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的脸忽然离得极近, 漆黑的眼眸里浮着笑意,闪烁着让人晕眩的暖光,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
许洛枝微微捏紧了手,她以为昭泽集团定她当主持是傅霁清私自决定的, 没想到真是市场部商量过后从公司批款的。
“你想要什么?”她缓了缓神问。
傅霁清示意她往楼道里面走, 沉默半晌似是在思考, 等到电梯口时才慢悠悠地说:“没有想好,先欠着吧。”
许洛枝侧目看他, 嘴边勾着笑, 眉眼带着戏谑的意味。
又是故意的。
知道她不愿意欠人情,他偏偏让她欠着。
“行。”许洛枝走进电梯, 语气理所当然:“先把两万块打回来。”
傅霁清笑了出来, 低沉愉悦的笑声在电梯里显得分外清晰,嗓音里仿佛蕴含着浓浓的情意和宠溺。
“好,遵命。”
电梯到达十楼,他摁住开门键问:“明天要不要去Cake?”
下周末是孟阑和林映池的婚礼, 他们这样阶层的人结婚, 需要提前很久准备, 许洛枝奇怪:“明天Cake还开着?”
傅霁清提到这件事, 神情有点无奈:“我估计她想开到婚礼当天。”
林映池被迫答应的联姻, 压根对婚宴不上心, 只有孟阑成天忙前忙后。
许洛枝确实很久没有去Cake咖啡馆了,这四年她去的次数不少, 和林映池能算得上朋友, 她心情差, 自己正巧有空, 可以去当个倾听者。
“嗯, 我去。”她答应了。
“行。”傅霁清松开摁键,在电梯门关上前说:“晚上早点睡,明天见。”
许洛枝常年跑商业活动,生物钟很规律,休息时都会起得很早,她在家吃过早餐后,下意识拿起手机。
傅霁清昨晚的意思,应该是约她一起去。
滑开屏幕后,她的动作停住了,脑海里忽然浮现傅霁清昨晚的眼神。
明明没有开口,却那样笃定她会答应。
许洛枝穿戴整齐,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自己先去了Cake。
她偏偏也不让他如意。
咖啡馆早晚通常没什么生意,许洛枝到时里面冷清清的,放着悠扬的纯音乐,整个屋子都充斥着香浓的咖啡味。
“你又是第一个。”林映池站在吧台后,看起来无精打采的,问道:“老样子?”
许洛枝点头,坐上高脚椅。
“现在做不了西多士,给你烤两个蛋挞吧。”
“都行。”
许洛枝安静的等她做好焦糖玛奇朵和蛋挞,轻声道:“马上要结婚了,这么不高兴吗。”
林映池托腮叹气:“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谁能高兴啊。”
许洛枝以前听林映池提过,她有位很喜欢的学长,不过是在几年前,最近没有听到她说学长,还以为已经放下了。
不等许洛枝劝说,林映池先反问:“洛枝,你有暗恋的人吗?”
许洛枝握着咖啡杯的手一紧,神色依旧淡淡的,大脑却有瞬间的空白。
问完林映池自己先摇头了:“估计没有,你这么优秀,应该都是别人暗恋你”
“有的。”许洛枝轻声承认。
“啊?真的吗?”林映池不可置信:“妈啊,谁能配得上你的暗恋啊,我真想不出来。”
许洛枝弯唇笑笑:“也是一个学长。”
林映池听到学长二字,小脸垮下来,忿忿道:“果然学长这玩意儿都是不长眼的。”
话音刚落,咖啡馆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男人脚步匆忙的走进来,瞧见坐在吧台前的女人,倒是没有意外,只露出点无可奈何的表情,坐到旁边问:“怎么不等我?”
许洛枝吹着热咖啡,轻飘飘地回:“你有说过要我等吗?”
傅霁清知道她是故意的,但自己的确没有讲过,不占理。
他略过这件事,对林映池道:“一杯焦糖玛奇朵。”
“没有。”
“”
傅霁清感受到许洛枝和妹妹团结一致的气势,不由笑起来:“你们不应该一起骂孟阑吗,怎么把气撒我身上了。”
林映池哼声:“因为你是洛枝的学长啊。”
“嗯?”
“你们当学长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都什么跟什么。
“是是是。”傅霁清好声好气的应下来:“那妹妹能给哥哥倒杯水吗?”
林映池很勉强的给他倒了杯水,开始赶人:“你去那边工作,别碍着我和洛枝聊天。”
傅霁清轻啧:“不讲理了,明明是我帮你把人叫过来的。”
“是吗?”林映池扬起语调。
许洛枝面不改色,淡淡接过话:“是我自己想来的。”
“听见没!快过去工作,别打扰我们姐妹聊天。”
“行。”傅霁清无奈的笑笑,拎着电脑包坐去常待的位置。
他刚刚打开电脑,吧台那边传来一声轻笑,目光不由自主的挪过去,落在许洛枝的背影上。
她的坐姿很优雅,腰背挺直,双腿搭在搁板上,乌黑的长发自然散落在背后,隐约能见到白细的脖颈,光看背影就能吸引到人的目光。
停留许久后,傅霁清才收回视线,还未打开助理发来的文件,又听见清越愉悦的笑声,两人似乎是谈论到有关他的趣事,林映池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很少会这样笑,倒是能和妹妹的谈得来,就是不知道在说他什么。
傅霁清凝神打开文件,盯着屏幕看了半会儿,笑声再次掠过耳畔,他抬手合上电脑。
今天的工作大概是做不了了。
许洛枝在听林映池讲小时候和傅霁清、孟阑一起玩的事,说了不少他的糗事,在听到他小学被外婆强行穿裙子时,实在没忍住笑出声了。
谁能想到如今在商场运筹帷幄的傅总,小时候会穿着花裙子见客人。
“洛枝,你是在江城长大的吧,你以前什么样?”
许洛枝听见问话,回忆起来自己的童年,其实没有很特殊的经历,但年少时光总是很好的,哪怕是江边的落日,校园里的阳光,都会让人觉得怀念。
她的家庭环境不错,父母感情恩爱,会严厉的管教,也会给予全部的爱。
许洛枝从小成绩就好,常常是老师夸赞的对象,或许是因为外貌,人缘也不差,她活得一直很潇洒自信。
她笑着说:“和现在差不多。”
林映池压低音量问:“你的学长,是高中还是大学的呀?”
许洛枝垂下眼眸,轻声道:“大学。”
“哎,我也是的。”林映池满脸郁闷,又小声打探:“你这么优秀,为什么不告白?是不是他也有女朋友?”
许洛枝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他没有。”
遇见傅霁清的瞬间,大概是她一生最不自信的时候。
她不喜欢那种感觉,她的骄傲也不允许。
“阿池,你这里少了本书。”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林映池轻“啊”了一声,许洛枝的心提了起来,仿佛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就要被发现。
傅霁清站在书架前说:“少年维特的烦恼不见了,我在上面批注过的。”
“你还好意思提?我的书是给顾客看的,不是给你买的,你以前天天在上面涂涂画画,以为自己是专家啊?”林映池没有在意书不见的事,只数落了他一顿。
“你买的书也没有多少人看啊。”傅霁清笑道:“我的字挺好看的,说不定有人会喜欢,特意模仿。”
“你算了吧!”林映池不屑。
许洛枝紧抿着唇,思量着傅霁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先前看完他写的批注,觉得字很漂亮,模仿过一段时间,后来的字迹虽然没有完全相同,但多少有点他的影子。
兄妹两人斗了两句嘴,傅霁清挑出一本书,安静的看起来,仿佛刚刚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等到中午,林映池想点一家自己最爱吃的披萨外卖,询问他们的意见。
傅霁清不是很喜欢,委婉的提议:“我记得旁边有家日料店,味道还不错。”
“不要,我不喜欢吃日料,每次吃完都会肚子疼。”林映池知道他挑剔,压根不劝,偏头看向许洛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许洛枝不假思索的点头:“嗯,我也不喜欢吃日料。”
“行,那我就点两份了。”
“点三份。”傅霁清翻过一页书,不紧不慢的开口:“日料店是孟阑推荐的,我也不喜欢吃。”
“”
披萨很快送到,他们围着吧台吃完,等到下午时,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客人,需要林映池招呼。
许洛枝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坐到原先常坐的位置,低头准备翻阅。
刚刚打开书,有人落座身边的沙发,电脑也搁在了桌上,傅霁清笑道:“原来坐在角落里是这种感觉,挺安静的。”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透过书架的缝隙,能看见自己以前常坐的位置,定了两秒,又收回视线。
“你四年都坐这里吗?”
“嗯。”许洛枝神情漫不经心的:“很安静。”
傅霁清笑了声,不再多说。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位置,没有再挪动,自顾自地工作起来,只偶尔会响起敲键盘的声响。
许洛枝看书看到一半,习惯性的抬头朝前看,入眼的不是书架缝隙,而是他清隽的脸庞,一瞬间有点恍惚。
“在看什么?”他见她发怔,出声问。
许洛枝是随便拿的书,傅霁清看了一眼书封的名字,低声道:“这本我好像批注过,你有翻到吗?”
她与他对视着,指尖拂过桌面,声音清淡:“没有。”
“我的批注都是四年前的想法,不太成熟。”傅霁清注视着她,似是随意的闲聊:“你如果翻到就当没看见。”
22
许洛枝回到家中后, 拿出抽屉里的《少年维特的烦恼》,翻到他批注的页面。
不理解三个字明晃晃的写在空白处。
傅霁清应该是看过她留在季郁办公室的纸条,猜出来了是她拿走的书,模仿过他的字迹。
至于其他的, 只要他想不起来见过自己, 就不会猜到。
许洛枝也能听懂他的暗示, 无非是想说自己现在和以前不同。
现在的他,能理解和相信少年炙热的爱意了吗。
许洛枝抿抿唇, 合上书, 放回抽屉。
傅霁清把人送到小区门口,又返回咖啡馆, 林映池见到他如临大敌:“你回来干嘛?”
他也果然没让她失望, 坐上高脚椅,轻敲着桌面道:“谈谈下周的婚宴吧。”
林映池不想面对,丧气道:“你们安排就行,我都可以。”
“你都可以, 然后连婚纱都不愿意试?”傅霁清的声音很温和, 没有在责怪她, 只是陈述事实:“这是两家决定的事, 你任性耍脾气了, 担子会全部压在孟阑身上。”
林映池先前确实在赌气, 没有想到孟阑,经他这样一提醒, 不由内疚起来了。
孟阑同样是被迫的, 说不定也有喜欢的女生, 但一直在配合他们婚宴的事, 顶住了来自长辈们的压力。
“之后我会配合的。”林映池戳着杯子低声道, 声音里含着丝丝委屈。
傅霁清无力的叹息,他们这样环境长大的最奢望的就是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相较常人,这点牺牲微不足道,已然很幸运了。
不过林映池的情况特殊。
他屈指敲敲桌面,温声道:“你喜欢的江清路那家店,我送给你。”
“真的?”林映池闻言眼睛一亮,笑弯起来,彩虹屁脱口而出:“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无人能比!”
傅霁清被她逗笑了:“真难得听你叫声哥。”
林映池是他的表妹,跟着母亲长大,姓氏也随母姓,小学的时候她母亲身体不好,爷爷奶奶直接将她接过去抚养,正巧傅霁清也住在外公外婆家,兄妹俩相处过一段时间。
后来林映池又被母亲接回家,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她没有接触过上层圈子,也不愿意接触,渐渐与他拉开距离,平时都是直接叫名字,或者故意叫傅少爷,恨不得根本不认识他这位哥哥。
他忽然想到许洛枝,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和林映池的关系,不由问:“洛枝经常来你这里?”
“是啊,她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吧,一般是待在角落里工作,偶尔会陪我聊聊天。”
“你告诉她是我的妹妹?”
“啊,不是你”林映池倏地停住话语,打量起面前的傅霁清,目光带着探究,像是在思索什么。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恍然的笑起来,改口了:“嗯,是我说的。”
傅霁清有点奇怪:“怎么这样看着我?”
“看你面相能不能追到洛枝啊。”林映池信口胡扯。
傅霁清笑了,接话问:“能吗?”
林映池装模作样的嘶了一声,吊他半天后重重点头:“能!”-
星期一刚到公司不久,许洛枝被总经理叫进办公室谈话,问了两句《影星》节目的进程,最后又落在圈里公子哥的身上。
“下周清辉和华园的婚宴你去吗?”
“去的。”
总经理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你和谁去?”
许洛枝下意识反问:“什么?”
“难道你准备一个人参加啊。”总经理笑了两声,摆出说教模样,“这种宴会都是需要有伴的,不过没关系,周少肯定会去,你跟着他。”
宴会确实有身边带伴的,如果不是夫妻,都会被默认为是情人。
许洛枝敷衍的应声,反正总经理不会去现场,管不了那么多。
“我听说国庆时昭泽发布会邀请你了,你最近是有和傅总联系吗?”总经理又试探地问。
许洛枝压住心底的不耐,声音淡淡的:“正常的商业邀请。”
“嗯,你平时跟他们相处把握点分寸,别总是逞强,你没有他们的家世地位,强不过他们”
听完总经理的废话,许洛枝回到演播厅,同事们都在讨论新来的实习生,见到她就说,有她盛南的学弟。
虞迟也跑过来笑眯眯地道:“洛枝姐,今年好像来了两个特别帅的实习生,我们待会儿就能见到。”
往年都会招五、六个实习生,最后签约两个相对优秀的。
许洛枝问:“今年只有两个人来实习吗?”
“好像是的,HR说宁缺毋滥。”
“两位男生宁缺毋滥。”许洛枝嗤笑,觉得HR真会找借口。
虞迟见她面上带着嘲讽的意味,不由压低音量问:“洛枝姐是不希望男生来吗?”
“谁来都与我无关,只是觉得男的真幸福。”
许洛枝当初是被主任推荐来和尘面试的,但只是获得入门的资格而已,三轮面试都得靠自己。
初轮面试是看学历和自我介绍,二轮时现场考即兴能力和出镜主持,所有来面试的人都能看到对方的表现。
许洛枝印象深刻的是另外两位女生,大方优雅,现场发挥的特别好,语言也很有力量,她当时很忐忑,自己非专业出身,会不会不如她们。
那年来了二十几个人参加面试,最后公司招了五位实习生,只有她一个女生留下来。
来报道那天,许洛枝觉得奇怪,问HR:“是没有其他女生吗?”
HR笑着说:“是啊,只招了你,因为你长得最漂亮呀。”
许洛枝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她是既得利益者,但又厌恶这样的不公平。
后来公司除了娱乐向的综艺节目都做不起来,许洛枝主动申请调过去,男主持人没能做到的事,她全都做到了。
和尘“一姐”的称呼许洛枝从来没有反驳过,她只觉得应该去掉姐字,男人同样比不过她。
许洛枝录制完节目,部门总监带着两位男实习生过来,介绍给她认识:“洛枝,这是今年新来的两位实习生,有一位还是你的学弟,你认认脸,以后多带带他们。”
总监又转头对实习生道:“许洛枝,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她的目光掠过面前的两位男生,右边的是余皓,见她看过来,眨巴着桃花眼,小声的喊了句“学姐”。
余皓去年来过公司,二试后被刷掉了。
左边的男生叫着:“许老师。”
许洛枝的视线转而落在他脸上,发现这位男生的眼睛下面有颗很小的泪痣,顿时蹙眉。
HR到底是看什么挑的人。
“洛枝。”总监唤了声。
许洛枝收回视线,笑着客气道:“您放心,我会多带他们的。”
总监又好声好气的询问:“今晚部门聚餐,你有空来吗?”
“有的。”
“好。”
总监大概真的很看重这两位实习生,下班后把人丢给许洛枝,让她带去订好的餐厅。
许洛枝正巧开车了,顺带的事就没有拒绝,谁知带着人到包厢门口时,迎面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梁向荣。
他怀里搂着娇小的女伴,衣服被揉的皱巴巴,脖颈还印着红唇。
“哟,这不是许美人吗,好久不见了。”梁向荣看向她身后,扬起语调:“玩得挺大啊,两个陪着。”
许洛枝懒得理他,目不斜视的从身边走过,经过时梁向荣突然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怎么,傍上傅霁清,连人都不认了?傅霁清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玩吗?”
她用力挣扎起来,冷声道:“松手。”
梁向荣握得更紧了,白嫩的皮肤泛起一圈红,拉近她说:“要不要我告诉周景衍这件事啊?他们两个为你争的头破血流,你很高兴是不是?”
“梁向荣!”
余皓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扯开他们,保护的姿态挡在许洛枝前面,另一位男生也赶紧挡着。
梁向荣被推的退了两步,也不在意,勾唇笑道:“活久见啊,小男宠都知道出头了。”
余皓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红了,只道一句:“你别瞎说!”
许洛枝不想将他们扯进这件事里,也不想脏他们的耳朵,低声道:“你们先进去吧。”
余皓回头:“学姐”
“进去吧。”
他们又看一眼梁向荣,先一步进包厢,等门关上后,许洛枝转过脑袋道:“今天的事你想告诉谁都行,吓不到我。”
“你也不用拿工作来威胁我,你梁家的地位不够,你无权无势,更没有资格。”
她见梁向荣脸色渐沉,接着道:“你认定我傍上傅霁清,还敢来挑衅,是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了吗?”
梁向荣握紧了拳头,以前有个周景衍,他都不能多动许洛枝,现在再来一个傅霁清,更得掂量下。
“你别得意。”他丢下这么一句,气冲冲的离开。
许洛枝低头整理衣服,抚了抚发疼的手腕,走进包厢。余皓他们投来关切的眼神,她神情平静,落座旁边的位置。
“学姐,他”
“没事。”许洛枝淡淡道:“你们就当作没有见过他。”
公司的同事们都来了,只等中层领导。
她想把实习生摘出去,想着远离梁向荣,但偏偏有人让她不如意。
等总经理到场时,身边跟着梁向荣,他谄媚的笑道:“来来,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东霖的梁总,正巧外面遇见,也是缘分。”
梁向荣勾唇笑着,看许洛枝的眼神里带着挑衅,懒懒开口:“打扰了。”
桌上其他同事立马接话:“不打扰不打扰,是我们的荣幸。”
一个个都站起来,迎接他的大驾光临。
许洛枝也跟着起身,垂着眼眸掩盖厌烦的情绪,梁向荣绕过圆桌走到她身边,“我跟许小姐也算老朋友,坐在你身边可以吧?”
她还未讲话,总经理先应下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梁总就跟洛枝坐吧。”
许洛枝闭了闭眼,不用抬头就能知道总经理肯定在用眼神暗示自己,她一言不发,重新坐下。
梁向荣坐在她左边,挪动椅子离得极近,同事领导们也都落座。
“许美人,你该怎么办呐?”他低声笑着,在她耳边说。
许洛枝往右边倾身,避开他的气息。
有梁向荣在场,总经理自然是先敬酒的,她该起身时起身,该举杯时举杯,一口都没有喝。
“许小姐为什么不喝啊,是不愿意陪我吗?”梁向荣故意扬声问。
许洛枝侧目冷冷地盯着他,梁向荣微挑着眉,得意洋洋的回视,递过来一杯白酒,等着看她的笑话。
总经理劝道:“洛枝,梁少这也是喜欢你。”
“是啊是啊,你陪梁少喝喝。”
“就喝一杯,意思下嘛。”
“”
一瞬间,许洛枝仿佛回到四年前,她在酒桌上一杯杯的喝,陪笑咽下所有的不甘和愤怒。
她已经靠自己到这样的地位,依旧被当成能牺牲色相的玩物。
“嘭!”
许洛枝打掉面前的玻璃杯,沉声道:“梁少是没有听清楚我先前的话吗?”
她的目光从总经理,总监,刚刚讲话的同事脸上依次扫过,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直接走出包厢。
许洛枝开车回到江清小区,一路都开的很快,开着窗户,冷风都吹不散心里涌出来的烦躁。
她停好车,往家的方向走,远远地瞧见路灯下站着熟悉的身影,月色与暖光交相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暖暖的光晕,漆黑的眼眸清亮又温柔。
他主动朝这边走,声音轻缓:“回来了。”
许洛枝轻轻点头:“嗯。”
傅霁清低头看她的平底鞋,笑道:“今天可以散散步。”
23
他们并肩绕着小区的花坛, 一直没有出声,走了小半圈后傅霁清问:“工作上有困难了?”
许洛枝没有讲今晚的事,只道:“算是吧。”
“新节目进行的不顺利?”傅霁清自然而然的猜测。
《影星》的最终方案已经定下来了,现在都是正常的推进工作, 许洛枝以前是纸上谈兵, 没有实操的经验, 只能边学边做。
遇到过一些困难,但感兴趣的事总是耐心些, 努力克服就行。
“不是。”许洛枝否认了, 但也没有说具体是为什么。
傅霁清不追问,也不催促, 安静的陪在身边, 月辉淡淡的落下,树木随风摇曳,带着初秋的落叶。
沉默半晌,她问:“你有去过Russell吗?”
Russell是伦敦的一所艺术学院, 就在傅霁清读的UCK学院对面。
“没有, 只从门口经过。”傅霁清在伦敦时太忙了, 很少有时间在外面逛, 更别说去其他学校参观。
他稍稍停顿, 继续道:“你喜欢的导演好像是Russell出来的。”
“是, 我喜欢的导演和制片人都是从Russell毕业的。”许洛枝垂了垂眼眸,声音很轻很淡:“我很想去看看。”
接触这么久, 傅霁清能看出来她对主持人这份职业没有多大兴趣, 只是因为来钱快, 又赚的多, 所以坚持在做。
她有兴趣的应该是幕后工作, 从她自己做新节目就能看出来。
“会有机会的。”傅霁清侧目看着她,声音温和:“以后我带你去看。”
许洛枝没有接这句话,也没有当真。
绕过花坛又回到小区门口,他忽然说:“跟我去个地方。”
“嗯?”
傅霁清让她上车,开到附近的一家小店门口,许洛枝偏头朝外看,“是甜品店?”
“是,我答应过带你来的。”他笑着问:“你晚上不吃东西,不知道它能不能成为例外?”
许洛枝确实不爱晚上吃东西,更别提甜品,但她今天想试试。
例外的不是甜品,而是人。
她说:“来都来了。”
傅霁清笑了声,转眼见店主准备打烊了,留下一句“你等等”,急忙忙的下车。
许洛枝透过车窗,看见他走到柜台前,不知跟店主讲什么,哄得她又回到后厨,似乎是去为他们做甜品了。
他付款后重新走到门口,招手示意能进去了。
许洛枝一进入甜品店就闻到很浓郁的奶油香味,甜腻腻的,让人心情不由自主的愉悦起来。
他们在角落坐下,店主很快把两份舒芙蕾端上来,特意偏头打量许洛枝一眼。
她礼貌的弯唇笑:“谢谢。”
店主也跟着笑,又看了看她才离开。
许洛枝不明所以的望向傅霁清,想问他是不是说过自己什么,他解释:“你有名,可能认出你了。”
“”
傅霁清推推面前的舒芙蕾,微扬下巴道:“尝尝,很甜的。”
许洛枝挖了一小块,奶油甜而不腻,底下的面包鸡蛋味不重,软乎乎的,蓬松的口感很吸引人。
比她先前吃过的店都要美味。
傅霁清先吃完的,撑着脑袋看她,动作慢条斯理,红润的唇微张,小口小口的吃着,偶然有奶油沾在唇边,又用纸巾擦掉。
从平时的生活习惯能看出来,她的家教很严,方方面面都会管着,但家庭环境应该不错,只有不缺钱也不缺爱,才能养成这样自信大方的性格。
他觉得挺好的,也挺喜欢的。
傅霁清刚想开口,突然瞥见许洛枝红肿的手腕,皱眉低声问:“怎么回事?”
先前她都将左手搭腿上遮掩着,现在不经意间抬起来扶盘子才被发现,漫声道:“不小心撞到的。”
手腕处一整圈都是红的,略微有点肿,不像是撞到哪里,倒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你坐在这里等我。”
他起身快步走出甜品店,低头翻看手机,似乎是在查药店的位置,然后朝右边走远。
许洛枝不想让他知道今晚的事,她自己有办法解决,也不愿意将他扯进来,不然圈内只会越传越乱。
没过多久傅霁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棉签和软膏。
“手伸过来。”他嗓音轻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许洛枝照做,他用棉签沾了软膏,慢慢地在红肿的地方涂抹开来,已经过去几个小时,本就没有那么痛,他的动作又轻,只觉得舒凉。
他处理完后扔掉棉签,把软膏盖上递过去,“不要碰水,每天擦两次。”
“嗯。”
许洛枝放好软膏,抬眸撞入傅霁清深邃的视线中,他微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但许洛枝知道他想问什么。
看都看见了,哪怕她不讲,以傅霁清的能力也能查出来。
“梁向荣弄的。”许洛枝收回手臂,淡淡道:“公司部门聚会,在餐厅遇见他了。”
他垂着眼眸目光再次落在手腕,她的皮肤偏白,那圈红色格外显眼,像是在提醒当时被捏的有多疼。
“总经理逼你了?”
“嗯。”
许洛枝见他神情隐晦不明,又道:“我一般见不到梁向荣,这件事我有办法解决。”
“解约吗?”傅霁清扣在桌面的手收紧了,黑亮的眸子直视着她,分析的有理有据:“你不缺一个面对面的主持,但是你想做新节目,就不会解约。”
“是,我不会解约。”许洛枝顺着话说。
他一贯温和的眼眸,此刻充斥着令她心悸的幽深,许洛枝脱口而出:“反正不会是找周景衍。”
傅霁清低声笑了出来,望着她应声:“知道了。”-
许洛枝第二天没有去公司,虞迟发消息来问,她一句“身体不舒服”带过去。
第三天,许洛枝依旧在家休息,《面对面》新一期节目需要录制,她也不关心,部门同事和总监打电话,她都没有理会。
等第四天下午,总经理的电话来了。
“洛枝,你不来上班吗?”总经理的声音里带着责怪和强硬,还想摆架子。
许洛枝直接挂掉。
没过多久,总经理的电话又来了,态度已经软和不少:“洛枝啊,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她淡淡反问:“您想让我来吗?”
“当然啊,面对面节目不能少了你。”
“是吗,我以为是不能少了梁向荣。”许洛枝神色淡然,语气无波无澜:“不然您请他主持吧,正好我让各家都撤掉赞助。”
总经理沉默一瞬,说道:“洛枝,你想涨工资或者想要别的资源都行。”
“我不缺。”
“你是不喜欢梁向荣?因为周景衍的关系吗?这样吧,你明天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们当面好好谈谈。”
“不用了。”许洛枝觉得很累,不想跟他多谈,“您给个保证吧,今后不再跟梁家合作。”
梁家这两年发展的不行,总经理答应了。
许洛枝接着提:“今后我不参加任何酒局,不出席任何宴会。”
总经理想劝她:“你要不要”
“不答应就解约吧。”
不提许洛枝带来的资源,光是综艺组的节目就离不开她,听到解约二字,总经理几乎没有犹豫:“好,这件事可以听你的。”
他刚想再多说两句,电话已经被挂断。
许洛枝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管了,她是不想解约,但公司更怕她解约。
在家休息够了,许洛枝星期五去录《面对面》的新一期节目,公司同事和中层领导看她的眼神都变得不同。
先前只知道许洛枝能力强资源好,受高层青睐,但她待人向来客气,没有强烈的差距感,经过那天的事,都清楚了她在公司的地位。
她懒得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循规蹈矩的录制完节目,跟进《影星》新进度时,虞迟拿着手机跑过来,小声道:“周景衍。”
许洛枝接过来“喂”了一声。
“出来吃个饭吧。”周景衍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她估计是最近圈里有事,想到那天晚上傅霁清的态度,答应了,下班后直接到南境找他。
周景衍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懒洋洋的窝在座位里,见她过来随意的摆摆手,“坐吧,我点好了。”
许洛枝仔细地打量他一眼,坐下道:“不是三个月不能找女人吗。”
“”
“靠,我不是!”周景衍被这句话气精神了:“我这段时间都在忙工作好吗!”
许洛枝投去怀疑的目光,周景衍急的差点站起来,指着眼下说:“真的,你看看我的黑眼圈,都是在公司熬的!”
她勉强相信,用湿纸巾擦干净手,问道:“忙什么?”
“一个破项目,我真是不理解为什么在会议室坐六个小时,只为纠结选哪个运营商,不都差不多的吗。”
“代运营决定项目的推广质量,很重要。”
周景衍烦躁的抱怨:“我们自己项目做的厉害不就行了。”
许洛枝又说:“代运营是锦上添花。”
服务员把海鲜饭端上来,周景衍烦的不行,拿起旁边的勺子,“算了,不提了,先吃东西。”
等许洛枝吃完饭,小口喝着气泡水时,周景衍才问:“你前两天是不是碰到过梁向荣,还甩他脸了?”
她点头,周景衍气得拍桌:“我就知道,他又在乱传你的谣言,说你带两个小男生玩。”
许洛枝撩眼看他,以前圈里不是没有这样的谣言,他从来不在意,更别提因此生气。
周景衍同样没有意识到,自顾自地骂着:“姓梁的就是欠收拾,被傅霁清弄丢两个项目,现在屁都不敢吭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许洛枝打断他的话。
“前两天吧。”周景衍不满的嘀咕:“你别当回事,正巧孟家在和梁家抢地,他是帮朋友的。”
他见许洛枝沉默不语,又道:“也就是西城的项目拿下来了,他最近闲得慌,教训梁家而已,不是大事。”
许洛枝愣了一下,压住心中翻腾的情绪,轻声问:“他什么时候拿下的西城项目。”
“国庆。”周景衍靠着椅背,手搭在桌上,对傅霁清是既佩服又讨厌,絮絮叨的说着:“他太会玩心机了,先是带头压价,把其他项目抛出来,趁着安浦资金断层,再抬价抢走。”
许洛枝没有注意听他后面的话,在回想国庆期间的事情。
他国庆前应酬到很晚回家,国庆期间没能出席华园集团和自己公司的发布会,都是在忙西城的事情。
他在事业上早就争赢了周景衍,但从来没有提过。
“我有点事,先走了。”许洛枝突然道,起身快步往外面走。
周景衍奇怪的“诶”一声,连忙追上去:“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
“嗯。”许洛枝说:“我要去找傅霁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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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霁清最近需要操心林映池和孟阑的婚宴, 要帮孟阑抢梁家的项目,又要跟进西城和其他项目,从早到晚都在会议室开会,忙得脑袋都是晕的。
他离开公司时已经很晚了, 小区在斜对面, 过条街就是, 他每天都是走回去的。
沿路会经过一家粤餐厅,傅霁清照例买了一份烧鹅饭, 再往前走, 是家私人奶茶店,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关门, 他看向亮着灯的小店, 想到了许洛枝。
她喜欢甜食,应该也会喜欢甜甜的奶茶。
傅霁清走到店门口,又想起许洛枝晚上从来不吃东西,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他工作起来会忘记吃晚餐, 下班通常都九、十点钟, 与她相反的是, 他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
他带她去过Cake喝咖啡, 去过面馆吃蔬菜沙拉, 去过甜品店吃舒芙蕾, 不止是一次,都让她破例三次了。
傅霁清禁不住扬起嘴角, 眉眼都柔和下来。
他走到台前, 还是买了一杯全糖的奶茶, 想着许洛枝不喝就自己喝, 等走到小区门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时间。
她的生活很有规律, 现在大概都准备睡觉了,在楼道门口是等不到的。
傅霁清拎着饭和奶茶,不紧不慢地往住的楼栋走,小区静谧,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响。
他踏上台阶,视线中倏地闯入一道倩影。
这两天深城都有下雨,天气冷又刮风,许洛枝是在楼道里等着的。
她穿着薄风衣,身形高挑清瘦,姿态一如既往的笔直优雅,静静地站在拐角处,乌黑长发随意的落在肩膀上,暖光将她脸庞照得柔软几分,眼眸清亮的堪比月色。
只是这样很简单的一幕,傅霁清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唇边勾起笑意,快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特意等我的?”
许洛枝侧过身子,轻轻颔首:“嗯。”
“是有事吗?”他的声音很轻很缓,问完补充一句:“没事也行。”
许洛枝在餐厅听完周景衍讲的话,满脑子只想着见他,匆匆忙忙赶回来,在楼道里等了两个小时,如今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他西城的事吗,当初是自己亲口说的,有些事情不是靠说,是靠做的,他之后就真的没有再提项目和投资,甚至连周景衍都不会提。
问梁向荣的事吗,他有帮孟家抢项目当借口,再则,他如果承认了,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来回报这么大的恩情。
她连警告梁向荣的时候,都借了他的名号。
或许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只为她。
许洛枝神色平静,默默地凝视他很久,清澄透彻的眼眸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静水,带着令人看不透的情绪。
说实话,傅霁清被看的有点紧张了,好像是做过坏事后在被审视。
仔细想想,他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没有掺合和尘的节目,如果非要提,只有收拾梁向荣的事,可许洛枝对他不会心慈,最多是觉得欠自己人情。
欠自己人情,也不用这样审视吧?
片刻后,许洛枝终于收回打量的目光,轻垂眼睑,淡声开口:“你工作很忙吗?”
傅霁清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轻嗯一声,实话实说:“是很忙。”
“忙到什么程度?”她又问。
傅霁清想到今晚是饿着肚子回来的,抬了抬手里拎着的饭,顺着话笑道:“会没时间吃晚餐。”
许洛枝点一点头,声音犹如甘澈清泉,清清淡淡的:“那你明天下午来接我吃饭。”
傅霁清愣了下,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嘴角慢慢挑起,笑意想压都压不下去:“好。”
许洛枝低头看向他手里拎着的奶茶,傅霁清这才想起来,递过去问:“路上买的,你要不要喝?”
“买饭的时候顺便买的吗?”
“不是,特意给你买的。”
许洛枝伸手接过,“谢谢。”
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拎着自己的饭,跟在许洛枝后面上楼回家。
第二天是周末,但许洛枝有《影星》的工作需要跟进,宣传组找了几家MCN,开始做节目的预告推广。
她下午两点钟准时进入会议室,和宣传策划组开到六点钟,才定下来初步方案。
节目前期主要是找微博电影博主和各大平台的KOL发布宣传海报,全网推流做第一波预告,敲定公司、人选和价格后,许洛枝不多停留,准备下班。
她没有告诉傅霁清自己几点钟下班,在会议室里也没有空看手机。
等许洛枝走出公司大楼,就看见前面停着熟悉的黑色轿车,男人穿着衬衫西裤,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摆弄手机,略微弯腰斜靠在车边,显得慵懒又随意。
她不由弯弯唇,正想迈步下楼梯时,听见后面有人喊自己:“学姐。”
公司里会这样叫她的只有余皓,前两天没有来上班,他发微信询问过,不过她都没有回复。
许洛枝回头看见余皓从电梯口小跑过来,下意识问:“你怎么在公司?”
今天是星期六,正常情况应该休息,只有《影星》团队的来加班开会。
余皓闻言神情间带着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刚刚也在会议室里,想多来学习一下。”
他去年来面试没有通过,今年才进来,估计是怕自己能力不行,最后不能签约。
许洛枝很欣赏谦虚又努力的人,点点头:“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余皓话未讲完,见到轿车前的傅霁清,他含笑望着这边,与他相视的瞬间微微颔首,自若又礼貌。
余皓突然没有勇气问出后面的话了,等许洛枝催促一声,他才慢吞吞地道:“学姐,那天之后,你有事嘛?”
他说完看一眼傅霁清。
其实问的是废话,看同事和领导的反应,多半是没事,哪怕真的有事,也会有人帮忙吧。
小男生藏不住情绪,表露的太明显,许洛枝微微蹙眉,不想多解释,也没有必要,只叮嘱:“我没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对别人多说。”
“我明白的。”余皓往后退了两步,“那学姐再见,我就不打扰了。”
“嗯。”
许洛枝转身下台阶走到傅霁清面前,他笑着打趣:“学弟在看你。”
“是在看你。”许洛枝声音无波无澜的,一本正经胡扯:“他刚才表达了对你的敬佩之情,拜托我转达。”
傅霁清示意她上车,开玩笑般道:“学弟都这么佩服我,不会学校一直有我的传说吧?”
许洛枝系好安全带,随意的应声:“有,经典永流传。”
他笑了声,侧目问:“那你呢?”
她淡淡道:“我是学妹。”
傅霁清又笑,开车去今天吃饭的餐厅,在路途中问她:“有想吃的吗?”
许洛枝反问:“你不是订好了吗?”
“你如果有其他想法,我可以临时改。”
“不用,直接去吧。”
许洛枝以为傅霁清会带自己去花园餐厅,或者米其林之类的地方,谁料他一路往盛南大学那边开,拐过两个小巷子,停在一家叫“蔡食”的餐厅门口。
“这家挺好吃的,我回国后都没有再来过。”
傅霁清读书时经常来蔡食,偶尔会跟室友一起,大多数是自己一个人,昨天许洛枝提吃饭的事,他最先反应就是带她来这家店。
“你大学有来过吗?”他问。
许洛枝听说过他很多喜好,倒是没有听谁提过他爱来蔡食,她大学期间也不爱出校吃饭。
“没有。”
“行,今天带学妹尝尝。”
傅霁清停好车,他们走进餐厅,正是晚餐的时间,里面不少人,看起来都二十岁左右,估计全是盛南的学生。
他们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小餐厅没有扫码,每个桌上一个菜单一张纸,许洛枝示意他来点。
傅霁清挽起右边的袖子,握笔在纸上写三菜一汤,递给许洛枝看行不行。
她接过纸,入眼注意到的不是菜名,而是字迹。
他的字迹有所变化,相比四年前在书上看见的整齐干净的字,现在的更加飘逸潇洒。
“需要加别的吗?”傅霁清笑着问。
许洛枝迟迟的收回目光,“不用,够了。”
他把纸递给店主,倒水慢条斯理的清洗桌上的水杯,然后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谢谢。”
旁桌的学生们在讨论盛南的老师,抱怨大一的课程多,傅霁清不由问:“大学不常出来逛吗?”
“嗯,没时间。”
许洛枝大三就签约和尘开始工作了,只有大一和大二经常待在学校,当时课程又特别多,她都是在学校食堂里吃。
“我当时也特别忙。”他说起这句话时莫名带着点落寞情绪。
许洛枝回想自己听到的事迹,都是提他的成绩,提他去图书馆学习,提他在公司里的地位,不像学校其他风云人物,不是换女朋友,就是打架斗殴。
他平日里好像也不会参加休闲运动,只坚持晨跑,其他全是工作。
“大学过得不高兴吗?”她问。
可能是时间有点久了,傅霁清回忆起自己的大学生活,都是有关学业和公司。
空闲时间他会待图书馆,会待在Cake咖啡馆,在午餐和晚餐时间来蔡食吃饭,每天日复一日,很没意思。
“谈不上高兴。”
“在伦敦呢?”
“也就那样。”
许洛枝费解的蹙了下眉,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觉得日子过得很无趣?
“没有高兴的时候?”
“有的。”傅霁清的声音很轻,抬眸定定地望着她,眼眸浮着笑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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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很小, 他们坐在角落里更显得局促,距离近到稍微伸腿就能碰到彼此,平白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许洛枝轻握着水杯,微扬下巴, 神色沉静地没有丝毫波澜, 从容不迫地直视他的眼睛, 像是想望进心底,分辨话的真假。
他不躲不闪, 目光坦荡磊落, 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情意切。
傅霁清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没有太多娱乐时间, 高中之前都在学习, 步入大学开始忙事业,出国留学也是专注学业和事业。
衣食无忧的日子确实比大多数人都幸运和幸福,这点他承认,但要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真想不到。
他没有哄她, 他现在确实挺高兴的。
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许洛枝昨天对他的态度才刚软和下来, 好不容易消除偏见, 其他事需要慢慢来。
店主端上饭菜打破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 傅霁清顺势拿起筷子,温声说:“吃饭吧。”
许洛枝端杯喝了一口温水, 声音清润动听:“我信的。”
傅霁清再次看过去, 不禁笑了起来, 她也垂着眼眸, 弯了弯唇角。
她现在也挺高兴的。
吃过饭后, 他们开车回家,中途会路过Cake咖啡馆,许洛枝看见门是关着的。
林映池没能开到婚礼当天,也没能逃过联姻的命运。
直到车子开过去,许洛枝还回头望了一眼,傅霁清注意到,低声说:“这边商铺都是华园旗下的,Cake是先前阿池父亲送给她的。”
只用这一句话,许洛枝已经能明白林映池为什么会答应联姻了。
或许从一开始,这家店就是华园董事长埋下的坑,等着多年后自己的亲女儿往里面跳。
许洛枝是在听纨绔们谈傅霁清时,知道他和林映池关系的,私下里那些人会称林映池为私生女,提起她的事都是露出八卦和看好戏的表情。
她心情不由沉重起来,轻轻叹息一声。
大约是感受到许洛枝的心情,傅霁清一路都没有讲话,到楼梯口时才迟疑着开口。
“明天的婚宴,你是自己”他稍微停顿两秒,然后低头扬了下唇,笑得有点无奈。
婚宴送邀请函都是给个人的,来宾可以结伴而行,也可以带女伴或者男伴,但共同出席的通常是夫妻或者男女朋友。
再或者,是情人关系。
如果明天婚宴,傅霁清带着许洛枝出场,圈里不知道又会造什么谣。
他清楚,所以没敢讲完后面的话。
“明天的婚宴你能早点来吗?”他转言问道。
林映池从来不跟圈里的人接触,没有朋友,明天来的都是各家的千金小姐,她虽然是主角,但孤零零待着肯定会很无聊。
“能的。”许洛枝应下来:“明天我会待在映池身边。”
“谢谢。”
许洛枝淡淡的瞥他一眼,“与你无关。”
她是因为林映池本身去的婚宴,又不因为是他的妹妹。
“我知道,我是在替自己说。”傅霁清声音不疾不徐的,夹杂着淡淡的磁性和笑意:“今天也很高兴。”
许洛枝的心在他的目光中软化下来,轻声说:“明天再见。”
“明天见。”-
许洛枝有代表公司去过几次宴会,但婚宴是第一次参加。
她思量过后,选了一件蓝色长裙,外面搭配短款开衫,正式漂亮又不会喧宾夺主,比较适合参加婚礼。
场地选定的是华园旗下的威纽黎酒店,布置的富丽堂皇,从吊灯到壁画处处彰显着它的精致华丽。
等到场后,她发现早到的几位嘉宾都穿的黑色西装,或者颜色花哨的礼服。
许洛枝先去化妆间找林映池,提到这件事。
林映池正在被三位化妆师摆弄,闻言随意的摆手道:“你别管她们,一个个不是像奔丧的就是像来自己结婚的,就应该像你这样穿嘛,漂漂亮亮的,多养眼。”
许洛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上层人联姻的婚宴不过是个利益场合,来宾都只把这里当结交攀亲,谈笑风生的地方。
他们不会祝福林映池和孟阑,只关注华园和清辉之间的交易,所以都不考虑婚礼穿什么合适,怎么显得大方、怎么吸引关注就怎么穿。
许洛枝笑了笑,把这件事揭过去,从镜子里看着她的脸道:“你好像没有那么排斥了。”
上次在Cake见到她时整张脸都写满惆怅,抗拒情绪严重到许洛枝一度觉得她会当场逃婚。
“先就这样吧。”林映池示意化妆师造型师们都出去,等门关上她才说:“我这段时间想开了,联姻的事我逃不过,重要的是把钱啊,房子啊,店铺啊都拿到手。”
华园董事长跟很多上层少爷一样,听家里安排商业联姻,然后在外面包养一位漂亮的女人。
只不过他包养的这位是林家的千金,怀了林映池后这事才闹开,华园董事长怕林家干脆撇清关系,林家嫌女儿丢脸,也不愿意多管。
林映池从出生就不受待见,一直跟着母亲过普通人的生活,她没有享受过上层的富贵,长到二十岁才被两家想起来,需要牺牲婚姻来换取钱和房子,以及她最爱的Cake咖啡馆。
她现在的心态很乐观,笑眯眯地说:“而且孟阑答应跟我约法三章。”
许洛枝见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心里也好受许多,问道:“是他主动提的?”
“对呀,他前两天来找我约定的,婚后绝不打扰我,绝不干涉我,绝不勉强我。”
许洛枝听到这三个模棱两可的词,都能想到孟阑打的什么主意了,以退为进,先搏个好感,再慢慢攻略。
林映池真的跟圈子里的千金少爷完全不同,一点心机都没有,善良又烂漫。
她母亲把她照顾的很好,或许没有在上层圈子长大,也是好事。
“你怎么笑的那么开心啊,我有说错什么嘛?”
许洛枝摇摇脑袋,抿唇道:“没有,是在为你开心。”
如果非得选择,嫁给一个喜欢自己很多年的人,也算不错吧。
“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也会为你开心。”林映池笑得狡黠,别有深意的眨眨眼睛。
许洛枝全当听不懂,林映池点到为止,转过脑袋,两只手扒在椅背上,“对了,我听孟阑说,梁向荣又发疯找你麻烦?”
“嗯,部门聚会的时候正巧碰见了。”
林映池假装很好奇的样子,旁敲侧击的打探:“所以他乱传的两个小男生,其实是你的同事?”
她先前从来不会关心圈里的事,许洛枝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回答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林映池又问:“公司是准备让你带他们吗?长得怎么样啊?”
问到这种程度,许洛枝已经能猜出来了,八成是替别人来打探的。
许洛枝故意嗯声:“挺好看的。”
林映池露出复杂的表情,迟疑的问着:“是有双桃花眼的小男生?”
许洛枝又点头,实在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林映池见她提到别的男人发笑,心里直呼完蛋,等傅霁清找过来时,她面色为难道:“哥,情况不妙。”
傅霁清听到她叫哥就觉得好笑,她通常都不叫哥,这是不妙到什么程度?
“余皓是传言的小男生?”他反问。
“我不知道,但洛枝夸他长得很好看。”林映池咬咬下唇,嘀咕:“你要不凑合当个二房?”
“”
傅霁清要去孟阑那边帮忙,没有在她的化妆室多停留,刚刚走到礼厅,一眼注意到前面的许洛枝。
她正笑着和一位女士交谈,穿着打扮放在人群里并不显眼,但身材高挑,长相气质又出众,站在哪里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许洛枝和以前采访过的老师客套完,转头瞧见傅霁清,炽热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老师有听过圈里的传言,故意打趣:“那边站着的男人叫傅霁清,昭泽的CEO,他眼睛还挺好看的。”
许洛枝神情冷淡的瞥他一眼,收回视线对老师道:“有听说过。”
只简单的提了这一句,继续聊其他事。
今天宴会来的嘉宾许洛枝认识几位,依次交谈客套完,也快到举行婚礼的时间了,她准备先去趟洗手间,再到化妆室陪林映池。
刚从洗手间出来,许洛枝看见走廊灯下的男人,斜靠在墙边,衬衫纽扣解开两颗,模样有些懒散随性,又透着遮不住的矜贵。
他见人出来,眼尾略微扬起,懒声问:“许小姐,我不好看?”
许洛枝眼神无波无澜的落在他身上,端着张平静的脸,淡淡道:“勉强入眼。”
他低低地笑出来,低沉愉悦的笑声掠过耳畔分外撩人,许洛枝也终于绷不住,弯唇笑了起来:“让新娘帮你打探八卦,礼貌吗?”
“是有点不礼貌。”傅霁清顺着话点点头:“下不为例。”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许洛枝说:“我去陪映池了。”
“我去孟阑那边看看。”傅霁清嗓音轻缓,语气自然的邀请:“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婚宴的晚餐都是甜点,来宾不会多吃,也根本吃不饱。
“好。”许洛枝答应了。
傅霁清笑着和她走出长廊,等在路口分道扬镳后,他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哟哟哟,这是谁在望眼欲穿啊。”好友瞧见这一幕,跑来调侃:“原来是我们的傅面首啊。”
“滚蛋。”傅霁清拍掉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边往前走边慢条斯理道:“好歹叫声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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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你认真的啊?”
“嗯,认真的。”傅霁清侧目看着他说:“你让其他人都帮忙在圈里传传,我在追求许洛枝。”
圈里对于公子哥们的女伴,向来都是默认为只用花钱哄着的情人, 而不是费心追求来的女朋友。
傅霁清的话传出去, 算是独一份, 但因为是他说的,本身就令人信服, 今后他们共同出现在一些场合, 就不能再乱造许洛枝的谣,也不能轻视她。
好友盯着他许久, 确定是真心话, 点头应了:“行,没问题。”
而后轻啧一声:“先前大家调侃孟阑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都让他学学你,怎么现在你也阴沟里翻船了。”
“不会用词别用。”傅霁清不悦的看他一眼, 沉声道:“你口中的女人是我表妹。”
“是是, 我错了, 我没文化乱讲话。”好友语气诚恳的道完歉, 又添上一句:“傅总您这应该是爱情睡醒了。”
傅霁清没好气:“滚蛋。”
婚礼的过程很简单, 林映池挽着孟阑踏上红毯, 在音乐声和掌声中走到舞台中间,彼此交换戒指许下诺言。
该有的都有, 鲜花, 戒指, 嘉宾, 看起来很周全, 但更像是一种完成任务的形式。
仪式结束,礼堂重新变成上层人的“交易场所”,众人手拿高脚杯,觥筹交错,三五成群的寒暄结交。
许洛枝该寒暄的都寒暄完了,又没有结交其他人的心思,留下来也是无趣,想和林映池打声招呼先离场,一转身迎面碰到周景衍。
“总算是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周景衍的精神状态比上次见面时好,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身姿笔挺,少了些平日的玩世不恭,显得很稳重。
许洛枝见他身边没人跟着,下意识问:“你一个人来的?”
周景衍扯了扯嘴角,幽幽道:“没满三个月。”
“嗯,继续熬吧。”她敷衍的鼓励。
周景衍听到这话不满了:“我在你眼里难道跟泰迪一样啊,随时随地发情?”
许洛枝瞥他,“辱泰迪了。”
“”
“哪怕没有三个月的承诺,我也不会找她们。我这段时间都在公司忙,拿下一个大项目。”他往后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轻晃着酒杯,眉眼间透露出愉悦的心情:“算是尝到点工作的乐趣。”
“恭喜,不容易。”
玩了二十多年,终于在正事上找到乐趣,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周景衍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讲公司项目,许洛枝起初听得认真,能附和两句,视线中忽然闯入一道身影,渐渐地,神情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傅霁清正在和好友聊天,见她望过来,拿起桌上的一块慕斯蛋糕,扬唇笑笑。
那意思是,很好吃,可以尝尝。
许洛枝身边就是摆满点心的长桌,她扫了一圈,找到傅霁清喜欢的同款蛋糕,拿过一块,慢慢地品尝。
今天婚宴是两家花大手笔办的,处处都透着精致贵气,吃食也不例外,蛋糕是芒果味的,奶油甜而不腻,面包也松软可口。
周景衍知道她爱甜食,对这个突然的举动不意外,讲完项目的事,问道:“你和林映池认识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许洛枝想着待会儿需要吃晚餐,尝了两口后递给旁边服务员,随意道:“偶然认识的,之前不知道她是华园的千金。”
说完,视线又悄然的落在远处,弯了弯唇角。
蛋糕确实很好吃。
周景衍以为她不清楚,科普着:“林家和华园的事有些复杂,林映池是私生女”
傅霁清的目光始终落在这边,好友讲话都没有注意,猛地被拍了一下肩膀,手中的蛋糕差点滑落,许洛枝瞧见他慌神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
周景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顺着目光转头看见傅霁清,脸色微沉。
“你前两天说要去找他,后来怎么了?”他怕强硬的态度会激起许洛枝的反感,特意问的很委婉。
“问个事而已,没怎么。”许洛枝没有必要跟他说的那么详细,转言道:“西城的项目都丢了,你还在意他?”
“我才懒得搭理他,我是关心你啊许美人,栽到这样冷情的人身上。”
周景衍的语气里带着试探,他能感受到傅霁清对许洛枝是有意思的,但许洛枝的想法他捉摸不透。
傅霁清被好友吓到后,不悦的警告一眼,继续望向许洛枝那边。
“驸马,你就站在这里不动啊?就盯着他俩高高兴兴的聊天,望眼欲穿啊?”
他依旧站着没有动,指腹轻摩挲着玻璃杯,声音很低,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朋友聊天而已。”
“许洛枝把周景衍当朋友,他可不一定这样想。”好友在旁边说:“周少爷最近改性了,不去聚会也不找女人,成天都待在公司里研究项目。他玩了二十多年,现在一副浪子回头的姿态,你觉得能是为谁?”
傅霁清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缩紧,目光转而落在周景衍的身影上,变得幽深起来。
“为什么你认定是我栽了?”许洛枝喝了一口红酒,淡声反问。
周景衍一愣,想说因为对象是傅霁清。
随便拉个圈子里的人问都知道,他只在乎名利场,哪怕对许洛枝有意思,周景衍也不觉得他们能成为男女朋友,或者再进一步。
他不敢说得很直接,慢吞吞地道:“傅霁清的父母是商业联姻,林映池是他的表妹,现在也”
许洛枝能听懂话里的意思,沉默着没有吭声。
“算了,不提他了,没意思。”周景衍及时的转移话题:“你饿吗,待会儿我带你去南境吃饭?”
许洛枝的“不用”两个字没有来得及讲,刚刚站在远处的男人已经过来了,笑得温和:“洛枝,走吧。”
周景衍眯了眯眼睛,神情不悦,侧身挡在许洛枝面前,“你带她去哪里?”
“朋友间不需要问的这么详细吧?”
周景衍刚想反驳,傅霁清又不疾不徐地道:“听闻周家有意和林家联姻,既然碰到了,先给周少道声恭喜。”
“你少胡说。”他急忙回头,对许洛枝解释:“联姻的是我哥,不是我。”
许洛枝不解地看着他,周景衍明白她的意思,觉得烦躁又很无力。
她压根不关心他是不是要联姻。
“走吗?”傅霁清再次问。
“嗯。”
周景衍这次没有拦,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切身的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不特殊了。
傅霁清带着许洛枝往停车的方向走,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刚刚周景衍的话,她问:“不需要跟映池说一声吗。”
“孟阑把她带走了,现在没空理我们。”
许洛枝好奇:“单独的婚礼?”
他笑起来:“应该是,孟阑悄悄准备的惊喜。”
许洛枝也勾了下唇,傅霁清拉开车门,等坐上车后,吩咐助理:“回家。”
“不是去吃饭?”
“是。”他说:“回家吃饭。”
许洛枝对于傅霁清会下厨这件事有点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他弯腰从冰箱里拿出牛排,怕许洛枝不自在,温声道:“右边是书房,你可以进去看看。”
“好。”
傅霁清的房子和她住的不同,宽敞的两室一厅,家具很少,客厅里空荡荡的,布置的干净整洁。
许洛枝推门进了书房,很简单的放着书架和桌椅,窗边有一个天文望远镜。
左边的书架全都放满文件,每个窗格贴着标签,标明是什么项目。
整个书架,只有最上面放着两排书。
她踮脚去看上面的书,都是关于金融的,书旁边塞了几张照片,许洛枝好奇的抽出来,是他大学时期的照片。
大多是和同学的合照,有一张他单独穿学士服的毕业照,还有一张是他毕业后,参加庆典时拍的合照。
合照里,傅霁清被主任他们拥簇着站在中间,旁边就是穿着白色旗袍的许洛枝。
当时拍了好几张照片,这张和许洛枝留下来的不同,她正巧侧过脑袋,在望着傅霁清。
照片应该是他的助理拿回来的,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洛枝。”门外传来他的声音。
许洛枝把合照装进口袋里,其他的塞回到金融书旁边。
他煎了两份牛排和荷包蛋,示意她坐下来,倒水放在手边,“刚刚看见你有喝酒,先喝点温水。”
“谢谢。”
傅霁清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动作优雅娴熟,切成一块一块,然后推到她面前,自然的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许洛枝没有拒绝他绅士的行为,道谢后尝了一口,味道正好,应当是经常做。
“伦敦很难吃?”她问。
傅霁清切着另一份牛排,无奈的点头:“没有几家我能吃下的餐厅。”
许洛枝也跟着笑,他随意的聊起来:“刚刚在里面看什么?”
她没有讲照片的事:“看见有个天文望远镜。”
“是很久前买的。”傅霁清见她有兴趣,提议:“待会儿要不要去试试?”
“好。”
他们吃完晚餐去到书房,傅霁清帮忙调整好望远镜位置,稍微侧开身,“今晚月亮挺漂亮的。”
许洛枝弯腰对准位置,月亮特别清晰,高高在上的挂着,她不由道:“我记得盛南也有天文望远镜,在实验楼顶楼,用它需要写申请,很麻烦。”
“我也记得,你用过?”
“有次突然想看月亮,写申请用了。”
许洛枝看完后站直身子,偏头发现傅霁清一直望着自己,目光炽热。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他笑着说:“我也在看月亮。”
27
许洛枝回到家后, 拿出口袋里藏着的照片。
她上台前只远远地看他一眼,心里不免好奇,等大合照时,趁着舞台人多混乱, 忍不住侧过脑袋偷看。
这张照片正巧拍下这一幕。
许洛枝想起很久前第一次从室友嘴里听到傅霁清事迹的情景。
“家里有钱, 长得帅, 聪明,而且特别努力, 喜欢泡图书馆, 成绩常年都是系第一,还能同时挑起自家公司的业务。”
“你们说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呢。”
当时其他室友们听完这段话, 都是唉声叹气,大家没有像对待别的帅哥那样有肖想,而是一致的觉得高攀不起。
是跟她们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许洛枝起初和室友一样淡了心思,直到后来又遇见他两次, 有些念头便止不住的冒出来。
傅霁清, 霁月清风, 他的人就和名字一样。
被他助理送回宿舍的晚上, 许洛枝抬头望天上, 黑漆漆的夜里只有月亮带来一丝温暖, 它皎洁明亮,完美无瑕, 它遥不可及, 又吸引着人靠近。
许洛枝很喜欢它, 但她想的不是摘下它, 也不是等它奔向自己, 而是成为月亮。
她的家境学历也不差,她的成绩也是系里第一,她在读书时也能兼顾外面的主持活动。
她努力的往上爬,成为了傅霁清回国后,一眼能注意到的月亮。
做他的月亮。
许洛枝弯唇笑了笑,把照片放进抽屉里。
隔天早晨,许洛枝需要去公司录节目,特意提前半个小时下楼,碰到刚刚跑完步的傅霁清。
“一起吃早餐?”他自然而然的邀请。
“嗯。”
他又道:“去我家?”
许洛枝看他一眼,傅霁清忍俊不禁,两人又相视,很有默契的往楼道里走。
昨晚像是撕破他们的之间的隔阂,去家里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霜降之后,全国都在降温,深城天气变凉许多,许洛枝都已经穿上毛衣外套,他依旧穿的短袖。
“不冷?”她问。
进电梯后靠得近了些,他身上散着热气,微低脑袋,灼热的气息落在耳边,他笑道:“还好,习惯了。”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短袖,又比较贴身,许洛枝不由多看两眼,声音淡淡的:“为了保持身材?”
傅霁清是在大学养成的晨跑习惯,倒不是为了保持身材,他平时忙很少有时间运动,和朋友出去也都是被拉着打桥牌,后来就开始跑步,纯属为锻炼身体。
他勾着嘴角,故意应和:“是啊,吃这么多甜食,怕长胖。”
听到长胖两个字,许洛枝下意识蹙眉,她晚上不吃东西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也是想保持身材。
观众对女人的身材要求总是格外严格,男人不管是矮了胖了都能上镜,女性只能在他们的凝视下无休止的内卷。
她不赞同,厌烦,但为了赚钱只能被迫加入。
许洛枝侧过脑袋,肆无忌惮的打量起傅霁清的身材,他个子高,身形偏清瘦,因为长期锻炼,手臂线条分明又有力量感。
白色衣服贴着身躯,有点透,隐约能瞧见是有胸肌的,应该也有腹肌,黑裤衬得腰窄腿长,看起来
一只修长细白的手突然遮住她的眼睛,把她直白的目光,和乱七八糟的猜想也都给盖住了。
傅霁清的喉咙有些发紧,低声笑道:“再往下看就不礼貌了。”
他的嗓音略显低沉,温柔又轻挑,屈指轻敲额间,带着无奈和宠溺。
许洛枝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意思,脸颊微微发热,侧过脑袋挪开目光,不再动。
电梯到达16楼,他们回到傅霁清的家,许洛枝主动道:“我来做早餐吧。”
他需要先洗澡,也想尝尝许洛枝的手艺,答应了:“行,冰箱和厨台上的东西都能用。”
“嗯。”
许洛枝在冰箱里找出面条和番茄,简单的下了两碗面,等傅霁清出来时正巧出锅。
她端着面转头,看见他懒散的靠在门边,周身带着氤氲的水汽,换了件衬衫,发尾湿漉漉的,水滴顺着锁骨慢慢滑入衣服里面,浸湿白色衣服,又显衬出身材。
刚刚不让她打量,现在自己洗过澡跑出来乱晃。
许洛枝短暂的停留两秒,仿佛根本没有兴趣似的,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淡声道:“面好了,你自己去端吧。”
走到客厅时,身后传来傅霁清的轻笑声,她也没忍住勾勾唇,坐在餐桌上。
吃完饭,傅霁清开车送许洛枝上班,路上问了问新节目的情况:“如果需要孟阑那边出面,你别客气,直接叫人,他不能白赚钱。”
“我知道,暂时没有问题。”
自从甩脸总经理之后,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僵着,总经理不再像以前那样偏爱她,但也不敢给她使绊子,平时都正常的汇报工作。
许洛枝挺满意现在这种关系的,本来就是上下属而已,她只用做好责任范围内的事。
“你转幕后了,不用上台,应该能多吃点吧。”傅霁清又故意打趣一句。
许洛枝闻言侧目瞪了眼,没好气:“你以后晚上别叫我吃蛋糕。”
“行行,都是我的错。”傅霁清笑着说。
他送许洛枝到和尘公司大楼下,停稳车,偏头道:“我下午要出差去趟北京,想叫都叫不了。”
昭泽集团的业务范围涉及全国,傅霁清出差是常态,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垂眸解安全带。
他正想接着说出差是干什么,去多少天,听见许洛枝主动问:“去多久?”
傅霁清笑了:“估计一个月,要把那边的新项目带完。”
“嗯。”许洛枝应声,稍稍停顿两秒,又道:“北京冷,多带厚衣服。”
声音淡淡的,但掩盖不住其中的关心之意。
傅霁清禁不住扬唇,目露笑意,细细地叮嘱着:“好,深城在降温,你记得早上出门穿外套,进演播厅时再脱掉,别感冒了。工作不要太拼,多喝温水保护嗓子,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一医院找季郁”
许洛枝听得忍不住打断:“我又不是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上次怎么得咽喉炎?”
“是意外。”
“行,不是小朋友,生病是意外。”他顺着话应下来,转而道:“那新节目顺利?”
比起关心身体,许洛枝确实更喜欢听工作中的祝福,回他:“新项目顺利。”
新项目无所谓,她顺顺利利的才重要。
他无奈的笑了笑,轻声道:“一个月后见。”
“嗯,一个月后见。”-
天气越来越寒冷,南方的冬天也快来了,最后两个月是商演活动的淡季,也是公司最忙的时候。
许洛枝没有接主持活动,专注新节目,平时空闲看看电影,学习影视制作。
其他节目的录制没有变化,只有《影星》的推进工作需要格外注意,后期组开始做宣传片,商定的是由许洛枝来配音。
节目的主持人不是她,总监想选位有名气的男主持,被许洛枝直接否掉,换了公司另一位有实力的女主持。
总监和总经理对此很不满,天天摆脸色发脾气,试图让她主动退步,许洛枝才懒得理会,漠然的对待他们,专心做自己的事。
从会议室出来,虞迟拎着个袋子笑嘻嘻的跑过来,“洛枝姐,他给你买的!”
“你怎么笑得这么高兴。”许洛枝被感染了,也情不自禁的弯弯唇:“今天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呢,反正又是24号先生送来的。”虞迟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笑着打趣:“高兴的可不是我,每次洛枝姐收到东西才是真的高兴。”
许洛枝微挑了下眉,“胆子变大了啊。”
虞迟比她小半岁,去年成为她的工作助理,大概是因为许洛枝性子冷淡,话也不多,虞迟先前一直有点害怕,接触时间久后才稍微放开些。
最近是眼见着越来越活泼,越来越大胆,都敢来调侃她了。
虞迟背着双手弯眼睛,开玩笑般道:“因为洛枝姐更宠我了啊!”
许洛枝被逗的笑了声:“这是在明示涨工资?”
虞迟配合的故作惊讶:“啊?有这么明显吗?”
许洛枝笑意渐浓,答应小助理涨奖金,拿着袋子回到办公室,拆开看见里面装着一盒蛋糕。
24号是傅霁清离开的日子,当时约定一个月后见,所以也会是他回来的日子,
他人虽然不在,但礼物天天都会送到公司,先是奶茶、巧克力,偶尔也会是花,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
许洛枝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不是说了别请我吃蛋糕吗。
他回复的很快:现在不是晚上。
然后又是一句:也没有我。
话语里莫名带着丝丝委屈的情绪,许洛枝不由笑了,拆开外包装,是他带她去过的那家甜品店的蛋糕。
吃完后,许洛枝给他回消息:很甜,等你回来再吃吧。
收到这句话时,傅霁清在昭泽分公司顶楼,唇边露出笑意,把面前汇报工作的助理吓了一跳。
“傅总?”助理试探性唤道。
“你接着说。”傅霁清收起笑脸,正色道。
助理说:“董事长不同意扩张北方市场,说今年经济形势不容乐观,您年轻容易冲动,贸然投资新领域会影响集团稳定发展,其他董事也赞同董事长的想法。”
“他们哪里是赞同他的想法,是赞同他。”傅霁清带着嘲讽意味的扯扯唇角,“算了,我回深城后亲自找他谈吧。”
“好的。”助理准备退出去。
他又道:“你帮我订张下周回去的机票。”
助理愣了愣:“下周?不是原定月底离开?”
“下周五吧。”他转过椅子,看向落地窗外,高楼大厦之上是皎洁的月亮。
他像是在对助理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很轻:“快点结束这边的工作,我早点回去找他。”
许洛枝最近全心投入在《影星》当中,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它播出,期待它最后会呈现的效果,以及观众们的评价。
完成宣传片的配音已经到晚上,许洛枝和同事们道辛苦了,接过虞迟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两口润嗓。
“你今天也累了,先回家吧。”许洛枝轻声道。
虞迟点一下脑袋,可是人没有离开,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
许洛枝主动问:“怎么了?”
虞迟犹豫半晌,支支吾吾的小声说:“洛枝姐,今天24号没有送东西来。”
连续送了大半个月的小礼物,虞迟都把那个人当成许洛枝的准男友了,今天等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外卖,不免失望。
许洛枝弯唇道:“我都忙忘记了,你还耿耿于怀。”
“可是他先前每天都送的”
“又不是什么大事,也许今后都不会送了。”许洛枝不以为意的笑笑:“下班吧,早点回家休息。”
虞迟低下脑袋,闷闷不乐:“那洛枝姐你也早点回去。”
“嗯。”
许洛枝回办公室收拾包包,瞥见桌上花瓶里的花束,是他昨天送来的。
人果然是贪心的,明明先前也没有这样的奢望,只是一天失约,都会难过了。
她无奈的摇摇脑袋,下班走出公司大楼。
远远地,瞧见一道眼熟的身影,黑夜里显得不真切。
直到他一步步的走到面前站定,身上带着熟悉的清淡气息,眼眸清亮含着笑意,目光脉脉萦绕着她。
许洛枝遮不住眼底的惊喜,问道:“怎么提前回来了?”
“因为想月亮了。”他轻声低语,带着若有若无的缠绵旖旎:“不知道月亮想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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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洛枝微微仰着脑袋直视他的眼眸, 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犹如一颗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她原本是不想让傅霁清太顺心顺意的,他能轻而易举的忘记自己, 又那么聪明, 对所有事情都表现的游刃有余。
处在高位, 占据优势,哪怕抽身而去, 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但许洛枝好像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想, 就在刚刚她还为傅霁清今天没有送礼物这种小事而难过。
冒出这样的念头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却怎么样都否定不了, 他离开的大半个月时时刻刻都牵动她的心。
半晌,许洛枝缓缓开口:“我今天的礼物是你吗?”
傅霁清笑着颔首:“是。”
“嗯。”许洛枝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月亮很喜欢今天的礼物。”
傅霁清似乎是怔了两秒,勾唇笑起来, 微低下脑袋, 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的心情, 嗓音里也含着笑意:“行, 值了。”
他在北京分公司熬了三天, 提前结束新项目, 匆忙坐飞机赶回来,助理以为他是想早点回家, 找父亲商量扩大北方市场的事。
傅霁清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如果这个策略方针能够通过, 他就可以把手伸到昭泽集团的其他分公司, 甚至是集团总部, 而不再单单拘泥于深城。
他的起点是很高,但现在的位置也是靠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他在事业方面有很大的野心。
在飞机上时,傅霁清一直在想许洛枝,他很想见到她,可又觉得不急这一两天,先找父亲谈完正事,再去见她也不迟。
下飞机后,助理问他是直接回家见董事长吗,他下意识说“不是”,然后报了许洛枝公司的地址。
似乎先见完她,再去找父亲谈话也不迟。
于是一直在公司外面等到现在。
傅霁清听到许洛枝的回应,忍俊不禁,笑了许久后说:“既然喜欢,给个奖励吧。”
她神情不变地看着他,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在加快,红唇微启:“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傅霁清故意打趣:“又怕了?”
许洛枝以前问过两次同样的话,一次是他主动讨赏的,一次是她想还掉欠的人情,刚才也是顺口问出来的。
她仔细的打量他两眼,神色间带着倦意,能看见明显的黑眼圈,衣服也是皱巴巴的,风尘仆仆的模样。
应该是匆忙赶回来的,不过还有心思调侃她,想来是有精神的。
“走吧,陪你吃饭。”她口吻淡淡的。
傅霁清有点没想到:“就这样?”
许洛枝一副给他天大赏赐的表情,又问:“去不去?”
“去。”他笑着回:“哪敢不去啊。”
他们开车到小区旁边的深夜食堂,许洛枝照旧要了蔬菜沙拉和气泡水,等面时傅霁清问起这段时间的事:“新节目怎么样?”
“今天刚配完宣传片。”
“快上线了?”
“准备招商了,大概明年年初播出。”
他赞同的嗯一声:“播出时间选的不错,正巧有春节档电影,能结合时事。”
许洛枝是特意选的春节档前期开播,很符合节目的定位,能吸引到关注春节档电影的观众,效果应该不会很差。
傅霁清习惯性的用食指轻敲桌面,试探地问:“没有其他事?”
确实有一些棘手的事,许洛枝上周和总经理因为《影星》的宣传片风格问题争起来了,节目是清辉集团投资的,孟阑将制片人的权力都交给她,按理应该全部由她决定,但总经理总想干涉。
她很清楚,总经理想干涉的不是节目,而是她。
许洛枝能撑起公司的综艺节目,能拉到资源,可主要工作都是在幕前配合,总经理已经习惯掌控一切,掌控她的感觉。
现在她全权策划和决定《影星》,只是借公司的团队和平台播出,平时又冷淡清傲,不再把他放眼里,总经理应当是觉得她不可控了,所以想方设法的找存在感,想插手节目来证明自己的绝对地位。
“有困难,不过我能解决。”许洛枝简单的一句话带过去。
傅霁清追问:“什么困难?”
她抿抿唇道:“新手上路,不熟悉流程。”
许洛枝不打算告诉他自己跟总经理之间的矛盾和争执,免得他私下插手了,又要欠人情。
傅霁清能看出她的想法,心里无奈的叹气,轻声安慰:“你在接触全新的领域,不熟悉很正常。”
“我大学”
她想说自己是影视制作专业的,转而又想到她从大二就在跑商演,大三直接进入和尘公司当主持人,大四学校不上课,已经离专业知识很远了。
再则,光靠大学的知识没办法实操,更别提独当一面,许洛枝现在都是在同事的帮助下,边学习边推进项目。
总经理想插手是很烦,她的专业能力不行更烦。
“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学?”傅霁清突然问。
“想过。”许洛枝微垂眼眸,低声道:“但国内影视制作最好的学校就是盛南。”
他若有所思的:“确实,国内很难再进一步。”
“不过你在台前两年的经验也能是优势,你的节目网播第一代表你是懂市场的,懂观众想看的是什么。”傅霁清声音不疾不徐的,分析的有理有据,听得让人心都能沉静下来。
“慢慢来,你需要的是实践的机会,多接触两个节目,自然能学会。”
许洛枝轻嗯一声,没有接其他话。
和尘不肯让她完全走幕后,如果跳槽到其他公司,以她的学历和经历根本不可能进大公司,哪怕凭借名气进去,也不会接触到核心业务。
最重要的是,市场上比和尘厉害的公司没有几家,她很难有实践的机会。
许洛枝不再谈论有关自己的话题,反问:“你的新项目顺利吗?”
新项目是按部就班的进行,没什么阻碍,只是接下来面临的事就很艰难了,父亲估计不会轻易答应扩大北方市场。
“挺顺利的,不然我也赶不回来。”
店主把面端上来,傅霁清接过,安静的吃起来。
吃完饭,傅霁清送许洛枝到楼下,停住没走了,侧身道:“我今晚需要回傅家一趟,明天有点事。”
许洛枝听到这话,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意外的看他一眼,抿紧红唇。
“后面几天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带你吃晚餐。”
晚风拂面,带着丝丝寒意,小区里静谧无声。
又是沉默。
他低声笑道:“天冷,上楼吧。”
许洛枝缓缓颔首,转身往楼道里面走,拐角时她忽然回头,男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她曾经看过他的背影,不止一次,当时没想到有天会是他目送自己。
就像她也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摆在工作前面。
灯光下的男人眉眼温润,脸上映着一层暖暖的光,目光炽热又泛着光彩,令人难以挪目,这样安静又温柔的模样,让心里渐渐升起热。
许洛枝挥了下手,用口型说“天冷”,示意傅霁清赶紧上车,他只扬唇笑了笑,就是不动。
她无奈,收回目光,继续往前面走。
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楼道里变得黑漆漆,傅霁清才挪开视线,抬眸望了眼天上的月亮。
特别吸引人,也特别遥远。
他微微叹气,又觉得自己多愁善感,居然会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而失望,情绪都不受控制了。
傅霁清不由摇头失笑,正想回到车上时,走廊的感应灯突然亮了,他微微偏过脑袋,许洛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
她走的很快,几乎是小跑出来的,站定在楼道口,隔着台阶看向他,问道:“你后面几天不住在这边?”
傅霁清不明所以,怔愣的颔首。
“是要去忙工作?”
他又点头:“是。”
“没有时间带我吃饭?”
“嗯。”
许洛枝也点点头,轻声道:“那我来找你吧。”
傅霁清愣了许久,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许洛枝又问一遍:“我来找你,可以吗?”
他喉咙里溢出轻笑,一声声的,压都压不住。
“可以。”他说:“荣幸至极。”-
许洛枝第二天照例收到傅霁清送来的礼物,是很重的一个大盒子,虞迟差点抱不住,艰难的搬到办公室里。
“他这是把两天的礼物一起送了吧。”今天又收到东西,虞迟很替许洛枝高兴。
“他昨天送过了。”
“啊?”
不等虞迟多问,许洛枝拿剪刀划开纸箱,看见里面装的全都是书。
她拿出一本翻了翻,是关于影视制作的教科书,国内和国外的都有。
“这看起来像是艺术学院的专业书,从哪里弄来的啊。”虞迟翻着书说。
“二手市场吧。”许洛枝语气淡淡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上扬。
“那也挺难的啊,这么多呢,要一个个了解,再一本本的收集。”虞迟眯着眼睛笑起来:“24号好用心哦!”
许洛枝瞥她,“你不忙是不是?”
虞迟嘿嘿笑了两声,边往后退边说:“忙,我这就去忙了。”
许洛枝把书放回箱子里,拿起手机给傅霁清发消息:礼物收到了,很喜欢。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嗯,和昨天的相比呢?
许洛枝:都喜欢。
傅霁清:如果二选一?
许洛枝:我不能都要吗?
傅霁清忍不住笑出声来,会议室里其他经理同时抬头看向他,他收起笑意,低声道:“继续吧。”
今天早晨傅霁清找父亲谈话,没有说服他,连带着下午开会时都是沉着脸,经理们有眼色,大气都不敢喘,讲话小心翼翼的。
笑声过后,傅霁清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会议室低沉的气压终于一扫而空。
接下来两天,许洛枝都有收到礼物,全是关于影视制作的,书或者教程光碟,都特别有用。
第三天时,袋子里多了一张纸条,是傅霁清的字迹,上面写着一个地址,精准到楼层。
是他公司的位置,精准到他的办公室。
许洛枝不由失笑,这两天她在录节目,下班都已经很晚了,所以没有时间去找他。
他倒是急的来催了。
这些天傅霁清都很烦躁,一直在想怎么拿下北方市场,助理买来午餐时,他忽然想到,有几天没有见到许洛枝了。
她自己说的话,不能食言。
送出今天的礼物后,傅霁清暂且放下工作的事,调出一部老电影,耐心的等着。
助理敲门进来,他暂停电影看过去,眼神带着点热切。
“傅总,有人找。”
他低头笑了,而后问:“谁?”
“孟总,现在应该”助理注意到老板变沉的脸色,音量逐渐变小:“在电梯里了。”
“嗯。”傅霁清又懒散的靠回座椅里,继续看电影。
孟阑熟络的来到他的办公室,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看起来婚后的生活很不错:“你最近干什么呢,约你出来也不答应。”
傅霁清看着电影说:“忙工作。”
孟阑凑过去看一眼他的屏幕,无语了,坐在对面道:“你和许洛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圈里都在传你追她的事。”
他淡然的嗯了声:“我让传的。”
“果然是你,陷入爱河的男人啊。”孟阑啧啧打趣,又问:“那为什么都叫你驸马啊?”
来不及听到回答,办公室的门又被敲了,助理推门进来,这次很聪明的直接说:“傅总,许洛枝小姐找你。”
傅霁清勾起唇角,整个人都仿佛有了神采,这才笑着回答孟阑先前的问题:“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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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阑听见那声充满宠溺意味的“公主”, 浑身起鸡皮疙瘩,皱脸露出嫌弃的表情,从头到脚都感到不适。
怎么能腻歪成这副样子,他都不会叫映池公主, 顶多就是喊宝宝。
不等孟阑说他, 傅霁清已经投去暗示的目光, 微扬下巴。
“干嘛,还想让我出去迎接公主大驾啊?”孟阑往后一靠, 赖在座椅上, 无语到差点翻白眼,“你别想, 不可能。”
傅霁清见他情商低到这种地步, 为妹妹担忧的蹙起眉。
孟阑继续反抗:“我不去,好歹我现在也算是她的甲方,没这个理。”
“你该走了。”他只能直言。
“”
“见色忘义是吧?”孟阑终于会意,给气笑了, 坐的更稳了, 抱臂道:“先前我想跟阿池讲两句话, 你总是横在中间当电灯泡, 今天我就让你感同身受下。”
傅霁清毫不留情面:“阿池不喜欢你。”
孟阑气短一瞬, 咬牙切齿的一字字道:“是, 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我才更要留下来啊。”
言外之意是, 许洛枝也不喜欢他。
傅霁清不在意的笑笑, 仿佛笃定他讲的是谎话, 压根不当回事。
许洛枝在收到今天的礼物后, 把虞迟叫过来, 问这两天的工作安排,她掰着手指报了一串会议,都是关于《影星》的。
“招商方案不是定下来了吗,为什么今晚又要开会?”
“是总经理定的。”虞迟知道他们现在有矛盾,低着脑袋小声道:“他说上次会议他没有参加,今晚重开定方案。”
许洛枝脸色一沉,冷声道:“推了。”
“怎么推?”
虞迟是和尘公司的员工,夹在他们中间也很为难,她想明白后又说:“算了,你别去找他,你和我一起下班。”
“啊?”
许洛枝拉着虞迟直接离开公司,她懵懵的,有点不知所措:“洛枝姐,我们就这样走了?”
“嗯,你不用接总经理电话,有事明天再说。”
虞迟点一点脑袋:“那你现在是去吃饭嘛?要一起嘛?”
“今天不行。”许洛枝想到那张小纸条,嘴角重新弯起笑来,声音带着点温柔:“我要去给人送饭。”
许洛枝大三开始在外面租房,当时都没有多犹豫,直接选择了江清路。
她经常会在下午六点钟,站在昭泽集团的对面,看大楼里面的员工们下班。
明明知道他在伦敦,不会突然从门口出来,但想到这是他工作过的地方,不自觉的停留很久。
许洛枝是第一次踏入昭泽公司的大楼,不等向保安说明情况,已经有工作人员迎上来:“是许小姐吗,我带您上去。”
“嗯。”
在电梯里,许洛枝看了眼这位像是专门在等自己的工作人员,问道:“你认识我?”
“今天之前不认识。”
她又问:“傅霁清让你来的?”
工作人员笑着颔首:“是,傅总让我在大厅等您。”
“可你不认识我”
“傅总说过,最漂亮的就是您。”
许洛枝想到他对自己员工讲话的那个场景,莫名的脸热,挪开视线盯着电梯门。
“到了。”电梯到达顶楼,工作人员挡住旁边,让她出门。
傅霁清的助理立马上前,那眼神仿佛是看着救星,“许小姐,里面请。”
许洛枝是带着晚餐来的,在路上的一家苏州餐厅买的菜和甜品。
她走进办公室,看见办公桌后的傅霁清和无赖样靠着座椅的孟阑,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许洛枝只很快的瞥了眼孟阑,视线便与傅霁清的对上了。
“你来了。”他毫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
“我再不来,你要寄办公桌过去了。”许洛枝淡声说着,隐隐带点笑,将手中的袋子放办公桌上。
傅霁清站起来,把自己舒服的座位让给她,搬来旁边的小椅子,挨着坐下,轻轻笑道:“不会,顶多让助理过去请你。”
许洛枝拆开袋子,“我买的苏菜,你尝尝。”
“是哪家的?”
“公司旁边的,你应该没有吃过,我中午经常会吃。”
傅霁清微扬了下语调:“一个人吃?”
许洛枝听见这句觉得有点好笑,嘴上故意平静道:“不是,跟公司的实习生。”
“余皓?”
“你记他名字倒是挺清楚。”
“他眼睛挺好看的。”傅霁清说:“不过桥牌打的不行。”
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神情自然,仿佛这个房间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许洛枝准备动筷子前才像看到孟阑似的,侧目望了一眼,淡淡的述说事实:“没有买你的。”
孟阑:“”
她不知道孟阑在这里,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不是谈生意的时间吧?
许洛枝又困惑的看向傅霁清,他接过话:“没关系,他已经吃过了。”
孟阑:“”
话说到这种地步,他也确实不想留下来了,留着干嘛啊,看他们旁若无人甜甜的吃晚餐吗。
真腻歪,比他一个结婚的人还腻歪。
孟阑刚想提离开的事,许洛枝的手机铃声悠悠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总经理的名字。
许洛枝眉头微蹙,不想接,傅霁清见状问道:“公司有事?”
“临时有个会,我没去。”许洛枝言简意赅,挂断电话,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还是总经理。
傅霁清刚准备吃饭,听见声音很是不悦,拿过桌面的手机塞到准备离开的孟阑手里,“你接。”
孟阑没反应过来,轻“啊”了一声,傅霁清直接划屏接通,示意他讲话。
“喂,许洛枝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参加会议?”
总经理的语气很凶,音量大到没有开扩音器,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总经理对她讲话都是这样的态度,许洛枝已经习惯了,她每次冷冷淡淡的回应,都能让总经理更加生气,无能狂怒。
“挂了吧,别理。”她说着,想抢回手机,
傅霁清和孟阑第一次见,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孟阑侧身躲开许洛枝的手,打开扩音器。
“张总最近架子摆的挺大嘛,这是在对谁大呼小叫啊?”孟阑直接开口。
总经理听见男人的声音,没有认出来是谁,但这个口吻让他不由自主的放缓语气,问道:“是周少吗?”
傅霁清闻言看许洛枝一眼,她神情自若的摆着饭菜,不在意的样子。
“孟阑。”他大方的报名,见傅霁清心神不宁,轻咳一声,故意说:“周少和傅总在陪许洛枝聊天,你找他们有事啊?”
傅霁清听到他的话,目光又转过去,幽幽地盯着人。
“没,没有重要的事。”总经理的声音都变小了:“我就是想找洛枝谈谈招商的事。”
孟阑都不用许洛枝解释,差不多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笑了下,漫声问:“招商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总经理没回话,孟阑又道:“我全权交给许洛枝负责了,张总忙自己该忙的。”
对面沉默半晌,总经理似是忍着怒意,但依旧好声好气的:“行,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孟阑挂断电话,露出得意的笑容:“怎么样,我表现的不错吧?”
“还行。”傅霁清心情愉悦的附和。
“他这种人我见多了,吃软怕硬,就该这样收拾。”孟阑转头对许洛枝道:“你以后有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跟他说,不用客气。”
许洛枝不想让他们插手,但也不至于不识好歹,笑着说:“谢谢。”
孟阑笑得更高兴了,朝傅霁清挑一下眉,他敷衍的扯了下唇角,朝门口方向扬扬下巴,示意可以离开。
“用完就甩是吧?”孟阑被气得不行。
傅霁清轻描淡写的反问一句:“你不陪阿池?”
孟阑噎住,他接着道:“要不要我给阿池打电话?”
“走了!”孟阑倏地起身,说了一声拜拜,快步离开办公室。
等门重新关上,许洛枝轻笑了声,像是没忍住似的,他被感染了,跟着笑:“给你报仇这么开心?”
“不是。”她说:“是觉得你和孟阑的关系很好。”
傅霁清点点头:“是挺不错。”
傅家和孟家算是世家,家里住得近,他们学生时期都是同校同学,从小玩到大。
许洛枝关系亲密的朋友都在江城,大学室友相处的不错,但她搬出去的早,她们又各自有其他朋友,毕业之后联系很少,关系自然淡了。
进入公司后,同事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圈子里的千金少爷大多都看不上她,她也跟他们聊不了两句,更别提当朋友。
看见傅霁清和孟阑的关系,许洛枝是有点羡慕的,这样家世相当又能聊得来的朋友,真挺难得的。
傅霁清瞧出她的心思,低咳一声,故意说:“不是有周景衍吗?”
许洛枝抬眸看他,傅霁清目光坦荡荡的,但她莫名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回道:“是,他确实算。”
傅霁清觉得简直是在自作自受,笑了声,轻轻点头:“嗯,希望你们做永远的朋友。”
最后两个字特意咬重了音,许洛枝没忍住笑意:“羡慕?”
傅霁清清楚她对周景衍没意思,可他是总经理给许洛枝打电话时,第一反应说出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提到许洛枝,最先想到的能是他。
“有点。”他实话实说。
许洛枝顺着话问:“所以你也想当我的朋友?”
傅霁清怔了一下,喉结微滚,低声反问:“能加一个字吗?”
30
许洛枝停住筷子, 撩眼看他,直视半晌淡声道:“要看你想加什么字。”
傅霁清笑了下,也沉默很长时间,轻扣着桌面,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落下, 像是在缓解心里的情绪。
他在这种时候和许洛枝对视会有些紧张, 她的目光清亮平静,直勾勾地盯着人, 不夹带任何情绪, 就是单纯的在审视。
但凡露出一丝的心虚或者不坚定,好像都能被她看穿。
傅霁清不是想玩玩而已, 前段时间孟阑和林映池结婚时, 他在思量自己的未来,或者说他们的未来。
他已经掌握深城分公司,但这种程度远远不够,如果拿不下总部, 他就没有自主权。
傅霁清低头挪开视线, 笑着道:“算了, 今天先不加字。”
许洛枝又看他, 神情无波无澜的, 什么话都没有说, 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等吃完晚餐,傅霁清将桌面收拾干净, 重新将文件摆放好。
他要忙工作, 小区也就在斜对面, 许洛枝准备自己离开时, 被傅霁清叫住。
她回头用眼神问是不是还有事。
“我再忙也不至于让你自己回家。”傅霁清拿起搭在椅后的外套, “走吧,送送你。”
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街上仍然是车水马龙,街边的店里放着动听的粤语歌。
从大楼回小区的路,傅霁清走过很多遍,第一次跟许洛枝一起,不由自主的介绍起来:“这家茶餐厅的烧鹅饭味道不错,你有尝过吗?”
许洛枝点头:“尝过。”
再往前面走,是私人奶茶店,他又忍不住道:“这是上次给你买奶茶的店。”
“我知道。”许洛枝说:“尝的出来。”
傅霁清反应过来,失笑:“差点忘记,你在这里住的比我久。”
许洛枝微微偏头,目光掠过他的侧脸。
不是在这里住,是在他公司和家旁边住。
这条路,她从三年前就走过无数遍。
傅霁清不再提沿街的店面,转而问起礼物:“送去的影视书和教程有用吗?”
“书我翻过,讲得有点杂,教课没有来得及看。”
“教课应该更有用一些。”
许洛枝现在需要实践,也需要书本知识,轻嗯了一声:“等忙完影星节目,我应该会有空闲时间,再慢慢看。”
即将到年底,再过一个多月,《影星》就能上线播出,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傅霁清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接下来的一个月,能见面的时间估计不多。
他思忖片刻,低声问:“圣诞节有活动吗?”
“商演吗?”许洛枝说:“有公司找,我不打算接。”
平安夜、圣诞节到跨年夜、元旦,都是商演活动的热门时间,上周就有公司打电话来问许洛枝的档期,她让虞迟全部推掉了,不接任何活动。
正值《影星》节目的关键时刻,她本身能力就不足,现在不能分心,况且已经决定转幕后,主持活动可以慢慢减少,如果价格不是特别高,没有必要接。
“所以圣诞节是休息的?”
许洛枝听出话里的意思,就是没有回话,不动声色的晾着他,许久后清越的声音随着风掠过耳畔,是很淡的三个字:“不一定。”
傅霁清笑了,接着问:“如果是我约你呢。”
许洛枝神情不变,依旧是淡然冷静的模样,让人猜不透想法,沉默片刻才道:“看你约我干什么。”
“约许小姐吃喝玩乐。”傅霁清不紧不慢地道:“反正不会是工作。”
她又侧目望他,好像在比较跟着他吃喝玩乐,是不是比工作更重要。
半晌,许洛枝轻轻颔首:“那就休息吧。”
傅霁清笑出声来:“行,约好了。”
“嗯。”-
孟阑亲自放话威胁,总经理更加看许洛枝不顺眼,但也更不敢招惹她,《影星》节目的事情完全不插手了。
许洛枝开完会下班,见今天时间还早,开车去了Cake咖啡馆,找林映池聊天。
咖啡馆里依旧没有顾客,林映池坐在吧台后刷手机,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连许洛枝推门进来都不知道。
“这么开心?”
她突然出声把林映池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滑落,满脸惊恐地抬头看见是许洛枝,才抚着胸口顺气:“救命,你要吓死我了。”
许洛枝坐上高脚椅,弯唇问:“做什么亏心事了?”
“哪有,我是在逛KingKmn的官网,挑衣服呢。”
“挑衣服笑成这样。”许洛枝扫一圈冷清的咖啡馆,故意说:“看来是赚钱了。”
林映池“啊啊啊”叫唤,作势想打她:“你跟傅霁清相处多了,都学坏了!”
许洛枝笑着往后躲,问到底在干什么,她气呼呼地说实话:“我在给孟阑挑领带行了吧!他生日快到了。”
“嗯,看来相处的不错。”
“还行吧,只是比我想象中稍微好一丢丢。”林映池边说边用手势比喻,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许洛枝敷衍的附和:“嗯嗯,足以买生日礼物的一丢丢,我知道的。”
林映池又乱叫,都急得要跳起来了,两人笑闹两句,她问:“洛枝,你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一月二十八号,通常都在春节里。”
林映池笑眯眯地说:“等你明年生日,我要给你送礼物!”
许洛枝弯唇说好:“你生日我给你回礼。”
“好!”林映池大大方方的应下来,告诉她:“我的生日在夏天,八月十号。”
“我记住了。”
林映池及时将话题引到傅霁清身上,问道:“洛枝,你知道我哥的生日吗?”
她知道,傅霁清的生日在四月,最美好,也最浪漫的春天。
许洛枝是在昭泽集团高层人员介绍中看见日期的,下面还有一个邮箱,是给顾客写建议投稿的。
这种留在网上的邮箱通常都是摆设,高层领导是不会看的,顶多让助理抽空扫一眼,再全部清空。
明明心里清楚,许洛枝还是给那个邮箱发了四年的生日快乐。
“不知道。”她垂下眼眸淡淡道。
“是四月七号。”林映池看出来她是想掩藏,故意把日期再说一遍。
许洛枝漫不经心的应声,林映池满意的笑起来,为自己暗暗牵线而激动。
她也被这副模样逗笑:“你不继续给老公挑礼物,盯着我干嘛?”
林映池听见老公的称呼,耳朵都在发烫,强调着:“他前段时间送了我一家店,这是我给他的回礼,回礼而已!”
“一家店?”
“是啊。”林映池忍不住抱怨两句:“都怪傅霁清,他先前答应送我一家店,结果前几天告诉我,店归孟阑了,让我找他要。”
一听就知道是傅霁清和孟阑下的套,也亏他做得出来,帮兄弟套路自家妹妹。
“不过看在他最近这么难的份上,我不计较了。”
许洛枝闻言望过去,“他怎么了?”
林映池是听孟阑讲的,顺着话全都告诉她了。
昭泽集团的总部在上海,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但比较重要的就是北京和深城,傅霁清想扩大北方市场,也是想将手伸到北京分公司,但他父亲始终不同意。
深城的市场已经被傅霁清拿下来了,他掌握绝对权力,可总部和其他公司的领导并不认他。
几家公司平时有业务往来,父子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僵持着,业务方面也在互相为难,自家人内斗。
“傅董事长就是这样冷漠自私的性格,他不会让步的,傅霁清只能想别的办法。”林映池的语气里带着埋怨。
“他为什么为难自己的儿子?”许洛枝不解:“我记得他没有其他儿女。”
林映池说得很坦然:“不是他怀孕十个月生的,也没有亲自养过,所以不在意呗。他眼里只有利益,傅霁清能给公司赚钱,他就把权利交出去一部分,现在傅霁清想更进一步,他不愿意了。”
许洛枝很快想通其中的道理,上层人多半如此,尤其是男人,有钱有势又贪婪,习惯高高在上的地位,做出什么行为都不奇怪。
“你最近没有见过傅霁清嘛?”林映池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们都很忙。”
不过后天就是圣诞节,他们约定好出去玩。
林映池有听许洛枝讲过《影星》,知道她在忙着节目播出的事,难得抽出空来。
“没事,等节目播出就好了。”林映池笑眯眯地道:“到时候你就是许导。”
许洛枝被这声“许导”给逗笑:“行,我努力。”
聊到十点钟,林映池准备关店回家,许洛枝也需要早点睡觉。
她们锁好门,走出咖啡馆,外面刚下过雨,吹拂的冷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好冷好冷,今年冬天也太冷了,洛枝你怎么不戴围巾啊。”林映池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围巾里。
“忘记了。”许洛枝不是很在意,说:“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家吧。”
“好。”
林映池正想跟许洛枝走,不远处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阿池!”
她们偏头看向对面,孟阑急忙忙的跑过来,喘着气笑道:“还好赶上了,我来接你回家。”
林映池咬唇笑起来,看神情应该不是第一次,两人婚后相处的不错。
许洛枝不由打趣:“快跟老公回家吧,电灯泡也要走了。”
林映池皱脸瞪她一眼,走到孟阑身边,“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
孟阑微微颔首和许洛枝打招呼,两人转身离开,林映池问:“你从哪里赶来的?”
“傅霁清那边。”
“他还在公司啊?”
“嗯,在忙”
声音渐渐远了,后面的话许洛枝没有听清楚,垂了垂眼眸,转身坐上自己的车。
傅霁清这些天都在和自己的父亲打商业战,他撤掉给其他分公司的帮扶资金,父亲就让总部断掉业务来往。
他在公司熬了三天,终于撑不住,准备今天回家睡觉。
其他楼层的灯都关了,只有大厅留着一盏白灯,保安见他下来礼貌的打招呼:“傅总。”
“嗯。”
傅霁清走出公司大楼,吹来阵阵冷风,他掩唇咳嗽两声,准备今晚回江清小区睡,明天早上也方便来开会。
他转过身,突然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许洛枝,怔住了。
回过神来后,傅霁清拿出手机想看时间,“今天是圣诞节吗,抱歉,我最近忙忘记”
“不是,后天才是圣诞。”许洛枝淡声道。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笑道:“吓到我了。”
傅霁清走近两步,见她神色如常,有点摸不透意思。
许洛枝仿佛看出他想问什么,先回答了:“我没事。”
“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