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林乐喜就是在等我问这一句。卖关子就算了,还正好挡了视线,令我看不清袋子里的物品。
她做了个揭晓的动作:
“一套剑道护甲!”
然后她满意地看到了我惊讶的表情。手机还在继续拍摄,她让我帮忙拿着手机,自己挪开一些,腾出手把放在最上面的护甲面罩端出来——就是电影里经常见到的那种款式。
“没想到你也练剑道呢。”林乐喜显得很有兴致,继续把其余部分取出来,“这可是你的护甲。看,这部分叫‘垂’,是绑在腰上保护髋部和裆部的。中间这片叫‘大垂’,通常会在这里印上名字。”
黑色的方片上,印着硕大的“赵”字,底下小字印着“肆勉”。
“我?练剑道?”
“还是高级货呢,这一套很贵的哇。”
把大袋子挪出来一点,后面还躺着一个细细长长的袋子。解开整齐绕在一端的绳子,里头有一把竹刀、一把木刀。
“竹刀是对战使用的,木刀是打型用的。”林乐喜说着,又从袋子里倒出两个中间开孔的塑料圆片,“这叫刀镡,保护手的。唔,橡胶圈有点老化。”
她抽出那把木刀,双手握着,像模像样地往空中挥舞两下,扬起点笑容解释:
“我也学过一阵子,略有了解。”
“诶?”
“做我们这行,总得学两招防身技巧。”
然后她把木刀递给我:
“像我刚才那样空挥试试看。”
“哈?我又不会,就算曾经会也不记得了。”
“试试嘛,很简单的。”
细看之下,刀柄手握的地方颜色稍深,大概是使用的痕迹。林乐喜一直擎着没留拒绝的空间,我只好接过来,唔,有点重。
模仿她刚刚的动作,双手高举过头,然后挥下。
“用点力!两次。”
好吧,再来两下。
“接袈裟斩。”
什么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又挥了一下,还是歪的。
然后林乐喜满意地点头:
“哇,水平不错呀。”
“哪里不错了,歪歪扭扭的。”
“袈裟斩本来就是斜切。你的动作,从握刀到脚步、气势、间合、残心,干净利索挑不出毛病,全都很标准,新手是做不到的。”
一堆没听过的名词。
看着木头的刀脊我有点发愣。
“我怎么会这种东西……”
“你肯定练过。”林乐喜如此判断,“看来脑子是忘事了,但身体的肌肉记忆没忘。”
她拿起一只手套端详,拿近鼻子底下嗅了嗅:“还有,皮制的护甲不能水洗,这气味,唔,用过的……也……闲置了有点年头。”
我也硬着头皮凑近闻了闻,倒不是臭,就是有点淡淡的一言难尽的陈旧气味。
我以为自己跟剑道最大的联系,不过是被竹刀敲破头。然而,不止车尾箱藏了全套装备,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学过?!
在停车场挥舞这么长的木刀总觉得怪怪的,趁没有别人看到,放回袋子里。看自己的双手,掌心也没有茧嘛,东西都是旧的,怕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肌肉记忆我领教过,签名时就是这样的,一下笔就会签出同样的笔迹。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别的。
车尾箱里没再发现别的物品了。
“护甲要拎回家吗?”林乐喜问。
“不了,先放着吧。拎回去也没用,丢杂物间而已。”
“哈哈,好吧。”
“你说你也练过剑道?”
“对呀,随便玩玩。大学的时候学的,后来忙工作,也很少练了。”
“那这些装备,你也有一套咯?”
“有啊。和你一样,丢在家里吃灰。卖了又不舍得,况且我那套是便宜货,卖不了几个钱。”
她把护甲一件一件重新放回包里,码整齐了,拉上拉链放回原位。
“对了,刚刚的视频给你一份。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提供给林乐奕,要求重新调查。”
“你也在里头呢。”我提醒她。
“不影响。”
“多调查一些再说吧,现在也说明不了什么。林警官刚刚还在追捕犯人,又受伤去了医院,估计没时间理会这种线索不明的小案件。”
“都行,按你的想法。”
记录的视频有点大,接收花了好一阵子。
“回头我查查剑道联盟的资料。照你这水平,说不定还有段位。”
“剑道联盟是什么?”
“国际体育组织,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有成员,所有参加段位审查的都会有登记。来自哪个剑道馆也会记录。”
“还挺方便。”
“而且,现代剑道大多是团体训练,如果能找出你来自哪个剑道馆,很可能就会发现新的人际联系。”
“哦?那好。”
“记录在册的人很多,我又不能直接要求查询,得找前辈帮帮忙,估计要等个两三天。”
花点时间当然没所谓,反正我很闲。
“回去你还可以再找一样东西:道服。”
“道服?”
“就是练习时穿的那一身。”她上网搜索了图片给我看,“每个练剑道的人都有,你找找看。”
“嗯,好。找到之后要做什么?”
“啊?穿穿看?没什么特别用意,就是配套的装备,就顺便找找呗。这也是你的过去的一部分嘛。”
好吧,真是意想不到的部分。
···
忽然我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一个月的期限明天就到期了?”
林乐喜本来还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突然停了笔:“呃……是的。”
“继续调查的话,是不是得再续费?”
“算了,友情送你十五天免费调查期。”
“这么好?还友情赠送?”
“可不是么,朋友不嫌多。”她挠了挠鼻尖,“我还担心你说不查了呢,没查出多少你真正想要的,记忆恢复也不见起色。”
“如果没有今天的新发现,我确实想不如结束了吧。遗忘过去的生活好像也有点习惯了。”
“别结束啊,开了个头,不跟到最后我会睡不着的。”
哈!如果没记错,她也曾这么形容过她的双胞胎姐姐:只要还没破案林警官就不会终止。
“职业道德感?”
“什么道德感,就是……不找到真相很难受。”
“跟到最后指的是?”
“看到你恢复记忆,哪怕只是一部分。”
“十五天也就半个月,那万一很久都不恢复记忆,我岂不是得一直付费啦?”
我半开玩笑地说说而已,林乐喜倒是认真考虑了。
“那……协议延期三个月,期间费用无需新增,可以了吧?”
“咦?当真?”
“当真。”
我猜,她的私家侦探事业大概会入不敷支。哪有人开了个头就要调查下去的?上头又没有人给她发工资。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呢。
“真不增加费用啊?”
再问一遍她又犹豫了。
“要不,等你恢复记忆,再一次过付我一笔奖金吧。”
“多少?”
“随喜。朋友一场,多少都无所谓。”
既然她这么说,好吧。
“你现在打算去哪?”
“回工作室整理资料。”
“朋友一场,我送你吧。”
“哈?”
“不是现成有车么?不用白不用,如果肌肉记忆可靠的话,我应该还知道怎么开车。”
“我看你是想找人陪你做个试验,看肌肉记忆有多少靠得住。”
“嗯,差不多。”
“也行吧。”
她很爽快就坐进副驾,扣上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