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擦洗
周绮元坐在矮凳上, 已经闷头吃完一只饺子,正要说这饺子包的倒是味道不错,转眼瞧见他纹丝不动地坐着, 立时止住了话头, 转口问:“哥哥你怎
么了?为何不吃?”
周怀安正在想事情, 听到她和自己说话, 抬眼看向她。
他薄唇轻启,还没来得及开口, 这时周绮元忽然恍然若悟地轻呼一声,一拍自己的脑门,“我忘了,你受伤了。”
周怀安伤的是右臂,周绮元默认他不方便用筷子, 不假思索道,“你手不方便, 我喂你吃吧。”
说着夹起一只饺子吹了吹, 递到他嘴边。
他盯着眼前的饺子, 眉梢微微一挑。
周绮元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等着他张嘴。
周怀安目光落向少女的脸, 深邃的目光漾出一抹柔和的光泽。没有多说什么。倾身启唇,将那只白乎乎的饺子咬进了嘴里。
“好吃吗?”
周绮元收回手, 笑容灿烂地问。
周怀安细嚼慢咽地吃着,眼睛却始终落在她明媚的脸上,定定地看着。
下一刻,他轻轻点头:“好吃。”
眼底卷着星光与蜜糖, 悄无声息地融化在他的眸中。
周绮元满心欢喜,从中也得了趣, 紧接着就像是个投喂爱宠的饲养员,喂得更加起劲。
直到十来个饺子接连下肚后,周怀安轻轻擦了擦嘴,从桌前站起身,声线清越:“哥哥饱了,先去擦洗一下,你慢慢吃。”
周绮元没作多想,应了一声。
屋子简陋,没有屏风遮挡,周怀安走到床边,径自脱起衣服。
周绮元看得顿时一愣。
男人身姿修长笔直,脱衣服的动作优雅从容,配上那张绝美的脸,温润的气质,给人一种禁欲诱人的感觉。
周绮元很快就有些不淡定了。
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转过身去避嫌,或者直接拐去隔壁屋找人闲聊天。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话,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让人觉得尴尬吗?
算了,她在这里,他应该不会全脱的。
认定了这一点,周绮元心安理得的低下头去,继续埋头吃饭。
她心里默念只要自己不抬头,就可以很好地粉饰一切,当作没有看见。
周绮元猜测得没错,周怀安只脱了外衣,下半身整整齐齐,上半身只留了一层轻薄的雪色里衣,里衣松开了衣带,中间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腹。
周怀安在面盆中拧了张湿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脖颈和脸。
然后,逐渐下移。
清冷冷的水声响在屋中,任谁也无法忽视。
周绮元的好奇心似是又开始作祟了,那水声撩得人心痒痒,最后没忍住,她慢慢抬起眼,偷偷朝他瞟了一眼。
他身量高且瘦不说,关键是有胸肌腹肌,肌肉不那么夸张,看着非常舒适养眼。
而他生的美貌,气质清贵优雅,配上这诱人的身材,周绮元不由多看了两眼。
周怀安正低头擦拭自己的腰腹,没有看她,却知道她在盯着自己,唇角悄然微微牵起,眉梢流泻出浅浅笑意。
周怀安擦完身体,彼时周绮元已经吃饱了开始收拾碗筷。
“阿元,”
他轻声唤她,声音虚弱,“哥哥手不太方便,能帮我换下药吗?”
周绮元闻言,赶忙擦了擦手走过去。
一回生,二回熟,不等他说话,周绮元已经知道了要怎么做。更何况他已经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
周绮元坐在他旁边,动作轻缓,仔仔细细地为他拆布,清理,上药,再包扎。
周怀安身姿端正地坐在床边,眼神熠熠地凝着她专注的眉眼,任她摆布自己。
天色已经黑了,周绮元帮他整理好衣服后,他温声道:“我出去一下,你收拾完便睡吧。”
周绮元当他去方便,遂没细问做什么,只乖乖道了一声“好”。
周怀安出了宅院,走到一棵大树下。
他的身形隐在黑夜里,气质沉冷,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一个掩住面容的黑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他身后,朝他拱手:“主子,属下罪该万死,来迟了。”
周怀安声线略低:“那些杀手如何了?”
黑衣人道:“一个没留,已经全部被我们杀光了。”
“睿王……”
矜贵恍如神祇般的男人,笑容冷淡地掐下树枝上一片叶子,在指尖捻碎,嗓音慢悠悠,眼底是寒潭般的暗沉,“让他消失,我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
“是。”
……
周绮元洗漱完,将束起的头发散开。
青丝流泻,如绸缎般披散在了肩后,浓密的长发乌黑,衬得她小脸越发莹白娇俏,一身浅色里衣将她玲珑的身体包裹在内,整个人好似白玉瓷人儿一般。
她脱鞋上了床,躺到里面,给周怀安留了灯。
没过多久,周怀安从外面回来了。
帘子将床一分为二,隔着一道纱帘,床里面人儿身影绰绰,只能看到一拢娇小的身影。
他目色柔和地看了片刻,关好门,落下门阀然后朝床边走来,边走边除去外衣。
他脱鞋上了床,一挥手,烛火熄灭,屋内陷入黑暗中。
农户的床很窄,周怀安肩宽腿长,即便周绮元清瘦娇小,两个人仍是有些局促,肩贴肩紧紧挨着。
隔着一层布帘,周绮元肩膀胳膊贴着他的,轻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床板立时间发出咯吱咯吱声。
周怀安从进屋后就知道她还没睡,唇侧挽起淡淡的笑意,嗓音清润:“还没睡?”
“嗯,在等你。”周绮元道。
她不放心他是真的,一个人睡在这里害怕也是真的。
黑暗中,床帘浮动,周怀安手从帘子下面探过去,摸到她柔软的手。
“我在呢,”他爱怜地将其握在自己的手里,反复摩挲那细嫩的皮肉,语气宠溺至极,轻柔至极,“快睡吧。”
外头不知何时起的风,天阶夜色凉如水,秋雨疾速下落。
天气虽然寒冷,但有哥哥在旁边守护自己,周绮元觉得无比温暖和安心。
翌日,雨停了。晨光熹微,旭日东升。
周绮元枕着一头散落的长发,眼睫微动,慢慢睁开眼。
身侧明显空了,她坐起身,拂开床帘,看到周怀安一袭玄衣,临窗而立。他的背影清贵修长,衣袂随清风微微飘动。
周绮元不知他何时下的床,猫一样无声伸了个懒腰。
“醒了,”
周怀安转过身,眼底的笑意像是水波般荡漾开来,“起来吃点东西,我们继续赶路。”
可能刚睡醒的缘故,周绮元两颊微红,嗓音有些朦胧的微哑:“哥哥,”
她看着他,抬手抓了一把自己凌乱的乌密长发,旋即低下头去,语气软糯,略显苦恼,“我不会梳头。”
第62章 挽发
周怀安朝她走过去。
她抬起头, 眼睛如同一潭秋水,水汪汪的,求助的看着他。
以前都是红杏为她梳头挽发, 母亲也曾让红杏教过她, 但她觉得古人挽发太繁琐了, 学了一次嫌麻烦就搁置一边不再学了。所以现在顿觉棘手, 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
周怀安坐到床边,弯身捡起地上的鞋子, 嗓音温润入骨,隐匿着笑意:“先穿上鞋,等下我找人帮你梳头。”
周绮元抱着被子点点头,完了慢吞吞爬过去,看着他手里的鞋子, 瓮声瓮气道:“我自己可以……”
还没说完,周怀安已经轻轻握住她白嫩嫩的脚丫, 帮她套上一只棉白的袜子。
周绮元手撑在床上, 抿起桃花似的唇瓣, 不自觉抓紧了身下的被子。
被他握着的那只脚仿佛失去了知觉,不会动弹了, 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
周绮元任由他帮自己穿上两只鞋子,之后, 下床穿戴整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出屋子。
外面满是雨后清凉的草木气,农妇已经早
早起来在外面打扫院子,散养的鸡鸭在院里啄食, 热气腾腾的饭香自厨房散发出来,香味诱人, 到处弥漫着烟火气息。
“姑娘起了,早饭已经做好了,我去给你们盛出来。”
农夫笑着道,说完就要往厨房走去。
“大娘先等一下,”周怀安温声拦道。
农妇停下,等他说完。
他侧头看了一眼周绮元,继续道,“家妹不会梳头,能否帮下忙。”
“好说好说,”农妇走过去,亲切的拉起周绮元的胳膊,“你随我进屋,我帮你梳。”
周绮元没想到对方如此热心肠,有些不好意思,踟蹰地看了周怀安一眼。
他的嘴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神似是在说:不用担心。
农妇拉周绮元进屋,让她坐到梳妆台前。
梳妆台简陋,铜镜发黄,少女的容貌映在镜面中,黑发散着,雪面娇颜,将这间寒酸的屋子都衬得熠熠生辉起来。
农妇见周绮元长得娇滴滴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看得移不开眼睛,忍不住赞美道:“你们兄妹两个长得可真好看。我活了这几十年,还是头一次遇到你们这么好看的人儿,就跟画里面出来的一样。”
面对旁人对自己的赞美,周绮元听多了,已经没有太多感觉,只是听她夸赞周怀安,不由同她多聊了几句:“我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说这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为之骄傲的笑容。
农妇笑着应是,又道:“你哥哥可有婚配了?”
心里想的是,看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出门没带妻子,却带妹妹游山玩水。
“他……”
周绮元倏然顿住了,想他在信中从没提过娶妻或者有成家意愿的事,爹也没当她的面说起过,那就是没有吧。
“他尚未娶妻。”周绮元道。
“长这般俊,眼光高点也正常。”农妇笑着附和。
是吗?
是因为眼光高吗?所以这个年纪并没有急着成家?
周绮元凝着铜镜,心中疑惑道。
农妇手巧,不一会儿就帮她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姑娘你瞧瞧,看满不满意,不满意的话我再给你重新挽一个。”
周绮元坐姿端庄,左右转头端看起来,蓦地,无意从镜面中看到身后的周怀安。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屋,此时正看着自己,与自己目光相对。
周绮元微微一滞,下意识将目光从镜上挪开。
周绮元头挽飞仙髻,上面随意点缀了几颗柔亮简约的珠花,清纯可爱的少女感扑面而来。
周怀安目光柔和的走过去,将一锭银钱放到桌边,对农妇道谢:“劳烦您了。”
农妇为人淳朴,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昨日你已经给了不少了,这……”
“收下吧,一点心意。”周怀安微笑道。
农妇不再婉拒,将其收到袖里,热情地道:“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盛饭。”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农妇给他们添了羊奶,上路时,还塞了满满一袋子干粮。
周绮元走在路上,转头问周怀安:“哥哥,我听爹说,你在卞江这几年赚了很多钱,是真的吗?”
“嗯。”周怀安眉目疏淡,和熙一笑。
周绮元正好奇究竟赚了多少时,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她们身后驶来。她靠边停下脚步,朝马车看了过去。
“吁”的一声,车夫勒马在她们面前停下,朝她们问道:“两位这是要去哪里?我瞧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们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周怀安随口道:“我们和家人走散了,没了马车,只能徒步赶往京城。”
车夫一副了然状,然后好心邀请道:“正好我也去京城,这车厢是空的,不如捎你们去吧。”
周绮元一听,心里顿时一喜:竟有这种好事?!
周怀安也没推辞,彬彬有礼地朝车夫拱手道谢:“那便有劳了。”
周绮元见状也连忙道谢,还不忘夸赞一句:“大哥您人真好!”
车夫压了压帽檐,笑道:“快上车吧。”
殊不知,这车夫本就是周怀安的人,昨夜周怀安提前交代好了让他驾车接应,才有了眼前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马车进了京城,直接将她们两个送到了永定侯府,车夫方才道别离去。
彼时陈氏正在屋里来回踱步,焦虑不安地等待外面的消息,乍然听下人跑进来禀报说,小姐和二少爷一起回来了,连忙火速迎了出去。
转眼间,当见到女儿毫发无损的回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陈氏喜极而泣的将女儿紧紧搂入怀里:“吓死为娘了,你这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
“娘,我已经没事了,您别哭了,”周绮元轻拍她后背,安慰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二哥受伤了,您让人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虽说伤口已经上过药包扎了,可她毕竟不专业,想着还是再看看比较稳妥,以免耽误伤势。
陈氏刚刚一心扑在女儿身上,没多注意周怀安。眼下闻言,这才松开女儿,重新打量他。
昔日的少年又长高了不少,皮相依然极好,只是与几年前走的时候相比,成熟稳重了许多。
陈氏瞧了几眼,第一反应是,也该成家了。
“绿珠,去请个大夫来。”她吩咐身后的绿珠道。
闻声,绿珠炙热的目光从周怀安身上收了回来,拂身应“是”。
第63章 通房
当日下午, 搜索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搜到他们两个身影的周家军,闻得两人已经回府的消息后,立时从山中撤兵返回。
周宜和周长庚卸甲回来后, 仔细问了两人的遭遇经过, 得知周怀安受了伤, 已经找大夫看过, 并无大碍,方才安下心来。
是夜一家人齐聚一堂吃饭, 为周怀安的平安返家接风洗尘。期间,林湘目光反复流连在周怀安身上暂且略过不提。
酒过三巡,众人陆续散去,周宜喊住周怀安,让其去自己的书房详谈。
哪知父子二人这一谈却是整整一夜, 直到天色蒙蒙亮时,周怀安方才从里面开门而出, 对父亲温声告辞。
周宜满脸疲惫地坐在书房里, 脸上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和紧张。
他坐了许久, 直到周怀安已经关门离去,也迟迟没有从座位上起身。
东方泛白, 晨露熹微。
周怀安回到敬安居,立在院中, 抬手往空中一抓,一只信鸽撞入他的掌中。
他取下信鸽脚上的竹筒,打开密信。看完密信上的内容之后,轻轻勾起嘴角, 进屋将其烧掉。
两人在房中休整了一日,第二日, 周绮元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一起吃院里新结的石榴,完了又带他去看长大了的小宝。
“小宝已经长大了,可以载人了。哥哥,你什么时候能教我骑马?”周绮元笑着抚摸着小宝的后背,问周怀安道。
正值晌午,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耳珠染上一层绯红,清透动人。
周怀安看着她,温柔一笑,怜爱地抚上她乌黑的发顶:“你想学的话,那便今日吧。”
周绮元开心不已,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我们去哪里学?”
周怀安温声细语:“你初次学骑马,跑不快,就先在府中找片空地吧。”
周绮元乖巧地应道:“好,听你的。”
周怀安在府中教周绮元骑马的事很快传
到了林湘的耳中,彼时林湘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地描妆,正准备收拾完了之后携一件礼物去见周怀安,听下人说完,心思一动,立时起身出去查看。
林湘如今也快二十岁了,孟老夫人前几年给她物色了几个杰出青年,结果都被她找理由推掉了。直到再要为她介绍,林湘迫于压力,不得已道出自己中意周怀安这件事。
孟老夫人听完她的话,得知她喜欢周怀安,然而被他拒绝过之后,不禁唏嘘了一番。
虽说她疼爱两个孩子,有心撮合两人好事,可感情方面的事强求不来不说,且当时周怀安人不在京城,归家遥遥无期,于是试图劝她放弃,切勿耽搁了自己。
林湘心里认定了周怀安,自是听不进去孟老夫人的话,表明自己非他不嫁,执意等他回来。
孟老夫人无奈,自此,林湘的婚事一直搁置到现在,无人再提。
此时,银铃般的笑声隔着很远便传了过来,林湘走在长廊中,正看到马儿在湖边小径上慢悠悠地走着,一身锦衣玉冠的周怀安,则手扶着坐于马背上的周绮元的腰,仔细地保护着她。
林湘盯着那束芝兰玉树的身影,神色幽幽地眯起一双桃花美目。
怀安,这里根本不适合你,只会耽误你的前程。
金銮宝座,龙袍加身,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既然和前世的经历不同了,也罢,我且推你一把吧。
*
这日晌午,周绮元在家中同母亲和周承光一起用饭。
看着空着的两个座位,想到近来父亲看起来总是一副愁眉不展,大哥也同样一脸凝重模样,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于是问母亲:“娘,最近朝中是有什么事吗?这些天来,我发现爹和大哥去军营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连午饭都赶不回来吃,什么事情如此紧急?该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吧?
陈氏面色无波地为她夹了两块红烧肉:“你爹不喜旁人打听军事,我今早随口提了一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别担心,”旋即径自猜测,“快入冬了,他们忙些也正常,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唔。”
周绮元心事重重地咬了一口肉,拉长声音应了一声。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这时周承光郁闷地开口,“你说说你,我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勋贵子弟,你怎么和林湘一个德行,这个瞧不上,那个也瞧不上,眼睛都长天上去了。”
周绮元振振有词:“我不喜欢那些人,总不能强行凑一对吧。”
“行行行,你眼光高,那你就继续拖吧,等你拖到和林湘一样大,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了。”
周绮元懒得理他,继续大口吃肉。
周承光说完这些,陈氏忽然想起什么,面色变得迟疑起来:“说起这事,周怀安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按照侯府的规矩,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找个通房,以便通晓男女之事了。”
周绮元闻言一怔。
周承光嬉皮一笑:“他既有钱又有样貌,在卞江这几年指不定玩得多花,还劳您为他费心这个?”
周绮元听不得别人这般说他,欲要反驳,下一瞬,陈氏放下筷子道:“那不一样,我是他的继母,也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几个孩子的终身大事本就归我来管,这该做的还是要做才行,省得让人说我不懂事,”
说到这里,她略一沉吟,唤了一声“绿珠”。
绿珠闻声,心里咯噔一声,埋着头,规规矩矩走上前。
绿珠柔顺心细,长相在这府中也是出挑的。
陈氏开口询问:“你在我身边服侍了几年,年纪也不小了,我让你去服侍他,你可有意见?”
绿珠受宠若惊,压下激动和喜悦神色,忙俯身应道:“多谢夫人看重,奴婢愿意服侍二少爷。”
陈氏:“既然你没有异议,那从明日起,你便搬到他院里住吧,”说到这里又叮嘱道,“放开些,别拘束,把人服侍好了,我自有奖赏。”
绿珠未经人事,脸上顿时浮上一层红晕,语气恭敬:“是,奴婢定尽力而为。”
周绮元看着面露羞涩的绿珠,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母亲,嘴里的红烧肉,顿时觉得不香了。
哥哥要和绿珠同房了。
他会和她发生那种事吗?
周绮元想了想,猜测他应该会吧?
绿珠性格温顺,知书达理,虽算不上什么倾城倾国的大美人,但也是如花似玉,楚楚动人。
作为通房来说,男人没有理由会拒绝。
第64章 哄慰
翌日晚上, 周怀安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绿珠在他的屋内等候已久。
烛火轻轻摇曳,将男人清俊出尘的面孔照映得恍若谪仙, 极不真实。
周怀安挥退屋内其他下人, 绿珠埋头恭敬地走上前, 将一封密信交给他:“是叶大人的。”
绿珠今日特地换了一身轻薄鲜艳的低领衣衫, 头上点珠翠,面上描红妆。将信交到周怀安手里后, 站在原地未动,没有像以往一样告退离去。
周怀安一身深衣墨发,玉带束腰,眉目如画。一双清冷的黑眸,淡漠疏离, 让人不敢直视。
绿珠眼神怯怯,偷偷地打量他。
他长得俊美, 又格外高冷, 心思深不可测, 让人感觉遥不可及。她很久以前就爱慕他。
而她今夜做好了尽心服侍他的准备,只是真的到了面对他的这一刻, 还是太紧张了。
周怀安见她迟迟不走,睨向她:“还有什么事?”
犹豫了半天, 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羞涩地轻声启唇:“夫人让我过来……服侍您。”
艰涩地说完,羞耻地不敢看他。
周怀安一双漆黑的眼睛, 无波无澜地盯着她。
聪慧通透如他,自然明白她嘴里的“服侍”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冷静自持的模样:“嗯,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不需要人服侍,谢谢她的好意。”
“二少爷……”
绿珠仰慕的眼神看着周怀安。
周怀安垂眸,深邃的眼眸内浮出一抹凌厉。
他冷漠地睨着她,语气一本正经:“这几年你为我做事,出了不少力,该给你的好处,往后必不会少。”
绿珠知道他冷情冷血,本来也不敢奢望能够服侍他,但真的被他当面拒绝,仍是感觉有些挫败:“奴婢明白,奴婢从来不求其他,只期望能一直留在您的身边,效忠您。”
说完,躬身告退离去。
绿珠回去后,将周怀安的意思禀告给陈氏,陈氏惊奇了一声,道他倒是洁身自好,然后就没了下文,后续不再给他塞通房了。
另一边,周绮元得知绿珠搬去了周怀安的院子,满脑子都是周怀安要收绿珠入房这件事。
不知道周怀安在房事上是什么模样,想必对待女子和平日里一样,是极尽温柔的吧。
很难想象,他这么温柔的人,动情时候是什么样子。
但转念一想,又莫名不是滋味。
彼时周绮元连晚饭也没胃口吃,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前院走回房里,疲惫至极地躺在贵妃榻上,一动也不动弹。
正胡乱臆想间,忽然,下人进屋通传道:“小姐,二少爷来了。”
周绮元心脏“咚”的一声,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你们退下吧。”
她惊得坐起身来,回头看去。
周怀安一身暗纹玄衣走进屋,径直来到她面前。
他双眸漆黑如点墨,仿若深不见底的漩涡,低头,深深注视着她。
少女面容白皙,杏目桃腮,唇不点而朱,轻轻启唇问:“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印象中,他主动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往日几乎都是她去西院找他。
周怀安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看了片刻,露出些许意味深长,以及控诉的神色:“说好了教你骑马,为何连着多日没有找我?”
周绮元眼睫低垂,气场低落,闷闷地道:“我以为,以
为你……”
“以为我什么?”
他别开脸笑了一声,明明隐约知道原因,还是故意问她。
周绮元不爱拐弯抹角,纠结了一下,很快坦白道:“我娘给你安排了通房,我以为你在忙。”
“忙?”
周怀安对这个字眼故作不解,生出疑惑之色,“你指的,可是忙着和人调情上床?”
她抿了抿唇,心乱如麻:“你怎么……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周绮元委实想不到,瞧着他正经矜持,却几次三番说些荤话。
男人,果真都是一个样吗?
“因为你没良心,”
周怀安哪里知道周绮元在如何编排自己,微微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多日没去西院,我以为,你不要哥哥了呢。”
什么要不要的,好不恰当的形容词。
周绮元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乱了,难以启齿道:“我没有……不要你。”
周怀安听到满意的答复,愉悦地勾了勾唇角。恢复正常神色后,同她解释:“我让她回去了。”
“你……”
周绮元顿了顿,迟疑地问,“没有碰她?”
周怀安眉梢微挑,反问:“你希望我碰她吗?”
她摇摇头,一脸真挚地道:“我不希望你随便和人同房,我期盼你干干净净,找一位两情相悦的女子,两人举案齐眉,彼此忠诚专一。”
而你收了通房,只会让你身边的所有女子互相嫉妒生事,将家中闹得鸡犬不宁吧。
她心想。
金秋十月,凉风穿堂而过,吹起少女额前的两缕碎发。她满眼都是为他着想的神色。
“好,哥哥听你的,只碰与我两情相悦的女子。”
周怀安说到这里,屋内陷入一片安静。过了少顷,头顶倏然传来他温柔,带着宠溺的哄慰,“不要再突然不理我了,好不好?”
他手扶上她瘦削的肩膀,神色专注地凝着她。
周绮元微绽梨窝,轻轻低头答应:“嗯。”
周怀安眉梢漾出笑意:“我现在无事,可以带你学骑马,去不去?”
她点点头。
周绮元学东西很快,接下来周怀安只教她学了两三次,她就已经能够独自骑马跑起来了。
连着在府中慢跑,俨然不能满足周绮元的征服欲。
这日周绮元闲来无事,想试试到外面骑马,于是又来寻他。结果发现他人不在房中,询问下人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其实不止这一次了,已经有几次周绮元都落了空,见不到人。
而周怀安自从卞江回来以后,似乎很忙的样子。有时晚上回来,有时甚至彻夜不归,直到次日才回。
自周绮元得知他帮太子收集罪证扳倒了睿王,且几日前睿王突然暴毙而亡的消息传遍京城之后,越来越感到不安。于是这次没有离去,索性留在这里耐心等他。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近来神神秘秘的。
不多时,等到人回来,周绮元立时上前询问去向。
周怀安笑得风轻云淡:“和人在酒楼吃了饭。”
周怀安猜到她今日会来,特地提前赶了回来。
“你吃酒了?”
周绮元听他说去了酒楼,下意识踮起脚尖,凑近他闻了闻。
小姑娘的香甜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颈间,他迟滞了一瞬。
周绮元心里琢磨道:没有酒气,情绪正常,不像喝过酒的样子。
周怀安轻声问她:“闻出来了吗?”
周绮元如实说:“没有闻到,好像是没有喝。”
院落里,石榴树的果子红彤彤,压低了树枝。花瓣随风而动,盘旋着飘落到少女的头发上。
周怀安低头哑然一笑,将那片花瓣摘下,微启薄唇:“本就没有。”
知道她要来,他岂能沾酒误事。
接着,还没等周绮元开口,他又主动提议,“今日带你去城郊骑马,好不好?”
话音一落,周绮元顿时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堆问题抛之脑后,开心地拉住他衣袖,点头如蒜:“好!”
第65章 真相
这一年, 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楚帝追求长生,常年四方征召方士,长期服用丹药, 身体已经被日积月累的毒素摧垮, 缠绵病榻。
而睿王一死, 楚应辰作为楚国唯一的储君, 地位稳固,随时准备继承大统。
就在楚应辰胜券在手安枕无忧之时, 忽然间,一个致命的消息在楚国不胫而走。
满城百姓都在争相议论,永定侯府的庶子周怀安乃是当年贞妃娘娘所生,二十年前被魏皇后以狸猫换掉后流落到了民间,而他本该是楚国皇长子, 名正言顺的一国储君。
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上下皆知, 待传到魏皇后和楚太子的耳中时, 再想要堵住悠悠之口已经来不及了。
病在榻上的楚帝听到这个流言时, 顿时龙颜大怒,连夜传召周宜入宫。
且说一个月前, 周宜为周怀安的归家接风洗尘,大摆宴席庆祝。事后父子二人于书房彻夜密谈, 周怀安道出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语气笃定决绝地告诉周宜,他要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请求周宜扶持自己上位时, 周宜万分骇然。
要知道,夺嫡事关重大, 足以撼动国之根本,一旦答应助他,必然要将楚国搅得翻天覆地。而他周家满门忠烈,忠于皇上,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请求。
彼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周怀安,并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安分守己,打消夺嫡的念头。
岂料,昔日恭谨温顺,对他唯命是从的周怀安,为说服他,温声地说:“世上没有对与错,只有强者和弱者。这一次您参与进来,即是在效忠楚国,效忠皇上。助我夺嫡,只是在顺应天命,铲除逆党而已。”
这番话一时间令周宜陷入了茫然的沉默。
在他纠结之时,周怀安没有逼他立刻做出决定,只将选择权交到他手里,给他时间考虑,完了临走留下一句:“不论您作何决定,周家,依然是楚国的忠勇之士,而您,依然是我的父亲。”
听完之后,周宜心中酸涩,有些动摇了。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说,无论同意与否,也改变不了他要夺位的决心。
而周怀安这些年来积攒实力,笼络了无数重臣,俨然是胜券在握,只待给楚应辰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而他周宜,知晓他的身世以及一切内情,将他抚养长大,无论同不同意,这条船,他是如何也下不去了。
一旦周怀安的身份暴露,传到魏皇后耳中,必然不会放过他们周家。一荣皆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经过深思熟虑,周宜最终还是向现实妥协,点头答应了。
他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兵符,与周长庚连夜秘密重整军队,为他夺位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此时被楚帝召进寝殿,周宜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先是道出魏皇后当年用狸猫换太子的悲剧,而后从衣襟里拿出周怀安先前交给自己的一本账册,里面记录着魏皇后以及与其勾结的各府要员数年来行贿受贿贪赃枉法的罪证,证据确凿,无可争辩。
楚帝靠在床上听完他的沉痛叙述,将那铁证如山的账册拍在床上,气得龙颜大怒,浑身发抖。
这个恶妇,竟然敢做出这种欺君罔上之事,简直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而他被蒙在鼓里多年,俨然被人当猴一样耍了。
他岂能容忍!
楚帝立时命人传召魏皇后和周怀安,以及当年经手此事的知情者黛青和刘安。
黛青早早被周怀安护送回京,安置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不多时,周怀安带着黛青进宫面圣。
魏皇后没见过周怀安,本来还想着对方空口无凭,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
,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水花。结果当他人出现在殿中那一刻,彻底慌了神。
这双眉眼,和那以美貌盛名京城的贞妃极度相似,她瞬间汗流浃背。
几轮对质下来,面对黛青的背叛,刘安的指认,魏皇后起初还极力否认,直到楚帝当着众人面前滴血认亲,终于,整个人恍若被抽空了力气,瞬间瘫坐在地。
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周怀安的确是楚帝之子。
楚帝痛惋不已,惋惜他错怪了最宠爱的贞妃,也惋惜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宫外多年。
震怒之下,楚帝下旨剥夺了魏皇后的凤印,将其押入冷宫,等待发落。
楚应辰也没能躲过制裁,党下贪官污吏的证据让他势力遭受重挫,诸多近臣亲信被连根拔起。虽然暂时没有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可是,楚应辰已经感到了危机。
他连夜觐见,跪在殿外请求父皇开恩,饶恕母后。
正在气头上的楚帝将其拒之门外,不得入内。
楚应辰在殿外顶着寒风跪了一个时辰,见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只得愤然甩袖离去。
不日,周怀安被冠以“楚”姓,从周家族谱中除名,纳入皇室宗卷,昭告天下。
宫中风云大变,动静不小,一夜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所有人都在吃瓜看戏的时候,只有周绮元在为周怀安,此时确切地说是楚怀安,担忧不已。
周绮元没想到,本来已经避开了卷入储位之争的那段剧情,可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而到了这一步,一切就由不得他选择了。以楚应辰多疑谨慎的性格,接下来必然会提防他,想方设法除掉他。
深谙这一点,周绮元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她心道,得尽快提醒他才行。
*
楚怀安虽恢复了皇子身份,却暂时没有封号,以及可以立刻搬迁入住的宫殿,暂时仍住在永定侯府。
连着被楚帝召入宫了几日,这日楚怀安总算有了空隙,留在周府筹划接下来的事宜。
周绮元听说他今日没有入宫,揣着一肚子的心事,忐忑不安地走到西院。
楚怀安长身玉立地站在树下,见到她过来,温柔一笑。
周绮元看着他,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贵气逼人,却突然间迈不开步了,停了下来。
他一愣,笑了一声:“为何不过来,我身上有虫子?”
寒风萧瑟,周绮元白皙的脸颊被吹得红红的,怯生生地抬眼扫了他一眼,心中郁结道:你都快没命了,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她面色复杂地朝他挤出一个不太难看的微笑,走过去道:“我听说你今日没有进宫,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楚怀安知道她有话要说,笑着带她进了屋,挥退屋内的下人,关上了房门。
周绮元略显拘谨地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便自动略过“哥哥”俩字:“我都听爹说了,真没想到,你竟是皇长子。”说到这里有些违心地道了一句“恭喜”。
其实她主要是没想到,黛青会找到他,主动将他的身世告诉他,简直是谜一样的走向。
难道说,原文里的发展路线,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吗?
楚怀安,必定要恢复身份,然后走向夺储,与男主楚应辰互相厮杀之路?
思及此,她挫败地垮下脸,微不可察的轻轻叹了口气。
第66章 逼宫
楚怀安坐在桌子另一侧, 优雅地为她倒了一杯清茶,清俊的脸上露出笑意,开口的声音好似初春的微风:“无论我是什么身份, 在我心里, 你都是我的家人。”
他的言外之意, 是不要和他生疏。
周绮元一愣。
家人?那就是还当她是妹妹了。
周绮元这般一想, 于是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胆量变大了起来, 凑近些,好奇地问:“哥哥,关于你身世的消息,是你让人故意散播出去的吗?”
楚怀安朝她看过去:“不是。”
他本来是要亲自散播出去,但没想到, 有人先他一步做了,至于是谁, 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所以也不算对她说谎。
周绮元浅蹙眉心, 摸了摸下巴,匪夷所思道:“那是谁散播出去的?”
究竟是谁散播的消息, 在消息传播之前,按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这件事, 且这几人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楚怀安眸色划过一丝幽暗的光,微微提唇,轻声道:“等我查出来幕后指使者,一切就都明白了。”
周绮元感到头大, 索性先不想了,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话题一转,开门见山道:“对了哥哥,你现在是皇长子了,必然知道自己对当今太子构成了威胁,你可千万要提防他谋害你。”
楚怀安:“……”
“嗯,”
他探身过来,清寒的手指抚过她的髻角,漆黑的眼眸染着一如既往温润的光,含笑应道,“哥哥会防备他的,谢谢阿元提醒。”
周绮元本想说,如果不想卷入朝堂纷争,可以远离这里。
但转念一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去哪里?
就算躲起来了,只怕以楚应辰多疑谨慎的性格,必然也会想方设法地寻到他,然后除掉他。
“如果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周绮元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唇,道,“你不要放过他。”
楚怀安手持茶盏,正轻轻拂着水面上的茶叶,闻言微微一讶,不确定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他?”
周绮元自然不想杀人,更不想让他杀人,可是……
楚应辰和他之前,最终怕是只能活一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明亮的双眸映着对方清俊的脸,仿佛磐石一般坚定:“是。”
楚怀安眉梢一挑,有些意外,没想到以前看到自己杀人都吓得说不出话的小姑娘,如今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轻轻笑了一声,放下茶盏,故作为难之色看着她:“阿元的心好狠啊,居然唆使哥哥杀人,还是杀我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周绮元喉咙一滚。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哪里是她想杀人,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
还有,那个楚应辰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要不再威胁到哥哥的性命,死就死了。
“你不杀他,只怕他会杀你。总之,你要平平安安地。”她一脸认真地嘱咐道,说这些的时候,一双眼眸泛着盈盈水色,亮如星河。
两人侧着头,隔着桌子无声注视了短暂片刻——
“好,”微笑绽在男人清俊的唇角。
楚怀安抚上她的脸,温热的指腹缓慢而温柔地摩挲她柔嫩光滑的肌肤,一副认真的神色保证,“你放心,哥哥自有分寸,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周绮元被他抚上脸颊时,滞了一下。
指腹抚过的肌肤,就好似过电一样,泛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她们兄妹两个从小就亲近,小时候对她做这种动作便也罢了,现在大了,尤其一连几年不在一起相处,突然这样,周绮元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证明了哥哥刚刚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即便他成了皇子也没有对她疏离,他还是从前那个温柔如水的哥哥。
想到这里,周绮元心底沾沾自喜起来。
哥哥,你要保持下去,千万不要被宫中的歪风邪气给污染了啊。
*
楚怀安重回皇室,成了楚国皇长子,一些臣子在朝堂上请求楚帝遵循国制废储。一时间朝中局势突变,开始暗潮涌动。
楚帝精心培养储君,在楚应辰身上花费了不少心血,而楚怀安生长在宫外,没有受过宫中正统教育不说,且刚刚恢复身份,没有来得及做出
让他认可的成绩。遂犹豫不决,迟迟没有动作,转眼就将废黜一事搁置一边。
楚应辰虽然暂时保住了太子之位,但诸君之位受到了威胁,仍旧日夜难眠。尤其母后还被关在冷宫,更是令他忧心如焚。
底下一帮亲信出现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声音。
一个是让他少安毋躁,按兵不动。
另一个则是建议他尽快行动,以免错过最佳夺位时机。
楚应辰躁动不安,却也心有顾虑,不想贸然逼宫。
本来犹豫未决,谁知一次退朝偶然遇到了刘公公,刘公公无意向他透露楚帝有换储意向,以及楚怀安尽孝于楚帝身边深得龙心之时,让他终于慌了。
楚应辰彻底坐不住了,连夜召集各府大臣,谋划逼宫。
……
年末腊月底,鹅毛大雪覆盖了杀气,皇城暗潮汹涌,各方伺机而动。
阴风猎猎,当夜子时刚过,楚应辰下令封锁宫门,领兵意图自暗道进入宫城与荣国公等人会合。
与此同时,整条街上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掩藏在暗处。
当楚应辰带兵经过时,哗啦啦将其围困在内。冷冰冰的长枪甲胄,数不清的弓箭手,转眼间堵死了他的去路。
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阴风怒号,肃杀之气弥漫整个皇城。
楚怀安一身玄色衣装,身后黑色披风迎风猎猎作响。他嘴角轻轻勾着一抹得逞的冷淡笑意,颜如冠玉,气质清冷,唯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犹显锋锐,仿佛意欲捕猎的苍鹰,终于等到了猎物的到来。
他负着一只手,自一排盾牌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前面停下,长身玉立,冷冷睨着楚应辰:“荣国公等逆党已被伏诛,太子殿下,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语气从容轻缓,却又不怒而威,恍若居高临下的王。
第67章 拟旨
历经两世, 楚怀安心中清醒,知道楚帝对自己没有任何父子之情,而楚帝在楚应辰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用心培养他, 纵然有寒心, 却也私心地偏袒他, 舍不得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遂楚怀安让收买过来的刘公公放出假消息给楚应辰,混淆视听, 逼他动手。接着,他便可以打着剿除逆贼的口号将他捏成齑粉。
大雪寒风呼啸,交织成一片白色的帘幕。
楚应辰神色冷戾地盯着楚怀安,目光冰冷如刀刃。
好一个留他全尸,既然横竖都是死, 他岂能坐以待毙!
胜负未分,自是殊死一搏!
他黑眸沉冷, 抬手厉声下令:“杀!”
他不知道, 楚怀安在他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更不知道, 那些声称誓死效忠自己的臣子,以及眼下他身边的多数部将已经被楚怀安拉拢过去, 归顺了楚怀安。
此时的楚应辰,早已孤立无援, 成了瓮中之鳖。
他话音不过刚落,紧接着,大半兵马反戈相向,将楚应辰围困。
有人喊了一声:“太子谋反, 诛杀逆贼!”
喊杀声一片,朝楚应辰冲去。
楚应辰瞳孔骤然一缩, 猛然朝四方看去。
这一刻,他终于恍然大悟。
先前撺掇他篡夺皇位的,几乎都是楚怀安的人。
而他原来从头到尾养了一只狼在自己身边,这只狼精心策划好了一切,就等这一刻名正言顺地除掉他,取代他的储君之位。
他中计了!
楚应辰暴怒不已,俊朗的五官变得无比狰狞。
但他岂会轻易屈服,他是太子,他才是这片江山的未来一国之君。
他要杀了这个狗东西!
楚应辰握紧了手里长剑,朝楚怀安冲杀过去。
喊杀声四起,楚怀安望着他,眸中挂着一丝戏谑地笑。微一挥手,一瞬间,几支箭矢如流云般射来,射穿了他的胸膛。
楚应辰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色大氅。
他咽下一口腥甜,垂死挣扎,艰难地持剑站起身,双目嗜血地盯着楚怀安。
楚怀安衣袂飞扬,慢悠悠地走上前,眸底闪烁着一束兴奋的幽光,语气可惜地道:“早就说了,束手就擒,你怎么就不听呢?”
楚应辰艰难喘息着,满身戾气地瞪着他,啐了一口血沫:“成王败寇,少废话!有种一刀杀了我。”
天空阴云密布,楚应辰仅剩不多的人马全部溃散,底下的兵眼见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
楚怀安杀意毕现,修长苍白的手指抚在冰冷的长刃上,森然一笑:“太子如此诚信恳求,做哥哥的,自然是要成全你。”
前世就是因为楚帝一句活捉太子,留了楚应辰一命,之后楚应辰卷土重来,致使自己陷入绝境。
这一次,他当然不会重蹈覆辙。
眼神冷冷锁在楚应辰的脸上,楚怀安没有任何犹豫,挥剑划断了他的脖颈。
鲜血四溅,洒了一地。
楚应辰的脖子上骇然一道血痕,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血腥气息被凛冽的寒风吹散,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倒地。
楚怀安一身纤尘不染,掏出怀里的白帕,慢条斯理地将长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注视着他的眼神,就像注视着一只死掉的蝼蚁,满眼轻视与不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死得如此痛快。”
而你那恶毒的母亲,只怕就没你这般好运气了。
等他闲暇下来,得好好玩一阵儿才行。
……
楚应辰死了,成为一代帝王的梦想就这样被楚怀安无情地抹杀了。
与此同时,皇宫飞銮殿中,浑不知情的楚帝正在睡梦当中。
楚怀安连日来衣不解带地在楚帝病榻前尽孝服侍,眼下伏诛太子一党,刚从外面换完衣服回来。
楚帝连日病重,睡眠轻,一点动静就会惊醒。
此时听到动静,睁眼醒来。
楚怀安进屋,清退了服侍的贵妃和一干宫人,之后跪于榻前,一脸沉痛地对楚帝宣告:“儿臣不孝,太子意图谋反,誓死顽抗。儿臣担心父皇的安危,紧急之下,错手将他斩杀了,”完了对其叩首,“求父皇治罪。”
“你说什么?!应辰他……”
楚帝顿时呼吸紧促,强撑着坐起身来。
楚怀安立时起身,贴心地扶他坐好。
他剧烈地咳了一阵,摊开手心一看,上面一片血沫。
内侍见状,赶忙走过来帮他擦干净,小心劝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楚帝抬手指向外面:“朕不相信,去,去把太子召过来,朕要见他!”
楚怀安一脸痛心地说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尸首太过血腥,只怕会吓到您。”
楚帝已经失了理智,怒喝道:“那就把他尸体给朕抬过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内侍为难地看了楚怀安一眼。
楚怀安道:“去把太子的尸体抬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楚应辰冰冷的尸身被抬进了屋,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侍卫将白布掀开,当露出一张双目紧闭没有血色的面孔后,楚帝痛心疾首地往床上用力捶了捶。
送尸体过来,也是参与清除逆贼事件的一名侍卫低声道:“太子意图逼宫,被斩杀在宫门外。”
话音刚落,楚帝愤然抬手,指着地上已经咽了气的楚应辰,恨铁不成钢地沉痛骂道:“你这个逆子!朕对你如此看重,你竟然做出此等谋逆之事!真是令朕太失望了!”
楚帝心痛不已,眼前一花,跌倒在了床上。
内侍见状,忙扶他重新坐起来,靠在床头。
接着将一碗苦药递到他唇边:“皇上,切勿动气,先把药喝了吧。”
楚帝正在悲痛的气头上,颤巍巍挥开道:“去,朕要拟旨。”
楚帝自知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连夜宣布诏书,改立楚怀安为太子,随时继任储君之位。
长子为储君,楚怀安继承大统本就是顺天意平民心,更何况太子楚应辰已经死了,无人
反驳。
旨意拟完,内侍看了楚怀安一眼,轻声提醒楚帝:“皇上,这药再不喝就要凉了。”
楚帝没再拒绝,由内侍服侍着,将药喝完。
不多时,他呼吸开始紧促,脸色一片青红。
楚帝掐着喉咙仰面躺倒在床上,痛苦呻-吟。
汤药里面加的这副料,无色无味,死后不会有任何中毒迹象,看起来,就像是自然死亡一样。是楚怀安特意为他准备的。
楚怀安平静地看着他,知道他气数已尽了。眸色一沉,站起身来,眼睛睨着他,嗓音懒懒,语气淡淡:“儿臣体恤父皇,知道您为那不成气候的儿子伤心欲绝,索性送你一程,与他到下面相聚吧。”
楚帝抬起颤抖的手指,满脸恐惧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具步入膏肓的老迈病躯,弯下身,轻启薄唇,直接暴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儿臣什么意思,父皇听不懂吗?”
他勾起唇角,笑意凛然,“您年事已高,已经没有几多时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第68章 复仇
楚帝浑身发冷, 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真正要图谋篡位的人,在他这里潜伏着!
他想喊人, 可惜已经迟了。
此刻药效发作, 加之动怒的厉害, 堵塞的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帝抓着喘不上气的脖子蹬腿挣扎了不过片刻, 脑袋一歪,很快就咽了气。
内侍与楚怀安互递眼色, 楚怀安清隽的面上带着几分阴郁,起身穿过珠帘,立于门外。
沉痛的声音响在外头:“太子逼宫被诛,圣上心痛难耐之下,旧疾发作, 驾崩了。”
他一脸悲伤地宣布完,外面痛哭出声, 哗啦啦跪了一地。
在一片哀痛声中, 内侍带人着手准备后面的事宜。
红墙朱瓦, 巍峨的皇城静静矗立在雪夜之中,入目一片白茫茫。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两夜, 将整座皇城覆盖,也将所有的腥风血雨掩埋干净。
国不可一日无君, 按照先帝遗诏,楚怀安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拥护的大臣纷纷推他继任大统,稳固朝纲, 底下无敢不从。
楚怀安守孝期间,礼部着手准备登基事宜。
在这期间, 楚怀安清剿余孽,太子党的余孽死的死,逃的逃,其余收押或是被发卖。
此后,山清海晏,天下太平。
*
夜黑风高,刚过子时。
偏僻幽静的一处宫殿中,鸦雀无声。
魏皇后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现下寒冬冷峭,屋里没有炭火,冷得厉害。她裹着薄薄的被子被冻得半梦半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何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彻底打断了她的睡眠。
她睁眼醒来,坐起身。
脚步声渐近,她以为是来接她出去的人,连忙起身披上衣服,点了蜡烛。
内侍提着灯笼跟在楚怀安的身后,楚怀安示意在门口等候。
魏皇后正欣喜激动间,推门声响起。
紧接一瞬间,屋内寂若死灰。
魏皇后眉头紧皱。
只见来人容色极盛,一身玄色锦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束玉带,外罩黑色绒领大氅,气质优雅矜贵。
看到来人是楚怀安,她隐隐生出不安。
楚怀安淡淡睨着她,眼里一片风雪俱灭的清寂。
楚应辰曾经重用过楚怀安,对其颇为赏识。魏皇后偶然听楚应辰提起过此人,听说他是个温和端方的谦谦君子,言行有礼,才貌双全。
当然,若不是摇身一变,成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威胁到楚应辰的储君之位,她接下来兴许还会继续重用此人。
眼下真相大白已经撕破了脸面,彼此心照不宣,魏皇后冷冷扫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三更半夜竟敢擅闯后宫,好大的胆子。”
她仍当自己是皇后,只不过暂时被拘禁在这里,想着等到皇上气消了,或者有朝一日楚应辰继承了皇位,自然还是会出去的。
男人声音清越,眼眸里笑意氤氲:“我来这里,是送你和你的儿子团聚的。”
魏皇后当下没有听懂,上前急切问道:“皇上要放本宫出去了?”
“皇上?”楚怀安笑意不减,眸色清寒,“皇上他已经和你的儿子团聚一处了。”
魏皇后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急急往外奔走:“皇上呢?本宫要见皇上!”
不料刚走至门口,就被外面的内侍一把推回屋去。
魏皇后重重跌坐在地,疼得直不起身来。
与此同时,当看清内侍的脸,正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楚怀安不紧不慢地回身将门轻轻掩上,完了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那双素来冷冷清清的眸里,染着兴奋的笑意,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她身子一颤,眼中尽是惊恐:“你,你要做什么?”
紧接声音紧张道,“本宫要见皇上,他在何处,他……”
“他驾崩了。”
魏皇后:!
楚怀安眸底一抹暗色,语气平静地说到这里,嘴角勾起愉快残忍的笑,又轻声道,“你儿子也死了。”
她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他,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仓皇摇头:“你骗我,本宫不信,放本宫出去!”
她嘶声喊道。
楚怀安露出些许无辜神色:“我为何要骗你,”
他声情并茂地描述,“他意图逼宫谋反,我一剑刺死了他,当时他身上流了好多的血,脖子断了一半,胸口插着箭羽,死得可惨了。”
魏皇后急促喘息:“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她苦心栽培的儿子,日日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大统的儿子……
不可能的!
魏皇后失了理智,悲愤交加之下,向楚怀安拼了命冲过去:“你骗我!你把应辰还给我!”
她嘶吼着冲向前,可是还未近身就被楚怀安一脚踹飞出去。
“嘭”的一声,后背重重磕在桌沿上,似是脊椎断裂了,疼得她瘫在地上痛苦哀叫。
楚怀安抬脚踩在她手背上,用力地碾下去:“叫吧,这里没有人能够听到,你尽管叫。”
笑容肆意,眸中绽着残忍的光。
魏皇后疼得龇牙咧嘴,死死盯着他,怒不可遏道:“你个下贱的东西!早知这样,当初我就应该亲手掐死你。”
楚怀安笑得一脸阴鸷,眸中满是危险的气息:“可惜啊,你没这个机会了,”
他语气轻飘飘地道,“我想了很多折磨你的办法,把你做成人彘泡在酒坛子里,或者,每日割下你身上的一片肉喂狗,直到你气绝身亡为止,抑或者,将你投进锅里,熬成一锅汤,”
魏皇后毛骨悚然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最后听他轻声问道,“说说看,你喜欢哪一种?”
他阴森森地盯着她,笑声轻缓,诡异地响在这冷如冰窖的屋子里。
“你杀了我吧。”魏皇后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啖其血肉。
事到如今,她知道对方有多么仇恨自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而她什么都没有了,心如死灰,只求一死。
“着什么急?我可是舍不得这么快送你上路呢,”
楚怀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掏出一把短刃,锁着她面目狰狞的脸,“你这双愤怒的眼睛,真是令我喜爱不已,不如……”
他弯下身,俯视着她,鬼魅笑道,“先挖出来给我当球踢吧。”
魏皇后还没来得及发作,对方音落,将刀刃往前一送,“嗤”的一声,用力插进了她的一只眼睛里。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陡然响起在屋中,惊得外面守门的内侍心脏一颤,忍不住隔门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
血腥的场面,已经自动脑补了出来。
第69章 惊醒
魏皇后一只手被他死死踩住挣脱不出, 另一只手试图阻止,却被他空着另一只手一把钳住。
她徒劳挣扎,毫无反击还手之力, 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折磨。
楚怀安握着刀子搅动了几下, 不消片刻便生生将那眼球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眼珠子掉在地上, 在对方的惨叫声中, 他手起刀落,又一脸兴奋地插进了另一只眼里。
此地偏僻, 外面又是他的人,惨叫声响起,久久不息。
两颗眼珠子都被他挖出来后,他方才松开了她。
魏皇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眼,确切地说, 是两个血窟窿,惨叫着满地打滚。
眼前这个男人就像是谪仙堕了魔, 一双干净的眉眼染上浓重的血色和暴虐, 恐怖至极。
魏皇后叫声不止, 殊不知,她叫的声音越惨, 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兴奋, 越想往死里折磨她。
他兴奋地看着她:“求我,求求我,我便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
“下贱的东西!”魏皇后破口骂道, “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下贱的东西!”
她乃大楚皇后, 岂容他这个下贱东西如此践踏!
她死都不会求他!
楚怀安冷笑一声,轻声提醒:“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魏皇后还不知道,他们楚姓皇室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暴虐弑杀是他们的本能。
而楚怀安骨子里的暴虐更甚。
“狗杂-种,我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魏皇后早已没了昔日的荣光与矜持,像个泼妇一样不顾形象地乱骂一通。
“这张嘴,还真是硬啊,”楚怀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的舌头割掉,将牙齿一颗颗拔掉,看你会不会乖一点。”
话音一落,他钳住她双手,接着,将那柄染血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口腔里。
尖锐剧烈的疼痛让魏皇后受不住地连声惨叫,她身上汗如雨下,受不了撕心裂肺的折磨,疼得痛不欲生。
门外内侍听着里面惨绝人寰的声音,纵然看多了杀人的场面,但眼下这种残忍折磨人的还是第一次遇见,忍不住手心冒出一层冷汗。
内侍不知道,这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他前世在位时有反对他的声音,抽骨剥皮,油炸活人的事都做过。
楚怀安搅动着她满是鲜血的口腔,扫了一眼自己的靴子。
深色的锦绣鞋面已经溅上了血迹,他露出嫌弃的神色。
感觉差不多尽兴了,于是将身上携带的一包药粉洒在地上,幽幽开口:“毒药在地上,舔干净了,你就解脱了。否则,”
他剜掉她的一颗牙齿,清隽的眉眼变得有些狰狞,语气恶劣地道,“等我一颗颗拔完,还有其他的折磨等着你。”
魏皇后呜呜咽咽,痛苦地说不出话,口腔被他一阵搅动,舌头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她已然没法说话,只能猛烈点头。
她怕了,实在是禁不住这样的折磨了。
她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眼下只想远离这个残暴的恶魔,赶紧痛快地死去。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瞧,白白遭这番罪,”
说到这里,他将血刃从她口腔里退出来,“像狗一样爬着,舔干净了。”
魏皇后头发凌乱,满身狼狈,毫无尊严地匍匐在地上,在他的指引下,涕泪横流地低头舔了上去。
模样,像极了一条听话的狗。
舔了不多时,魏皇后感到呼吸困难,掐着喘不上气的喉咙,终于一头栽倒,一命呜呼了。
魏皇后一死,楚怀安出声让外面的人打一盆水来。
内侍恭谨应了一声,转眼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清水走进屋。
内侍听完了全程,即便心理准备,可当看到地上的魏皇后的惨状时,仍是吓得呼吸一滞,汗流浃背。
那两只眼球在地上被踩成了肉泥,他一阵恶心反胃,生生忍住了,再不敢看,只怕呕出来。
楚怀安面无表情地洗干净手上的污血,拂袖转身,声音淡进夜色里:“传报下去,就说魏后得知先皇和太子身死,受不住打击疯掉后自残,服毒自尽了。”
内侍连忙应“是”。
*
魏皇后一死,转眼几日过去,新春伊始,步入到了新的一年。
这一日,永定侯府中,周家几口正安静无声地用着午饭,周承光用胳膊肘杵了杵周绮元,凑近她道:“大……”
几个月内连着换称呼,他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停了下,旋即改口道,“皇上将几个逆贼的尸首晾在城门口,示众三日,以儆效尤。你想不想去看看?”
周绮元还未开口,旁边周宜端着脸道:“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别撺掇你妹妹去,当心吓到她。”
周承光讪讪住了嘴,旋即想到什么,又胡乱琢磨道:“我以前欺负过他,你们说他登基做了皇上,接下来不会伺机报复我吧?”
想到那些逆党们的下场,脸色紧张道,“爹,妹妹,你们可要记得帮我在他面前说些好话。万一他记仇,我可就惨了。”
周承光这话一出,陈氏神色一愣,不禁也开始担心起来。
她担心的不止是周承光,还有自己,甚至乃至周家上下上百条性命。毕竟以前周宜不在家时,她与下人们没少挤兑他。
周绮元多少了解楚怀安的为人,猜测他应该不会这样做,但还是想要吓唬他一番,一脸得意道:“活该,谁让你作恶多端,现在知道怕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把心搁肚子里吧,他不会动你的,”
周宜一脸平静地安慰道,说着抬眼瞪了周承光一眼,趁机教育他,“以后少做点坏事,让我和你娘少操点心就行了。”
自以前被父亲发现赌钱毒打了一顿后,周承光已经学乖了不少,笑着应“是”。
周绮元咬着筷子,若有所思。
她知道父亲暗中帮着楚怀安夺嫡,想着他每日上朝,应该了解他的近况,于是趁此机会开口问道:“爹,他在宫中是不是很忙?”
她想,治丧守丧,清剿余孽,以及准备后续的登基事宜,定是抽不开身吧?
而下次再见到他,不知等到几时。
“嗯,”周宜徐徐道,“先帝常年卧病在床,无心理会朝政,积压了不少奏章,如今落到他身上,他既要忙着处理朝事,又要清剿余孽,以及准备登基等事宜,几乎无暇分身。”
周绮元了然地点点头。
这么说来,短时间内应该是见不到他了。
这般想着,莫名生出一丝低落的情绪。
而就在周绮元以为楚怀安做了皇帝,今后与他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时,岂料当日夜里,他便出现了。
彼时周绮元正在睡梦当中,守夜的丫鬟也在外间进入了沉睡。
纱帐轻垂,满室淡香,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静静地注视着周绮元。
男人一身夜行衣,面罩掩住他半张脸,隔着一道轻薄纱帐,宛若幽灵一样,眸光深邃,染着柔和的光,无声无息地望着床内的少女。
尚在睡梦中的周绮元浑然不察,其间在床上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将被子踢到了一边。
他顿了顿,抬手拂开纱帐,弯下身,轻轻提了提被角,帮她盖好。
少女睡颜憨甜,几缕发丝柔顺的帖在她光洁的额上,他忍不住伸手,将其拂到一边。
就在这时,周绮元眼睫一动,惊醒过来。
当看到昏暗中有个人影站在自己的床前时,以为是贼,险些叫出声来。
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弯身凑近她面颊,玉石般清润的嗓音,低声响在室内:“别怕,是我。”
第70章 认可
周绮元纤睫微颤, 自然听出了这个声音。
是哥哥!
溶溶月光下,楚怀安收回手直起腰,拉下脸上的黑罩, 坐到她身边。
那张熟悉的面孔胜过外面明月, 俊美温润地映入了少女的眸里。
周绮元掐了掐手心, 确定不是做梦, 立时喜出望外,坐起身, 小声唤道:“哥哥,”旋即看了眼天色,紧张兮兮道,“你怎么,怎么半夜三更来找我?”
还穿成这样……
怪吓
人的。
说到这里, 她随手整理了下衣裳。
幸而她睡觉一直保持穿着里衣的习惯,省去了尴尬。
“白日抽不开身, 且不方便, ”楚怀安怜爱地抚摸上她的脸颊, “抱歉,吓到你了。”
月色如水, 周绮元绽出一个笑容,如月下昙花, 娇美动人。
她笑着摇摇头:“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原本她还有些忐忑,可当看到他温柔地抚上自己脸颊时,一切不安都转眼消散了。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 她都无条件地信任支持他。
楚怀安微微一笑,正要开口, 这时,周绮元忽然弯腰覆上小腹,一副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怎么了?”楚怀安看她气色不对,关切地询问,“可是肚子不舒服?”
周绮元心里一紧,低下头去。
“没什么……”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好似小猫一样轻。
“阿元,”他握上她细细的手臂,语气轻柔,“告诉哥哥。”
周绮元眼神闪躲,抓着身前的被角,小声说道:“真的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
楚怀安瞧她一脸羞赧,不好意思张口,隐约猜到什么,迟疑了下,低声问,“是来月事了吗?”
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周绮元羽睫低垂,知道瞒不过他,只得轻轻点头。
她每次来月事的前两天,小腹都会隐隐作痛,其实已经习惯了。
但怕他担心,说道:“已经习惯了,忍过这两天就好了。”
她说话有气无力,明显身体虚弱,忍着疼痛的样子。
楚怀安默了一瞬,温声道:“你躺下,我帮你揉揉。”
周绮元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当下听到这话,将头又低了低,窘迫地婉拒道:“不用了,没那么……”
“听话。”楚怀安柔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隐含不容拒绝的意味。
周绮元窘得不行,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躺了下去。
她拉起被子,遮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外面,怯怯地看着他。
楚怀安隔着被子,手覆在她小腹上时,她身体不受控制地绷了起来。
楚怀安看着她羞涩的脸,眼角微热,轻声安抚:“放松。”
周绮元闻言,努力让自己松弛下来,只是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
楚怀安的宽大的掌心覆在她腹部,轻柔地揉起来。
似是揉得太温柔,太舒服了,周绮元忍不住溢出一点细软的叫声。
小猫一样的微弱声音,从喉咙轻轻溢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楚怀安动作迟滞了一瞬,眼神暗了暗。
不多时,一股温热的内力渐渐送到周绮元的体内,帮她驱散寒气。
周绮元本来坠痛的下腹,忽然奇妙地感觉没那么疼了。
楚怀安瞧她脸色缓和了些,轻声问:“感觉舒服些了吗?”
“嗯。”她捏着身前的被子,诚实地点点头。
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格外漂亮地露在月色下,像某种小动物一样,温顺,可爱,任由他顺着身上的毛。
楚怀安看得眼热,轻轻弯起唇角:“闭上眼睛。”
她舒服得不行,没问原因,乖乖闭上了眼睛。
室内安静无声,只有楚怀安一双暗沉的眸盯着面前合上眼眸的少女。
短短数日发生了太多事,周绮元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楚应辰,一个自带主角光环的人,就这么被他杀死了,结局和前世完全不同,不禁令她奇怪。
周绮元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一时间却不知从哪个问起。周宜嘴严实,不会同她们这些小辈讲这些朝政秘事,只能亲自问他了。
“皇,”周绮元一想不对,改口道,“先帝,是你杀的吗?”
她闭着眼,小声问。
她其实也是猜测,并不确定。
而她想,这种谋逆之事事关重大,可能影响到他的皇位,他不说实话也没关系。她完全理解,不会怪他。
不料楚怀安没有否认,直接坦白了:“嗯,我父皇对我没有感情,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给我一个大皇子的虚名而已。我若不早点动手,策划太子逼宫一事一旦被他盘查起来的话,必然会杀了我的,”
说到这里,他弯下身,抚摸她的头,“阿元,你不希望哥哥死,对吧?”
周绮元点头:“是,”顿了一下,又轻声道,“这一切,本该就是你的。”
突然得到她的认同,楚怀安愉悦一笑。
想到什么,他压低声音问:“是不是不论哥哥做了什么,阿元都会支持,不会讨厌我?疏远我?”
周绮元:“?”
她睁开了眼睛。
感觉他的话有些奇怪,犹豫地问道:“你该不是还做了……或是想要做什么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吧?”
想到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以及今日周承光的那些话,她心里一紧,“你莫非要动我们周家?”
话落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楚怀安一愣,没说是与不是:“你先说,会不会讨厌我。”
周绮元认真想了下,目光楚楚,带着一丝可怜的意味看着他:“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家人,其他的我管不着,也不会讨厌你的。”
他神色一松,柔然一笑:“我明白了。”
刻进骨子里的暴虐本性,本来会担心吓到她。得到她这番话后,他没有任何压力了。
周绮元:“那你……”
“你放心,我不会动周家的人,因为,”他轻抚她干净的眉眼,神色缱绻地注视着她的清亮的眸,道,“我也是周家的一员。”
周绮元自然不知道他说的另一层含义,笑靥如花地握住他修长的手,欣慰又开心地道:“哥哥,谢谢你!”
她看着他,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开心。
他如今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受子民们的敬畏与爱戴,没有人再能够威胁伤害到他的性命。
而她……
周绮元忽然想到自己。
她也完成了心愿,没有遗憾地离开了吧?
想到今年是最后这一年留在这个世界了,她心思一动,试着唤了声系统:【我还有多少天离开这里?】
自上次系统下线后,她以为不会再理她了。
没想到这时沉睡了多年的系统竟然出声了:【您好,您还有十个月零七天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