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近
车内悄然一静, 气氛忽然间变得怪怪的。周绮元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恰时,小桃拾帘往外看了一眼,打破了诡异的沉寂, 随口道:“咦?好像是林姑娘出来了。”
周绮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周绮元顾不上其他, 立时催促欢喜:“欢喜我们赶紧走吧, 我和哥哥快要迟到了。”
坐在前方的欢喜, 闻声摸了摸后脑勺,不禁感到莫名其妙:明明出来得比平日早, 好端端的,怎么会迟到?
正奇怪间,恰时听到周怀安语气平和地开口:“走吧。”
欢喜再不敢犹豫,立时握紧了身前的缰绳,驱马离去。
林湘踩着前世周怀安上学的时间, 提前赶至门外,本想制造一场偶遇。却没想到, 等她走到门口时, 周怀安的马车已经驶远了。
林湘落寞不已。
亏她天没亮就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 结果可好,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丫鬟莲儿抬眼看着她, 也不知道这位主子到底怎么了,突然没有缘由地绕过自己的马车走到这里来, 完了又径自搁这儿站着沉默不语。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林小姐,车夫已经在里面等您了,等下老爷也要过来了。”
意思是,您该上车了, 别让老爷等您。
时间准备不及,林湘眼下并没有自己的马车, 马车是周宜临时借给她的。
入学国子监需要有长辈做引荐,学子拜见祭酒。周宜昨日答应了她,会亲自送她上学见祭酒。这番举动,也算是给足了她体面,好让她接下来在国子监中踏踏实实念书,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绮元妹妹,和怀安表哥兄妹二人,感情似乎看起来很好。”
林湘调整了下情绪,语气平和,状似随意地问莲儿道。
前世她初入周家时,周绮元已经溺水身亡。而这一世,却好好地活着,可谓是令她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这个奇怪之处也不算什么坏事,因为这让她更加笃定,她同样也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林湘心细如发,昨夜家宴时就发现周怀安和周绮元之间频频说悄悄话,虽然听不到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但将二人间的互动尽数看进了眼里,于是有点好奇。
莲儿在府里待了有些年头了,周绮元落水后的事自然也知道些。
她压低声音回道:“林小姐您有所不知,二少爷是老爷的私生子,本来在府中不受重视的,大小姐以前也当众辱骂过他。可是,去年大小姐自从落水醒来后,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他格外关照。而二少年貌似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后来大小姐遭遇意外被人掳走,他冒险将她救了出来,现在两人每天一起上下学,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林湘:“……”
林湘上辈子晓得周家这个小女儿周绮元,是落水而死的,但因为当时与她没有任何交集,遂并不关心她的生前经过,没有同人详细问过。
兴许是因为周绮元和周怀安走得过近,让她来了兴趣。她一脸好奇地问,“周小姐落水后都发生了什么?你细细讲讲。”
接着,莲儿将事情经过与她大致讲了一遍。
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周绮元醒来后总是帮周怀安解决麻烦,惩治恶仆,主持公道。
林湘听完之后,对周绮元突然一反常态地帮助周怀安,照顾周怀安,感到迷惑不解。
但她想不出什么原因,很快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历经过一场死里逃生后,突然间心性变了罢了。
林湘高傲地转身朝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另想接近周怀安的办法。
*
是夜,周绮元在父亲房中,同家人一起用晚膳。
吃到一半时,周绮元无意瞥见旁边几上一盘莲花造型的糕点,不由一愣。
这盘点心做得十分精美,摆放得整整齐齐,花形是她之前在这里没有见过的,不由失声问:“这是……”
她恍然想起文中,林湘经常做的一种点心,也是莲花型。
周承光满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抢话道:“这是点心,连这个你都认不出来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点心,”
周绮元没好气地怼他,“我是问,这是什么点心。”
这次换周承光一愣。
他虽不爱食甜,并不怎么吃这些甜点,但市面上常见的基本都能叫出名字来。
这次,他竟想不起来叫什么了。
这时,陈氏笑着解释道:“这是湘儿做的茯苓莲花酥,她说这是她家里的祖传做法,往上数三代,家中老祖曾经为宫中御厨,专为皇上做御食。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多拿些去。”
说完吩咐绿珠端上桌来。
周绮元一怔:“她亲手做的?”
完了又紧接着问,“她今日没上学吗?”哪来的空隙做这些?
周宜不置可否,解释道:“时间仓促,她的学具准备不全,今日只是见了祭酒,认了一遍人就回来了,明日才正式入学。”
陈氏夸赞道,“这林庭方的女儿,兰心蕙质,倒是勤快又懂事。本来车马劳顿缺乏休息,她却不辞辛苦,连身体都顾不得缓缓,亲自下厨为我们做点心。而且,每人都有份。你和承光那份,等下各自带回去。”
周宜咂了口清酒,嘱咐周绮元与周承光:“湘儿性情温柔,懂诗书知礼仪,你们兄妹几个待人家亲厚些。她失去父母双亲,独自一人在我们周家,也不容易。”
周绮元咬着手里的筷子冷眼瞧着,心道:这女主,怪会讨人欢心的。
当然,如果这女主是真心实意的便也罢了,坏就坏在她表里不一,明明因为自己父亲的死对周家介怀在心。却非要装作风平浪静的模样,讨好众人。完了取得一家人的信任以后,在周家陷入危难时刻,背信弃义,勾结男主,煽风点火。
周绮元对林湘如何也生不出好感。
正心神不宁地埋头填饭时,忽然她想到什么,神色一顿。
“都有份?”她抬头
问母亲道,“意思是,祖母,大哥,和二哥哥也有吗?”
“那是当然。湘儿给你祖母和大哥都送完了,刚刚从这里离开,说是要送去给……”
陈氏说到这里一停,往日对周怀安的称呼从没什么好话,此刻有周宜在,她不宜乱说,于是不自在地看了周宜一眼,改口道,“给你二哥,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到了西院。”
音落,周绮元脑袋嗡了一声,“腾”地站起身来。
屋内几人齐齐看向她。
周绮元一脸心事重重。
林湘去了敬安居,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行,不能坐视不管。
周绮元放下筷子,周宜一愣,关切地问:“怎么了?”
周绮元微微一笑,笑得一脸乖巧:“女儿吃饱了,该回房温习课业了。你们慢慢吃。”
向父母笑着告了辞,周绮元转头就溜走了。
周承光:“……”
周宜见女儿踏实好学,欣慰不已,完了看向怔愣着的周承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看元元,多用功。哪像你,一天天没个正经,除了玩就是吃。”
周承光:“…………”
周承光额角微抽,莫名其妙遭父亲一顿数落,嘴里的饭菜,顿时间就不香了。
他将碗重重掼在桌上,放下筷子,声音凉飕飕道:“承您教训,您儿子我饿着肚子念书去了。”
说罢从座位上吊儿郎当地起身,甩手走了。
周宜被儿子忤逆,沉声斥道:“这孩子,几年不见,还是一副驴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氏出身显赫,向来眼里容不下沙子。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忍不住沉下了脸:“随我可如了你的心意?”
她对周宜本来就有怨言,一直隐忍不发,此时借此事吐苦水道,“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带大他和元元,你心里只有那个庶子。他缺乏管教,不务正业,目中无人,那也有你的责任,你休想撇干净。”
周宜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头雾水,不知她乱发什么脾气。
不过他因周怀安这件事,以及常年不着家,一直来心存愧疚,遂也不反驳什么,只得好声安抚,揭过这个话题:“好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想太多,快吃饭吧。”
陈氏性格直来直去,并非泼妇无理取闹。眼下见好就收,也没再多说,这个话题算是揭过。
*
庭院清寂,绿树茵茵,春暖花开。
走进敬安居这所四方院子,恍若置身世外桃源,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来的路上,林湘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自己的妆发和衣裙,容不得自己的仪表出现半点闪失。
她对自己的容貌自然是自信十足。
她生得貌美,前世初入京城不久就受人追捧,被人赞不绝口,甚至得了个“上京西子”的美名,年仅十二便已经求亲者无数,差点将永定侯府的门槛踏破。
但饶是如此,前世每次同周怀安站在一起,仍然感到自惭形愧。
不因别的,只因周怀安生得极好。
这个“极好”,不单单是指五官和外表,还有就是“气质”。
他温雅出尘,安静的时候,给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独特气质。但是微笑或是动怒时,却又是绚烂至极,艳丽至极,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而林湘晓得前世周怀安最喜欢自己素净的模样,于是今日只是淡施脂粉,未戴环佩,一袭浅绿色的衣裙飘然若仙,清丽无双。
彼时林湘刚走进院,便见一抹蓝衣墨发的身影,正弯身修整着花树的枝叶。夹竹桃的花朵开得正盛,衬得他面白如玉,眉目如画。
此时的少年看起来和前世无什么分别,一样的心性淡泊,喜好养花弄草。
除了有一点令人感到诧异……
林湘没想到,他居然会养夹竹桃这种花植。
第42章 警告
林湘没做细想, 脸上浮出笑容,走上前:“这些琐事,可以交给院里的下人去做, 你怎么还亲自上手了。”
嗓音优美柔婉, 很是动听。
周怀安耳力极好, 在对方进院门之前便已经听到了动静。
此时林湘音落, 他不紧不慢地直起身。
接着,转过身, 朝林湘望了过去。
周怀安轻轻牵起唇角,没接她的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林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昨日还在众人面前唤她“林妹妹”,今日便是“林姑娘”,这个生疏的称呼, 可谓是让林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出一抹柔美的笑意, 带了一丝羞涩, 轻启朱唇:“时间仓促, 我初来贵府,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大家, 便做了一些茯苓莲花酥。方才已经给各房送过去了,眼下拿来给表哥你尝尝。”
前世, 他落魄受人排挤时,她常常做这个给他吃。当时她记得他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周怀安垂眸,淡淡看了莲儿手里的食盒一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不喜欢这个口味,还请拿回去吧。”
说话间, 脸上仍然挂着笑意,但笑容极淡,让人感到疏离。
林湘一愣。
前世这个时候,他明明说很喜欢的。
她当他和自己客气,想了下,声音娓娓道:“无妨,表哥若不喜欢吃这个,可以分给院里的下人们吃。”
说罢转头吩咐莲儿放进房里。
莲儿犹豫地看了周怀安一眼,见他没有出声阻止,神色一派淡然,这才轻手轻脚地提着食盒往屋中走去。
林湘回过目光,美目光华巧转,在周怀安的身上流连,然后这才发现,他看起来,似乎和前世这个时候不大一样了。
前世这个时候,他在府中不受重视,过得捉襟见肘,衣衫从来都是朴素洗到发白还在穿,气色也是苍白无血色,一眼就能够看出病弱之态。
如今,他衣鲜亮丽,容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丰神如玉,一身温雅贵公子的装扮。
林湘本就嫌贫爱富,更何况曾经做过几个月风光无限的皇后,养尊处优,极尽奢华,当下看得越发心动不已,不由赞美道:“这衣服可是你自己定制的?冰蓝色蜀锦显贵气,很衬你。”
“这是我家小姐送的。”欢喜代为回道。
林湘一愣:“绮元妹妹?”
欢喜点点头:“正是,”
他笑呵呵道,“您有所不知,大小姐是个热心肠,三天两头往这里送东西不说,还经常帮助我家主子解决麻烦。”
林湘了然于心,嘴角的笑意还在,却没笑到眼睛里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绮元妹妹待怀安表哥真好。”
欢喜应是,提及周小姐,忍不住又多夸了两句。
当林湘得知院里的石榴树也是周绮元让人栽的时候,不由环视起来。
院中石榴花和夹竹桃茂盛而开,散发着芬芳的花香,风轻轻一吹,香气袭人。
少女亭亭玉立,身姿曼妙,身上淡粉色的衣裙和周怀安身后的花树相得益彰。她乌发秀容,肤如凝脂,朱唇皓齿,白皙的脸上泛出桃花般的粉嫩之色,看起来美艳绝伦,楚楚动人。
林湘听着欢喜赞美周绮元的话,附和了两声,完了笑靥如花地看向周怀安,指了指他身后那棵繁茂的夹竹桃:“这夹竹桃也是绮元妹妹移植过来的吗?”紧接又道,“这东西有毒,你们当心……”
话没说完——
“不是她。”周怀安言简意赅,语气极淡。
林湘一怔,诧异地看着他:“你为何要养这个?”
“喜欢,”
他说“喜欢”的时候,淡淡笑着,笑得明明松弛随意,可眼睛却似古井寒潭,里面是让人看不懂的意味。
林湘:“……”
周怀安道:“有什么问题吗?”
隔了一世,再次相见,林湘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她讪讪一笑:“自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里,立时附和他的想法,“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虽然这夹竹桃有毒,但确实开得绚烂美丽。我也很喜欢。”
“唔,林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看起来极富耐心和修养的少年脸上,眼里闪过一抹烦躁,“我还有事要做,无其他事的话,请回吧。我让欢喜送你。”
林湘心底一凉,脸上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压下心头微微的悸动,用打趣的语气轻声询问:“怀安表哥,我有点口渴,不留我进屋喝杯水吗?”
林湘双眸柔情似水,朱唇语笑嫣然,一举一动都带着曼妙动人的韵味。
她目光炙热地注视着他。
周怀安看着她热忱忱注视自己的目光,沉默着。
他的神色冷淡疏离,眼神好似夹着冰雪,似乎是在沉思,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林湘哪里知道面前的少年也是重生的,内心充斥着邪恶和疯狂。
“进屋说吧。”周怀安再次披上一副纯洁的皮囊,温声道。
林湘随周怀安进了屋,优雅落座。
“欢喜,给林姑娘倒杯水。”
林湘整个人看起来端庄清丽,唯有那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周怀安的身上。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她自然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周怀安手指轻敲桌面,深褐色的瞳孔,深沉冷冽,是旁人无法触及的遥远。
待林湘捧着杯子呷了一口,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语气悠悠地道:“林姑娘可喝完了?”
这是又下逐客令了。
林湘自然听得出来他的意思,略一沉吟,再次抱歉道:“水有点热,我喝得有些慢,还请见谅。”
“我听说,林姑娘今年也有十二了。”
“是,我和你同岁。说来,我们是同龄人,定有相同的话题,往后可以经常……”
“十二已经不小了,”
周怀安抿了口清茶,声音薄凉地打断了她的话,“要注意避嫌,以免让人见了误会,坏了你的名声。你说对不对?”
他说话速度不紧不慢,但含沙射影,隐含警告之意。
林湘被说得哑口无言,面皮泛起囧红。
她略显尴尬地讪笑道:“只是进屋讨杯水喝,表哥言重了。”
音落,只见对方锦衣俊面,一双温润的眉眼露出几分似讽非讽的笑意,刺得林湘的坐立难安。
对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让林湘如芒在背,仿佛自己心底那点隐晦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无处遁形。
于是只得试图给自己找补回来:“怀安表哥,实不相瞒,我父母双亡,家中亲人也一个个对我疏远。我身边,尚无一个亲人了。而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善良好相处的人,所以,才想同你多说说话,以便日后互相有个照应。”
说到这里,林湘脸上露出一抹黯然神伤,楚楚可怜。
她本想着用和前世一样的方式,拿自己的身世博得对方的同情,拉近彼此距离。
岂料,他的唇角漫不经心地轻扯了下,一副遗憾的语气,缓慢地道:“林姑娘的身世着实可怜,惹人同情,”
林湘正要暗自窃喜,以为目的达成,不料对方话还没有说完,“只是,”
周怀安说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一声,接着听他又道,“我这人喜欢清静,不想被人打扰。林姑娘如果实在无聊,可以找自己院里的下人们聊天解闷。”
林湘:“!”
林湘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周怀安面如冠玉,眸如晨星,望着她时,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的笑。
林湘拾起茶盏,试图喝口水缓解尴尬,结果不小心被呛到,顿时咳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绣帕擦嘴。
周怀安语气温和地关心道:“林姑娘慢点喝,呛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林湘一面压下嗓子的不适,一面看向他。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面前的少年明明一脸笑意温柔,可却让人无端感觉到一丝毛骨悚然。
恰时,外面传来丫鬟的通传声:“二少爷,小姐来了。”
少年站起身:“请她进来。”
林湘不好继续坐着,也只好跟着起身。
周绮元进屋时,正见二人立在屋中,相隔两步之距,身后的梨花木桌上,摆着两盏水。
“你来了。”
周怀安迎上前道。
很平淡的一句问候,说明两人经常来往,已然熟悉。
“唔。”
周绮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完了和林湘互相打量起来。
林湘本身生得美,加之施了脂粉,使得面容看起来更加清丽。
周绮元看出她是有备而来,只担心周怀安会被她的美貌迷惑。
而她在打量林湘的同时,林湘也在打量着她。
林湘见周绮元年纪不大,生得粉雕玉琢,白白嫩嫩,一双眼睛灵气十足,很是讨人喜爱的样子。再瞧她的穿着打扮,发带环佩,都是用的上等的材质布料,不由心生羡慕。
前世若不是因为楚应辰横插进来一脚,她跟了周怀安,坐上皇后之位的话,必然也是这般娇奢华丽的生活。
完了又觉不对。
应是比这还要骄奢才对。
周绮元歪着脑袋朝林湘甜甜一笑:“林姐姐,你也在这儿啊?真是好巧。”
第43章 配合
林湘一副婉约柔情的模样, 笑着回道:“我给怀安表哥送了些点心。”
少女声音柔美,格外娇媚动听。
周绮元眉梢一挑: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原文中,为了接近周怀安, 林湘没少花费心思。
周绮元一脸天真地问:“什么点心如此宝贵?竟让林姐姐你亲自送来一趟?”
林湘干笑一声, 谦虚地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只是茯苓莲花酥, 我们祖上秘传的做法。”
这时, 周怀安从善如流地对周绮元道:“你来得正好,我不喜欢吃这个, 你喜欢的话,可以全部拿去。”
林湘的脸立时一黑,面露窘意。
感情她辛苦忙活半天,全部白费了。而且不止白费,还遭到了嫌弃。
周绮元忙应“喜欢”, 完了不忘出于礼貌,问林湘一句:“可以吗?”
她干笑一声:“自然可以, ”旋即柔声问, “绮元妹妹来这里, 是有什么事吗?”
周绮元背过一双小手,笑眯眯道:“我课业遇到点问题, 过来请教二哥哥。”
周怀安低头轻轻一笑,看向她:“这次又遇到了什么问题?”
林湘听着这番话, 从这个“又”字不难看出,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一起探讨问题了。
她心里五味杂陈起来。
殊不知,周绮元此时正盯着她。
待她回过神,抬眼猝不及防对上周绮元一双探究的目光。
林湘:“?!”
周绮元一脸乖巧, 不失礼貌地笑着问:“林姐姐还有其他事吗?”
反应过来何意,林湘手脚突然无处安放起来。哪里还待得下去。
她将耳边碎发往后轻轻别了下, 强颜欢笑道:“既然绮元妹妹有事找你,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埋头匆匆忙走了。
收回目光,周绮元对上周怀安的视线,有些不放心地问:“哥哥,她刚刚和你,都聊了些什么?”
小姑娘一双明眸好似秋水般明澈,里面盛满了担忧。
周怀安温润一笑:“没聊什么,她只是进屋讨杯水喝,刚坐片刻你便过来了。”
周绮元心下了然。
周怀安一双清眸看着她,见她额上沁了层薄汗,眉梢轻轻扬起:“你呢?匆忙过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周绮元光顾着担心,刚刚自称有问题请教不过是她随口编的理由。
她顿了下,摸着后脑勺,开始回想近几日在国子监学到的东西。
她年纪小,国子监教的大多都是认字,即便偶
尔涉及诗词短篇,也是些不难理解的词汇。以她上辈子文生本科的水平,一看就懂。
周绮元想不出太过白痴的问题,随口道:“有个生僻字不认得。”
周怀安:“……哪个字?记得笔画吗?”
周绮元想了想,点点头。
周怀安看了她一眼,起身给她找来笔和纸,然后道:“你写下来,我看看。”
梅纹窗半敞,露出廊下青翠的树枝,窗前香案上的铜炉轻烟袅袅,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室内。
周绮元拿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字,完了心虚地仰起脸,对上周怀安温柔的视线:“就是这个字。”
周怀安看了眼她面前的宣纸:“?我记得以前给你讲过。”
周绮元:“!”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周怀安道,“这个是桑叶的‘桑’字。”
周绮元猛然想起来了,他确实有教过自己。舔了舔唇,尴尬道:“你教我的东西太多了,我不小心给忘了。抱歉,劳烦你又为我讲一遍。”
“无妨,”周怀安轻然一笑,将笔递给她,柔声道,“你多写几遍,加深印象。”
周绮元点点头,完了按照他的话,伏在案上,认认真真地一连写了六七遍。
之后,她停下笔,咬住木质笔尾,哭丧着脸道:“我写得怎么这么丑。”
周怀安站在她身侧,弯唇一笑:“是你握笔姿势不对。”
音落,一只手覆盖过来,握住她的手背。
周绮元轻轻一怔,下一瞬,埋低了头。
周怀安虚握着她的手指,力道很轻地矫正她的握笔姿势。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丫鬟悄声进屋点了灯。
微黄的烛光落在少女身上,映得她乌发柔软,专注干净的眼睛,像是剔透的琉璃。
少年微微俯身,侧脸如玉,轻垂着的眼睫投下淡淡阴影。
不知何时,周怀安松开了她的手:“你自己再试试。”
周绮元轻轻应了声,接着,一笔一画地写下那个“桑”字。
“这次写得不错,”他赞许地微微一笑。
兴许是烛光柔和,少年的眼眸也被照得温柔似水,“有进步,但仍需要努力。”
周绮元冲他甜甜笑道:“是你教得好。”
周怀安侧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双瞳剪水,整个人散发着钟灵毓秀的灵气,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注视着她,墨沉沉的眼眸中,蕴含着点点星光。
……
周绮元已经肯定了林湘在刻意接近周怀安,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严防死守起来。她务必将两人相爱的火苗掐灭在摇篮里。
次日一早,周绮元匆匆解决完早膳后就赶去了敬安居,催促哥哥快走。
另一边,基于昨日早上的前车之鉴,林湘今日提早一刻钟便出来了,天刚蒙蒙亮,就等候在门外。
眼下,林湘一身国子监统一浅绿简约制式衣裙,踱步在红漆大门前,时不时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秀发,完了对着里面翘首以盼。
不一会儿,当看到那束熟悉的身影穿过长廊朝这边走来时,立时心花怒放起来。
周绮元远远就看到了林湘,二话不说,拉起周怀安的衣袖,视若不见般径直朝马车走去。
见两位主子都进了车厢,欢喜牵起缰绳,打车朝门外行驶而去。
少女乌发绿裙,笑容清甜,晨曦的清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温婉美丽。
当欢喜的马车途经林湘身边时,她笑盈盈走上前问候:“车上可是绮元妹妹,还有……怀安表哥?”
在说出“怀安表哥”这个称呼前,略微停顿了下。但是一双眼睛,却绽着期待的光彩。
车内,周怀安眼里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
周绮元听到这声,如临大敌一般,食指比在嘴边,朝周怀安“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
周怀安福至心灵,淡笑不语,径自低头看书。
周绮元见状稍稍安下心来,完了靠近车窗,掀开一条缝隙,只露出自己的半张脸来,笑着朝林湘打招呼:“林姐姐起得可真早啊。”
车帘将里面的人隔绝开来,任由林湘如何朝里面张望,也看不到周怀安的半片身影,只能看到周绮元那张笑容可掬的脸,等着自己回应。
没办法,她只得勉强笑着回了句:“你们两个也是,起得真早,”说到这里,借机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怀安表哥怎么不露面?”
相遇了却不说话,若非不是两人之间有隔阂,那么便是失礼。
而在林湘的眼里,少年时期的周怀安,显然不是失礼之人。
周绮元胡扯的本事手到擒来:“哥哥昨夜没有睡好,正在小憩呢。”
说完还不忘朝她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正坐在里面百无聊赖翻着书的周怀安,听到这儿时,忍不住弯唇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要配合她。
思及此,他顺势斜靠在车壁上,闭眼小憩起来。
前世的他,处处设防,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次不知何故,只是闭眼假寐,不消片刻就毫无防备地陷入了睡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周怀安在奶声奶气的“哥哥”声中,被轻轻拍醒。
他缓缓掀起眼皮,迎面看到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兴许是看到自己醒来了,那张粉白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哥哥,你醒了,”
周绮元解释道,“我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可时间不早了,担心你迟到受罚,所以才不得不小声叫醒你了。”
他轻声“唔”了一声,坐直起来。
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她的眼睛,打趣问她:“哥哥没有说什么奇怪的梦话吧?”
因刚睡醒的缘故,清润的嗓音,夹杂了些沙哑的性感。
周绮元听得耳朵酥麻,顿了下,自动忽略了刚刚帮他把不小心滑落到肩下的青色外衫,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下。摇摇头,忍不住夸赞道:“你的睡相非常好,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一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软的脸颊,仍旧悬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一点声音都没有?”周怀安忍俊不禁,忽然想逗逗她。
这般想着,身体已经动了。
他不急不慢地凑近周绮元,一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嗓音轻柔地问,“那不是死人吗?”
咫尺之距,周绮元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松雪香,偏过头去,声若蚊蝇:“你不要诅咒你自己。”
她回了点目光,一双眼睛闪烁着莹光看着他,嗓音青雉,但透着笃定的语气补了一句,“你会长命百岁的。”
周怀安看着她,微微一愣。
他注视了她片刻,旋即问:“刚才为何要骗林姑娘?”
第44章 支持
周绮元躲不开对方的目光, 索性道:“我不想让她见到你。”
周怀安脸上浮出一抹诧异:“何意?为什么不想让她见到我?”
周绮元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林湘对你一见钟情,对你图谋不轨, 完了得到你的心后再抛弃你。而她周绮元, 一心要将你们两人相爱的火花, 掐死在摇篮里。
周绮元别开脸去, 撇了撇嘴道:“没有什么原因,我就是不喜欢她, 不想让她靠近你。”
完了又看向他,眼神带着一丝乞求意味,“哥哥,下次她再接近你的话,你离她远一点, 好不好?”
周绮元从不强迫周怀安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每次都会征询他的意见。
周怀安定定地看着她, 之后, 垂了下眸, 温柔笑开:“好,既然你不喜欢她, 那哥哥便听你的,离她远一些。”
按道理说, 这种要求并不合理。
周绮元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答应自己,还有些意外。
虽然如此,但她依然不能松懈。
原文里面,林湘死缠烂打, 用尽了
手段,她仍需要严防死守。
周绮元有意阻拦二人见面, 自此每日上下学,不是故意使二人时间错开,就是借口周怀安在车内小憩。林湘屡屡碰壁,如此过了几日,放弃了制造偶遇。
这日上课,学子们正在学堂中高声朗读,周绮元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国子监的教学催眠作用比她原来的世界还要好,周绮元捧着本书,尝试过看进去,可是没办法,实在是对古代的课本提不起兴趣。倒也不是多么难懂,主要是文绉绉的,晦涩又封闭,与她原来世界的观念大相径庭。
什么女子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遵循三从四德,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哎,烦都烦死了。
周绮元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忽然,后桌传来一阵悄悄话。
其中一个女同学小声八卦道:“听说了吗?隔壁尚明院,有人告发永定侯府的周二少爷私藏禁书,祭酒大人亲自去审问了。”
听到这里,本来瞌睡连连的周绮元,顿时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困意全无。
她竖着耳朵,听着后方的悄悄话。
这时,另一个女学生好奇地问:“什么禁书?”
对方回:“听人说,好像是《春闺图》。”
春闺图,说白了就是小黄书。
问话的女学生年纪不大,听了不自觉地脸红,低声道:“竟有这事儿?可是,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人啊。”
“我也觉得不像。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家小姐的心。”
周怀安因为生地极好,气质温润出尘,尚德院中有许多女学生对他芳心暗许。
“那现在情况如何了?可有结果了?”
“这会儿不知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是真是假都不清楚。”
“若是真的,那周二少爷可惨了。祭酒大人铁面无私,一定会严惩不贷,而且私藏禁书是犯法的,如果上报官府,还有可能吃牢饭呢。”
周绮元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登时起身往外跑去。
夫子正在课堂上巡视,忽然看到一抹绿影一阵风似的冲出课堂,急急追出去喊:“你做什么去?!赶紧给我回来!”
周绮元远远地向他告罪:“学生内急,忍不住了。回来后再向您请罪。”
夫子再喊,却见人已经穿过拱门,不见影儿了。
*
尚明院。
围观看热闹的学子们,正在对着周怀安指指点点。
“小小年纪居然看这种画册,真是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依我说,不过是假清高而已。表面看着正经,实际上,心里花花肠子可多了。”
“……”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谩骂嘲讽周怀安之际,魏淳武凑到他身边,勾着嘴角,语气揶揄地低声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嗜好。”
他笑得一脸猥琐,“尝过女人的滋味没有?我家有一条小母狗,你要不要试试?”
周怀安垂着眸,眉梢眼角尽是疏冷。
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他沉默到现在,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过一句。此时,忽然悠悠启唇:“听你的意思,你试过了。真是喜闻乐见。”
他的眸色深沉,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凉薄笑意。
“你!”
魏淳武当着祭酒的面不好发作,忍怒道,“我且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说到这里,他转向不远处的祭酒,拔高声音道,“祭酒大人,这周怀安心术不正,分明就是故意拖延时间。依学生看,您直接搜就是,不必对他客气。”
其中有巴结国舅府的高干子弟,亦随声附和道:“祭酒大人,搜吧。”
“搜!”
“搜!”
“……”
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地喊道。
周怀安背着阳光,茕茕孑立,丰神如玉。
他面容沉静,一言不发,莫名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压。
“虽说你品学兼优,从没有出过任何不良记录,但现在有人举报你夹带禁书,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不得不让人搜查一番,”
祭酒说到这里,沉着脸指了两个学子,“你们二人,去搜他的书箱。”
“且慢。”
周怀安开口。
祭酒抬手示意两人等一下,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怀安盯着祭酒,眼眸平静无波:“请问祭酒大人,是何人举报的我。”
此话一出,有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魏淳武。
“是我,你想怎样?”魏淳武抱手道,一副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不屑表情。
“那好,”周怀安道,“学生可以允许人搜身。不过在搜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祭酒:“什么要求?”
“既然是魏公子空口污蔑我私藏禁书,那么出于公平起见,学生要求,也搜一遍他的箱子。”
周怀安明明少年模样,尚还青雉,却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神态,给人一种沉稳,游刃有余的感觉。
且说一个时辰前,整个班上的人都随夫子采风去了。魏淳武确认教室没人后,才将《春闺图》偷偷放进了周怀安课桌的书箱中。
眼下不由莫名其妙起来,以为他是故意拖时间,正要开口反驳,不料下一刻——
“这个提议我支持!”
周绮元朝人群走去,第一个举手支持道。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周绮元未经细想就出声赞成,纯粹出于相信周怀安的为人。
虽说这件事似乎看起来没表面那么简单,可已经到了这一步,索性先搜了魏淳武这个恶棍再做打算也不迟。
因男女设防,国子监分为两个区域,男子在尚明院,女子在尚德院,属于完全隔离开来,互不影响。
而国子监统一定制的服饰,男的青色长服,女的浅绿长裙。
学子们不认得周绮元,瞧她穿着尚德院的学生服,不由惊讶道:“这不是隔壁院的女学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人猜测着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刚入学没多久不认识路,走错了吧。”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这是哪家闺秀。
直到祭酒扬声喝止:“都安静。”
众人才悄然止了声。
“你是隔壁女院的学生,跑这里来做什么?”祭酒端着一张严肃的脸问道。
尚明院都是雄性,周绮元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男的围观,一时间还有点怪不自在的。
她轻咳了一声,先是对着祭酒大人施了一礼,完了解释道:“学生听闻二哥哥犯了错,心中不安,方才赶来看一眼。”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周怀安。
少年也在注视着她,对上目光的一瞬,清隽的脸上露出微笑,眉头随之舒展开来。
周绮元舔了舔唇,回过目光,又语气笃定地道,“我了解他的为人,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相信没有用,究竟做没做过,只有检查过后才能知道。”魏淳武冷笑一声道。
周绮元剜了他一眼:“搜身这种事情侮辱人格,既然坚持要搜,那就按照我哥哥所说,连带着魏公子也盘查一遍,这样才算公正。”
说到这里,正巧走到了周承光的身旁,于是抬起胳膊杵了他一下,“你说对不对,三哥?”
“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承光一急,与她小声抱怨。
周承光凑近她咬耳朵说完,周绮元立时扬声朝众人道:“我三哥也觉得我所言有道理。”
“你放……”
周承光脏话还没说完,下一瞬却被周绮元一把捂住了嘴。
周绮元把他推去身后,面向祭酒,笑盈盈道:“祭酒大人,学生早就听说过您为人正直,铁面无私,相信您这一次,也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祭酒:“?!”
祭酒听了非常受用,掩饰骄傲地轻咳一声:“那是自然。”
周绮元称赞完了,这时又眨了眨眼睛,嗓音绵软,神色黯然地道,“还请祭酒大人为我哥哥主持公道。”
“出于公平起见……”祭酒拖着声音看向魏淳武,一副松弛的语气道,“那便配合他们一下吧。”
魏淳武势在必得,心思并不在搜不搜自己这上面,当下爽快应道:“既然祭酒大人发话了,学生岂能不同意。学生行得正,走得直,尽管搜,随便搜。”脸上无半点惧色。
得到应许,祭酒大人分别指派了四人对周怀安和魏淳武的书箱进行检查。
周绮元同周怀安站在一起,紧张地仰头看向他:“哥哥……”
“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
周怀安对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柔声安抚她道。
周绮元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渐渐安下心来。
恰在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大人,东西找到了!”
第45章 表演
魏淳武得意地道:“我就说吧, 这小子绝对……”
话音戛然而止。
他定睛一看,紧接脸色一白。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亲手放进了周怀安的书箱,怎么会从自己的书箱里翻出来?
魏淳武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
祭酒接过学子递上前的赃物, 随手翻看了几眼, 完了沉着脸一把扣上:“魏淳武, ”
他声色俱厉地质问魏淳武, “东西在你书箱里搜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魏淳武急忙为自己辩解:“请祭酒大人明察, 学生冤枉,绝对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短短片刻,魏淳武做了许多个猜测。
他确定自己偷偷塞书时,周边没有任何人。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当时被对方看到了, 再也找不到其他解释。
不管如何,魏淳武认定是被周怀安摆了一道, 一脸愤恨地瞪向周怀安。
“是他, 一定是他放进学生书箱中的!”
魏淳武咬定是周怀安所为。
祭酒虽然也有疑问, 但还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道:“搜查之前,你说你亲眼看到他夹带禁书, 结果在你的书箱里搜到,现在又说是他动了手脚。这件事疑点重重, 事关你们二人的清白,我只能上交官府调查清楚了。”
祭酒说到这里,喊来两个护卫,让人将二人带到审讯堂看管起来。
“东西是在魏淳武书箱里面找到的, 我哥哥没有犯任何事,依学生之见, 没有关押他的道理。”
周绮元有点不服气道。
祭酒:“……”
周绮元说完,底下开始窃窃私语,大多都是赞同她的声音。
祭酒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强制执行,但转念一想,觉得人就在国子监,左右也跑不了,等官府的人来了再做计较也不迟。
“也罢,”祭酒松了口,对周怀安道,“你先去上课,等官府来了人再说。”
周怀安略一施礼:“多谢大人。”
与此同时,两个护卫将魏淳武押下拉走,魏淳武犹自不甘心地大声喊道:“学生冤枉!祭酒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
担任他喊破喉咙,也无人理会。
事情告一段落,学子们小声议论着陆续散去,最后只剩周绮元和周怀安,以及周承光三人站在原地。
“你过来添什么乱,”
周承光凑近周绮元耳边,对她小声咬耳朵,“这下好了,你刚刚那样帮他(周怀安),把魏淳武给得罪了。”
周绮元不以为意:“是他陷害二哥哥在先,我只是站在正义的一边而已。”
“正义个屁!正义早晚有一天会害死你!”
周承光郁结了一下,又道,“算了,我懒得理你,你自己小心些吧。”
说完,扭头走了。
直到人进了教室,这时,周绮元心事重重地抬起头。
“哥哥,”
她看着周怀安,眸中透露着不安的情绪,悄悄小声问,“那画册,是不是你放到魏淳武书箱中的?”
担心他误会,又补充一句,“原本他想陷害你,但是被你发现了。”
周绮元说完,一颗心立时间攥紧了起来。比方才看着他被众人质疑的时候,还要紧张。
周怀安看着她,忽然,低笑出声。
而他明明笑得优雅矜持,但在周绮元看来,却觉得有点……坏坏的?
还有,他为什么要笑?
难道说被她猜对了?!
周怀安短暂地笑了笑,抬手落在了她乌黑柔软的发顶,轻轻抚摸着,夸了一句:“真聪明。”
说完,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表情愉悦地起步进了教室。
周绮元愣住。
“系统,系统你在不在?!”
周绮元用意念大声呼唤被她忽视已久的系统,然而半天过去,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周绮元茫然地站在原地。接着,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眼里满是困惑。
周怀安究竟是个白的还是黑的,她完全看不透了。
按说她被送到这个世界,是要感化他,让他不要黑化,远离作死剧情。
可是现在……
周绮元实在是搞不懂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是她想多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那禁书就算是周怀安放的又如何?
魏淳武一直来欺负他,而今日之事,始作俑者本就是魏淳武自己,周怀安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没错,不是他的错。
认定了一点,周绮元瞬间就不再纠结了。
就如她刚刚对周承光说的,她只站在正义的一边。
*
关于私藏禁书一事,官府围绕国子监调查了一天一夜,尤其针对周怀安和魏淳武两人进行仔细盘问。
可惜,纵然国舅爷到场,试图撇清爱子的嫌疑,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最后魏家苦于没有证据证明魏淳武是被旁人陷害,官府只能按规章制度办事,将魏淳武进行一日拘禁教育。而这已经算是给足了国舅府面子,换作普通百姓,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轻易放出来,更遑论免除了棍罚,又对其在牢中特殊照料,生怕他受了委屈。
周绮元得知这个消息时本来是气愤的,但转眼又听小桃说,国舅爷为了减轻魏淳武的刑罚,避免留下案底,当着官府大人的面,将他打得满地打滚,顿时又觉得解气了。
正觉爽快之际,这时,红杏攒着眉,一脸心事重重地从外面走进屋。
周绮元看出端倪,端详着她,奇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红杏停在周绮元面前,看着她,忧心忡忡地禀报道:“回小姐的话,三少爷先前在外面赌钱的事,被老爷知道了,方才被杖刑了四十大板。”
“什么?!”
周绮元顿时惊讶出声。
这古代的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一个成年人,别说四十大板,二十板也估计吃不消。
转眼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周承光这人虽然很多时候不着调,行径恶劣,可周绮元知道,他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赌博原本是受杨典等人昔日蛊惑撺掇才无意沾染上的。
周绮元:“我爹是如何知道的?该不是我上次警告过他之后,他不知悔改又偷偷去赌了吧?”
红杏不置可否,旋即解释:“听说是债主找人给老爷递了匿名信来要债,这才被发现的。”
这个二百五!
周绮元想了想:“我去看看。”
周绮元赶到周承光住处的时候,周承光刚挨完板子被人抬回去没多久,眼下正趴在床上惨叫不停。
下人通报了一声,周绮元走进屋,一副怒其不争地看向趴在床上叫苦连天的周承光:“让你不听劝,这下吃到苦头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再赌。”
周承光后面血迹斑斑,屁g已经皮开肉绽,这会儿疼得龇牙咧嘴,声音发颤道:“小姑奶奶,你就别在这说风凉话了。我都要疼死了。”完了“哎呦”“哎呦”叫起来。
周绮元见他这般状态,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转头问他身边的小厮:“叫大夫了吗?”
福禄点点头:“已经叫了,等会儿估计就到了。”
周绮元听完,坐到周承光床边,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她看着少年惨不忍睹的后腰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枕间,后背也被打湿了一片。
顿了顿,语气没有过多指责,反而听起来极具平静:“三哥,以后你别再去那种地方了。赌徒没有什么好下场,最终会毁了你的。”
周绮元早就看出周承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于是决定换一种方式纠正他的错误。
周承光面朝床头,看不到身后小姑娘眼里的聪慧狡黠,语气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用不着你在这里说教。”
静默片刻——
“这会儿还很疼吗?”
周承光闻言一愣。
这是在关心他吗?
周承光有点不适应,神色怪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用搪塞的口吻道:“自然很疼。不疼我能趴这儿叫唤吗?”
“你再坚持一下,”周绮元奶声奶气地道,“等大夫来了给你上过药,养几日应该就能下地了。”
周承光愈发感到不自在了。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周承光感到莫名其妙,“以前我被家里收拾的时候,你拍手叫好都来不及,今日怎的这般奇怪?”
周绮元语气平和地解释:“自然是担心你。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亲哥,我当然希望你好好地。”
担心他?希望他好好地?
一时间,周承光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就在两人说话间,福寿端着面盆走了过来。
周绮元示意他放在一边,完了亲自拧干毛巾,转过身,帮周承光轻柔地擦脸上脖子上的汗水。
周承光:“!”
小姑娘帮他擦脸的动作很轻,也不知道是身体感觉酥酥痒痒的,还是心里,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
周绮元提醒道:“别乱动,当心伤势加重。”语气依然是耐心平和的。
周承光如芒在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身子僵了僵,过了片刻,颓然般将脸埋进枕头里,嗓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周承光:他娘的,鼻子怎么突然发酸了?
周绮元装到这里,心道: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一切就看你今后自己的造化了。
第46章 温柔
私藏禁书一案告一段落后,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当夜刚过亥时,永定侯府内基本已经无人走动, 人们陆续进入睡眠。
周怀安一身夜行衣装扮, 从房中走出, 带上房门后, 一路避着人翻墙而去。
京城南街有家名叫“醉红楼”的乐坊,每日晚上里面歌舞升平, 纸醉金迷,是一些有钱人以及朝中官员们闲暇时常去的风月场所。
周怀安从一条僻静的街道走出来时,外面的夜行衣已经脱去,变成一身贵公子的装扮。只不过,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帷帽, 让人看不见容貌。
他只身一人进了醉红楼,负责迎客的红衣女子虽然瞧不见他的长相, 但见他气质不俗, 一身装扮非富即贵, 立时上前热情招待,询问他可有订房。
周怀安报了一个门牌号, 姑娘晓得那房里已有贵客,知道他这是赴约而来, 于是笑着将人带往三楼。
醉红楼总共三层,三楼既是贵宾区,也是偷香区,即便做了最好的隔音, 时不时也会有暧昧露骨的声音自隔壁传来。
而周怀安进了其中一间后,隔壁房中, 魏淳武正放浪形骸地搂着一名女子喝酒调笑。
却说魏淳武半月前因为“春闺图”一事挨了父亲的毒打,又被关了一天牢房,这件事闹得京中人尽皆知,脸面尽失,一连多日不敢出门见人。
今日这番出行,实在是磨不过朋友的撺掇,才肯出来潇洒,排遣郁闷。
一直到丑时,魏淳武玩得尽兴了,身形不稳地同朋友们分开,乘车回家。
就在回去的路上,一支袖箭射在马儿身上,那马受惊,嘶叫着在街上无头乱跑。车夫想要停车,然而无济于事。
车内,魏淳武喝得醉眼酩酊,全然不知身边到底发生何事,只觉自己在剧烈颠簸摇晃中,磕得鼻青脸肿,浑身散了架一样疼。而随身小厮自身都难保,因颠得过于厉害,根本无力护主。
一阵混乱中,魏淳武勉强抓住车缘,暴怒地朝外面责骂道:“怎么驾车的,找……”
骂音未落,车厢猛地撞到了路边的货架上,“砰”的一声巨响,马车轰然侧翻,魏淳武以及随身的小厮惨叫着被甩出车内。
这一下摔得不轻,待小厮和车夫捂着腰和胳膊艰难地爬起来,寻找到魏淳武的人时,却惊然地看到,魏淳武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鲜血。
两人惊恐地上前查看,只见魏淳武口涌鲜血,双目大睁,一道血迹顺着他脖颈上的刀口不断溢出。而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那脖子几乎已经断开,只连着脖颈的一点皮肉,死相极其惨烈。
顿时间,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惊声喊人“救命”。
另一边,周怀安淡然自若地回到房间,将外面的夜行衣服脱掉。
夜色中,月色昏暗,少年身影模糊,一双清眸里面,迸发着杀人后的兴奋和快感。
魏淳武死不瞑目,次日尸身被国舅府带了回去,此案交由大理寺处理。
大理寺连日进行审查,排查京中可疑人物。然而因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以及两个下人皆没有看到凶手,一时间成了谜案。
*
且说林湘,这段时日隔三岔五往西院送东西,每次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送过去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林湘屡次碰壁后发现这条路行不通,只得另寻机会。
她让人盯着周怀安的动向,直到一个休沐的午后,下人禀报人正在后花园的湖边垂钓,立时收拾打扮一番,赶了过去。
永定侯府的后花园中有个观景湖,湖不算很大,但里面养了许多锦鲤。这些锦鲤品种不同,有的是为了让人观赏,有的是作为鲜美食材供给灶房。
每到休沐,周怀安偶尔会坐在这里垂钓。而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在打发时光,表面看似钓鱼,实际上,每次钓上来的都会动作轻柔地将其放回池中去。
此时,少年端坐在湖畔,乌发挽着一支桃木逐月簪,半束半披在身后,一身白衣若雪,说不出的雅致尊贵。
林湘远远的看到这幅画面,不由停下脚步,痴痴地望着他。
她恍然想起了前世,前世她与周怀安曾在这湖边一起散步,聊彼此的过去,也聊彼此的未来。
那个时候,她总是肖想他,一心盼着能够与他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只是没想到,后来好不容易使他接受了自己,定了婚约,一切,却毁在了自己手上。
若不是她受权利富贵蛊惑,弄丢了他,想来早已和他成亲,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吧。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湘收回心神,打起精神,朝少年盈盈走了过去。
走至半路时,她忽然心思一动,接着,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假装扭到了脚,跌坐在地。
莲儿惊呼出声,连忙扶住她关心询问:“您怎么样?有没有事?”
隔着浅青色衣裙,林湘握着自己纤细的脚踝,一副我见犹怜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周怀安。
不料,对方竟然无动于衷的样子,看都没看她一眼。
林湘:?
莫非没有听见?
没办法,她只得由着丫鬟扶着,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身来。
林湘拂了拂裙上的尘土,然后慢理云鬓,莲步走上前,含羞带怯地唤了周怀安一声:“表哥,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说话间,将属于少女的娇羞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怀安淡淡“唔”了一声,仿佛没有丝毫关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湘知道他生性冷淡,对此也没
放在心上。她假装不舒服,轻蹙蛾眉,弯身扶住自己的腿道:“方才不小心跌了一跤,正好此处干净,你不介意我坐旁边歇歇脚吧?”
周怀安勾了勾唇,露出一点讥诮的笑意:“自然不介意,”
说到这里慢悠悠收起鱼钩,站起身。
林湘见状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对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同欢喜道,“该回去了,这个时候,阿元应该过去找我了。”
“你要回去了?”
林湘惊讶地看着她,面上犹自失落起来。
“嗯,”
他声音不带情绪,收好了钓具,径自起步离去。
“等一下。”
林湘连忙叫住他。
周怀安眼睫低垂,压下眼里的烦躁,等她说话。
林湘本想着借此机会,静下心来同他聊聊彼此的生活境况,促进两人间的感情。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显然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她心思一转,开口道,“上次你在国子监被人冤枉一事,其实,我当时也赶过去了,只是我赶过去时,事情已经解决了。”
周怀安神色凉薄:“唔。”
林湘又道:“不论结果如何,我相信你的为人,知道你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周怀安回得有些漫不经心:“谢谢。”
林湘还要说什么,被他出声打断了:“阿元还在等我,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告辞了。”
他口吻听起来轻缓儒雅,但因为背对着林湘,林湘看不到他的目光沉冷,一片寒凉。
周怀安从容说完,径自起步离去。
林湘站在原地,脸上尽是挫败之色。
周怀安回到西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银铃般的笑声。转眼间,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哥哥,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你忘了我今日过来。”
周绮元见人回来了,笑着迎上前问。
周绮元听不进老夫子们文绉绉的讲课,遂总是在课上忍不住犯瞌睡,因此耽搁了学业。为了应付父母,让二老安心,她和周怀安约好了,每个休沐的申时,两人于西院这里读书识字,周怀安负责督促辅导她学习。
“闲来无事,去后花园钓鱼了,”
周怀安回完她的问题,接着,神色温和地扶上她瘦小的肩,注视着她,语气轻柔地问,“等很久了吗?”
周绮元摇摇头:“没有,我也刚到而已。”
这时,欢喜将渔具交给屋内一个丫鬟,走过来纳闷地道:“主子,您说这林姑娘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往这里送东西不说,今日又似是刻意接近您,该不会是……”
看上您了吧?
最后这句迟疑着没有说完,周绮元脸上笑容一滞,登时紧张地问:“林湘也去了湖边?”还经常送他东西?
“是啊,”欢喜回道,“不过没说两句话,主子就回来了。”
周绮元听完欢喜的话,神色依然紧绷着。
她再次抬头看向周怀安,又问:“她经常送你东西这件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完了轻轻皱起眉,语气有些失落,“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离她远远的吗?”
周怀安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般失落难过的表情,眸色轻轻一晃。
下一刻,鬼使神差地,他动作自然地抚上小姑娘柔嫩的脸颊,温声解释:“哥哥没有忘记答应过你的话,她送的那些东西,我都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至于今日偶遇,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若是担心,那哥哥今后不再去后花园钓鱼便是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语调温柔,眼里满是宠溺的意味,倒是颇有一副好哥哥疼爱妹妹的样子。
周绮元听没听的骨头软掉,欢喜不知道,但他一个男的反正是听得骨头都软了。
而只有他知道,主子表面看着温和无害,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安静温和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却并没有什么人情味儿,冷血至极。
也只有在周绮元面前,才会露出这种温柔又宠溺的模样。
他收起心思,附和道:“小的可以替主子作证,那些东西,确实都退回去了。”
周绮元听完,稍稍松了口气,但转眼又觉得限制他的行为似乎不妥,于是想了想,提议道:“你下次想钓鱼的话,可以叫我一起去,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以陪你。”
“好,下次哥哥一定带上你。”
少年清俊的面容温泽如玉,唇角扬着轻浅的笑意,音调磁性动听。
而周绮元哪里知道,他去湖边垂钓,不过是为了心中的计划铺路,给外人营造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假象。
第47章 计划
林湘纠缠不休, 让人防不胜防。周绮元觉得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想要彻底断绝两人来往,看来, 只能让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心中下了决定, 转眼到了农历五月, 还有几日便是端午。
每年这个时候, 兰贵妃都会在临近端午正日的前几天,挑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出宫回家探亲。
兰贵妃是孟老夫人的女儿,周宜的亲妹妹,入宫多年来,恩宠不断。周家得以兴旺,受圣上青睐和重视, 其中缘由除了屡立战功外,自然也沾了她的一份荣光。
这日, 兰贵妃携女儿六公主低调出宫, 乘车回了周府。
孟老夫人几日前就得到女儿归家的消息, 一早就在房中欢喜等候,彼时听闻人到了门外, 立时携家眷出门,将女儿迎进屋中。
兰贵妃优雅落座后, 十分熟络的同家人们笑着叙话。
周绮元与两个哥哥则坐在一边,坐姿乖巧,看起来规规矩矩的,难得安静下来, 给人一副娴静温顺的模样。
殊不知,她察言观色, 心里正悄悄计划着接下来的事。
众人正说笑间,忽然,兰贵妃的目光落在了孟老夫人身后的林湘脸上。
兰贵妃笑着道:“这丫头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新来的?”
闻言,林湘为孟老夫人捶背的动作倏然一停。
好歹是将士之后,被人当作了丫鬟,自是换谁也高兴不起来。更遑论是心高气傲的林湘。
但林湘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不悦,而是笑容可掬地看着兰贵妃,等着孟老夫人为她解释。
孟老夫人拄拐坐于雕花楠木椅上,一身华鹤福纹常服,闻言回道:“这丫头名叫林湘,是林副将之女,林副将不幸战亡后,宜儿将她带回了府,我将她视作亲孙女一样看待。”
“原来如此,”兰贵妃了然于心,看着林湘,语气抱歉道,“方才失言,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不知道你是我阿兄的恩人之女。”
林湘故作大方一笑:“贵妃言重了,林湘并没有放在心上。”
林湘长得温婉美丽,声音也如黄莺般美妙,很容易博得人们好感,兰贵妃也不例外。
孟老夫人为她说话笑着道:“湘儿懂事,是个好孩子,是不会与你计较这个的。”
兰贵妃和气地问林湘:“你今年多大了?”
林湘柔声答道:“回贵妃的话,小女今年虚岁十二了。”
“真好,”
女人之间聊天,尤其是讨论适婚的少男少女,少不得提到终身大事。兰贵妃瞧她容貌出众,气质端庄,忍不住夸赞她道,“知书达理,长得也亭亭玉立,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林湘一脸谦虚道:“能在周家生活,被众人关照爱护,已经是我的福气。”
孟老夫人听得舒坦,喜笑颜开:“这孩子,嘴一直都这么甜。”
林湘腼腆一笑:“湘儿并非刻意奉承,都是实话实说。想到什么,就说了。”
话音一落,林湘将孟老夫人再次哄得眉开眼笑。
兰贵妃端起茶瓯,眼角带笑地看向母亲:“您往后可要费点心,帮人家寻一门好亲事才是。”
“贵妃娘娘不知,”陈氏这时笑着接话,“娘已经将此事交给我了,我一直
帮这孩子寻摸着良人呢。”
此话一出,林湘表情顿时有些不对味了。似是也没想到这些人正为自己谋划终身。
周绮元观察着她的表情,瞧她强颜欢笑的模样,似是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心中不由一阵窃笑。
林湘哪里知道,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周绮元一直在推波助澜,时不时往祖母和陈氏耳边吹吹风。
而周绮元表面看似好心,是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想,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给她订下一门亲事,继而彻底断了她肖想得到周怀安的念想。
却说林湘这一世重生,心里只认定了周怀安一人,不可能看上其他,也不会将那些平庸之辈放在眼里。
她心中憋屈,不敢当着兰贵妃的面多说什么,想着私下再找老夫人,打消为自己说媒的念头。于是表面装作一副娇羞模样,这个话题很快在众人的谈笑间一揭而过。
忽然,偎在兰贵妃身边的六公主,抬头看着兰贵妃,嗓音瓮声瓮气地开口:“母妃,我想去外面玩会儿。”
音落,屋内一干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大家心照不宣,都能理解,六公主毕竟刚满十岁,正是玩心重的年纪,听大人们之间聊天讲话,不免感到无聊。
周绮元瞧着这一幕,见时机到了,当下起身开口:“六公主想去哪里玩,不如我陪你一起玩吧。”
她说这些的时候,笑容可亲,脸上一派天真烂漫的表情。
有人愿意陪自己玩耍,六公主自然十分开心,连忙从母亲怀里起身:“好啊好啊,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周绮元笑容灿烂,用小孩子的口吻诱惑她道:“自然是一个好地方,等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林湘,热情地朝她招招手,“林姐姐,你也一起吧。”
林湘朝周绮元看了一眼,心里不屑一笑。
她活了两辈子,前世死的时候正值花信之年,心里自是不屑哄两个孩子玩,但转眼想了想,哄孩子玩,总比在这里伺候人,看人脸色行事来得轻松。于是笑着问孟老夫人,征询她的意见:“祖母,可以吗?”
小姑娘们玩耍,孟老夫人自然不会反对,慈笑着拍拍她的手:“去吧。你们几个注意安全。”
三人应好。
陈氏仍不放心,在几人临出去前,除了她们各自的贴身丫鬟外,又多拨了俩丫鬟在旁照看。
周绮元带着两人走出去后,转头一脸期待地对六公主道:“公主,林姐姐有门独家手艺,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我们去厨房做点心可好?”
六公主一听做好吃的,一脸兴奋地催促道:“好啊好啊,我们快点去。”
……
林湘被点名做点心,躲不开去,只得在灶房里忙前忙后,时不时被六公主缠着问一句,“做好了没有”。
林湘每次都耐心地回,“快好了,公主你再等一下”。
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一次,六公主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站在她跟前,噘着嘴道:“好慢啊,都等了好久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啊。”
林湘心气本就不顺,一听这话,她面上干笑一声,无奈地哄对方:“工序繁多,一开始我就说了。”
谁叫你非要吃。
她维持着亲切的笑容,安慰道,“这次真的是马上了,您再等一盏茶功夫就出锅了。”
林湘没有再骗她,果然又等了一盏茶,六公主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点心。
“太好吃了!我要拿些给母妃尝尝。”
林湘欲要说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人已经跑了开去。
周绮元看着这一幕,知道已经完成了计划中的第一步,心情愉悦起来,不由勾唇一笑。
另一边,众人正在笑着聊天,六公主忽然跑进去,嘴里直夸赞林湘做的点心很好吃,完了献宝似的递给兰贵妃,催她快吃。
兰贵妃接到手中优雅地咬了一口,完了赞许地点点头,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好手艺。”说话间,看向林湘。
林湘谦虚回道:“祖上曾做过多年的御厨,晚辈略学了点皮毛罢了,在您面前献丑了。”
“竟是御厨之后,难怪,竟不输宫中的那些厨子们,”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你把剩下的仔细包起来,等我回宫,呈给圣上尝尝。”
林湘欣然应“好”,动身去打包。
就在这时,周绮元一副天真无邪地对兰贵妃道:“姑母,我刚刚瞧着林姐姐很喜欢六公主,六公主也喜欢林姐姐,两人玩得很好呢。”
“是吗?”兰贵妃自是为女儿感到开心,“可能两人年岁相当,脾性又合适,能玩到一起吧。”
兰贵妃话音刚落,周绮元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遗憾,“可惜,六公主今日就回宫了。再见面,不知道何时。”
六公主难得出宫和人玩得尽兴,亦不舍得这里,搂着兰贵妃的胳膊摇来晃去,央求道,“母妃,我不想这么早回去,不能在外面多待几日吗?”
“不行的,你回去还有学业呢。况且这个月底季先生就要考核你们了,你不能落下,输给其他公主们。”
周绮元一听,果然,即便出身尊贵也一样,大家都躲不掉“学习”两个字。
六公主顿时不开心了,垂头丧气道:“不能让她进宫陪我玩吗?”
音落,林湘一怔。
谁也没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兰贵妃看了林湘一眼,虽然觉得这少女知书达理,温婉懂事,可是……
她耐心哄女儿道:“这不行的,宫中有规定,不是随便让人进入的。”
这时,周绮元忽然提示道:“六公主既然念书了,身边肯定少不了伴读。既然两人投缘,何不让林姐姐进宫做六公主的伴读?”
原文里,林湘是在十四岁得到兰贵妃的赏识,被孟老夫人送进宫中成了六公主的伴读。
周绮元心想,林湘爱慕虚荣,前世挤破脑袋都想进宫做公主恶毒伴读,继而攀龙附凤。索性助她一臂之力,提前送她入宫也好,这样就能让她早点认识楚应辰,也能早日实现她的皇后梦。
当然,至于能不能坐上皇后,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只希望她不要再盯着周怀安不放。
林湘听到这里,脸上的惊慌之色再也掩不住了。
第48章 杀机
这话一出, 立时间提醒了兰贵妃。
兰贵妃确实对目前女儿身边的两个伴读感到不满意,那二人既不能帮助女儿念书学习,且成日里就知道阿谀奉承, 陪她玩闹胡耍, 简直是荒废光阴, 耽误女儿。
与此同时, 六公主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我要她做我的伴读!”
林湘闻言脸色白了白。
兰贵妃见林湘性格稳重, 举止得体,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贵女,玩心重不堪重用,不由生出拉拢之心。
她定了定神,问向林湘:“你可愿意?”
林湘根本不想做什么伴读, 前世便是因为入宫做了这六公主的伴读,遇见了太子楚应辰, 后来被他蛊惑利用, 致使自己步步走错, 最后错失一切。是以,伴读简直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怎么可能再重蹈覆辙。
她面露为难之色,委婉拒绝道:“民女自然希望能够成为六公主的学伴, 只是,民女才疏学浅,无甚文采,只怕难当重任。”
“林姐姐你太谦虚了, ”
周绮元笑盈盈地吹捧她道,“前不久我可是才见过你所作的字画, 那一手字写的工整漂亮,画上的花鸟也是栩栩如生,别具一格,夸你是才女都不为过。”
不提那幅字画还好,一提这事林湘就觉得倍感憋屈。亏她绞尽脑汁辛苦画了三天三夜,想要博
得周怀安的青睐和好感。结果可好,周怀安看都没看一眼,转手就送给了周绮元。
周绮元这会儿心里正在偷笑,她犹记得当时林湘送来字画时,自己故意打开来看,接着对周怀安表示自己很喜欢。
周怀安当时说了一句:“正好,我一俗人,也不懂欣赏这些文雅之物,既然阿元喜欢,不如借花献佛,送与她吧。林姑娘意下如何?”
林湘当时的脸色青白相接,好不精彩。就这样,那字画落到了周绮元的手里。
兰贵妃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兴趣。她本来正想询问对方文采学识如何,正好借此机会可以探出一二。
她面带笑意地询问林湘:“那字画现在何处,能否拿给我瞧瞧?”
林湘不禁看向周绮元。
周绮元自动跳过周怀安不提,刻意夸赞林湘:“姑母,字画在我那里。林姐姐人美心善,出手大方,我当时只说了句喜欢那字画,她便二话不说送给了我。”
说到这里,一脸积极地为贵妃献宝道,“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去拿过来。”
兰贵妃笑着应好。
不消一会儿,周绮元带着小桃折回来了。
小桃手上抱着画轴,进屋后,同寅春一起小心铺展在桌上。
众人围过去观看,很快,一个个面露赞许。
“别说,还真有两下子。”周承光端着下巴点评道。
周宜看向林湘,附和道:“我晓得你文采不错,没想到,居然藏得这么好,”他朗声一笑,“真是令我感到意外。”
陈氏:“湘儿各方面都很出色,不输其他贵女,进宫给六公主做伴读的话,确实再合适不过。”
周长庚向来寡言少语,矜持稳重,此时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但眼里能看出认同之意。
兰贵妃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脸上露出欣赏之色:“确实是个才女,”她笑着看向林湘,“我见识过不少名门贵女们的文采,但你这幅画,是目前我觉得里面最出众的。你年纪不大,委实了得。”
林湘本就天生蕙质兰心,学东西很快,上辈子又在六公主身边做了几年伴读,受宫中教育熏陶,耳濡目染,自然是文采翩然,画功精湛。
而换作前世,这会儿被兰贵妃连连夸赞,她定会十分得意,可现在……
林湘心中只剩惶恐,哪敢炫耀自己的本事,连忙谦虚道:“贵妃娘娘过奖了,随便画的,上不得台面。”
“随便画的都能这样,那若是认真画的,岂不是更了不得?”周绮元添油加醋地夸她道。
林湘一噎,忍不住看了周绮元一眼。
然而对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味地夸赞她,推荐她,看起来是为她着想。她心里再多郁闷,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指摘不出什么。
“你就别谦虚了,”兰贵妃当她谦虚,一锤定音,“就这样定了,我回宫后,同圣上说一声,想必很快你就能入宫了。”
伴读本就是一件好事,能够见多识广,有利于前途。京城许多贵女挤破头都想跟着公主沾光,奈何选拔严苛,并非易事。
作为旁观者而言,能够被贵妃亲口点名,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孟老夫人自然也是如此认为,她为林湘感到高兴:“湘儿,还不赶紧谢谢贵妃。”
林湘心里叫苦不迭,急得团团转。
短短一瞬,她心思百转,之后,面露感激地拂身道:“多谢贵妃娘娘的美意,只是……”
说到这里,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兰贵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兰贵妃问完,忽然,林湘努力挤出两滴泪,用素帕拭了拭脸上的泪珠,婉转地道:“祖母待我亲厚,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她老人家……”
“傻孩子,”孟老夫人温声打断了她,怜爱地握住她的手,“祖母年事已高,你也总不能陪着我这个老太太,早晚要离开我身边,嫁作人妇。况且,事关你的前途,我怎能如此自私,强行把你拴在身边。”
周绮元一副善解人意道:“祖母希望为你谋个好去处,她老人家都这般说了,林姐姐你就别推拒了。我们都为你感到高兴呢。”
兰贵妃笑容和蔼:“我难得遇到一个让我这么欣赏和喜爱的人,林湘,你就别再婉拒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往后跟在六公主身边,督促她学习,我会厚待你的。”
林湘百爪挠心,叫苦不迭。然而再找理由拒绝的话就过于明显了,难免让她对自己生厌,得罪到她。
她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想到来日方长,再做打算便是,于是她一副感激的样子对兰贵妃柔声道谢:“是。多谢贵妃娘娘厚爱,小女不胜感激,一定会悉心照料公主。”
林湘虽然同意了这件事,一来是因为躲不开去,二来则是,三年后,周家会生灾祸,离开了这里也好,省得被连累。
兰贵妃办事速度,离开后的第二日,一道圣旨便降到周府,命林湘三日后进宫做六公主的伴读。
林湘年方十二,这一趟进宫,期限为三年。也就是说,这三年内,除了特别的日子可以回家探亲之外,其余时间想要回去,得需兰贵妃的批准。
临走之前,林湘特意精心收拾了一番,去见周怀安一面。
“这双鞋垫,是我自己绣的,希望你别嫌弃,能够收下。”
林湘温婉笑道。
欢喜在旁边察言观色,悄悄看主子的脸色。
周怀安坐于茶水桌前,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神色平静地看着莲儿捧过来的东西。
鞋垫绣工精美,花纹样式选得很有眼光,大方又不落俗,适合他这个年纪。
少顷,他淡淡启唇:“这又是何意?我记得上次你带过来一幅字画,说是让我品鉴品鉴,这次,莫非也是让我品鉴?”音落,嘴角勾起一丝讥诮。
欢喜没忍住“噗嗤”一笑,正心道主子一本正经地讲笑话时,还挺幽默的。不料下一瞬看到主子向自己投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连忙封住自己的嘴。
林湘尴尬了一下,盈盈笑道:“自然不是,”旋即解释,“这双鞋垫原本是我做给伯父的,可是不小心,尺寸做得小了,我瞧着和你脚码差不多,心想应该能穿。”
“好一个不小心,”周怀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隐含审视的意味,“我和周承光的脚码应是差不多大,你怎么偏偏选择送我,不送他?”
这个问题,很容易惹人引发暧昧的联想。
林湘含羞低头:“没想那么多,不过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你而已。”
这话配上这一副含羞带怯的颇有深意,表面看起来是让对方不要误会,实际却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欢喜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他虽然没喜欢过哪个小姑娘,不懂什么情情爱爱。可这林湘三番五次对主子献殷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什么意思。
而主子究竟什么心思,他也摸不清,是没看上对方,还是压根在儿女私情上没开窍呢?否则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儿主动对他暗送秋波,为何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周怀安神色寡淡,平静得过分,他看着林湘,表明自己的态度:“东西我不能收。我不想被人误会,有损我的名声。”
林湘眸色一颤。
“还有,”
周怀安语气微冷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清静,不想被人打扰。你以后不要私下找我,否则,”说到这里一顿。
林湘错愕地直视着他冷峻的目光,脸上慌乱的表情险些失控。
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此刻,她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杀机。
“否则我会不高兴。”
转眼间,周怀安露出一个看似轻松,却隐含警告之意的微笑。
幸而只是不高兴,差一点,林湘就以为自己看到了前世那个弑父夺位、心狠手辣的周怀安。以为他要杀自己。
林湘紧紧捏着手里的绣帕,艰涩地问出
了一直来的疑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第49章 偷听
周怀安面上一派悠然自若:“你若是这么理解, 那就当是吧。”
得到这个回答,林湘一颗心瞬间跌至谷底。
她强忍着心里的苦涩难过,满脸不甘地看着他, 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欢喜同情地看了林湘一眼, 完了又看向主子。
不得不说, 主子这张脸确实长得俊美, 很难不让女人喜欢。
而主子这几年来,不说其他地方, 就光是在国子监收到的情书,就已经两手数不过来了。所以即便林湘真的是在追求他,欢喜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没办法,谁让主子长了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呢。
“为什么?”
半天后,林湘终于开口, 声音有点压抑,“为什么讨厌我?”
“林姑娘, ”
周怀安神色阴郁地看着她,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你再继续问下去,有什么意义呢?非要我说出更难听的话吗?”
欢喜为林湘的不识趣感到着急, 忍不住想劝她一句:赶紧走吧,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难道你一直缠着他他就能喜欢上你吗?
欢喜怎么会知道,林湘前世就是靠着纠缠不休和他走到一起的。周怀安越是疏离她拒绝她,她越是缠着不放。
因为她相信,再坚硬的冰, 也总有一天会被温暖融化。人性本质如此,没人能够一直拒绝善意。
眼下, 林湘固然难过,但还是极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自知今日想要博取他的好感是没戏了,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对方更加厌烦自己,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向他低落地告辞:“也罢,既然我惹你厌烦了,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关怀他,“你保重,如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说罢,恋恋不舍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终于起步离去。
须臾。
周怀安垂着眸,淡声吩咐欢喜:“她以后再来,你直接说我不在。”
欢喜俯身应“是”。
*
林湘入宫后,周绮元总算不用再继续防备她接近周怀安,一时间轻松了许多,就连上课心情都变好了。直到下学时都春风满面,喜气洋洋的。
周怀安见她心情愉悦的样子,不由微笑地问:“什么事这么开心?莫不是课上被夫子夸奖了?”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怀里的帕子,帮她细心擦额头上的汗。
天气渐渐热了,太阳还未下山。周绮元刚从教室一路小跑过来,身上微微出了些许薄汗。
周绮元到现在都不太适应被他这么照顾,小小别扭了一下,道:“怎么可能?我什么水平你还不了解吗?不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周怀安附声一笑。
这时,周绮元笑容一凝,视线不由落在了周怀安的身后。
周怀安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但见不远处的一棵桑树下,站了四个人。一个是周承光,一个是沈书礼,另外两个虽然也是他的同窗,但交集不多。
此时,几人聚在一处正在说话,因为有些距离,周绮元听不到他们说的什么。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子从两人身边经过,无人注意到她和周怀安这边。她瞧着这几人的神色一个个鬼鬼祟祟的,猜测聊的估计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心思一动,道:“我们悄悄绕到树后,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周怀安眉梢一挑,没有异议,同她一道走了过去。
“魏淳武是谁,那可是国舅爷之子,皇后的亲侄子。我听闻因为这死因迟迟没有眉目,皇后三天两头地找圣上哭诉,圣上一筹莫展,只能将压力给到大理寺了。”
学生甲压低声音道。
学生乙道:“你们说,这都快一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会不会和杨典被老虎袭击一案有关系?他们两人接连出事,又是一起玩到大的,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得罪了什么人,仇家寻仇报复?”
“你可不要吓我,我也和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的,还有承光兄,”沈书礼胆战心惊地看向周承光。
周承光闻言,莫名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完了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别杞人忧天了。”
“我这可不是杞人忧天,”沈书礼脱口而出道,“承光兄你难道忘了,上次在围场,你被人暗杀,差一点就丧命了。我敢拍着胸脯保证,这几次的事,都是一个幕后指使者所为。”
“暗杀?”学生甲一诧,一连三问,“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真的假的?”
沈书礼答应过帮周承光瞒着,不对外讲,立时意识到失言,不由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周承光也没想刻意隐瞒这件事,轻描淡写地一揭而过道:“想起来就觉晦气,不提也罢。”
那人还想追问,周绮元听到这里,情急下忍不住从树后走出来,上前一脸凝重地唤了一声:“三哥。”
周承光:“???”
他回头看去:“你怎么在这儿?”
居然偷听他们说话?!长本事了。
周绮元没理他话茬,看了另外几人一眼,觉得在这里不便多讲,于是拽住他的衣袖道,“你随我来一下。”
周承光刚想说“不去”,不料小姑娘直接拽着他的衣服就走。他半推半就了一下,还是被牵着走了。
周怀安自觉也没有跟过去,留在原地等她。
两人走到一角落,周绮元黑着脸看着周承光。
眼下就她和周承光两个人,她没什么顾忌了,开门见山地问:“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周承光本来懒得说,但见她表情严肃,一副不追问到底不罢休的样子,想了想,知道瞒也瞒不住,没准还得闹到父母面前,弄得人尽皆知,索性将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周绮元听完后,表情更加凝重了。
原文中,周承光正是被人谋杀而死的。
这一次,有可能只是失手,后面敌人还会行动。
周绮元皱眉问:“你可有告诉过爹娘?”
“没有,”周承光自有主见,“跟她们说了又有什么用,只会弄得人心惶惶。”
周绮元:“那你不怕再次被人暗算吗?”
“怕什么,”周承光一脸不惧道,“这件事,我已经和太子说过了。太子殿下不想打草惊蛇,说是暗中帮我调查,况且……”
周绮元:“况且什么?”
周承光看了一眼周围,附到她耳边悄声道:“我早已安排了暗卫护着我。放心,不会出事的。”
周绮元环视一扫,没发现什么暗卫:“我怎么没看到。”
“废话,”周承光朝她翻了个白眼,“看到了那还叫暗卫吗?那叫废物。”
周绮元:“……”
周承光又一副胸有成竹道:“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准备来个引蛇出洞,将幕后凶手抓出来。”
周绮元:“…………”
周绮元整个人无语了:“你就这么有把握?万一幕后凶手没抓到,你先死了呢?”
“你别咒我行不行?”
周承光不满地嘟囔起来,“我找的暗卫可都是高手,不是什么酒囊饭袋,那些杀手怎么可能近我的身?”
周绮元面露担忧地看着他。
虽说他处境危险,但是在原文里,他是几年后被人谋刺而死。除非剧情发生转变,否则,这几年内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再者,就算是告诉了父母,好像确实也解决不了问题。总不能让他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少顷,周绮元紧绷了半天的神经稍有松弛,吐出口气:“希望如此。”
另一边,沈书礼还在暗自心虚,直到见人回来了,忙对周绮元抱歉道:“周小姐,你千万别责怪你三哥,他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一直瞒
着此事。”
周绮元看着沈书礼。
沈书礼虽同杨典等人一起玩到大,可周绮元至今却没见他做过什么伤风败俗之事,甚至在周怀安遇到麻烦时,还帮忙解围过。遂周绮元对这个人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她顿了顿,语气平平道:“嗯,我知道。”
沈书礼手持着折扇轻轻扇着,斯文一笑:“周小姐真是善解人意,不禁让我羡慕起承光兄,想着我若是也能有你样一个可爱又贴心的妹妹就好了。”
周绮元随口一问:“你家中没有姊妹吗?”
沈书礼脸上噙着笑,徐徐说道:“有的,只是都不大亲近。不像你,对两个哥哥都很上心。禁书一事你站出来维护你二哥,而前些日子我听承光兄说,他在外面犯了错挨了父亲责打,你也很是心疼他。”
音落,周承光开始抓耳挠腮,看东看西,就是不看周绮元。
周绮元睨着他:呦呵,还不好意思了。
这时,学生甲笑着插嘴道:“承光兄好福气啊,上次搜禁书时我见过令妹一面,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和其他闺秀不同,表面长得一脸乖巧,没想到却很有胆识,竟敢和号称‘冷面阎王’的祭酒大人对峙,真是勇气可嘉,令我钦佩不已。直到现在,我都对周小姐记忆深刻。”
周绮元:?同志你谁?我们认识吗?
学生乙打趣他道:“怎么?你看上周小姐了?”
学生甲摇头晃脑道:“你还别说,没准等过几年,我就求父母向周侯爷提亲。”
“你何不现在就去提亲,”
学生乙目光含笑地盯着周绮元,信誓旦旦地对学生甲道,“你信我,她五官标致,皮肤莹白,再过几年,一定是个大美人儿,到时候怕是求亲者多了,轮不到你了。”
“那可不行,”学生甲转头故意和周承光打乐,“承光兄,我可指着你了。你这妹妹,千万要给我留着。”
第50章 八卦
“去去去, 一边儿去,”周承光一脸嫌弃道,完了难得有点正经的样子, 严肃地又道, “她还小, 你俩别再胡说八道了。”
而不知何时, 周怀安神色沉郁下来,有些厌烦地看着这两个拿周绮元互相取乐的人。正要开口带周绮元告辞之际, 这时,周绮元忽然出声道:“我眼光很高的,”
周怀安微微一愣,不由看向她。
她煞有其事地继续道,“首先, 长得必须要好看。非常好看。”
说到好看,周绮元还特意强调了一遍。
完了看着那人, 语气奶凶奶凶的, 半真半假地道:“所以, 你可千万别提亲,提了我也不会答应的。”
周绮元本身是个颜控, 这么说,一来是实话实说, 二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自己的想法散播出去,劝退那些京中勋贵子弟们将来向侯府提亲的念头。
周承光闻言扑哧一声。
学生甲本来没多想什么,突然听到这声笑, 立时间回过味来,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说我长得丑?”
周绮元不置可否。
学生甲登时抑郁了,转头求助周承光:“你妹妹指桑骂槐说我丑,你倒是管管。”
偏偏这个时候,周绮元还似笑非笑地解释给他纠正了一下:“不,你说错了,我没有指桑骂槐,我是光明正大。”
周怀安冷峻了半天的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学生甲说到这里,气闷地看向周承光:“周兄,你妹妹居骂我丑,你倒是为我说两句。”
周承光不仅不心疼他,还在一旁捧腹大笑起来。
“我觉得她没说错啊。你本来就丑。”沈书礼安慰地拍按他的肩,“没事,别太难过,反正兄弟们不会嫌弃你。”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打死你。”
沈书礼连忙告辞道:“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转身就溜了,往自家马车奔去。
“诶,你别走,你给回来把话说清楚。”
学生甲撸着袖子追了过去。
几人正笑着,恰在这时,福寿惊呼出声,看着前方道:“少爷,姚小姐!”
周绮元闻言同其他几人一道看了过去,但见一位一身贵女装扮的少女携两名丫鬟正往这边走来,闻声看了过来,完了刚一对上周承光欣喜的视线,好似惊弓之鸟一样,连忙加快脚步绕开走了。
周承光上前拍了一下福寿的脑袋,低声斥道:“找死啊,那么大声。看把人都吓跑了。”
周绮元:“?”
周承光转头匆忙对同窗们道:“各位不好意思,先不说了,我有事得走了。”说着就朝那少女追了过去。
周绮元走过去,茫然地问小桃:“这人是……”
小桃道:“她是丞相的嫡次女,名唤‘姚雪柔’。”
周绮元方才只瞥见了一眼,别说,人如其名,确实长得又白又柔。
等等,丞相之女?
周绮元恍然想起来,去年年底在普寿寺祈福,当时寅春提了一嘴丞相府的人也在此地,周承光听后,饭都没吃几口就急忙离席跑出去了。
她恍然大悟:“三哥他……该不会喜欢这位吧?”
小桃一诧:“不会吧?我见过这姚小姐几次,性格貌似有些腼腆。而三少爷总是捉弄她,不像是对人家有意吗?否则,哪有一见面就戏弄人的?”
来到这个世界,都把她当小孩子看,此时戳到了自己兴奋点,周绮元忽然变得八卦起来:“这姚小姐对他是什么态度?”
小桃一脸笃定道:“自然是排斥抵触的,三少爷每次贴上前,她就骂他臭不要脸。”
周绮元听到这里,再联想刚刚看到周承光那副哈巴狗似的黏人表情,已然有些明白了: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啊。
想到这里,周绮元不禁笑出声来。
“你才几岁?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周怀安忽地出声,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没有嘲笑之意,反而看起来有些平静,或者确切说是关怀的意味。
周绮元:“!”
七岁怎么了?七岁也有情窦初开的好不好,哼~不理你。
周绮元转移话题:“快回家吧,耽搁久了父母该担心了。”
话没说完已经径自朝马车走去。
小桃忙跟了上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没回答您的问题就急着走了,”欢喜奇怪道,完了转念一想,诧异出声,“该不会是……”
真有喜欢之人了吧?
欢喜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没敢说出口。
周怀安看着周绮元匆忙离去的背影,默了片刻,道:“走吧。”
*
周绮元暂时让林湘这个祸端远离了周怀安,但她知道还不能松懈,接下来,还要护周家周全。她知道,三年后,魏皇后将会陷害周家通敌卖国,致使周家覆没,周宜临终前会将周怀安的身世说出来。
而要阻止这一切的话,不得不从周宜与魏皇后之间的矛盾下手。只要周宜不得罪魏皇后,假意依附她,想必魏皇后也不会针对周家。
思及此,周绮元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周宜面前晃荡,潜移默化地提点一下,让他假装和皇后交好,希望时间久了,周宜能够听进去。
只是,奈何周宜对皇后一直持有偏见,性格刚硬且直,不会曲意逢迎。哪怕周绮元用意是让其假意投奔,可一连多日过去,不仅完全说服不动,并且还被父亲耳提面命地教育了一番,说什么大人间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往后不准再提朝政之事。
眼看事情没有进展,这日午间,一家人用过饭,周绮元故意和周长庚一道离席,然后和他攀谈。
周长庚为人高冷,格外正经严肃,平日除了聊军事朝政外,其余一贯寡言少语。
周绮元主动追上前同他聊天,基本上都是周绮元问一句,他答一句。
周绮元有备而来,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朝堂上:“大哥,你可不可以,平日里劝劝父亲,让他假意趋附太子。”
“为何?”周长庚提出疑问。
周绮元边走边道:“因
为,我最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们周家遭遇不测,背后操控者,正是与父亲关系僵硬的魏皇后。”
“你怎么会做这种梦?”
周长庚有点讶异,之后猜测道,“你是不是近来学业压力大,休息不好,过于焦虑导致做了噩梦?”
“我没有学业上的压力,只是突然做了这样一个梦,梦中境况特别真实,我们周家死的死,囚的囚,几乎所有人都下场很惨,我怀疑这是上天对我们周家的暗示,”
周绮元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里,一张小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周长庚,“大哥,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不能不重视。”
幸而古人比较迷信鬼神,周长庚听到这里,果然思索了起来。
周长庚虽然觉得她这个梦境有些荒唐,但见她一副焦灼的样子,还是仔细斟酌了一下。
他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我了解父亲的为人,他一直坚持中立的态度,无论太子党,还是睿王党,两边党派他都不巴结讨好,只为圣上做事。所以你提的这个建议,我只能说,可以帮你规劝他,但他对人对事都比较固执,有自己的主见,我不一定能够说服得了他。”
“嗯,我知道,”周绮元听到他答应帮忙,欣慰道,“事关我们周家的安危,你一定要努力劝他。拜托了,大哥。”
他冲她莞尔一笑,对着她微微点头:“知道了,我尽力。”
周长庚将周绮元的话放在了心上,是夜用过晚饭后,敲门进了周宜的书房。
父子二人先是谈了几句军营里的事,完了周长庚提到朝中局势:“纵然我们效忠圣上,绝无二心,但我们手中掌管三十万兵力,您又多次参议皇后干政,表达不满,想来皇后早已对您记恨在心。虽然孩儿认同您的观点,可是……”
说到这里,他迟疑着道,“她毕竟是后宫之主,是圣上最亲密的人啊。”
言外之意,有必要缓和一下僵硬的关系,避免被暗伤。
周宜闻言,立即想到了周绮元。
他不喜拐弯抹角,饮了口茶,直接问周长庚:“是元元让你来劝我的吧。”
周长庚也没想隐瞒,坦然应“是”。
周宜放下茶瓯,严词拒绝:“我的意思已经说给她听了,我不想攀附任何一方权势,更不屑与其为伍。没别的事,你回去吧。”
周宜对宫里的明争暗斗多少有所耳闻,自是清楚魏皇后是何等心术不正的小人,尤其自周怀安出生被狸猫换太子这件事之后,更是对她的所作所为厌憎无比。
周长庚心平气和道:“爹,我了解您的脾性,也没想要多说什么。孩儿这次来,只是给您一个我自己的建议,”
周宜看着他,让他说完。
他继续道,“朝廷事态一直不稳,您不站队没有过错,但为了避免我们周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孩儿建议,您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到后宫那位,至少不要再加深矛盾,让关系恶化下去。”
周宜轻声一叹,想了下,微微点头:“行了,你说的这些,我下来会考虑考虑。”
周长庚躬身告辞:“多谢父亲,那别的事,孩儿先回去了。”
次日早膳后,周长庚瞧着时机,同周绮元一道离席,然后将昨夜与周宜的对话讲给她听。结果就是,至于周宜会不会听进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绮元知道周长庚尽力了,眼下也只能如此。
但她仍然不放心,于是想了一圈能劝动周宜的人,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周怀安。
她一拍脑门,心道:天天在一起,居然把他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