到商阙声音似乎沾染上了笑意:“孤忙于国政,竟未发觉宫内还有这等美人儿。”
张芷嫣本就想试一试,没想到还能得这种夸赞,立刻笑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妖媚:“王上~”
商阙扫了她一眼,将爵放在桌案之上,张芷嫣心领神会的斟满美酒,凑到他唇边,下一瞬,酒爵便被商阙夺走,往她唇边凑。
宫妃们一看,顿时后悔不已,若方才她们能早些行动,现在陪着王上的便是她们。
张芷嫣惊呼了一声,很快就满含笑意配合着细饮下去。
刚进殿的司徒钰一眼便看到这一幕,不过是换身衣衫的功夫,张芷嫣这种贱人便抢了她的风头,一时间愤怒不已,但想到王上还在上头,便快步走到他面前:“王上,妾来了。”
商阙正乐不思蜀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既要舞便开始吧。”
此言如同打发舞姬一般。
司徒钰应了一声,目光狠戾扫过旁边的张芷嫣一眼,这才开始舞剑。
商阙甚是乏味的扫了几眼,魏国的剑舞带着一股凌厉之势,一如从前司宁舞的那般,但绝不是司徒钰今日所舞,软绵妖娆,眼波暗流涌动,完全换了一种风尘味道。
司徒钰在台下送了许久秋波,王上都没看上几眼,目光反而一直在那个贱人身上,一气之下,还舞错几步,最后只好草草收尾。
司徒钰轻喘着气,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台上之人:“王上可喜欢?”
半响商阙才开口:“方才魏八子言明她也会,不如……待她舞过以后,孤再评判。”
司徒钰惯会装贤良大度,这会儿自然
不敢反驳。
得了令的张芷嫣完全不在意司徒钰威胁的眼神,未换妆发便舞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旁的不说, 张芷嫣的剑舞确实比司徒钰好上许多,众人一眼便能看出差距,王上怎会看不出。
众人不敢随意开口, 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司徒钰。
商阙却毫不吝啬夸奖:“人比花娇, 剑舞又精妙绝伦,魏八子真是令孤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众人便知晓王上更爱张芷嫣之舞,纷纷附和起来。
司徒钰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强忍住将剑插入张芷嫣身体的冲动,神情变得柔弱, 声音也带着哭腔:“是妾学艺不精。”
她身边的侍女秋月急言道:“分明是美人刚练习两日, 哪里能比得上魏美人……”
司徒钰横了她一眼,厉声道:“住口, 莫在王上面前多言。”
然目的已经达到,她飞快的看了商阙一眼,仅听他的决断。
商阙皱了皱眉,很快便道:“才两日便有今日之举已然不错, 赏魏美人。”
司徒钰轻笑谢恩,人也往商阙身边凑了几分。
一旁的张芷嫣愤愤不平却不敢多言,直到商阙的眼神望过来才羞怯的低着脑袋, 低声唤了句:“王上!”
商阙指尖轻叩着桌案, 沉吟了片刻才道:“魏八子剑舞的十分漂亮,孤很喜欢,可愿与孤狩猎同行?”
一言惊起千层浪, 宫妃们如何也想不到仅仅伺候他喝了几爵酒, 为他舞了一曲,便得到出宫同行的机会, 顿时悔不当初,恨不得将时间拉回过去,重新来一遍。
张芷嫣不敢置信的屏住呼吸,直到曼香轻推了她一把,才忙不迭谢恩:“多谢王上。”
商阙似乎对她十分有兴趣,即便身边有司徒钰作伴,还时不时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宫妃们虽没得到机会,却平白看了一场好戏。
入宫的人都想得到王上青睐的机会,并不想时时刻刻当旁人的随从,然天不遂人愿,只能如此。
常言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眼下只要司徒钰、张芷嫣、云渺等人斗起来,她们便有可能上位,自然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夜已经深了,商阙捏了捏眉心,看起来甚是疲倦。
张芷嫣把握住机会及时上前:“妾会推拿之术,可为王上解乏。”
推拿她自然是不会的,只需将王上引入她的寝殿,待王上尝过她的滋味……她有信心,可得到比司徒钰和云渺还大的恩宠。
商阙手指微顿,若非为了演戏,此时他该与姜姒缠绵悱恻,而非看这些跳梁小丑,然事已至此,还需继续下去。
他眉心微舒,轻笑了一声:“如此,孤便去坐坐。”
“王上……”
司徒钰本想着商阙来此,今夜也要宿在此处,不成想云渺没来捣乱,却来了个比她还恶心的贱人。
看来这些时日她敲打的不够厉害。
司徒钰拿着手帕,轻沾着眼角:“王上才来便要走吗?妾也会推拿……”
“魏美人!”商阙声音隐隐有些不耐:“今日孤甚是疲累,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芷嫣心中幸灾乐祸,面上却不显,朝司徒钰远远行了一礼,便趾高气昂的随着王上而行。
殿内的宫妃立刻上前安慰:“美人,王上心中不悦……”
“滚!”
对上司徒钰狠厉的眼神,宫妃们惶恐低头离去,生怕沾染上麻烦。
先头还热闹的宫殿,此时门可罗雀。
司徒钰气的浑身发抖,刚想将矮桌推下高台以此宣泄心中的怒气,却被春花与秋月双双拦住。
“连你们也要放肆吗?”
春花与秋月连忙摇头否认:“美人,承明宫主殿离偏殿只有这般短的距离,眼下王上还在偏殿,若被他听到……”
“是啊,王上如今刚对美人改观,且不可因为她而坏了美人大计。何况美人拿捏魏八子那样的蠢货还不是手到擒来,让她先得意几日罢了。”
司徒钰双眼被怒火塞满,竭力平息怒气却不得法,最后还是拿剑将被褥戳个稀烂,才稍微解了气。
她瘫坐在地上,浑身香汗淋漓,妆发早不如方才那般精致。
春花哭丧着脸喊道:“美人……”
“吾何等的地位,竟接二连三被这些人踩在脚底……”司徒钰恨恨道:“此次狩猎若见到父王母后,吾定然不会让那个贱人好过。”
如今能陪王上出宫的除了一个张芷嫣,再无他人。
即便顶着司徒钰的怒火,秋月还是要说:“美人,当务之急不是与魏八子、燕美人斗个你死我活,而是先获得陪同王上出宫的机会。
此时狩猎,乃王上统一六国来,头一次与其他五国君王同乐,此等盛事,自当站在王上身边才可获得万众瞩目,若表现的好,狩猎归来后不定王上怎么奖赏。
今日美人已然失态,倒不如隐忍几日,待日后获得荣宠,再一一整治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贱人。”
春花与秋月自幼便跟随司徒钰,知晓她的脾性,眼下如此诚恳劝谏,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她们与司徒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司徒钰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吾失态。”
她自出生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王姬,若非天子统一六国,她会站在魏国权利的高峰俯瞰众人,方才宴会她像被夺舍一般,不同从前冷静。
司徒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吾要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谁若拦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秋月说的对,那些人不过蝼蚁,吾又何须与她们一般见识。”
秋月这才放下心来,坦然笑道:“奴婢就知道美人不服输,定然不会轻易被打败。”
司徒钰褪下外衫,手中持着锋利的长剑,将衣衫砍碎,再将长剑随手一扔,便道:“叫水。”
这厢张芷嫣已经想好待会儿找什么借口留下王上,然王上还未走到殿内坐下,便被急匆匆赶来的宫人叫走。
张芷嫣只得继续装作体恤王上的态度,笑了笑,面颊透着红色:“王上国事繁忙,妾改日再为王上推拿。”
商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留下一句:“孤改日再来。”
张芷嫣翘首以盼,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捂着跳个不停地胸口。
今日之事做的虽不妥当,却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收获,王上不仅注意到了她,还言明改日再来。
至于司徒钰那里……她现在该气的发疯了吧。
以往总被压着打的人,今日骤然翻身,还是今生头一次,越想张芷嫣心里越觉得畅快。
曼香凑上来谄媚道:“幸好八子早在魏国便学过剑舞,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出风头。”
文心也跟着附和:“八子没看到魏美人当时的脸色,如炭黑一般。”
“魏美人是个记仇的,眼下八子要如何应对?”
张芷嫣悠然的坐在矮塌上,不以为意道:“我们这位深受宠爱的魏国王姬,最喜欢两面三刀,反正吾如何做都被她厌弃,倒不如随心所欲为己。备好薄礼,明日吾早些过去‘请罪’。”
以往鼎鼎有名的魏王,如今不过是个挂着虚名的诸侯王而已,可司徒钰还以为自己是过去那个受尽宠爱、大权在握的王姬,未免也太过可笑。
同样都在深宫中,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自己争宠得宠有何不好。
在她看来,即便与司徒钰走的太亲近,此人也不会顾念她的好。
不过这位王姬一向喜欢那些虚名,明日一早拿上薄礼过去请罪,给了司徒钰极大的脸面,想必此人为了彰显自己大度,定然给她台阶下。
想到此,张芷嫣不慌不忙的叫曼香拿来漂亮的衣衫,挑选出下次面见王上时所穿。
翌日,张芷嫣向司徒钰请罪时,其果真大方异常,完全没有昨日失态之样。
“这些日子是吾怠慢
了嫣妹妹,如今嫣妹妹已经得了陪同王上出宫的机会,吾真是羡慕不已。”
张芷嫣亦虚心假意的握着她的手:“妹妹倒觉得王上定然会带姐姐出宫。”
二人又客套一番,才进入正题。
司徒钰轻抿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道:“你我都是魏国人,无论何人得宠,都会为魏国增添一份力,而燕美人不同,若她得势,自然会扶持燕国人上位,届时你我……”
她垂下眸子静静等张芷嫣的反应。
张芷嫣急忙道:“那怎么办?”
司徒钰轻咳一声:“自然是共同对抗燕美人。”
张芷嫣心中冷笑,不过是拿她当侩子手罢了,届时事情败露,她死无葬身之地,司徒钰则撇的一干二净,她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钰姐姐说如何做,我定然跟随钰姐姐左右。”
有人的地方便有战场,司徒钰在魏宫与那些王姬斗来斗去,她在丞相府与那些庶子庶女们也斗来斗去,这些小伎俩她都不知道用了多少遍,怎会被司徒钰哄骗。
一直以来装作蠢笨之样,不过是想令其放松警惕罢了。
如今看来,司徒钰的确信以为真。
见她如此,司徒钰也放下心来,一个蠢货而已,死之前为自己办些事也是好的。
二人屏退众人商量了许久。
此前只有司徒钰与云渺的大战,如今又加入了张芷嫣,有些胆子大的见状,也渐渐加入战局,一时之间,热闹极了。
狩猎开始五日前,五国君王、王后及朝中大臣皆来到商都城,只等王上下诏便入宫拜见,直到第三日,商阙才下令大肆举办宴席。
“今夜定然要见赵王与王后,王姬可想好了说辞?”
姜姒身穿常服,白皙的小脸被细汗浸湿,手上的弓箭却未曾停歇:“这里是齐宫,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第七十六章
今夜齐宫宴请诸侯之国, 王上已经下令后宫所有宫妃均可出席,明面上姜姒的“禁令”已解,若无其他意外, 她今夜也会参加。
一旦参加, 势必会遇上赵王与赵后,甚至还可能遇到姜玥。
初次去南湾别苑见母亲时,已经听商阙说过,赵宫之人皆以为孔宛秋死在那场火里,眼下姜姒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在赵宫那般对他们唯命是从。
如月递给她一只箭:“王姬能如此想便再好不过。奴婢会护好王姬, 定不会让那些人伤害分毫。”
姜姒手指一松, 将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她抿唇笑了笑:“不到万不得已,无须为我出头。”
赵后从前便很信赖如月和孙媪,否则也不会派她们二人看护姜姒。
如今如月的“父母”还在赵后手中,自然不可打草惊蛇, 否则便是害了几条人命。
“王姬无须担心,此次赵后来大齐,看守‘父母’的那些人自然会放松警惕, 王上已经派人过去, 想必再过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如此便好。”
姜姒接过汗巾擦拭掉脖颈上的细汗:“回去休整一番,也该好好会会我的父王母后。”
商都城使驿馆内,年近五十, 一身锦衣的男子卧在美人膝上, 脸上虽有岁月痕迹,却依稀能看出其年轻时相貌堂堂。
大门突然被撞开, 一位打扮精致、衣着华丽的女子闯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上好大的威风,到了大齐还如自家后宫一般。”
赵王姜沛不以为意的睁开双眼,手指下流的钻进她的腰间,捏了捏腰肢:“王后何必大动肝火。传闻商都城密不透风,怕是我们还未入城,便有人监视。
本王若处处小心行事,恐怕更惹得天子生疑,倒不如我行我素,如此一来,天子便不会拿赵国开刀,你我也能继续享受如今的奢靡生活。”
阴高阳面色冰冷,冷哼一声:“王上倒看的明白……”
她忍住脱口而出的话,横了那位貌美女子一眼:“还不滚出去!”
女子听闻,急匆匆整理好衣衫,福了福身,便跑了出去。
阴高阳颇为嫌恶的扇了扇眼前恶心的气味:“一股子狐媚味,亏得王上如此享受。”
姜沛衣衫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隐约能看到大片的肌肤,他坐起身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王后来此,便是为了坏本王的兴致?”
当年若不是为了得到阴高阳父亲的支持登上王位,他怎么可能会迎赵后这般其貌不扬又善妒的女子为后。
不过这么多年,若非她及时处理那些被强取豪夺来的女子,他也难得安宁。
如此,也算无功无过。
“王上难道忘记了数月前天子送来的礼……”
回想到那件“礼”,阴高阳便忍不住作呕。
孙媪是她的陪嫁丫鬟亦是她的心腹,当初担心姜姒那个小贱人在齐宫乱说,孙媪便主动请缨为她看管。
然,还未收到孙媪传来的消息,便收到任不凡带来的大礼,那匣子里装的不是旁的物件,而是从孙媪身上一片一片片下来的肉。
即便任不凡快马扬鞭回到赵国,一打开匣子便恶臭冲天,他们当场便吐的天昏地暗。
阴高阳自幼便爱慕姜沛,姜沛相貌堂堂又知礼仪,即便知晓他为了权利接近也毫无怨言。
然……姜沛一登上王位,虽言明会立她为后,却与多个姬妾有染,甚至她还未入宫前,姜沛便有了子嗣。
阴高阳嫉恨那些女子夺走了他的注意力,一入宫便大力整顿。
可惜她管得了姬妾却管不了姜沛,他借着感受民间疾苦的名义,屡次三番带貌美女子回宫,更是在她怀着姜玥的时候,霸占了她身边的婢女孔宛秋。
她无法将怒火发泄在姜沛身上,只能转移到那些女子身上。
即便知晓那些女子无辜又如何,谁让她们长着一副狐媚子样,勾引姜沛。
她尤其喜欢将那些貌美女子的脸生生割的四分五裂,再将其扔入冷宫自生自灭。
也因此,从她入宫后,手上沾染了不少条人命。
可她从未见过将人肉片成如此之状,何况还是她亲近的人。
那次过后,便生生病了一个多月。
想起当日之景,姜沛也忍不住眉头蹙起,冷声道:“已经死去的人,何故再谈她,平白让人恶心。”
“妾担心的是姜姒那个小贱人……”被气的将心口话脱口而出,阴高阳立即找补:“妾是说姜姒入宫这般久,一直未传递消息给我们,不定怀了别样的心思。
她模样俊俏,长得勾人,若是将天子迷了去,再将她代替玥儿入宫的消息和盘托出,你我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欺瞒天子乃是大过。
姜沛这才正经思索起此事,片刻缓缓道:“这丫头倒是命大。”
毕竟最初听闻入宫的贵女们死的死,伤的伤,天子又突然来了那么一封诏书,若不是阴高阳苦苦哀求,姜沛才不管姜玥的死活,绑也会将其绑到齐宫。
为了一个女儿而牺牲未来的荣华富贵,想到此,姜沛便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若不是你,现在何须操心这么多。”
即便与姜沛夫妻情分多年,听到这话,阴高阳依旧不免心凉。
若是旁的姬妾生的孩子也就罢了,可姜玥是她十月怀胎生下唯一的女儿,她怎舍得送女儿去死。
“王上如今这般说辞还有何意义,依妾之见,今夜宴席见过姜姒,仔细叮嘱,她一向胆小定然三缄其口。”
姜沛忽而问道:“不是还有一个侍女跟着那丫头?怎不见她传递消息出来?”
“王上以为商都城的戒律森严,齐宫便不是?”阴高阳坐在一旁的矮塌,饮了一口茶水:“只等今夜见了如月,才知晓近几个月齐宫发生的一切,只愿姜姒没做出什么匪夷所思之事,否则便连累你我。”
姜沛身边女子众多,生下的孩子也多,他哪里记得谁是谁,只在威逼姜姒的时候见过一面,送她出宫的时候见上一面。
据他所知,那丫头怯懦的厉害,才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倒是姜玥……此次姜玥也跟着他们来到了大齐。
“那丫头不会。”姜沛捏了捏眉骨,哼了一声:“告诉玥儿,万不可泄露身份,否则……”
阴高阳自然知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忙着点头:“妾知晓。”
见她还未走,姜沛不耐道:“还有何事?”
阴高阳缓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柔声道:“王上已有数月未曾同妾共枕,今日……”
阴高阳这些年戾气太重,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刻薄与沟壑,姜沛习惯了和貌美女子共枕,自然不同意。
“宴会不知何时结束,王后这些时日甚是操劳,好生歇息就是,不必等本王。”
阴高阳面色铁青,愤然离去,姜沛并不在意,立即叫了美人进屋服侍,很快室内便响起了呻/吟声。
阴高阳还未走远便听到淫/秽的声音,想折返回去打死那个贱人,又想起使驿馆或许有天子的眼线,这才打消心思,折回自己房内。
“母后,父王如何说?”
阴高阳面色不虞找了个位置坐下,忍不住咒骂:“又和狐媚子厮混在一起,真真是到了这种地步还色心不改。”
姜玥穿着石榴色的曲裾,挽好的发髻上带着招摇的步摇,面容张扬,挽着阴高阳的手腕撒娇道:“母后不是早就知晓父王的性子,怎还伤心。要女儿说,母亲不如也尝尝别的男子的滋味。”
“你呀。”
阴高阳点了点她的鼻尖:“母后这般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日后的生活。”
“是是是,母亲最好了。”姜玥歪着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又开口:“母后,女儿今夜可随同前行?”
这些时日听闻不少大齐宫妃事迹,让她对高高在上的天子多了几分兴趣,今夜入齐宫便是想亲眼见一见这位天子。
“自然,只不过……”阴高阳扫了一眼她的穿着打扮,叹了一口气,“姜姒那个贱丫头顶着你的名讳入宫,你万不可再以同样的名讳入宫,然母后只有你一个女儿,当初上报名单中亦没有你,故此今夜只能扮作侍女的模样入宫。”
只要答应让她跟去便可,她只远远瞧上一眼,断不会招惹是非,姜玥很快含笑答应:“女儿过会儿换身装扮,跟随母后入宫。”
一提到入宫,阴高阳忍不住再三提醒姜玥:“前些日子天子出宫时出了事,后查出有人假扮赵女行刺,那人虽被处以极刑,天子免不了对我们有几分忌惮。
你自幼娇生惯养,不知晓如何服侍人,便有她人代替,只安心站在我身边便是。”
“多谢母后提点,女儿定然不招惹是非。”
齐宫宫宴定在酉时,不到申时便有马车准备妥当陆续入宫。
此次宫宴乃第一次如此隆重,宫妃们自然卯住劲打扮,只为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一出风头。
姜姒挑选了套天水碧色的曲裾,腰间丝带乃鸦青,衬的人格外单调,十分不打眼。
如月叹了一口气:“如今有王上撑腰,王姬为何还要选这种颜色的衣衫。”
旁人想出风头,姜姒并不想,她如今已经别无所求,自然不想深陷漩涡,成为众人的靶子。
姜姒拔下发髻上招摇的步摇,转而插上碧玉色的玉钗:“如此便好,今日若赵王赵后不找事,我便早些回宫,若他们找事……”
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眼下身在齐宫,他们还是她名义上的父王母后,自然不敢在明面上多言,只会在暗处滋事。
第七十七章
姜姒跟着几个不喜宫斗的宫妃一同来到宫宴, 远远便感受到几股恶劣的视线,不用猜测便知是谁。
她面不改色扫过姜沛、阴高阳二人,视线又落在他们身后的姜玥身上,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这位盛气凌人的姐姐, 不知抽哪门子风,竟直接穿着侍女的衣衫丝毫不遮掩面容便来到齐宫,真当其他五国没人见过她是吗?
眼下王上还未到,不少宫妃早就跑到家人身边叙旧,姜姒没什么旧可与他们叙,索性找个了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不是说齐宫多凶险, 为何姜姒看似没受什么罪, 模样还比之前……姜玥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姜姒现在越发的魅人, 心底不由得冷哼一声,果然和她那个病秧子早死的娘一样,就知道以色侍人。
本以为姜姒会如往常战战兢兢前来拜见,再乖顺告知宫内发生的一切, 不曾想姜姒压根无视了他们。
看姜姒这态度,姜玥气的跳脚。
不过是借着她身份入宫的死丫头,也敢在她面前放肆, 可她如今的身份是侍女, 自然不可任意妄为,只好强忍着火气:“那死丫头竟这般无视我们。”
姜沛淡淡扫了她一眼,厉声道:“不许生事!”
姜玥还从未被姜沛如此说过, 心中不由得委屈起来。
阴高阳举起酒爵遮住嘴巴, 低声劝慰:“宫宴来人众多,玥儿且再忍一忍, 待宫宴结束,再好好整治她一番。”
姜玥狠狠瞪了姜姒一眼,这才悻悻的垂下脑袋。
酉时一到,便有宫人高呼:“天子驾到!”
诸侯五国来客及众宫妃、朝内官员整理好衣衫便朝着高台直直跪下,丝毫不敢直视高台之上的人,口中跟着高呼:“王上万安!”
片刻,才听到商阙的声音:“今日家宴,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
商阙快速扫过角落中的姜姒,见她端坐矮塌之上,慢悠悠的吃着东西,便猜想她白日定又练了许久的射箭。
诸侯五国头次齐聚商都城拜见天子,曾经被攻打到城门口差点屠戮宫城的恐惧袭来,五国君王纷纷呈上所献之礼。
商阙单手支着脑袋,懒散的靠着椅背:“诸位爱卿有心了。”
他视线扫过韩国,只见韩王夏毅身旁的两位大臣远不如其他君王身边的大臣亲近,好似分割千里。
商阙声音平淡:“孤记得前些日子韩胜将军幼子成婚,此次怎不同来商都?”
韩胜长了一张国字脸,眼睛炯炯有神,朝着商阙便是一拜:“多谢王上赐婚。只是儿媳有了身孕,身子不便,幼子便留在韩照顾。待诞下麟儿,再一同前来商都城拜见王上。”
“如此,便恭喜韩胜将军府上喜添人丁。”
一旁的公孙墨在听到儿媳有孕那句话时面容龟裂,恨不得拿刀将韩胜刺个对穿,天下谁人不知公孙与韩两家的仇怨,可天子下了诏,他不敢肆意妄为,即便知晓女儿嫁去后会过上什么日子,却不得不为之。
女儿嫁去后,每日每夜都深受磋磨,回门时身上没有一处好皮,此次有孕自然是韩胜随意找的说辞,实则韩知节压根没碰过女儿。
再这般下去,恐怕女儿不久便会与世长辞,届时韩胜再随意找个借口,他的女儿便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公孙丞相怎看着有些不高兴,可是对孤安排的这桩婚事不喜?”
公孙墨很快恢复好往日的神情,朝着高台遥遥一拜:“臣不敢。”
商阙指尖轻叩,声音不低不响,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大多数人皆知晓他们过去的恩怨,更加屏神凝息,生怕被迁怒。
商阙望着公孙墨,轻笑了一声:“公孙丞相何必紧张,孤随口一说罢了。”
公孙墨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见韩王还是其他君王都没有这种感觉,只有面见商阙才有两股颤颤之感。
他跪在地上,头抵着手背,隐下思绪,沉声道:“多谢王上为小女赐婚,若改日有幸,再带小女前来拜见。”
商阙半响才开口:“起身吧。”
公孙墨谢恩后,便退至座
位坐下,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拿起手帕擦了擦脖颈的汗,连饮几爵酒,才将心口的压抑压下去。
他侧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子,能从他的面容中看到几分熟悉之感,一半是他世间最爱的人,一半是他世间最恨之人。
见商阙凌厉的视线扫来,他捏紧酒爵,忙低垂下头。
韩王夏毅见状,面上不显,心里却笑开了花。
过去他是不得宠的公子毅,为了上位才时时刻刻巴结这位高高在上的丞相,可他继位后,公孙墨依旧把持着朝政不放,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韩国百姓,无一不感念着公孙墨,丝毫没把他这位王上放在眼里。
他知晓公孙墨最看重公孙韵,他也调查过公孙墨与商阙的恩怨,因着她与过去的那位故人最为相似。
故此,在公孙墨还在迎战的时候,他背地强制将公孙韵送去齐宫。
终于,韩国国破,城池被大齐掠夺,远方也传来了公孙韵被杀的消息,这位丞相走下神坛,放低姿态,憋在心里许多年的怨恨也在那时得到极大的排解。
至于韩胜……他知晓无论谁坐在王位上,韩胜都会对其忠心,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而是一个只忠心他的将军。
后韩胜被公孙墨设计连失两子,他的位置变得岌岌可危,因为公孙墨随时可将他暗杀,再请天子另设新王,而后扶持一个傀儡上位,依旧可再次操控韩国。
正在他焦头烂额之时,刘颇将军竟带来了天大的喜讯。
他冷眼旁观韩胜与公孙墨相斗,只为他们疲软之时,一击即中,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如今计划不变,他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可。
丝竹声声入耳,乐人与舞姬各凭本事,大放异彩,不安的气氛一扫而空。
酒过三巡,商阙脸上似乎带着醉意:“楚王身子可有好转?”
不远处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是楚王最宠爱的芳华夫人,她连忙道:“君上身子比之前好了些,只是还不能下床行走,望王上恕罪。”
芳华夫人年近三十,面上却有一副少女般天真与成熟结合之样,楚腰袅袅,我见犹怜,诱得不少人看过来。
姜沛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过去,阴高阳自然注意到了,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将那个贱女人的脸撕烂。
商阙目光扫过她身边的人,疑惑道:“他们是……”
芳华夫人面色红润,先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前:“禀王上,此子乃臣妇之子。”
她与楚王的儿子刚满八岁,大抵是平日里吃的多,又不勤练习,体型很大,挤的眼睛都快看不清。
高峻被头顶上的目光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被芳华夫人揪了一把腰,才战战兢兢道:“王上万安。”
商阙无半点兴致,只一双眼睛落在芳华夫人身侧之人身上。
那人容貌清秀,衣衫单薄,神色淡淡。
芳华夫人这才勉强将高寒霜推上前:“王上,此乃楚国大王姬高寒霜。”
她百思不得其解,高寒霜长成这样,怎会引起天子的注意。
商阙直起腰,饶有兴致说道:“孤记得当初进宫名册有她的名字。”
芳华夫人刚想称是,却被高寒霜抢先一步:“王上万安,且听臣女解释。”
她仔细观察着商阙的脸色,顿了顿才继续道:“去岁臣女亲哥哥中了剧毒,宫中无人可医,臣女寻了许久才寻来神医班若,然臣女哥哥身子刚好,父亲便又倒下。
常言道孝道,天之经也,地之义也,臣女为了尽孝,整日守在父亲床榻,只期盼他身子快些好。”
高寒霜字字句句皆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芳华夫人气的差点跳脚。
芳华夫人早就享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快.感,并不想一直通过楚王才能得到权力,她想将权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正巧楚王被她掏空了身子,一病不起,她又在药中下了慢性毒药,打算毒死楚王,哪知高寒霜这个贱人竟然偷偷将神医班若带入宫,经其诊治,楚王身子好了些,却对她没有往日热情。
后来才得知高寒霜将下毒告知楚王,楚王这才对她警惕,不过来大齐前,她已经安抚好,又趁着他们一行人离开楚宫,楚王周围看护空虚,让人在她回楚国前将楚王弄死,再弄一份假的传位书,如此既可以洗清嫌疑,儿子又可名正言顺即位,不曾想倒忘记高寒霜也该入宫。
若高寒霜放在自己身边,日后翻不起多大风浪,若高寒霜入宫……谁又能得知她日后会不会得宠,再将过去的仇怨一一报复回来。
如此一想,芳华夫人面色更加难看。
商阙沉吟片刻:“原来如此,你是个孝女,尽心照料楚王便是,至于入宫一事,日后再议。”
闻言,高寒霜与芳华夫人皆松了一口气。
高寒霜母亲本是先魏王嫡女,可惜嫁给楚王后,因多次直言相谏被楚王厌弃,而后楚王不知从哪里得到芳华夫人,对其格外宠溺,更是在其生下子嗣后,破格封为芳华夫人。
芳华夫人为其子铺路,总在楚王身边煽风点火,导致楚王厌弃母亲的同时,连带着她与哥哥也遭到厌弃,后母亲郁郁而终,芳华夫人位同王后,她与哥哥的日子更不好过。
如今她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早就没什么感情,之所以想留在楚国,只是为了照料唯一的血亲哥哥而已。
第七十八章
姜姒对此次的宫宴无半分兴趣甚至还有些惧怕, 实则她数次梦过宫宴上发生的残忍之事,故此一直低头闷吃,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抬头望过去, 这才知晓高寒霜竟是曾在望月楼所见的楚女盈。
当日觉得她肆意洒脱, 出手又干脆利落,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楚女盈做的一场快意江湖的美梦罢了。
姜姒叹息了一声,收回视线等待宴席结束。
司徒钰与云渺等人听到商阙那句话便警铃大作,高寒霜刚退下,几人便迫不及待走到中央为商阙献艺。
司徒钰首当其冲, 朝着商阙盈盈一拜:“妾刚学了舞, 想献与王上。”
张芷嫣也凑了上来:“妾刚学了曲子,刚好配钰姐姐的舞。”
商阙饶有兴致点了点头。
二人皆貌美, 弹奏的曲子配上妖娆的舞,令商阙时常侧目,云渺则气的浑身发抖。
楚筝拉住云渺的手,小声劝慰:“如今六国能人皆在此, 美人切莫乱了分寸。”
云渺这才收敛好神情,深吸了一口气,恨恨道:“你与吾配合, 吾就不信, 比不上她们。”
这些日子经过孔梵的医治,云渺的腿比之前好上许多,却还需要轮椅行走, 她无法跳舞, 只能拉燕国独有的胡弦,以此夺得注意。
楚筝本来还在发愁如何在王上面前露脸, 这不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她笑了笑:“妹妹恭敬不如从命。”
楚筝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她舞姿曼妙,有时哀伤有时疯狂,渐渐的便压住了云渺的乐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舞毕,她气喘吁吁的垂着脑袋,却无法忽视头顶望过来的目光。
“哪个宫里的?”
楚筝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福了福身:“妾住在芳菲宫,名楚筝。”
“芳菲宫?”商阙笑了起来,“舞的好,赏!”
在一阵艳羡嫉恨中,楚筝收到了长乐送来的美酒与玉石。
云渺面色不虞,但也知晓不能此时发作,回到席间才冷哼了一声:“吾的风头全被你压过了。”
楚筝一副可怜之样望着她:“美人莫怪,妹妹跳的太过投入,一时之间……”
云渺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笑意:“不必再言,你我皆是楚国女,本为一体,你若得宠,吾欣喜还来不及。”
司徒钰不是与张芷嫣一起对付她吗?
她身边的楚筝比起张芷嫣,差不了哪里。
将楚筝推在面前挡住二人怒火,她则可趁机与王上恩爱,届时位置再往上爬,她便有得是法子整治这些人。
见楚筝得了赏赐,其余宫妃坐不住了,纷纷出席献艺。
姜姒被莺莺燕燕吵的头痛
,见商阙沉醉丝竹之声中,心中莫名多了一股烦躁之感,找了个借口与邻座宫妃说了几句,便带着如月离开。
天气已然燥热,今夜又无凉风,姜姒身上早就被汗透了,她拿着帕子擦拭掉脖颈上的细汗,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王姬,要不还是回朝华宫换身衣衫?”
姜姒拿着团扇扇了扇,靠在凉亭上的柱子上,叹息了一声:“不能离席间太久,我在此凉快片刻便好。”
见状,如月只好接过团扇用力为她扇起来。
姜姒笑着夺过她手中的团扇:“好了,这般使力你自己不热?”
如月以前受过的苦比这点热多多了,听到她这话不由得一愣,很快笑道:“……方才奴婢观路边的枇杷熟了,去摘几颗为王姬解渴。”
那处离这里并不远,暗处又有翁孟守着,不然如月也不会如此放心。
姜姒被勾起了馋意,点点头:“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凉亭外铺了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路两边种满了外域来的绣球花,姜姒目光落在那处,却不自觉想到席上商阙面带笑意望向其他宫妃的眼神。
六国之内,无论是世家还是王公,谁人后院不是妻妾成群,也只有清苦人家或挚爱之士才有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进宫之前已然有不少宫妃入宫,入宫后依旧有不少宫妃入宫,如此多的美人,王上又怎会因贪恋她的皮相而停驻在她身边呢。
何况王上是天下万民的王上,日后定然要繁衍子嗣,以此令大齐绵延万年,而她身子有异,恐这辈子都无法再孕。
恍惚间想到曾经与母亲所说即便不生子也无妨,现在却觉得那时的话荒唐可笑。
姜姒也厌恶如今这般患得患失的心态,可商阙是世间除了母亲之外,第二个对她如此好的人,她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甩了甩脑袋索性不再多想,却发现那片绣球花旁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的人,因面对着她,看不清面容,但宫内似乎无他这般装扮的内侍,除了……今日来的五国宾客。
避免引起闲言碎语,姜姒起身往外走,路过男人身边时却听到他说了一句:“怎会是你入宫?”
此言令姜姒大惊失色,她故作镇定,装作没听到一般,然才走两步,男人便拦在她面前。
姜姒这才看清月色下的男子,剑眉星眼,看起来文质彬彬,望向她的目光十分深沉,令人琢磨不透。
姜姒稳下心神,拧着眉望向他:“吾乃赵国三王姬,阁下为何拦我?”
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抿了抿唇才艰难说出口:“你不记得我了?”
此言何意?
难道是姜玥认识的人?
姜姒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曾想这个动作却令面前的男子面色变了又变。
他的喉结快速滚动着,半响才道:“可曾记得赵宫的落水狗?”
“落水狗”三字令姜姒心口大震,只因这是故人被人常叫的绰号,然姜玥还在席间,其他人也并未来齐宫。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猜测却觉得不可能,缓缓看向他:“你……你是……”
男子眼神微亮,直言道:“司徒越。”
竟然真是司徒越,可他不是已经死了,怎会出现在这……
司徒越一眼便看出她所想,轻笑解释:“当年从赵国回魏国的路上被刺客追杀,不幸掉入山崖,好在有好心人救了我一命,这才得以回到魏国。”
此话说的简单,姜姒却明白其中定然万分凶险。
她仔细打量着男子的眉眼,发现他的额头上的确有一道疤痕,眉眼也逐渐与记忆中重合,这才确定此人就是司徒越。
她欣喜的落下泪:“当初听姜玥说起哥哥死去的消息,我难过了许久。今日一观,哥哥不再同幼年被人宰割,妹妹真心为哥哥开心。”
司徒越母亲的心上人本是新晋状元郎,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新婚那日,魏王厌烦了新王后的质问,便乔装打扮去参宴,偶然窥见貌美新娘便起了色心。
魏王巧取豪夺新晋状元郎的新婚妻子,还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状元郎处死。
可惜司徒越的母亲命薄,生下司徒越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司徒越便被宫人们磋磨着长大。
其十四岁那年,魏赵两国打仗,魏国战败,将司徒越以质子的身份送入赵宫,被送来的质子皆是不受宠之人,故此被人欺负,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司徒越平日沉默寡言,将自己闷在屋子里,那时姜姒刚五岁,姜玥等人不是欺辱姜姒便是欺辱司徒越,或者将两人叫来一起欺负。
“落水狗”便是那是他们为司徒越起的绰号。
因着姜玥等人时常将姜姒推入水中,她又不会凫水,最后皆是司徒越救她,也是那时姜姒学会了凫水。
司徒越在赵宫吃不饱穿不暖,靠着孔宛秋的救济才得以过活。
他贪恋孔宛秋带来的温暖,心底已然将她当成母亲,对姜姒这个妹妹很是疼爱,总是在旁人欺辱姜姒的时候,护在她身边,也因此被打的更狠,额头上的那道疤痕便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司徒越十九岁那年,魏王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与赵王商议一番,令其回魏国。
大抵是魏王的这一举措引起了魏国某些人的不满,一路上司徒越遭遇数次刺杀,最惨烈的一次便是掉落山崖。
并没有好心人相救,而是他福大命大掉落在枝杈上,才没有被摔死。
后一路乞讨,才勉强活到魏王面前。
魏宫女子众多,生下的孩子也多,他被磋磨多年,个子虽高却没半点力气,魏王只在当日召见过他一次,便没再理会。
司徒越也是后来才知道魏王之所以要回他,并非是想起他,而是经人提醒才有这么一个儿子,觉得一国之主的儿子还被当成质子,面子上过不去才要回他。
司徒越并不觉得意外,因为魏王之与他,与陌生人无异。
若可以他宁愿母亲的心上人未曾中状元,那样母亲便不用入宫,最后抑郁死去。
在姜姒心中,司徒越便是她的亲哥哥,她双眼含泪凑上一步:“哥哥,你怎会来齐宫?”
司徒越取出手帕,擦拭掉她的眼泪,反问:“你又为何在齐宫……”
话还未落,便想起姜姒在赵宫中的处境,恐怕入宫也是那些人胁迫。
司徒越心口难掩疼痛,他原本想着等手握权力,便将姜姒接到魏国护佑,可谁能想到今日开宴,竟一眼看到角落中的姜姒。
他等了许久才等到她离席,这才有机会与她说话。
司徒越沉声问道:“你的身份……天子知晓吗?”
他只在战场上与商阙交过手,知晓商阙的能力,后听闻其暴虐,却没多想,可如今姜姒在宫内,他不由得不多想。
姜姒对他无甚隐瞒:“知晓。”
既然知晓,为何……天子计谋深沉,会不会留着姜姒,待日后发落?
司徒越沉思片刻,才小声开口:“天子若不戳穿,你便不要多言,过几日狩猎,我想法子带你走。”
第七十九章
闻言, 姜姒小心谨慎环顾四周:“慎言,免得隔墙有耳。”
暗处有翁孟,他功法高深莫测, 定然能听到他们所谈内容, 若将方才那些皆告知商阙,还不知商阙作何感想。
她毕竟是商阙的宫妃,在宫内与外男独自相处已是不妥,若是因此连累往日相依为命的哥哥,怕是以命相抵也难消罪过。
入魏国后,司徒越隐辱负重、谨小慎微多年, 不然也不会让魏王在面
见天子这种大事上带他来此。
他方才被愤怒激的忘了平日的伪装竟直接说出心底话, 这会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先想法子跟随天子前去狩猎,等去了地方我再与你商议。”
他顿了顿, 定定的看向姜姒:“我一定会带你逃离苦海。”
司徒越欣赏商阙这般有勇有谋的男子,但也仅限于不伤害他的人,如今姜姒身陷泥泞,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在大齐行事风险太大, 但为了姜姒,他顾不上那么多。
姜姒面色忐忑,出声制止:“不可!”
暂且不论司徒越能不能将她带走, 即便能走, 她大抵也不会,因着母亲还在商阙手中。
何况商阙拿捏人的手段实在太多,就连天下第一剑客都为他所用, 姜姒不敢冒险, 更不愿意让司徒越冒险。
若是以往听到有人带她出宫定然欣喜若狂,时至今日, 纵然有诸多辩解,她依旧辩不过自己的内心,多日的相处,让她对商阙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不愿离开商阙。
司徒越以为她担忧赵王室之人怪罪:“尽可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保证不会让赵国人找到任何漏洞。”
姜姒如今还没有位份,即便消失,也不会引起旁人关注。
知晓他误解,姜姒柔声解释:“哥哥不必为我冒如此大的风险,切莫忘记你今日得来的一切有多来之不易,更重要的是,我的母亲也在大齐。”
司徒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声音颤抖:“婶婶她……还活着?”
那时他正在魏国暗中布自己的势力,忙碌异常,等他收到线人传来的消息,才知晓对自己颇多照顾的孔宛秋竟葬身大火。
他悲痛不已,还曾乔装打扮去了一趟赵国,可惜并未见到孔宛秋母女二人,便以为姜姒也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不曾想……今日竟在齐宫遇见了姜姒。
其实他此次前来便是想趁着狩猎之际暗杀姜沛与阴高阳,他们二人杀了他最亲近之人,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
“她如今在别苑,身子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姜姒眉宇松弛了下来,望着他的目光认真异常:“哥哥,此处是大齐,切莫不可轻举妄动。”
小时便知晓小自己九岁的姜姒是个有主意的人,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自己,难道……
司徒越神色复杂的望向姜姒:“姒姒不想出宫?”
天子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男子,相貌堂堂,功绩无人能比,可齐宫姬妾众多,他不想姜姒走上争权夺利之路,旁的不说就说他那个所谓的妹妹司徒钰,手段残忍异常,野心十足,姜姒心思单纯,定然不是她的对手。
如今魏国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届时他将姜姒养在宅院,亦或者给她选一处静逸之地,总之,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他才算放心。
被人当场戳中心事,姜姒略有些不知所措,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的转过头看向远处:“王上待我不薄,我不想……”
话已至此,司徒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神色复杂的落在姜姒的脸上:“日后若你想走,尽管找我,我定然拼尽全力带你出宫。”
说完,往她手里塞了个精巧的口哨,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司徒越刚离开不久,如月便走了过来,只是表情略显复杂。
姜姒呆愣片刻,快速将口哨收到袖口,故作镇定:“……你都听到了?”
姜姒面色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解释:“以往在赵宫,他对我颇好,算是我的……哥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情,他方才那般说是担心我在宫中受苦……”
“奴婢不会将此事告知王上。”
这段时间,王上和王姬感情越发的好,她不想多事,何况……她不想王上听到此事后而对姜姒生出疑心。
姜姒半信半疑,再怎么说如月都是商阙的人,她稳下思绪,暗自想着若商阙知晓该如何应对。
如月将洗净的枇杷递至她手中:“王姬尝尝。”
枇杷酸甜无比,很是解腻,姜姒吃了两颗不由得想到了商阙:“待宫宴结束,一起去采摘些给王上吃。”
如月偷笑:“知道王姬牵挂王上,待会儿奴婢先回朝华宫取个大木盆,定多摘些以此聊表王姬心意。”
“……讨打!”
嬉笑间,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不愧是贱人生的贱胚子,区区枇杷果便高兴成这样。”
六国内,除了姜玥和跟随她的王公贵女,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姜姒收敛好神情,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言。
从前那个一见到她便伏低做小的姜姒竟敢如此无视她,这个认知令本就火冒三丈的姜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天子下诏后姜玥怕的要死,唯恐与那些女子一样处以极刑挂在城门之上,被那些粗鄙不堪之人观赏,便求上了父王母后。
来齐宫前,她还在心中做了颇多建树,直到亲眼看到那位身材挺拔,威严十足,一颦一笑皆勾人心魄的天子,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那般风姿卓越之人,就该是她的夫君才是。
她后悔当日之举,否则今日该是她陪伴天子圣驾,于是对这个冒名顶替自己的贱人更恨上几分。
姜玥径直走上前,和在赵宫一样伸手去打姜姒的脸,却被如月抬手挡住。
姜玥知晓如月是母亲派来监管姜姒的人,厉声道:“区区贱婢也敢拦吾!”
如月丝毫不被她的话语威胁,微微福了福身,声音淡淡:“王姬如今可是三王姬,而你……乃侍女。”
姜玥身上还穿着侍女的衣衫,听到这话快要气疯了,直指如月,半天才吐出:“你给吾等着!”
她直直望向如月身后的姜姒,冷声道:“还不滚过来!”
半响姜姒都没动静,反而细细品味着枇杷,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姜玥气急败坏,转身折了树枝便往姜姒身上抽。
姜姒这段时间经常练习射箭,身子比之前更加灵活,伸手扯住树枝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嗤笑了声:“这里是齐宫,可不是任你为所欲为的赵宫,吾便是要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就凭你?”姜玥轻蔑的扫了她一眼,冷笑起来,“入宫数月,未曾得王上召见不说,就连封号都无……”
“你以为王上为何如此?”姜姒眼中含笑望着她,嘴里的话却十分不中听:“吾可是顶着你的名讳入宫,不得王上召见是谁的问题。
更何况吾现在可是明珠王姬,你不过一个无名无姓的侍女,胆敢如此质问天子的宫妃。”
“你!”
不过数月未见,姜姒怎比以往多了些气势,竟让她隐隐有惧怕之意。
一定是错觉。
姜玥稳下心,冷声道:“一个赝品而已,你以为天子见了吾,还会要你吗?”
论起美貌,她可比今日献媚的司徒钰、云渺等人貌美的多,论心机,她跟着母后学了不少手段,若进了齐宫,天子的宠爱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子她要定了!
姜姒摇摇头,像看傻子般:“吾为何代替你入宫,旁人不知晓,你不知晓吗?敢在天子下诏后随意替换入宫人选,想必天子知晓,你、赵王与赵后皆活不了。
吾死一死倒无甚可惜,倒是你们三人……舍得死吗?”
很久之前便知晓,坐在至高无上位置的赵王室只顾着享乐不愿意付出,所以赵王等人威逼她入宫时,她并无什么意外。
然这种人享受惯了吃不了苦,舍不得荣华富贵更怕死。
姜玥脸上的笑无比僵硬:“你难道忘记赵宫中的孔宛秋?还是说已经不在乎她的生死?”
被姜姒接二连三打压,姜玥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她就不信姜姒听到孔宛秋后还能如此伶牙俐齿。
然姜姒听到后只冷冷一笑:“你该不会以为吾困在齐宫便什么都不知晓?赵宫的那场大火……结果究竟如何,你们心中知晓。
吾在世
间已无任何牵挂,你们若不想被我连累,便少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否则,吾便亲自揭穿事情的真相,至于天子如何震怒,吾也不在乎,大不了大家共赴黄泉,有你们相伴,路上也不孤单。”
越听姜玥脸色越不好看。
眼下她手中已无姜姒的任何把柄,又不敢直面天子说出真相。
欺君之罪,若开口,整个赵王室便都完了。
她恨恨的看了姜姒一眼,又将视线落在如月身上,留下一个怪异的眼神:“姜姒啊姜姒。你最好永远这般得意。”
看不到她的身影姜姒才松了一口气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如月忙过来搀扶。
姜姒摆摆手,缓声道:“今日还是我活这么多年,头一次反驳姜玥,没想到竟如此畅快。”
过去的那些欺辱历历在目,年幼的她被掌掴,被按在水中差点淹死,冰天雪地之中被扔到冷水中,被逼着吃踩在烂泥里的吃食……她从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她知晓只要敢反驳一句,下次便会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而今天……借着商阙的势,让她体会了一把狐假虎威。
第八十章
姜姒觉得憋在心口那么多年的恶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她端坐良久才缓缓起身:“该回宫宴了。”
她至今还没有位份,故此宫宴上安排的席位十分偏僻,刚踏入席位便察觉上方那道炙热的视线, 她紧了紧心神, 与周围宫妃们打了个招呼便坐回原位。
花枝招展的宫妃们还在竞相比赛,生怕在王上面前被比下去。
商阙目光悠悠的扫了一眼佯装淡定的姜姒:“姒姒去了何处?”
长乐一脸难色,踌躇道:“王姬与公子越闲聊了几句。”
便把方才发生之事都说了一遍。
商阙轻叩着桌面,脸上挂着晦涩不明的神情:“孤竟忘了他。”
上一世他就调查过关于司徒越的一切,知晓其与孔宛秋、姜姒母女感情深厚,以至于姜姒死后, 司徒越数次带兵谋反, 重金找刺客暗杀,他都没有怪罪。
感念着他的这份情, 重生归来后,他没有特别在意司徒越,谁曾想司徒越不仅混进了齐宫,还要诱导他的姒姒离开。
商阙摩挲着酒爵, 淡淡道:“既然他都带了那么多死士前来都城,那便助他一臂之力。”
长乐微微怔了一下,很快点头:“奴才即刻去安排, 只是若王姬知晓此事……”
“此等小事, 无须传到她耳中。”
长乐领命:“奴才知晓如何做。”
明明之前一眼不看她,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商阙怎变得如此奇怪, 姜姒忍着难受熬到宫宴结束, 站起身捏了捏僵硬的腰肢,如月见状连忙上前帮她按了起来:“可要请医女为王姬推拿?”
“不必, 明日还要早起练习射箭,待狩猎结束后再好好调理一番。”
冲泡过后,身子困乏减少大半,姜姒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看着桌上的枇杷果。
如月问道:“既已摘下,何不送给王上?”
姜姒双手撑着脑袋,摇了摇头:“不知王上宿在哪座宫殿,还是等明日再讲。”
今日不少宫妃得了奖赏,商阙定然择一处歇息,她现在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而且她心眼小的可怜,不想看到商阙与旁的女子恩爱。
如月拿着团扇为她驱蚊虫:“王姬明日还要早起,不如先去歇息?”
以往商阙在的时候总觉得床榻十分狭小,今日却觉得空旷极了,姜姒长叹一口气再睁开双眼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商阙不知何时来了这里。
姜姒慌忙下了地,曲膝行礼:“王上怎不叫妾一声。”
商阙淡淡扫了她一眼,手指轻捏着她的耳垂:“不高兴?”
他身上还是那股子熟悉的冷香,并未有旁的气味。
姜姒唇角勾起了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妾哪里敢,只是……只是以为王上去了旁的姐妹殿内。”
来看姜姒之前,他已经知晓御花园中司徒越与姜姒所交谈的每一句话,也知晓了姜姒的选择,心里的那股火气早被生生压了下去,他嗤笑了一声,也不戳破她的谎言:“不是给孤摘了许多枇杷果?”
姜姒语气颇有些吃味:“王上在宫宴之上喝了那么多姐妹奉上的美酒,哪里还能吃下妾摘的枇杷果。”
商阙轻笑了一声:“做做样子罢了,她们送的东西,孤可不敢用。”
“为何?”
商阙似笑非笑望着她:“可还记得魏美人曾在汤里下了什么?”
合欢散?
姜姒不明所以:“这般重大场合她们哪敢明目张胆,王上为何担忧?”
商阙虚搂着她的腰,坏心的捏了几下:“人心难测,赌上一赌没什么不好。孤之所以担忧实则是为赵姬担忧。”
姜姒双眸晃神,此事与她有何关系?
商阙的唇扫过她的脸颊,嗓音里满是揶揄:“赵姬连孤平日里的需求都满足不了,若孤真的服下合欢散,只怕赵姬每每再见床榻都会怕的厉害,孤伶仃了这么多年,万万舍不得怀里的软玉生香。”
姜姒这才听明白方才话里的意思,脸色羞红一片,话也不敢接。
宫宴上商阙的确饮了许多酒,来朝华宫前已冲泡过冷水,虽没那般难受,可脑子还是有些晃,他半靠矮桌捏了捏眉心。
姜姒将剥好的枇杷果凑到他唇边,商阙闭上眼睛含在嘴里,忽而眉头蹙了起来。
“酸?”
商阙微微点头。
他来之前姜姒已经吃了不少,果子酸中带甜并不难吃,难道剥的这颗有问题?
她又重新剥了一颗塞到口中,酸甜适中:“王上,妾重新挑选了一颗,您试试。”
商阙下巴微微扬起:“赵姬先吃。”
相处这么久商阙从未挑过食,还是头一次对果子如此抗拒,姜姒心中觉得好笑,用锋利的小刀切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当着他的面塞到口中,刚抬眼看他,后颈却被他的大掌扣住,整个人牢牢禁锢在他身下,唇舌也被他侵/占。
枇杷汁水在口腔蔓延,商阙甚至坏心勾走了果肉,带着老茧的手指摩挲着姜姒红肿的唇瓣:“还是赵姬口里的更甜。”
姜姒终于知晓方才他那般行事正是故意为之,耳尖通红,含情的眉目悠悠的落在他的脸上:“王上就知道欺负妾。”
商阙本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见她如此,哪里还能忍得住。
这夜,姜姒被变着花的吃下许多枇杷,导致后来再见到枇杷便忍不住腿软。
姜姒没能如愿早起,等她清醒早已日上三竿,昨夜的疯狂历历在目,她拥着薄被羞怯不已。
“咦,枇杷果都没了。”如月扫了一眼空落落的果盘,兴奋道:“看来王上十分喜欢枇杷,不如今日也去采摘一些?”
姜姒语塞了片刻,才不慌不忙道:“王上不喜,不必去摘。”
如月歇了气,给她换上一身干练的装扮:“午时魏美人着人来请了一次,奴婢以王姬身子不爽利拒了。”
眼下云渺与司徒钰正斗得水深火热,此时来喊姜姒,不是明摆着想将人拉入战局,王姬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如月可不想破坏来之不易的平静。
姜姒点点头:“做的很好。”
*
使驿馆内,姜玥抱着阴高阳的手臂不撒手:“母后,女儿也想入宫。”
姜玥出生时天空出现异象又身带异香被国师奉为祥瑞,阴高阳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十分宠爱,有求不应,甚至杀人后都是她帮忙处理后事。
可女儿千不该万不该生出要嫁给天子的心思。
阴高阳在深宫待了这么多年,
什么狠辣的场面没见过,只要一想到天子将孙媪处于极刑便忍不住心底生寒,尤其今日亲眼见过天子,知晓他是个深藏不露、令人捉摸不透的主儿,女儿被养的嚣张拨扈,入宫岂不是白白找死。
她能眼睁睁看着姜姒送死,却无法见自己的女儿送死。
阴高阳头一次阴沉着脸呵责她:“赵国那么多的面首,还有何不满足。天子并非良人,早早绝了这份心思。”
姜玥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区区面首,有何能与天子相比之处?女儿要嫁就要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女儿自幼跟着母亲历练,学了不少手段,年轻又貌美,若进宫定然能得天子喜爱。
如此,女儿定然能为赵国争取更大的利益,母亲也不用日日看父王的脸色行事。”
阴高阳气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早知女儿会有这般心思,今日就不该带她去齐宫。
天子何等的人,怎能看不懂她的手段,何况姜沛与天子是完全不同的两人。
姜沛好色,天子可不好色。
今日那么多宫妃献媚,天子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
齐宫的女子比赵宫的宫妃多了数倍,无人帮助下,女儿在吃人的后宫中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阴高阳被女儿的眼泪打败,柔声哄着:“若玥儿喜欢,此次回赵国,母后再为你挑选几个与天子模样相似的面首,如此一来,女儿便不必入宫,也不必忍受与母后相隔两国之苦。”
既见了商阙那般的人,姜玥眼里哪里还能看到别的男子。
见她不依不饶,阴高阳生了怒气:“那贱丫头顶着你的名字入宫,你若再入宫,顶替的事岂不暴露?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当真能承受住天子的怒火?何况你知晓你的父王是怎样的人,他怎可让你暴露此事。”
即便姜玥愿意冒险,姜沛也不愿,他一向是个利己的人,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荣华富贵的日子便不复存在。
姜玥哭道:“她既用我的名字,我也可用她的名字入宫,此等小事,为何母亲还要推三阻四。”
若是旁人,她管都不会管,可姜玥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心疼谁心疼。
阴高阳气的浑身发抖,她竟不知女儿何时变得这般蠢。
以往女儿在赵国行事乖张,天下人不少都见过她的模样,入宫的宫妃以前可都是五国王公贵族之女,见过她的不在少数,若被那些人认出再告到天子面前,姜玥哪里还有命在。
阴高阳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她的手:“此事莫要再议,今日累了一天,快些回去歇息。”
见她的确没有要多言的意思,姜玥这才不情不愿回到房内。
侍女莲心为其捏起了肩:“王后都是为王姬着想,王姬勿神伤……”
“闭嘴!”
姜玥横了她一眼,叫红棉来服侍。
红棉不想找不痛快,便顺着她的心意说:“王姬这般美人儿,天底下都找不出几个,入了齐宫定然能得天子喜爱……”
姜玥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吾的,吾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