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宁栀在家里休养了将近一个礼拜,直到身体恢复了正常才去医院。
孔国权见到他,问:“身体恢复了?”
“已经没事了。”宁栀点头,问,“黎清妍怎么样?”
孔国权道:“挺好的,昨天做了常规检查。”
宁栀看了检查报告,说:“感觉已经可以出院回家吃药保守治疗了。”
孔国权也这么觉得。
下午的时候,黎父黎母听到女儿可以出院之后,简直喜出望外。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么积极肯定的答复。
黎母眼眶含泪,一个劲地对着孔国权和宁栀道谢。
“孔主任,宁栀医生,谢谢你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黎父性格比较内敛,他一句话都没说,只紧紧地握着孔国权和宁栀,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和黎母三十岁才生了黎清妍,两口子对这个独生女宠爱无比,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如珠如玉养到十八岁,结果突遭噩耗,女儿生了这么一场病。
两口子一度以为要中年丧女,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转机。
“出院之后要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孔国权对黎清妍叮嘱道,“平时多注意运动防晒,增强体质,保持愉快的心情,积极治疗红斑狼疮。”
本来治疗这个疾病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如果黎清妍还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悲观厌世,那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黎清妍年纪轻轻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时好不容易重新捡回一条命,心态也有了一定的变化,变得格外珍惜生命。
“以后我肯定会好好配合医生,积极治疗。”黎清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俏皮地说,“毕竟以后我还要找个像宁栀医生一样帅的男朋友。”
宁栀:“……”
孔国权呵呵笑:“年轻就是好啊。”
小姑娘还能想着谈恋爱的事,说明心结已经解开,这对于她以后继续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很有帮助。
黎清妍出院的那天,黎父给科室送来了一面锦旗,感谢他们挽救了女儿的命。
孔国权只是将那面锦旗收进了柜子里,并没有挂起来,表情不是很愉快。
办公室的其他转科医生住院医生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
救了人心情还不好吗?
中午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师哥私下里偷偷问宁栀:“老师今天怎么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宁栀不以为意地道:“没事,不用管他,一会儿就好了。”
孔国权:“……”
他人还在呢,这两破孩子就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他了!
孔国权心情忧郁,对宁栀说:“现在没什么重症病人,你多看书准备考研吧。”
快点读完拿证独立行医,他年纪大了,老是经受这种刺激心脏有点受不了。
对他的人品也是一种考验。
这下轮到宁栀和师哥哑口无言了。
唉!
他老师别的都好,就是为人太正直了,完全不像是在这个社会上混了几十年的人。
孔国权教训完宁栀,对师哥说:“你也一样,好好努力,早点考个主治。”
师哥喏喏点头,十分激动。
他在科室写了这么久的病历,老师现在终于愿意分一点关爱到自己身上了。
太感动了。
孔国权就叹了口气。
因为连续治愈了好几例肾衰竭患者,医院科室的名声传了出去,不少患者跨省跨市来求诊。
一时门诊量激增,而且大多数都是冲着孔国权来的,他还要兼顾学校的教学工作,孔国权忙得不可开交。
有的时候一些基础的理论课是让助教去帮忙上的。
这天孔师母邀请宁栀和田小薇去吃晚饭。
饭桌上孔国权对宁栀道:“明天的课要不你去给我上吧。”
他明天有个会议要开,抽不开身。
宁栀毫不客气地婉拒了:“不行。后天我对象生日,明天我要坐飞机去看他。”
孔国权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谈朋友了?”
他更惊讶的是宁栀天天跟着他去医院实习,闲下来还要学习备考,居然还能抽出时间谈恋爱。
果然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啊!
一旁的田小薇直接装死,脸都快要埋进饭碗里了。
好在孔国权没有多想,道:“行吧,你要去看你对象也没办法。”
他总不阻止学生谈恋爱吧?
孔师母道:“栀栀都有女朋友了,小薇你呢?交男朋友了吗?”
“我学习都忙不完,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谈恋爱。”田小薇从饭碗里抬起头,说,“再说有宁栀同学当榜样,”
她已经和家里决裂,经济上得不到家里一分钱的帮助,平时除了勤工俭学,奖学金也是她的收入一大来源,肯定不能放弃。
想拿奖学金必然要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才行。
孔师母非常可怜她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么多磨难,给她夹了块排骨,道:“也对,反正小薇还年轻,不着急,学业要紧。”
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年过三十还没有结婚的儿子在,孔师母对于小年轻的感情生活看得很开。
唯一让她觉得惊讶的是这些她牵挂的小年轻当中看起来唯乖巧最矜持的宁栀反而是最先谈恋爱的,这着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宁栀长得帅学习好家境也好,有女孩子主动追求也很正常。
也就自己家里没有女孩子,不然她肯定也想介绍给宁栀。
从孔国权家里出来,宁栀先送田小薇回宿舍。
田小薇自从复学以后,就从老教授家里搬了出来,搬回到宿舍。
同学和室友都很照顾她,平时上课出门都会有人陪着。
田小薇下了车,宁栀目送她进了宿舍大铁门,这才掉转车头回家。
第二天,宁栀提前下班,给杨峥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的航班号,带上换洗衣服和前几天熬的防晒膏,叫了车直奔机场。
八点的飞机,凌晨一点才抵达大维市麻西河枝机场。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宁栀一边顺着人流往外走,一边检查手机消息。
田小薇和孔国权发了消息过来,询问他安全到达了没有。
宁栀一一回复了他们。
杨峥九点半的时候也给他发了条消息。
杨峥:【你今天来?】
杨峥:【下了飞机在机场先找间酒店休息,等我去接你。】
宁栀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睡了没有,先回了条消息过去。
宁栀:【好的。】
下一秒,杨峥的电话打了过来。
“栀栀,到了?”
“嗯,刚下飞机。”宁栀问,“你还没睡?”
睡什么睡啊?!
杨峥心想幸亏他回宿舍之前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手机,要不然都要错过宁栀的消息。
天知道当他看到宁栀的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晚了宁栀居然一个人来大维市?!
他给宁栀打电话,语音提示无法接通。
他当时就懵了,向大领导说了一声,半夜开车出营。
营地距离大维市六个多小时车程,宁栀下飞机的时候他还在半路。
宁栀说:“其实我可以坐车到殳雅县,你到那儿接我就行。”
用不着来大维市接他。
“别。”杨峥哪里敢让他大晚上一个人坐车,说,“你先在旁边找间酒店休息,我很快就到了。”
他怕宁栀不熟,大晚上不好找酒店,告诉他:“从机场巴士售票服务台那个门出来,顺着马路一直往前走,不用过马路,大约两百米有一个机场派出所,过了派出所没多远就有一家商务酒店。你在那儿等我。”
宁栀挂了电话,顺着他指的路线果然找到了一家商务酒店。
他开了间大床房,推着行李箱上楼。
简单洗漱一番,宁栀给杨峥发了个定位,告诉他房号,然后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敲门声。
宁栀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四点了。
估计是杨峥到了。
他打开门,果然是开了半宿夜车脸色疲惫的杨峥。
宁栀笑吟吟地看着他:“来得还挺快。”
说完侧过身,示意杨峥进来。
杨峥跟着他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宁栀。
来的时候杨峥想了很多,但想的最多还是一定要好好教训宁栀,以后绝对不能再这么一声不吭地跑这么远。
然而当他真正见到宁栀之后,别说教训,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这么一句。
“下次你可千万别这么吓我了。”
宁栀:“……”
看来这次他突然来大维市让杨峥吓得不轻。
宁栀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把生日这天留给我吗?”
杨峥松开他,心想他哪里知道宁栀这么说的意思是直接来大维市啊!
他以为宁栀那么说是想和他视频聊天。
不过——
生日这天能见到栀栀真的太好了。
此刻,杨峥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暖得甚至让他有点想哭。
“栀栀,我好想你。”
明明他们分别才不过一个多月,可他却漫长得仿佛过去了十年似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着他。
杨峥把头埋在宁栀的肩上,深深地呼吸着宁栀沐浴过后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气味,焦躁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宁栀仰起头,看着杨峥阳刚帅气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
第102章
杨峥低下头和他接吻。
两人拥抱在一起亲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我先去洗个澡。”杨峥松开他,大步朝浴室走去。
他来的时候比较急,带着个手机就出营了,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时间去拿。
宁栀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自己没穿的全新的内裤和浴袍,走到浴室前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门。
浴室有点小,里面水汽氤氲。
薄薄的水雾里,杨峥背对着他站在花洒底下,水流顺着他乌黑的头发淋下来,滑过他宽阔的肩膀,漂亮有力的背脊,然后滑落在窄窄的腰身。
身材不错!
宁栀将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并没有退出去,反而抱着双臂站在门边欣赏着。
杨峥的身材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宽肩窄臀、四肢修长,因为长年训练,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赘肉,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强烈的力与美。
宁栀看得津津有味,专注的目光让想装作不知道的杨峥也没有办法再装聋作哑下去。
他偏过头,伸出手掌虚虚地遮着宁栀的眼睛,温声道:“栀栀,麻烦回避一下好吗?”
宁栀站在原地没动,被杨峥遮在手掌后面的双眼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扫在杨峥的手掌上,挠得他心里麻麻痒痒的。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宁栀觉得好笑。
他们连床单都滚过了好吗?还在乎这点小小的暧昧。
话音未落,宁栀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搂到杨峥身前。
杨峥扣着他的腰,将他压在墙上,低下头很亲密地吻他。
温热的水流洒在两人头上,不一会儿宁栀便被淋得湿漉漉的。
“我带的换洗衣服不多。”宁栀道。
杨峥微微松开他,低下头抵在他唇边低低地道:“明天带你去买。”
两人在浴室厮磨许久,各自发泄了一回后,杨峥才取过毛巾,擦干两人身上的水,抱着宁栀走出浴室。
仰面躺在床上,宁栀摸了摸杨峥的脸,轻声说:“生日快乐。”
杨峥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心软得一塌糊涂:“谢谢,我很开心。”
宁栀看着他眼皮底下淡淡的的青圈,说:“先睡会儿吧。”
杨峥早上六点起床,一整天的体能训练下来,又精神高度集中地连着开了六七个小时的夜车,担惊受怕到现在,身体上的疲惫是一回事,精神上确实有点累。
“我先眯一会儿,”杨峥亲了亲他,搂着他的腰将他按在胸前很快就发出了平缓匀长的呼吸声。
宁栀在飞机上补了几个小时的眠,这会儿不困。
他撑起身,仔细打量起熟睡的杨峥来。
壁灯昏黄柔和的灯光映照着杨峥棱角分明的俊脸,鼻梁又挺又直;闭着的双眼褪去了清醒时的冷酷,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长得真挺帅的。”宁栀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一直往下,碰了碰杨峥薄薄的嘴唇。
有人说嘴唇薄的人理智而寡情,宁栀和杨峥相处久了,知道杨峥的冷酷薄情的表相之下,掩藏的却是一颗火热又多情的心。
难以想象这么帅这么热情的人,在遇见自己之前居然一直保持单身,从未谈过恋爱。
他身边的人都是瞎子吗?
杨峥睁开眼,亲了亲他,含混不清地说:“要再来一次吗?”
宁栀摸了摸他的眼睛,说:“再睡一会儿吧。”
杨峥侧过身,把被子往身前抛了抛,将宁栀整个人搂在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宁栀躺在被子里,鼻尖萦绕着杨峥身上温暖又干净的气息,渐渐地也有了睡意。
宁栀在杨峥身边的时候总是睡得比较香,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房间里静悄悄的。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九点半。
身上盖着薄棉被,是绛省当地种的棉花弹的那种,很暖和,闻起来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被子下的身体光裸着,摩挲着柔软的棉被,有种说不出的慵懒与惬意。
宁栀翻了个身,从温暖的被子里坐起身,正要起床,门上传来“滴”地一声,杨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进来。
“起来了?”杨峥将塑料袋放到床头,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说,“去刷牙洗脸,带你下去吃饭。”
宁栀打开塑料袋,里面放着已经烘干的内衣和睡衣。
他穿好衣服进了浴室,盥洗台上的一次性杯子里已经装好了水,杯子上面放着一支牙刷,连牙膏都挤好了。
宁栀站在镜子前刷牙,浴室门没关,从镜子里看到杨峥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门口看着他。
什么毛病?喜欢看人刷牙吗?
宁栀挑眉,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换了一件薄外套,和杨峥下楼。
“吃什么?”宁栀问。
昨天晚上他只在飞机上吃了一顿简餐,到现在饿得肚子咕咕直叫。
机场附近没什么好吃的,杨峥说:“拉面可以吗?”
宁栀不挑,有得吃不让他饿肚子就行。
两人在楼下的餐厅吃了碗拉面,上楼取行李退房,然后开车回市区。
宁栀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阳光明媚的原野上积雪已经消融,树木已经吐出新芽,微风一吹,清新的空气夹着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
“你今天也要下午六点前回营吗?”他扭过头,问杨峥。
杨峥说:“我请了假,可以陪你两天,明天晚上回营地就行。”
宁栀便打开微信,给孔国权发信息,订明天下午的机票。
杨峥看了一眼,没说话,一路上显得有点沉默。
宁栀有点奇怪,问:“怎么了?”
杨峥沉默了一下,说:“今年我可能有机会外调。”
宁栀愣了一下:“这种事能跟我说吗?”
杨峥没有笑,等红灯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脸,说:“别人我肯定不说。但你不一样,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想瞒着你。”
宁栀听他说起这事,敏感地发现他语气里似乎有点迟疑:“你不想往外调?”
“也不是。”杨峥说,“作战单位太封闭了,换个别的单位以后陪你的时间会多一点。但是——”
“但是什么?”宁栀问。
“工作环境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轻松。”作战部队虽然生活单调,而且条件苦,但相对的也没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换到别的单位,免不了会掺杂一些派系政治斗争什么的,也不轻松。
杨峥以前也不是没有机会,但他实在不耐烦钻研那些,所以才会一直留在作战单位。
宁栀道:“你想外调不会是因为我吧?”
“也不全是。”杨峥没有瞒他,说,“不过我确实希望能多点时间陪你。”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宁栀来回奔波,辛苦坐五个小时的飞机来看望他,就只为了和他相聚两天。
宁栀倒不觉得距离是个问题。
华夏国交通很便利,几千公里的距离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几小时的飞行旅程而已。
唯一让他觉得不便的就是杨峥所在的作战营地,确实太过封闭,即便他有时间想要来看望杨峥,杨峥也不一定能出营地。
如果杨峥调到别的管理相对宽松的单位,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好事。
但杨峥会快乐吗?
宁栀思索着,道:“你自己愿意外调吗?”
杨峥没有回答。
有的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宁栀叹了口气,说:“无法做决定的时候,就把手放在胸口,抛弃一切外在的因素,问问你自己,心是不会欺骗你的。”
凡人的牵挂太多,做起事情来总是顾虑重重,反而失去了本心。
杨峥拧着眉,似乎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宁栀也不催他,安慰他说:“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再说了如果不出意外,你至少能活两百岁,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杨峥被他的话逗笑了:“哪能活那么久,那不成妖怪了。”
宁栀:“……”
杨峥没把他的话当真,但托他这句话的福,心情总算变得好一点,不再去思考这个让他纠结的难题。
毕竟外调也只是一种可能,能不能成都不知道。
快到大维市区的时候,杨峥问他:“住哪儿?还是卡拉尔利酒店吗?”
宁栀便道:“不了,随便换家别的酒店吧。”
又不用炼药,那么好的房间用不上很浪费。
杨峥将车开到市区一家普通的商务酒店,两人开了间大床房,然后下楼找吃的。
“想吃什么?”杨峥问他。
宁栀说:“只要好吃,什么都行。”
杨峥开车带着他去了当地有名的美食街。
外面是小吃店,里面是市场,卖一些当地的小商品。
衣服、鞋、帽子、饰品、花茶什么都有。
店铺里放着当地特色的音乐,欢快的歌声传得老远。
“这里有两家的烤包子和烤肉还有虾都很好吃。”以前宁栀怕吵,杨峥根本不敢带他来这种嘈杂的地方。
这一次杨峥便想带着他把大维市好吃的全吃个遍。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很多人都出来觅食,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杨峥走在前面,隔开了人流,护着宁栀朝前走,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家小吃店,对老板说:“四个烤包子。”
老板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拿起火钳从囊坑里夹了四个烤包子给他们。
烤包子是羊肉馅的,一口下去满嘴全是羊肉的鲜香。
杨峥吃一个,宁栀吃三个还有些意犹未尽,掏出手机想再买两个。
杨峥阻止了他,说:“先尝个味道,留着肚子吃别的。”
宁栀除了特别喜欢药草之外,唯一能稍微引起他兴趣的就是美食了。
杨峥的功课做得很足,带着他往前走,在一家烤肉店买了几串烤肉,两个囊包肉,然后拐了个弯,顺着马路走了很远,来到一家当地的饭店。
这家店和别的店不同,主打的美食并不是牛羊肉,而且海鲜。
别看绛省是一个内陆大省,而且还是华夏国距离海洋最远的内陆省分,但却是华夏有名的海产养殖基地。
这得益于当地的生态环境,盐碱地和咸水湖多,将这些盐碱地稍作改良,引入咸水湖的水,就是天然的海洋养殖环境。
全国市场上的南美白对虾大部分都出自绛省和隔壁的骅海省,不过很多华夏人都不知道,以为自己吃的虾真是从南美进口的。
杨峥叫了一份虾,一分香辣蟹,一份烤鱼。
宁栀吃得心满意足,说:“下次还来吃。”
吃完午饭,两人像普通的小情侣那样牵着手去逛街,逛完街再去看电影。
电影有点无聊,宁栀看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捱到影片结束,从光线昏暗的影院里出来,杨峥低头问宁栀:“接下来想去哪儿玩?”
宁栀不想再被无聊的电影折磨,给了他两个选择:“看药材或者回酒店。”
杨峥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宁栀的目光非常温柔。
“那先去看药材,然后直接回酒店。”他说。
宁栀没有异议。
两人开车去药材市场。
这个时候市场还没有打烊,店铺全都开着。
宁栀看到药材就挪不动脚,一直选至日落西山,店铺打烊才结帐,着实败了不少钱。
买完药材杨峥带他在外面吃了简餐,然后开车回酒店。
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宁栀让他停车,进去买了个生日蛋糕,回到车上,说:“田小薇告诉我的,生日的时候吃蛋糕许愿。”
杨峥什么话都没说。回到酒店,杨峥搂着宁栀的腰,一边低下头热情地亲吻他,一边把他往床边带。
宁栀仰起头和他接吻,许久之后两人才分开。宁栀说:“先洗澡吧。”
在外面跑了一天,浑身都是汗和灰,真是一点都不能忍。
杨峥又亲了他好久才松开他,卷起袖子去浴室放水。
浴室面积不大,只装了一个花洒。
水热以后杨峥喊宁栀先去洗。
宁栀简单地冲了个澡后就出来,换杨峥去洗。
等到杨峥从浴室出来,宁栀已经半躺在床上看平板。
二十出头的青年披着干净的浴袍,带子系得很松,露出优美的锁骨,映着床头的灯光,整个人像镀了层金色的光晕似的,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杨峥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床边。
他裸着上半身,只在腰间系了条浴巾,结实有力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非常性感。
宁栀抬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不穿衣服?”
绛省昼夜温差很大,这个时节绛省的气温已经回升,晚上的温度依然有点低,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光着上身很容易感冒。
杨峥笑了笑,说:“反正马上也要脱掉的。”
宁栀:“……”
杨峥侧身坐上|床,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地伸直,将宁栀抱到身上,扣着他的腰鼻尖不停地在他的肩颈处来回摩挲着,问:“在看什么?”
他刚沐浴完,身上带着蒸腾的热气和淡淡的橘子味沐浴乳的香气,清爽又干净,非常好闻。
宁栀的心神顿时被分去大半,将手里的平板随手一扔,抱着杨峥的脖子和他亲吻。
杨峥视线在平板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收回目光抱着宁栀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专心致志地和他接吻。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彼此呼吸相闻,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又旖旎起来。
杨峥一边亲吻着宁栀,一边去解他睡袍的系带。
窗外微风乍起,路边的胡杨木沙沙作响,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他们房间的灯直到天将明时才熄灭。
黑暗中杨峥搂着宁栀,无比爱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鼻尖、和下巴。
宁栀睡得迷迷糊糊的受到打扰,不停地往被子里缩。
杨峥这才停止了对宁栀的骚扰,定好闹钟,抱着宁栀睡觉。
上午十点,两人被闹钟吵醒。
宁栀扭头,看着桌上没有拆封的生日蛋糕,有点羞愧。
明明是专程过来给杨峥庆祝生日的,结果昨晚上回来之后两人便一直滚床单,连蛋糕都没有来得及吃。
杨峥也没有许愿。
感受到他低沉的情绪,杨峥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明白了。
正想说什么,宁栀已经掀开被子跳下床。
他把蛋糕盒子拆开,点上蜡烛,将桌子推到床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虽然迟了一点,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来,许个愿吧——”
杨峥:“……”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宁栀对许愿这样的事这么积极,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闭上了眼睛。
他希望这一辈子都能和宁栀生活在一起,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睁开眼睛,杨峥便在宁栀略带期盼的目光中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至于那个小蛋糕,则被两人当做迟来的早餐吃掉了。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宁栀订了下午两点的飞机回星城,杨峥也要在六点之前回营。
吃完蛋糕,两人收拾完行李,去前台退房。
杨峥开车送宁栀去机场。
路上,杨峥问他:“你不问我刚才许了什么愿?”
宁栀说:“我不用问。”
杨峥:“?!!”
“因为——”宁栀微笑着看向他:“不管你许了什么愿,我都一定会帮你达成的。”
这句话就像道咒语一般,令杨峥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之前一直犹豫不决的事情,此刻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爱宁栀,为了能和宁栀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挑战他都愿意尝试。
第103章
从大维市回来,宁栀的生活又回复到家学校两点一线的状态。
每隔十天半个月,杨峥会给他打电话或者发聊天视频。
学习生活工□□情都相当顺遂。
住院医师哥十分羡慕:“学弟你每天准时上班,偶尔还要加班,还要复习准备考研,居然还有时间谈恋爱,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旺盛!”
哪像他,在医院泡了一天,回到家除了睡觉,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他们内科医生还算好的,那些外科医生更累,半夜睡觉都睡不安稳。
宁栀正在电脑上查病人的检查报告,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我对象比较独立懂事,平时不太需要人哄。”
师哥:“……”
听话懂事还不需要人哄,这样的完美女朋友他连做梦都想交一个啊,可就是遇不到啊!
师哥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继续去复制粘贴那些写不完的病历。
孔国权从外面进来,问:“第一批考研夏令营的消息快公布出来了吧,你资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宁栀道:“田小薇说好像做得差不多了。”
保研要准备的资料多且繁琐,宁栀又没经验,一点头绪都没有,多亏田小薇帮他做这些资料。
小姑娘只是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信息,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多亏了住院师哥把自己当年的那些资料给宁栀让他做参考。
有了参考模板,田小薇的效率非常之高,以至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资料备齐。
小姑娘非常用心,写完了简历特地上淘宝找人给他打印的简历,用那种相片纸打印的,一面中文一面外文,非常漂亮。
孔国权就摇头:“你师姐愿意帮忙,你自己也要多上点心。不然以后读了研,你师姐不在身边,谁替你负责这些琐事。”
学生心眼太多了不好,可像宁栀这样凡事都云淡风轻什么不放在心上的傻白甜模样也令他操心。
大学里还好,有老师有同学帮忙,读研了就不一样了。
那已经算是一个独立的小社会,没有人会替你操心这些。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前几年隔壁城市有个神童天才,一路跳级十三岁就上大学,一路顺风顺水,大学毕业直接考进国家科学院,结果因为没有独立生活能力最后被强制退学了。
虽然宁栀还不至于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但这孩子在某些事情方面确实有些迟钝,让人担心。
孔国权是真愁啊。
住院师哥便道:“田小薇给他准备的那些资料我看了,基本没什么太大问题,老师放心吧。”
宁栀这样光辉的履历足可以秒杀这一届所有的医学生了,只要那些导师眼没瞎都不会错过宁栀这样的天赋型选手。
宁栀适时地恭维一句:“主要是老师教导得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马屁拍得孔国权内心十分受用,脸色和缓下来。
“专注是好事,但外界的信息该注意的还是多少要关注一下的。”
学术界论资排辈严重,宁栀这样的性子在象牙塔一般的大学校园里是好事,以后进了职场还这样不知要吃多少暗亏。
宁栀道:“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孔国权看他这个样子就叹气。
住院医师哥这些天跟宁栀混得比较近,连带的在孔国权面前也混了个脸熟,这个时候也不敢为宁栀辩解,低着头趴在桌上奋力敲病历,一边在心中哀叹。
这种写病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早知道当年就去学西医外科了,累是累点,好歹活多钱也多啊!
没过几天,各大学校的夏令营报名陆续放了出来。
第一批的学校不多,医学类的院校更少,只有两个,却比任何一所学校都更瞩目。
因为从来不曾举办夏令营的国医科学院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今年居然开始举办考研夏令营了,而且还是第一批开放报名通道的。
再一看导师名单,几乎所有的国医学生都激动了。
大名鼎鼎的国医第一人,梁恺之梁老今年亲自下场了!
但凡对国医有点追求和向往的国医学生都摩拳擦掌,等着到时候大展身手,务必要给研究所的导师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虽然都知道竞争肯定异常激烈,但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么难得的一次机会。
每个人都心怀着梦想,万一幸运女神降临,梁老就看中自己了呢?
就算梁老眼光高,可研究所其他的大佬们也可以的啊,他们一点儿也不挑的。
宁栀也一直在留心相关公众号发布的信息,当他看到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开通了报名通道之后,第一时间在网站上提交了资料报名。
他的选择非常专一,只报了这一家研究所,导师也只联系了梁恺之一人。
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梁恺之去的。
六月初的时候,王佳凤女士提到的援助那名父母双亡的儿童的事终于有了结论。
亲戚们家庭条件都很一般,眼瞅着史泽淼就是一个无底洞,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站出来负担这个生了重病的孩子,彼此之间踢皮球一样都想将孩子推给别人。
在王女士的努力交涉之下,当地村委会没有多犹豫便同意了王女士的请求,由基金会担任孩子的监护人。
王女士处理完监护权的事情之后便第一时间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到了星城,找宁栀治病。
宁栀接到她的电话时刚查完房,刚回到办公室。
接到王佳凤的电话,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王佳凤说:“我都可以的,看你时间方便。”
孔国权听了一耳朵,这个时候抬起头问:“是那个找你治白血病的孩子来了?”
宁栀点头,孔国权便道:“不用等周末了,周五吧,周五下午我休息,我也去你家里,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宁栀只得对电话那头的王佳凤道:“周五可以吗?”
王佳凤便道:“可以的可以的。”
“那好吧,到时候你还是把孩子带到我家里来。”宁栀道,“我会提前和胡师兄打声招呼,让他提前帮我准备点药材。”
只要宁栀愿意花精力给孩子治病,王佳凤有什么不同意的。
她连连点头:“好的,栀栀你看着办就行了,我都听你的,钱不是问题。”
挂了电话,宁栀提前给胡师兄打了个电话,让他帮着备一些药材,他周五的时候要用。
胡师兄本来对宁栀就很热情,自从宁栀不用做手术做好了他母亲的腰椎之后,胡师兄对他就更热情了。
一听宁栀需要药材,立刻道:“你把单子发给我,这两天我肯定给你备好。”
宁栀暂时列了气血丹洗髓丹培元丹等几味丹药的药材单子,末了道:“到时候如果还需要别的,我再跟你说。”
这些都是常规的对于治疗白血病有疗效的丹药,具体的到时候见了病人可能会有所增减。
“你既然要给人治病,明天就在家休息,好好养足精神吧。”孔国权还是比较爱护他的,见他上个月才给黎冰妍治疗,后天又要给人治疗白血病,索性给他放了一天假。
宁栀道:“没事,明天师哥不是休息吗?我也休了谁给你写病历?”
“别说得好像我只会让你们写病历似的,让你休你就休!”孔国权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每次你给人治疗完那脸色跟死了一回似的。”
宁栀:“……”
哪有当老师的这么诅咒自己学生的。
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了可以下班了。
“老师你今天没开车来吧?我送你回去。”
孔国权嗯了一声,道:“送去保养了。”
师生两个一边说一边搭乘电梯下楼。
出了电梯,迎面和一个女人撞了个正着。
那女人本来正在等电梯,看到宁栀从电梯里出来,表情特别惊讶和激动。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宁栀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吕小燕忍不住出声叫住:“那个——请问你是宁嘉锐小朋友的哥哥吗?”
宁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道:“我是。”
“哦哦哦。”吕小燕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宁嘉锐小朋友同学向诗琼的妈妈。”
“您好。”宁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语气疏离,“请问有什么事吗?”
吕小燕可能也觉得自己的表情有点惹人怀疑,定了定神,解释说:“上次谢谢你送诗琼回来,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不过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自从上次她给宁栀打电话邀请宁栀吃饭被拒之后,吕小燕又给宁栀打了一次电话,不过当时宁栀正好在搭乘飞机去大维市,没有接到。
吕小燕两次见到宁栀都在医院里,见状试探地问道:“那你来医院是……家里人有谁生病了吗?”
“不是,我在这里实习。”宁栀已经有点不耐烦,看了下时间,冷漠地问,“还有事吗?”
“哦哦哦。那你现在是下班了吗?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吃个饭?”吕小燕脸上露出微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但宁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吕小燕还想要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只得接起电话匆匆说了一句:“我已经到医院了,正在等电梯,马上就到了。”
挂完电话,再回头发现宁栀已经和孔国权离开了。
吕小燕心下不由十分失望。
宁栀和孔国权出了住院部大楼,上了车后,宁栀发动汽车。
孔国权道:“刚才那个人是你弟同学的妈妈?长得跟你还有点像。”
宁栀看了他一眼:“那是我亲妈,当然长得像。”
孔国权:“?!!”
他刚才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就是觉得两个陌生人居然长得这么像很好奇,哪里知道宁栀说出这么劲爆的消息,顿时沉默了。
跟宁家混得熟了,他也知道了宁成周和宁栀的亲妈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现在冷不丁见到传闻中抛夫弃子的女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慰吧?宁栀好像不需要。
指责吧?他一个外人也没资格。
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宁栀倒是没什么,一路开车将他送到家,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孔国权摆了摆手:“又没多远,我自己叫个车就行,用不着这么麻烦。”
搞得好像他是那种特别爱剥削学生的老师似的。
孔国权道:“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等着后天给人治疗吧。”
“知道了。”宁栀催促他,“您快点进去吧。”
孔国权转身进了楼洞,宁栀一直等到他住的屋子亮起了灯才驱车离开。
第104章
宁栀在家里休息了一天,调整好状态,周五的时候,王佳凤果然如约带着一个孩子来到宁家。
知道宁栀今天要给人治疗白血病,杨晓提前给刘嫂放了假,清空了家里,以免他受人打扰。
王佳凤是上午九点到的,那个时候宁成周已经上班去了,家里只有杨晓曼宁奶奶和宁栀在。
宁栀当时正在楼上炼药,杨晓曼和宁奶奶去应的门。
“王姐来了,快进来吧。”杨晓曼一边招呼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身侧的孩子。
小孩子大约十岁上下,身上瘦得没几两肉,脸色又青又白,因此衬得脑袋和眼睛格外大。
光着头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像早些年特别火的那部电影《指环王》里的咕噜。
宁奶奶一见就心疼得不得了。
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哟,真是看着就让人痛心。
王佳凤进了屋子,宁栀正好炼完第一炉气血丹下楼。
她便牵着孩子的手给她们介绍:“他就是史泽淼,今年十岁。”
说完又弯腰对史泽淼说:“他就是宁栀哥哥,是来给你治病的。”
小朋友有些怕生,躲在王佳凤身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哥。
宁栀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到她身侧的孩子身上。
比起最开始到地球时,他现在面对小朋友的时候表情已经温和许多。
他半蹲着身子,看着史泽淼,询问他:“我能看看你的手腕给你把个脉吗?”
史泽淼偷偷看向王佳凤,王佳凤朝着他鼓励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撩起衣袖,露出细瘦的手腕。
正常这个年纪小孩子的手应该是胖乎乎的,有些营养过剩的孩子那手胖得生病了护士给扎留置针都找不到血管。
然而史泽淼的手看上去跟鸡爪子似的,手背上扎针后留下来的淤斑都没有消褪,青一块白一块的,可见受了不少苦。
宁栀手指搭在他的脉腕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胳脉的跳动。
把完脉之后,再用灵气顺着他的经脉游走一圈,心中有了数。
王佳凤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直到他收回手,睁开眼睛,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可以的。”宁栀吐出了口气,说,“就是药方我要稍做调整。”
只要能治就好了。
王佳凤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史泽淼的情况比陆睿泽的还要严重一些,身体更加虚弱,宁栀以手支着下巴,仔细推敲着自己的医疗方案,务必有疗效且无副作用或者后遗症。
王佳凤带着孩史泽淼坐在沙发上,连同杨晓曼宁奶奶一起安静地等待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动静太大打扰到宁栀。
良久之后,宁栀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他对王佳凤说:“我炼了一炉气血丹,先给他吃了休息一会,调整一下身体状态。”
王佳凤点头:“你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我完全相信你,不要怕花钱。”
这孩子明显更亲近王佳凤,宁栀便把新鲜出炉的气血丹取了一颗递给王佳凤。
王佳凤接了丹药哄史泽淼:“这是哥哥专门为了给你治病做的药丸子,快吃吧。”
史泽淼看看宁栀,又看看王佳凤,没有接。
王佳凤也不急,慢慢地哄他:“这个不苦的,恬恬姐姐也吃过。她以前跟你一样,吃了药就好了。小泽难道不想和恬恬姐一样去上学去外面玩吗?”
不知是上学还是出去玩的诱惑力战胜了他心中的怀疑与警惕,许泽淼终于犹豫着接过药丸吃了。
气血丹有调整脏腑的功效,许泽淼吃下去后便觉浑身暖洋洋的,不一会儿便困意上涌。
宁栀说:“让他去睡吧,我正好要去炼别的药。”
王佳凤便带着史泽淼去客房去休息。
安顿好史泽淼,宁栀接着上阁楼他专用的炼药室炼药去了。
客厅里杨晓曼她们才放松下来,长吁了口气。
“哎呀,刚才真憋死我了。”她如释重负般地拍了拍胸口。
宁奶奶轻拍了她胳膊一下:“别随便把生呀死的挂在嘴上,不吉利!”
宁奶奶在宁家住了两年,一点儿不挑事,也不像别的婆婆那样爱管东管西,每天就乐呵呵地帮着刘嫂一起做饭收拾家务,晚上去小区和其他的邻居大妈们跳跳广场舞,非常好相处。
婆媳两个关系比较融洽。
杨晓曼难得被宁奶奶这么口头上教育一下,觉得挺新鲜的:“妈,您还信这个呀。”
宁奶奶说:“人们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平时说话注意点总不是坏事。”
她年轻的时候也不信的,年纪大了牵挂多了,就会慢慢开始忌讳这些。
家里可是有三个孩子的呢!
王佳凤因为孙恬恬的事比较赞同宁奶奶的说法,频频点头,若有所思:“阿姨说的有道理,为了恬恬我以后也要注意点。”
说到孙恬恬,话题自然就转到史泽淼身上来。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村里懂一点算命皮毛的大爷说他命里缺水,所以才取了泽淼这个名字。
可见出生以后也是饱含期待被家人如珠如玉般宝贝着的。
史家虽然不富裕,但夫妻俩对这个孩子的确倾注了全部的关心和爱护,哪怕在得知孩子患上白血病之后也没有放弃。
史父为了给他挣药费,长年在外打工,前年得病走了。
史父去世以后,养家的责任落在了史母一个人身上。
她一边打工赚钱一边照顾生病的孩子。
去年他的母亲也因为既要照顾生病的他又要打工赚钱,有一次他发病史母着急去医院的路上因为太过着急横穿马路没注意被一辆土方车撞倒当场死亡。
小小的史泽淼瞬间失去了这个世上最后一位无条件关心爱护他的人。
撞到史母的司机也是穷人,而且那场事故史母也是过错方,虽然同情史泽淼的遭遇,给了一定的赔偿,可那点赔偿金付完史泽淼的医疗费便所剩几无。
亲戚们也不富裕,短期接济一下是没问题,但一提到收养,谁也不愿意。
孩子未成年又身患重疾,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村委会和当地民政部门无奈之下只得将孩子暂时安置在当地的一个福利部门。
当王女士赶到福利院的时候,看到孩子穿着破旧的衣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昏暗的屋子里发着呆。
才十岁的孩子眼睛里就已经没有了光。
王女士触景生情,看到他就仿佛看到当年的孙恬恬,眼泪顿时就掉了下来。
当时她就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帮助这个孩子。
宁奶奶夸道:“你这是做好事,以后会有福报的。”
王佳凤捧着茶杯,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好一会儿头再抬起来时,脸上在笑,眼睛却有点红。
她说:“我这一辈子什么也不图,就希望能看到恬恬能平安长大结婚生子,我就圆满了。”
宁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会的,恬恬那么可爱的孩子,一定会如你所愿快快乐乐地成长,平安顺遂地过完一辈子。”
院子外响起汽车引擎声,杨晓曼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望。
“估计是孔主任来了。”
外面来的的确是孔国权。
他进院子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进了门发现只有三位女士在,道:“宁栀去炼药了?”
“哎,炼了好一会儿。”杨晓曼招呼他,“您坐。”
孔国权有点失望。
他下了班就往宁家赶,结果还是晚了。
这孩子炼药怎么不等等他呢?
这一等就等到傍晚时分,快五点的时候杨晓曼去接孩子,王佳凤帮着宁奶奶准备晚饭。
孔国权也有点困,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宁栀下楼的时候看到孔国权坐在他家沙发上打盹,便道:“怎么不去楼上休息?”
孔国权睡得不熟,宁栀一说话就清醒了,捏捏了鼻梁,道:“啊,我眯一会儿就行。那孩子呢?情况怎么样?”
“上午的时候喂他吃了一颗气血丹,现在正休息,估计快醒了。”宁栀说这话的时候往楼梯的方向瞅了一眼,果然看到史泽淼揉着眼睛下来了。
“阿姨——”小孩子睁眼醒来没看到王佳凤,有点慌,到处找王佳凤。
厨房里王佳凤听到动静连忙出来,走到他跟前,问:“醒了?饿不饿呀?”
史泽淼看了看宁栀,又看看沙发上坐着的孔国权,摇了摇头。
“睡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饿。厨房里有什么吃的吗?先让他吃点垫垫肚子。”
“刚才熬了点海鲜粥,先给他吃点?”
宁栀点头。
史泽淼喝了一碗海鲜粥,又休息了一会,宁栀才让他服下洗髓丹。
洗筋伐髓之痛健康的成年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长年病弱的孩子。
不一会儿史泽淼便疼得脸色霎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沁了出来。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史泽淼虽然才十岁,但因为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一个人拉拔他长大,让他小小年纪就早已习惯了看人眼色生活。
这个时候即使疼得他仿佛要死过去,也一声不吭地忍着,也不挣扎抗拒。
王佳凤和孔国权还打算在一旁帮忙来着,结果根本没派上用场。
王佳凤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只能不停地安慰他:“小淼乖啊,疼一会儿就好了,以后就能像别人一样天天去学校,去外面打球了。”
史泽淼闭着眼睛不说话。
他已经疼得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宁栀这次催化药力无比顺利,不一会儿药效便被完全吸收。
他收回了手,把炼的另外几颗药塞进史泽淼嘴里,说:“行了,好好休息吧。”
史泽淼刚才接受治疗,累得不行,王佳凤没打算折腾孩子,在宁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宁栀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就到了夏令营公报入营名单的时候。
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是能过网站过公布的入营信息,宁栀查消息的时候,全家人都聚在他房间里,目光灼灼地看着那简朴的页面。
“栀栀肯定能入选。”杨晓曼对宁栀有一种迷之自信,非常相信他。
宁奶奶不是很懂这个,但儿子和媳妇都说这个研究所很厉害,能考上的都是全国国医学生里数一数二的。
“报名了以后就能去这个研究所上学吗?”宁奶奶问。
“哪有那么简单的,也不想想全国多少国医学生。”宁成周比较客观中肯地评价道。
他别的都不担心,就是觉得儿子的文化成绩一般般。如果对方对文化成绩比较看重的话,宁栀很有可能没有入营的资格。
那样就太亏了。
宁奶奶哦了一声,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安慰宁栀道:“如果没过也不要紧的啊,栀栀不要压力太大。”
宁成周虽然这么说,但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宁栀输入网址,打了回车。
网页加载了很久才终于打开。
今年国医科学院夏令营入营人数共二十人。
其中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三人。
第一个名单就是宁栀。
第105章
宁成周一见,就觉得稳了。
儿子除了文化成绩略显普通之外,其他的实践部分他并不担心。
毕竟像他儿子这个年纪能炼出那么多好丹药治好那么多疑难杂症的全华夏国估计应该没有了。
宁成周一高兴,就喜欢撒钱。
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的夏令营举办时间在七月中旬,孩子们都放假了,宁成周盘算着要不索性到时候带着全家人一起去京都玩一下。
杨晓曼一听,非常赞同。
“这两年因为操心楠楠中考的事,妈来星城以后我们都没带她出去玩过,正好楠楠下周中考完,我们全家人一起出去玩几天,也让楠楠放松一下。”
这回宁奶奶倒是没有反对。
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对于京都对于传说中的那位红色□□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宁奶奶这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去国安门瞻仰一下毛□□的遗像。
现在儿子媳妇想带她去,宁奶奶便乐呵呵地接受了。
以前宁嘉锐身体不好,相比起学习成绩,杨晓曼更关注于两个孩子的健康。也就是宁栀来了之后,孩子们有了哥哥这样一个完美的榜样,开始发奋图强,努力学习。
尤其是宁梓楠,本来成绩就不算差,这一年多又一直跟着田小薇这个学霸补习,成绩稳步上升,杨晓曼并不是很担心。
话虽如此,真到了中考的头一天,杨晓曼依然紧张得一晚没睡,大早上准备开车送宁梓楠去考点,结果宁梓楠转过脸朝宁栀撒娇。
“能不能让哥哥送我去啊?我想蹭点哥哥的聪明,保佑我考好一点。”
宁栀对这两个弟弟妹妹非常宠爱,宁梓楠考前提的这点小小要求,他还是乐意满足的。
他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饭,起身拿起车钥匙,说:“走吧。”
杨晓曼:“……”
宁梓楠的中考考点设在星城儿童医院附近的一所中学,宁栀先将宁梓楠送到考点,目送她进入考场之后,才掉转车头往中医附一开去。
到了医院,孔国权开会去了人不在,宁栀先和住院医师哥去查房。
因为医院接连治好了几例肾衰竭患者,名声传了出去,现在来医院就诊的肾病综合症患者络绎不绝,病房爆满。
两人巡查完病房,就已经到中午了。
吃过午饭,下午的时候孔国权才出现,见到宁栀第一句便是:“下午有事吗?没事就跟我去一趟儿童医院。”
身为星城肾内科的扛霸子,孔国权时常以专家的身份被邀请到外院会诊。
但儿童医院来得比较少。
去医院的路上,孔国权把病人的情况大致跟宁栀说了。
“儿童医院有个克罗恩疾病导致的急性肾衰竭患者,才十三岁,是个小姑娘。”
宁栀:“……”
克罗恩疾病也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
在医疗界,自免性疾病就意味着无法治愈,只能药用控制病情,且治疗起来非常麻烦。
比如上个月宁栀才碰到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比如刚才知道的克罗恩病。
人体很多疾病都是因为外部因素入侵导致身体变化,细菌病毒感染导致的各种疾病,确诊了病因之后,治疗起来其实是很容易的。
只要对症治疗,打败这些外部敌人,身体自然能痊愈。
哪怕是癌症,如果在病变早期就确诊,这玩意也并不那么可怕。
但自免类疾病就不一样了。
自免性疾病通俗地说就是体内的细胞自己造反了,你没有什么外部敌人,敌人就是你自己。
除非你把自己物理消灭了,否则这个疾病会一直存在。
针对这种疾病,基本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用药物控制。
克罗恩病也一样。
这个病属于消化内科比较罕见的疾病,通常发生在肠道。
肠道在人体中主管负责消化吸收食物,然后将吸收完之后的剩余废料排出体外。
若是肠道发生疾病,就会引起消化吸收障碍,并由引发一系列的相关症状。
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腹痛、营养不良、腹泻或者便秘。
克罗恩疾病一般发病在回肠末端和右半结肠,也就是大小肠都容易发病。
所以患了克罗恩疾病的患者,除了腹痛营养不良之外,还容易出现腹泻与便秘交替重复的症状。
头一天拉肚子拉得菊花都要发炎了,第二天转头开始便秘。
非常折磨人。
小姑娘最开始的时候也是肚子痛。
发病的时候正好赶上月经初潮,家里人一度以为是痛经,直到腹痛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还伴随着腹泻,拉得小姑娘都肛|周感染了,家里人才觉得不对,带着她到医院一检查。
好么!克罗恩病。
这个病在国内极为罕见,星城儿童医院都二十年没碰见这种病历了。
当时消化内科的主任就叹了口气,按步就班地进行药物保守治疗。
因为对象是个孩子,医生用药非常谨慎,采用了逐级递增的方案,尽量避免不良反应大的药物。
但一套治疗方案下来,小姑娘的病情毫无好转,症状反而愈加严重。
这就比较麻烦了。
药物保守治疗不起作用,就意味着只能选择手术治疗。
简言之就是把病变的那一截肠子切掉。
这可不是切个阑尾切个息肉那么简单。
人体肠道很长,大肠小肠加起来一共能达到七、八米,可这些大肠小肠每一米都有自己的功能。
如果切除掉一截,必然会改变肠道的物理构造,到时候会造成什么影响谁也无法估量。
手术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而且一旦手术做完,出了什么问题,想要再次修复改善都不可能。
真正的一刀定乾坤。
尤其患者年纪还那么小,医生们就更重视了。
为此,儿童医院邀请了星城市医院胃肠科和肛肠科的大拿,组建了个专家组,正准备给小姑娘进行手术。
结果小姑娘血小板急速降低,急性肾衰竭了。
现在小姑娘每回上洗手间,医生和护士们都心惊胆战,生怕小姑娘蹲厕所的时候一个用劲太猛,造成大出血人没了。
孔国权和宁栀到了医院,搭乘电梯准备上楼去消化内科病房。
电梯门快要关上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声音。
“不好意思,麻烦等一下。”
打扮精致时尚的吕小燕一手拎着桶一手端着盆走了进来,一看就知道是来住院的。
宁栀问:“几楼?”
“七楼,谢谢。”吕小燕抬头道谢,发现说话的居然是宁栀,表情顿时有点意外,“你好,又见面了。”
宁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吕小燕顿了一下,又问:“今天来这里也是实习吗?”
她不太懂这个,不过她上次见到宁栀知道宁栀是在中医附一实习后,以为他来这也是实习的。
宁栀便道:“有点事。”
吕小燕便“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相比起前两次碰见,这次她有点沉默,表情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电梯很快停在七楼,电梯门开,吕小燕转头对宁栀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说完便出了电梯。
宁栀皱起眉头。
七楼整层都是血液科病房,他上次来过。
不一会儿,九楼消化外科到了。
两人出了电梯先去了消化外科医生办公室了解了一下小姑娘的情况,然后才去病房查看病人的情况。
病人在零九三三病房。
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一个瘦得脱了型的小姑娘躺在病床上,不停地喊肚子疼。
病床边上一对中年夫妇则不停地询问护士他们女儿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手术。
护士则耐心地对他们解释:“病人现在血小板有点低,不适合做手术。不要着急,医生会安排。”
看到孔国权他们进来,护士如释重负地站起身。
一边带孔国权他们过来的医生则介绍说:“这位就是病人。”
孔国权点了点,简单查看了一下小姑娘的情况之后就出去了。
在办公室里仔细查看了小姑娘的检查结果,询问了医生的用药情况之后,重新开了药方。
小姑娘只是因为各种因素引起的有效循环血量减少,造成肾脏灌注压下降,使肾小球不能保持足够的滤过率,而肾实质的组织完整性却没有损害。
这种肾前性急性肾衰竭还是比较好治疗的。
孔国权至少有好几种治疗方案,但考虑到病人急着做手术,那么见效最快的清秽丹便是唯一的选择了。
因为有过一次给许星宇治疗的经验,这次孔国权开这个药方没有遭到上次那样的激烈反对,当然怀疑的目光还是收获了不少的。
不过等一颗清秽丹下去,病人病情稳定下来后,所有医生都不说话了。
不然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
他们做手术切皮肉切器官是比较专业,可论治肾病,人家就是比他们厉害!
一颗药丸子下去比切什么器官都靠谱。
从科室出来,儿童医院幽灵一般的院长再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笑眯眯邀请道:“孔主任,宁栀同学,都这个点了,要不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孔国权便回转身看向宁栀,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宁栀道:“家里孩子今天中考,我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要不老师您去吧。”
“……”孔国权心想,人家真正想邀请的是你好不好,他自己只是个附带的。
现在这个年代孩子中考可是个大事,说是人生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转折点也不为过。
院长的表情有点遗憾,但还是表示了理解,非常善解人意地道:“中考比较关键,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耽误宁栀同学的时间,改天再聚啊。”
第106章
宁梓楠中考的考点就在儿童医院边上,从医院出来之后,宁栀顺便去接了考完试的宁梓楠一起回家。
小姑娘没想到出考场就能见到哥哥,特别高兴。
宁栀没询问她考试成绩,只关心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什么?”
宁梓楠考了一天,着实有些精疲力尽,想吃点甜食犒劳一下自己。
“哥哥请我吃甜品吧。”
他们家附近有一家现烤的甜品店,里面的蛋糕面包都是师傅当天现烤的,比较新鲜美味。
宁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和宁梓楠的行踪后,带着宁梓楠去吃了芝士蛋糕,然后打包了一个宁奶奶和杨晓曼都爱吃的软欧包回家。
家里人非常有默契,谁也没有开口问宁梓楠的成绩,生怕给她增加太多压力。
一家人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熬过三天中考。
杨晓曼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抛:“可算是解脱了!”说完又指挥宁成周给她拿个冰淇淋,她要吃了压压惊,犒赏自己这几年来的劳心劳力。
宁成周把冰箱里唯二的两盒冰淇淋都拿了出来,一盒给老婆,一盒给宁栀,下巴朝沙发上粘着大儿子的小儿子点了点,说:“那边还有一个呢。”
“不管了,这个就随他便吧。”杨晓曼拿勺子舀冰淇淋美美地吃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小儿子嘛,能健康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宁成周:“……”
宁嘉锐可开心了:“妈妈,那以后我可以不去上学吗?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跟哥哥在一起了。”
宁梓楠朝他翻了个白眼:“想得美哦你!”
杨晓曼一摊手:“看,你不上学你姐姐都不同意。”
宁嘉锐把目光转向宁栀,撒娇地喊:“哥哥——”
宁栀敷衍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听妈妈的话。”
宁嘉锐:“……”
“你哥哥那么忙,哪有时间陪你。不上学你天天在家里干嘛?睡大觉啊?”宁成周可不惯着他,说,“你要真不上学,就给我扫大街去。”
杨晓曼哈哈笑:“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扫大街都不要他。”
宁成周便道:“看吧,你不上学,以后连大街都扫不了,靠什么活?真让你大哥养着你吗?不光养你,还养你一大家子?做梦都没有你这么美的!”
宁奶奶只是呵呵笑,打定主意当个混吃等死的老家伙,完全不参与儿子媳妇对孙子的教育。
宁嘉锐说:“那以后我要哥哥送我上下学。”
杨晓曼也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哥哥要上班,哪有那么多空时间天天送你上学,有人送你就烧高香了,再多事就自己坐公交。”
宁成周和杨晓曼向来在孩子面前习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这个时候有点良心发现,主动站出来说:“那爸爸送你好不好?”
“也行吧。”宁嘉锐勉强地点头同意了。
宁成周心累。
养个孩子真特么费劲。
亏得宁栀独自在乡下长大,居然没长歪,自己茁壮成长了,真是不容易。
这么一想,宁成周心中对宁栀的愧疚之情顿时又上升几分。可现在宁栀已经长大了,并不需要他迟来的廉价父爱,让他想补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宁成周道,“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宁栀舀着冰淇淋慢悠悠地道:“并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基本都已经得到了,而别的他得不到的东西宁成周也给不了。
宁成周便说:“那钱呢?钱够用吗?我给你转个一百万吧,万一以后读研究所做个研究什么的,到时候也能应应急。”
他听人说,很多研究生跟的导师因为手里没有经费,连做研究的材料都没有钱买,项目迟迟开展不下去,所以一直没办法毕业。
很惨的。
“……”宁栀说,“那好吧。”
既然他坚持要给,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收了宁成周的钱,宁栀便投桃报李,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丹药?我可以给你炼。”
天地良心,宁成周真的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想弥补对儿子的亏欠而已。
不过难得儿子主动询问,宁成周的商人本色立刻发动,问:“你看我们还需要吃什么药?”
说完宁成周就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又没病吃什么药?!
但管他的!
宁成周乐滋滋地想着。
上次他儿子给他炼的那个回元丹,他吃了觉得效果挺不错的,如果还有别的适合他的药丸子,他肯定想要啊!
说实话自从宁栀来星城之后,一家人每天都能受到微弱灵气的洗礼,偶尔还能吃上宁栀以灵气催生的蔬菜瓜果,身体被调养得十分健康,委实用不着吃什么药丸子。
宁栀沉吟片刻,道:“你们健康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形象上嘛驻颜丹也吃过了,短时间再吃也没什么效果。心理上我也没什么好药方能一直让你保持愉快的心情——”
炼药师这个流派从来就没有涉足过心理这一块,而且现在他也不准备涉猎。
光生理上的疾病就足够他研究的了。
宁成周心想,那就是没什么适合他们吃的药呗!
不过也不要紧,这说明家里人都很健康,而且外形也都很养眼。
难怪他最近出门,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变年轻也更帅了。
现在看来应当不是为了讨好他故意说的违心话。
哪怕儿子没有给他炼什么药丸子,宁成周也无比高兴,转帐的时候又给宁栀多转了二十万。
杨晓曼捂着嘴咭咭直笑。
“那我再熬点防晒膏吧。”宁栀说,“到时候给杨峥再寄一点儿。他们那儿海拔高,紫外线强烈,不防晒万一得了那个系统性红斑狼疮就不好了。”
“可以可以。”杨晓曼直点头,“我出钱,你多熬一点儿,给你杨外公和杨外婆他们也送一点。”
自从宁栀来了之后,家里人上医院的频率直线降低,现在就算身体有点儿毛病,一家人也习惯先问宁栀,确定不那么严重后才会去医院。
宁栀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
以前他喜欢钱是因为他需要钱,现在嘛在钱财上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拙襟见肘,自然也就不那么看重了。
杨晓曼顿时喜上眉梢。
她觉得宁栀不收她药钱,就是表示亲近的意思。
这代表了宁栀内心已经接受他们成为一家人的事实,于是格外高兴。
她一高兴,就和宁成周一样也喜欢撒钱。
不一会儿宁栀就收到银行帐户又多了二十万的消息。
宁栀:“……”
他蹙眉:“你们俩这么花钱,挣的钱够花吗?公司能正常运营吗?现金不会断流吧?”
宁成周特欣慰,觉得儿子虽然外表看着冷淡,而且时常怼他,但还是很关心他的。
“放心吧。”宁成周说,“今年公司生意比较顺利,这点钱就当给你的零花钱。”
前几天他还签了个大单,利润比他以前半年赚的还要多。
那个客户还是李董介绍给他的,对方一见到他就客气得不得了,一直说感谢宁栀救了他女儿的命。
宁成周心里明白,这又是占了儿子的便宜。
哎呀!
他独自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了多半辈子,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白眼也都受过,从来没想过他也能有靠着别人的一天。
那滋味怪美的。
每当宁成周想起来,做梦都能笑醒。
然而,宁成周很快就美不起来了。
有一天宁栀下班回家,发现宁成周臭着一张脸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把目光转向杨晓曼,询问她怎么回事,杨晓曼悄悄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多问。
宁栀表示了解,正准备去阁楼熬药膏,就见宁成周转过脸,冲着杨晓曼不悦地道:“有话就说,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杨晓曼还没说话,宁奶奶就冲出来护媳妇了。
“好好说话!别自己心眼小,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冲媳妇发火!”说完对杨晓曼道,“晓曼,走,咱娘俩带着孩子们出去吃好吃的,别管他了!”
宁成周不满地道:“刘嫂今天休息,你们都出去了,我吃什么?”
宁奶奶没好气地说:“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做啊!”
说完不管宁成周,开始喊孙子孙女们。
父亲难得发一次脾气,宁梓楠和宁嘉锐有点不知所措,宁奶奶一喊就跟着去了。
宁栀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一群妇孺老弱,身边有个成年的男性还是好一点。
他人刚动,就听宁成周说:“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宁栀皱起眉头,不知道宁成周前几天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发脾气,而且还是在家人面前发脾气。
宁成周把他叫到书房,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尽量语气平静地说:“你妈来星城了,你知道吗?”
“……”宁栀心想,原来是这事。
“我知道。”他诚实地点头。
宁成周顿时怒不可遏,“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上面摆放的电脑都震得跳了两下。
“她来找过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别跟我说你还想着认她这个妈!我告诉你,你出生后不到两个月,刚出月子她就丢下你跟人跑了,就这样的人现在还有脸来找你!”
宁成周声音太大,震得宁栀脑瓜子嗡嗡的。
宁栀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你说话别太大声,我会头疼。”
宁成周降低了语调,但还是很生气:“这种事你居然瞒着我,我对你太失望了!”
宁栀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在医院里无意见遇见过她两回,我们并没有相认。”
听他这么说,宁成周心里舒服了点。
今天他信守承诺,提早下班巴巴地去学校接小儿子,结果却遇见了那个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居然来星城了!
而且她的女儿居然还跟自己的小儿子是同班同学!
第107章
这都是什么样的孽缘,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碰面!
宁成周无比生气!
他生气倒不是因为对吕小燕余情未了之类的,而是因为吕小燕是在他最贫穷最艰难的岁月里否认他抛弃他,让他自尊心受辱,因此心中一直颇为记恨而已。
这种恨意促使着他把一切都放在脑后,拼了命地努力赚钱,仿佛这样就能就能改变自己悲惨又贫穷的过去,那些曾经失去的才会重新回到手中。
直到后来生意有了起色,又遇上了杨晓曼,家庭事业双丰收,他的这种微妙的仇恨心理才渐渐被抹平。
他以为自己已经对往事释怀,然而多年以后的今天他再次见到吕小燕,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度。
他还是记恨着的,只是暂时没去理会罢了。
宁栀不是很能理解他这种心理,道:“这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不值得生气?”宁成周扭头瞪着他,“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你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
宁栀剥开一颗荔枝的壳,说:“不就是她不要你了,多大的事,你现在的老婆不挺好的吗?往好的地方想,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你就要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老婆,我也不会有现在弟弟妹妹。”
宁成周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又觉得没道理,想反驳居然都找不到好理由。
“不是,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宁成周有点委屈,“她伤害了我,难道我都不能生气吗?”
宁栀道:“值得吗?”
为了一个多年以前抛弃自己的女人在家里大发脾气,让一家人都不开心。
“不值得。”宁成周道,“但还是生气!”
宁栀反问:“不然你想怎么办?和现在的老婆离婚,跟她再婚,然后拿钱打她的脸,让她后悔,告诉她当年她有多么的有眼无珠?!”
宁成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我又没疯!”
“那不就行了。”宁栀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说,“别随便在家里乱发脾气,对孩子影响不好。”
“……”宁居周被他气笑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交一个,居然还来教我怎么做家长了。”
宁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宁成周被他那眼神看得有点心虚,正在检讨自己对儿子说这话是不是不太妥时,就听宁栀慢吞吞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象?”
宁成周“啊”了一声,脑子转了过来,一脸怀疑地问:“你交女朋友了?”
看着不太像啊!
宁成周立刻将吕小燕抛在脑后,关心起儿子的恋爱生活起来。
他倒不是反对,就是挺好奇。
他儿子看着一副特别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他儿子步入凡尘了。
宁栀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单方面宣布自己和杨峥的恋情,只能含蓄一笑,不再多作解释。
宁成周便觉得这事是真的了。
他儿子真跟人谈恋爱了。
宁成周心情复杂。
原来眨眼之间,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印象中那个他鲜少陪伴的孩子居然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宁栀没有回答,拿起手机,准备叫外卖:“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
儿子有女朋友了,宁成周哪还顾得上什么吕小燕,心情无比亢奋,把桌上被他一拳震得快要掉下来的笔记本电脑摆正,拿起手机边给宁奶奶打电话边道:“吃什么外卖,我们去找你奶奶,一起吃好吃的。”
宁栀:“……”
宁奶奶带着儿媳妇孙女孙子正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接到儿子打过来的电话时,她刚点完菜。听到儿子要带着大孙子跟她们汇合,老人家挂完电话,叫住服务员,又加了十个菜,对杨晓曼说:“你老公会过来结帐,栀栀也跟着一起来。”
杨晓曼:“……”
婆婆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但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同情宁成周,反而有点想笑。
不一会儿,宁成周和宁栀到了。
宁成周这个时候情绪非常稳定,甚至面带笑容,完全看不出来不到半小时前还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
“哎呀,难得出来吃饭,怎么不多点几个好吃的菜。”宁成周笑吟吟地叫服务员美女过来,重新点了几个杨晓曼爱吃的菜。
刚才他无缘有无故冲杨晓曼发脾气,孩子们面前他不好说出什么肉麻的话,这就是变相地跟杨晓曼道歉的意思。
杨晓曼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生气了?”
宁成周尴尬地笑了笑,宁奶奶就警告他:“以后不许再随便跟晓曼生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宁成周悻悻地回答道,并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在这个家里他就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那一个的事实。
这个家里一个两个的他都惹不起。
服务生开始上菜。
宁栀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宁栀记性好,前两次吕小燕给他打电话就是这个号码。
他抬起头,看着宁成周:“她打电话过来了。”
本来已经缓和的气氛瞬间凝住了,杨晓曼和宁奶奶下意识地去看宁成周的脸色。
宁成周脸色沉了一下,然后尽量不在意地说:“接吧接吧。”
宁栀说:“那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他出了餐厅,在马路边上按下了接通键。
“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吕小燕的声音:“啊是宁栀吗?我是宁嘉锐的同学向诗琼的妈妈,我们前两天在医院见过的。”
宁栀:“你好,有什么事吗?”
吕小燕仿佛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冷淡,小心翼翼地道:“你知道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吗?”
宁栀“嗯”了一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吕小燕等了一会儿没有再等到他的回答,便道:“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吕小燕都挑明了,宁栀再拒绝就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他很快道:“明天吧,明天中午,中医附一旁边那家沙县小吃店。”
“……”吕小燕说,“要不你挑个好点的地方吧,我请客。”
宁栀:“我午休没多少时间,就那个沙县小吃吧。”
“那好,我们到时候见。”吕小燕也挺聪明的,知道这个时候宁家估计也不平静,事情说完就挂了电话。
宁栀回到餐厅,所有人都看着他,但没人开口说话。
“她约了我明天见面,估计有什么事要说吧。”宁栀说,“我答应了。”
“想去就去吧。”宁成周也想开了,孩子都谈对象了,说不定没过多久就会结婚,他再拦着也没什么意义,但有一点还是要强调的,“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跟她走啊。”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称职业的好父亲,但好歹他还是付出了金钱的。
宁栀安抚道:“知道了,放心吧。”
这个儿子虽然性格冷淡,但向来说话算话,宁成周放心了。
“快过来吃饭吧,菜都冷了。”
宁奶奶:“……”
杨晓曼咭咭直笑。
他这是怕人跟他抢儿子呢!
真是小心眼。
第二天,宁栀跟着孔国权上了半天门诊,中午的时候掐着点到了约定的沙县小吃,吕小燕早已经到了。
“啊,来了,快过来坐。”吕小燕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他,“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用。”宁栀点了菜,还给师兄打包了一个卤肉饭。
宁栀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向来比较高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与冷漠:“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吕小燕有点失望。
她没有想到宁栀表情如此冷淡,这跟她想象中的母子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差别太大了。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你爸和你继母对你好吗?你奶奶身体怎么样?”吕小燕想问的实在太多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饭菜上桌,宁栀抽出筷子,说:“都挺好的。”
宁成周虽然有时候看着有点不靠谱,但在钱财上对家里人非常大方,人也不专制,算是比较开明的那种家长。
至于杨晓曼完全就是个被宠得有点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没什么坏心眼,非常好相处。
宁奶奶就更不用说了,老人家能活到她那种通透的程度着实是一家人的福气。
“那就好。”吕小燕仿佛松了口气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解释说,“当年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离开你的,这么多年我时常会想起你,担心你吃不好穿不好。”
这话有点讨好宁栀的意思,也带有几分真心。
到底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不牵挂是不可能的。只是当初宁家太穷了,她又那么年轻漂亮,不想过一辈子穷日子。
宁栀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我能理解,所以你有什么话想跟我的?”
吕小燕本来攒了一肚子话,这下子被噎得一句也说不出来。
想着宁栀现在医院实习,属于最底层,最好不要占用他时间太久,免得给领导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吕小燕道:“我找你确实是有点事。你知道的我现在再婚了,小儿子患有地中海贫血。医生说这种病能遗传,我和我老公都是轻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所以想告诉你一声,你最好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想的是宁栀现在也这么大了,用不了几年就会结婚生子。
她担心宁栀不知道,万一跟她一样,宁栀也找了个地中海贫血的姑娘谈恋爱结婚,然后生下个中间型或是重型的地中海贫血孩子怎么办?
宁栀:“……”
怪不得那天在儿童医院见到她拿着住院的盆桶上血液科病房,应该就是她小儿子生病住院了。
“多谢提醒。”宁栀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虽然他用不上,不过以后两个小的结婚他会多加注意。
吕小燕没怎么吃,多数时间都在打量宁栀。
这个她生下来后就抛弃没有照顾一天的孩子,外表完全是结合了她和宁成周相貌的优点长的,非常帅气。
就是看人时的目光给人一种很强的距离感。
怎么说呢,好像他人是在看你,但心思却根本没有一丝放在你身上。
吕小燕有点伤心。
她知道宁栀可能和她不亲,但孩子这么冷淡还是让她有点难过。
她倒宁愿宁栀骂她打她都比这样漠不关心的态度好一点。
至少那表示他还是在乎自己这个母亲的。
吃过饭,吕小燕要付钱,被宁栀拒绝了。
“我不习惯让女性付帐。”他阻止了吕小燕,付了帐,拿着给住院医师哥打包的卤肉饭,说,“午休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医院了。”
吕小燕连忙站了起来,目露不舍:“那我以后可以经常见到你吗?”
宁栀皱了下眉,还是诚实地道:“如果没事还是少联系吧,我家里人不太喜欢我们走得太近。”
吕小燕:“……”
这孩子说话也未免太耿直了点吧。
两人出了沙县小吃,宁栀正准备过马路,吕小燕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
“你是学医的,知不知道星城哪个医院哪个医生治疗地中海贫血比较好?”
第108章
地中海贫血是由于血红蛋白异常导致血液中红细胞寿命比正常红细胞短,以至于红细胞老化速度超过骨髓造血代偿功能所引发的贫血,在华夏国南方比较常见。
一般轻度和中间型基本没什么症状,少数中间型和重型地中海贫血需要积极治疗。
正常来说地中海贫血一般不会有死亡风险。
宁栀想了想,说:“儿童医院的血液科就挺好的。”
治疗一个地中海贫血肯定还是经验丰富的。
吕小燕“哦”了一声,似乎是放下了心,说:“谢谢你。”
虽然宁栀拒绝了以后经常联系的要求,但吕小燕并不灰心。
至少她和宁栀分别二十多年后的再次重逢还是比较顺利,宁栀的态度不热情,但对她也并不怎么排斥。
他不想和自己多见面,也只是不想惹家里人不开心而已。
为此,吕小燕脑补了至少十万字的继母继子之间的现代宅斗剧。
这个世上有几个人会真心对待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比如她现在这个老公,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他当时不也承诺得好好的,孩子如果生下来肯定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结果怎么样?
家里车房子全都是她买的,钱也是她挣的,现在在家里他还不是把诗琼当成隐形人看待?
有时候她太忙了没时间让他去学校里接下孩子都不乐意。
吕小燕以己度人,觉得同样身份的宁栀在宁家应该也是这个一个尴尬的存在,肯定也不怎么受杨晓曼待见。
无论嘴上说得多么好,不是自己亲生的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宁栀回到医院,把打包的饭菜给住院医师哥。
住院医师哥刚刚才忙完,捧着饭菜对着宁栀千恩万谢。
“学弟,还好有你,不然我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宁栀换了衣服,坐在一旁帮着师哥写病历。
住院医感动得眼泪汪汪,看着宁栀的眼神跟看天使差不多了。
“学弟,你人可真好。”
宁栀:“……”
他这个师哥人挺好,就是有点喜欢戏精附体,让人受不了。
师哥饿得前胸贴后背,吃了饭又感觉终于活过来了。
知道宁栀再过一个多礼拜要去参加国医科学院举办的考研夏令营,午休的时候便把自己当初的经验事无钜细地全教给宁栀。
简历和资料这些师哥都已经提前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面试时的一些技巧。
师哥看着宁栀,说:“学弟你的形象肯定没问题,实际接诊也有一定的经验,这些肯定没问题。既然你只报名了一家研究所,那么就一定要表现出你的诚意。有的时候
这个也挺重要的。”
他有一个同学就是当初参加夏令营的时候,科室安排了两天的活动,什么查房、门诊参观他全都一个不落地参加了,甚至还去参观了主任坐门诊,让科室的主任和老师
们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所以最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录取名额。
这些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宁栀听得很认真。
“总之,面试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自信。其实本科生的专业水平大家都清楚,不会提什么物别难的问题,如果是连你也不知道的知识,那别人肯定也不知道。”师哥说道
,“所以你也不要太紧张,反正我觉得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宁栀:“……”
其实他并不是很紧张。
但他周围的人好像都比较紧张。
就这样紧张着紧张着就到了宁栀参加夏令营的日子。
国医科学院国医基础理论研究举办夏令营的日期是七月十号到七月十三号。
宁成周提前订好了机票和酒店。九号那天,宁成周带着一家老小搭乘飞机前往京都。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抵达京都国际机场。
宁成周订的酒店就在国医研究所附近。
这个时节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哪怕是京都温度也不低。
这是宁奶奶生平第一次搭乘飞机,老人家有点晕机,下午的时候一家人就在酒店休息,傍晚时去周围转了转,晚上去吃了有名的京都烤鸭,然后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宁栀照着指示去研究所报道。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身材高瘦,戴着无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姓王,是教学科的科长。
大约今年是国医科学院第一次举办夏令营活动,报名的学生很多,生源质量也很高。
基本全都是京都大学、魔都旦旦大学、蜀中夏西医学院等等985、211、双一流院校的学生,而且全都是学校的第一名第二名。
相比之下星城中医药大学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星城中医药大学这个学校,所以知道宁栀出自这个学校时,不少学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估计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这种级别的夏令营这种学校怎么可能会有学生能收到入营通知,不会有内幕之类的吧。
王科长进行了简短的宣讲会,公布了导师们的联系方式后,接下来便组织学生们进行参观。
说实话宁栀对于参观实验室有点失望。
虽说是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但实际大部分教学也是中西医结合,实验室多半也都是研究分子生物学或是技术设备之类。
倒是有个不向学生开放的以开展藏象学和五运六气理论方面研究的藏象研究室有点意思。
研究室外面的宣传栏上挂了好大一张人体经络穴位彩图,还有一些基本的阴阳学说、五行学说、藏象学说、经络学说甚至气功功法的简短介绍。
这说明在华夏国也有人和他一样在研究普通人的气脉运行理论,不过看进展仿佛比他的还要快一点儿。
宁栀一边思索着一边在原地看了很久。
一位穿着青袍的老先生以一种无比轻盈的步伐一路飘到他身边,宁栀倏然转身,注视着对方,目光有丝疑惑。
这是他来到地球后第一次从一个普通人身上感受到了修行的气息。
但——
他凝神感受了一下,很遗憾并没有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只是个普通人。
是他多心了吗?
正当宁栀疑惑不解时,对方温和一笑:“小同学对这个感兴趣?”
青袍老先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宣传栏,宁栀压下心中的疑虑,道:“有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许久。”
老先生明显愣了一下,似是没有料到居然有医学生看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但老先生还是非常和蔼地鼓励他:“说说看。”
宁栀一指宣传栏,说:“国医讲究精气神,我想知道假使气并不只是一个哲学概念,而是物理存在的一种物质,普通人要如何吐纳炼气,吸收炼化它?”
普通人没有灵根,无法吸收炼化灵气,但华夏很多典籍之中却频频提及到炼气一说。
宁栀研究了很久也没有研究明白。
在医学界,确实有关于气这一名词的争论,尤其是在国医和西医的辩论中,“气”和经络也是争论得最厉害的部分。
毕意精神和心理领域比较接近,大家都能理解接受,但气和经络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非常抽象。
别说普通人,便是一些半桶水的国医生也对这个东西似懂非懂。
老先生似乎对此颇有涉猎,闻言朝宁栀招了招手,示意宁栀跟着他走。
“经脉十二者,伏行分肉之间,深而不见,惟返观者能照察之。”老先生一边说一边带着他穿过建筑,来到研究所后面的一个小湖边。
湖并不大,中心建有一个小小的八角亭。
亭中摆了一个矮桌几,桌几两边摆放着两个蒲团。
老先生盘腿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之上,然后示意宁栀坐在另一边,然后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宁栀坐在另一边,仔细观察着他。
不一会儿,宁栀就能感觉得出对方呼吸节奏有了变化,逐渐变得匀长缓慢下来,达到了身心合一、形神松静的状态。
这是标准的入定姿态。
除了他感受不到对方的灵气。
宁栀:“……”
老先生这一入定,便到了傍晚日落西山之时方才睁眼。
他抬起眼睛看到对面的宁栀居然也一动不动,闭目盘腿而坐,不由十分惊讶。
这个年轻人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心性就挺不错,至少能耐得住寂寞,是个搞研究的好苗子。
老先生暗暗点头。
彼时,宁栀感受到他呼吸的变化,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从湖中亭走了出来,老先生问宁栀:“你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宁栀。”
“哦。”老先生点头,“哪个学校的?”
“星城中医药大学。”这要是换了别个学生,肯定抓住这个机会问东问西,也就宁栀依然是对方问什么便答什么,清高得有些愚蠢。
老先生倒不以为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你选的哪个专业?哪个导师?”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宁栀道:“国医诊断学,梁恺之先生。”
老先生便“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两人在研究所门口友好道别。
回到酒店,宁栀点开国医基础理论研究所的官网,搜索了一下,确定没有找到看到今天碰见的那位老先生的个人简介。
他想了想,在微信上给梁恺之发了条消息,询问梁恺之这个人是不是研究所的教授。
梁恺之估计很忙,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了他一条消息。
梁恺之:【你说的应该是藏象研究所的主任褚含章老先生。怎么?你今天遇上他了?】
第109章
说起褚含章,这也是一个神人。
孤儿出身的他,幼年的时候就在药铺做伙计帮忙抓药打杂混口饭吃。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开始对国医产生兴趣,开始自学国医。
药铺老板见他勤奋好学,也时常指点于他,就这样他一边工作一边自学完了《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医宗金鉴》。
后来国家重新开放高考,他仅仅自学了一个月的高中课本就去参加高考,居然还考上了。
然后一路就跟开了挂似的,在国医领域开始斩头露角。
照梁恺之的话说,这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如果他半路不走歪的话。
褚含章在名望达到巅峰之际,突然开始对炼气感兴趣,然后离开京都跑到深山老林研究气功去了。
没错!
就是现在备受争议,甚至一度被打上封建迷信标签的那个气功!
当时所有人都摇头叹息,觉得完了!
这样一位天赋型国医大师选手走入歧途了!
气功这个东西吧,那些大佬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但不会沉迷。
因为这个东西太玄了!
没个百八十年研究不明白!
当然是正儿八经的正统养生气功,不是外面那些骗子吹嘘的能治百病带点邪|教性质的那种。
褚含章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等到他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国医界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藏象学说的第一人。
他的国医辩症疗法比梁恺之还强!
让人不得不服!
如果说梁恺之比起天赋,更偏向于勤奋出奇迹,那这位就完全就是靠天赋吃饭。
羡慕不来的。
听梁恺之介绍完,宁栀就感慨这国医界真是卧虎藏龙,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同时又有有点惋惜。
以一界凡人之躯已经初窥修真之道,这样的天姿就是放在修真界也是天才。
就是可惜没有灵根,无法吸纳灵气。
正想着,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是游玩了一天的宁成周带着宁奶奶他们回到了酒店,喊宁栀去吃饭。
餐厅在三楼,宁成周点了餐,问:“今天去研究所感觉怎么样?氛围好不好?见着梁老了吗?”
宁栀说:“今天只是报道,然后参观实验室,感觉还行,有个研究藏象学的教授挺有意思的。”
“哦哦哦。”宁成周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
能有让儿子感兴趣的教授在,那就是好事啊!
宁成周又问了其他来参加夏令营的学生,知道都是国内排名靠前的学校国医专业的老大老二之后,又不禁有些担心:“要不要我抽空请全所的导师们吃个饭啥的?”
这个时候宁成周就感受到窝居星城一角的不便之处了。
人脉还是太窄了。
京都这边他几乎从来没涉足,靠得上的人脉一个没有。
他就是想给儿子拉个关系都找不到个人帮忙牵线。
宁栀很感谢他的心意,但拒绝他的好意:“不用,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要是活了两辈子的他还败给了这些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那说明他根本不适合干这个,不如早点改行。
虽然如此,吃完饭宁成周还是抽空给孔国权打了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
结果孔国权只让他相信宁栀。
宁成周:“……”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听从孔国权的意见。
他只是爱操心,但并不爱乱操心。
不懂的领域就要听人劝,听人劝才能吃饱饭。
宁奶奶他们在外面逛了一天,都有点累,吃过晚饭后就早早地回房休息。
第二天,宁奶奶他们大清早起床去排队看升国旗,宁栀陪着一起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看完升国旗,然后赶去研究所。
夏令营接下来的两天基本就是学生们展现自己的才艺,和导师们相互沟通交流以及面试的时间。
大部分学生展现的才艺基本都是唱歌跳舞,外语朗诵之类的,有一位蜀中夏西医学院的高材生甚至当场耍了一段刚柔并济的太极,颇得各位导师的好评。
下午的时候才去门诊那边面试。
这个时候宁栀才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师祖。
梁恺之大约七十岁上下,外形有些清瘦,穿着简单朴素的白衬衣,表情非常和蔼。
当他的身形出现在研究所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们全都站住了,个个都神情激动。
这一位可是国医界的真大佬,鼎鼎有名的梁恺之梁院士啊!
但凡对国医有点追求的人,见到他就跟小迷妹见到自己喜欢的爱豆似的,激动得不行。
“梁院士,您好,我是蜀中夏西医学院的夏明朗,从我进入大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梦想着能进到国医科学院跟着您一起学习歧黄之术,毕业以后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夏明朗见到偶像非常激动,有点语无伦次了。
梁恺之温和地看着他,说:“我看过你的简历,好像在我们研究所的杂志上还发表过一篇文章吧,不错不错!”
得到梁恺之的夸奖,夏明朗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了,脸胀得通红,走路的时候都有点同手同脚。
其他的同学们则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见到梁恺之的时候,他们内心都很想上前跟梁老搭语,没想到却被夏明朗抢了先。
不过夏明朗也确实厉害。
成绩优异不说,大学期间就已经在研究所主办的杂志上发表过论文,这样有天赋又会钻营的人确实羡慕不来。
夏明朗近水楼台,是第一个面试的。
他面试的时间挺长,四十多分钟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春光满面,估计大佬们对他印象都挺不错。
今年梁恺之向外公开只招收一名学生,而选他的学生又非常多,竞争非常激烈。
不少同学见到这一幕,心中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打算退而求其次改选其他的导师了。
宁栀是第三个参加面试的。
面试的房间里除了梁恺之,还有三名老师也在,其中一位就是他刚来的第一天遇见的那位褚含章老先生。
褚含章今年并没有带研究生的计划,他之所以过来完全就是以普通导师的身份来考察一下这一届学生的水平。
兴许内心也有对宁栀的一丝好奇,所以当宁栀进来后,他是第一个开口的。
“星城中医药大学的宁栀同学是吧?”褚含章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随意点,坐吧。”
宁栀道了谢,坐下了。
角落里一位看上去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导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带简历了吗?”
宁栀报名的时候只申请了梁恺之一位导师,别的老师根本就没收到他的简历。
好在田小薇早料到这个情况,给他打印了很多份。
宁栀抽了四份出来,给四位导师一人发了一份。
女导师看了一眼,扭头和另一名导师称赞道:“不错,实践经历挺丰富的。”
那位导师和梁恺之差不多年纪,身形略胖一点,头有点秃。
闻言他点了点头:“确实今天面试过的学生里面他实践经验最丰富。”
不过几位导师也发现了宁栀并不是直升的药学专业。
宁栀最先是读的职高,后来特招才考进的星城中医药大学,并且只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就把文化课程全修完了。
看到这里,女导师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会想学国医?”
这个问题几乎每个学生都会被问到,住院医师哥也提醒过宁栀,并且给了他几个非常标准的高大上的答案让他自由发挥。
宁栀想了想,舍弃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回答,非常诚实地回答道:“那可能是因为我只会国医,也只有国医做得好吧。”
女导师:“……”
胖秃导师对生发丹很感兴趣,问他:“我看到你在《当代国医》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生发丹的论文,你这个生发丹的药理是什么?炼出来的丹药你自己试用过吗?有效果吗?有副作用吗?”
宁栀:“……”
宁栀想了一下,先把生丹发的药理非常详细地说了,道:“其实这个药水样品已经通过了药监局的审核,并且开始投入了生产,效果比我亲自炼的要差一点,但比什么生姜擦头皮和植发靠谱,至少长出的新头发不会像植发那样第二个月就全掉光了,存活率还可以。”
胖秃导师“哦”了一声,起了点兴趣。
“哪家公司生产的?叫什么名字?”
梁恺之&褚含章&女导师:“……”
许是胖秃导师想治疗秃顶的意图太明显,女导师很快就转移话题,问宁栀:“能说说你在这个营队基层卫生所的病例么?”
导师们大约觉得他的这段经历很新奇,女导师一问,另几位导师包括梁恺之都望了过来,颇感兴趣地倾听着。
当初离营的时候,宁栀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他返校之后不能暴露营地位置,不能泄露营地的军事布署,不能向外界透露营地长官和战士们的真实姓名职业等等。
但如果只是单纯讨论病例还是允许的。
宁栀便将年初在营地里给战士们治疗灵气不耐受症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这里就涉及到一些藏象经络方面的理论,褚含章也饶有兴致地问了很多问题。
宁栀选择的导师梁恺之反而是最后发言的。
他问:“会把脉吗?”
宁栀点头:“会一点。”
老先生便伸出手腕,说:“你给我把把脉,我看看你把得准不准。”
宁栀上前,以中指按在梁恺之手掌高骨内侧的桡动脉上宁关脉,然后食指和无名指落下,定下寸脉和迟脉,三指隆起成弓形,指头齐平,以指腹按触脉体,细细感受梁恺之的脉博跳动。
几位导师看他诊脉的模样十分标准,俱都暗自点了点头。
国医里头,最难掌握的便是把脉。
这玩意理论和实践差别太大,不把个几千上万人的脉基本是诊不准的。
宁栀才接触国医两年多,脉把得准不准另说,至少这把脉寸关尺的位置是找准了,而且手法很熟练。
看来是练过的。
宁栀聚精会神地感受着梁恺之的脉象,然后脸色越来越奇怪,最后凝重了起来。
不是吧!
他师爷这个脉象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第110章
正常人的脉象应当是从容和缓非常柔和的。
哪怕是弦脉、促脉,也是和缓中的弦脉或促脉,不会那么的硌手。
他师爷的脉象乍看之下好像也不疾不徐、不浮不沉、不细不洪,纵然脉来有些缓迟,考虑到师爷的年纪,也很正常。
但宁栀总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
正常人的脉好比流水包裹下的石头,摸上去的时候虽然能感受到石头边缘的棱角,但因为有水流的作用,这棱角并不会觉得多锋利刺手。
他师爷的脉象就好像包裹着石头的水没了或者水位下降不够了似的,乍一摸下去似乎也挺正常,但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的粗糙感。
宁栀诊了很久也无法下定论,最后索性运起灵气,往梁恺之周身游走一圈。
然后他发现这真的不是他多心,他师爷的身体真的有点问题。
宁栀诊脉的时候,其他的几位导师都非常安静,为了不影响到他,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在有意控制。
直到宁栀诊完脉收回了手,梁恺之才问:“怎么样?诊出什么来没有?”
宁栀皱了下眉,心中组织了一下说辞,然后开口道:“老师的脉象看似和缓从容,然则脉弦细,隐有涩象,要不老师您抽空去做个检查?”
宁栀话说完,女导师和胖秃导师都愣了下,看向梁恺之。
前两名面试的学生梁恺之也让他们诊了脉。
不过那两名学生一个脉象都说不清楚,另一个则很肯定地说平脉。
现在宁栀又说是弦细脉。
这就有点意思了。
同一个人,三个学生诊脉,脉象各不相同。
到底哪个才是对的?又或者说三个都是错的?
女导师和胖秃导师把目光转向梁恺之,想听听他怎么说。
梁恺之全程表情平静,直到宁栀说出弦细脉,脸上才露出一抹微笑。
“你的老师说你诊脉稍弱,现在看来他倒是有点看走眼了,你的诊脉技术倒是比他说的要好些。”至少他的弦细脉是诊出来了。
宁栀的表情却没有梁恺之那么轻松。
弦细脉一般代表着肝部疾病,刚才他用灵气检查的时候,也发现梁恺之肝部有轻微的病变异常。
宁栀:“……”
不是吧!
他怎么一读研,选的导师就生病。
梁恺之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和蔼地对他说:“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能坚持把你带毕业的。”
他这么说就代表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要宁栀不中途放鸽子,等到推免系统出来,他报名就能被梁恺之录取。
说起来梁恺之除了医术好之外,挑徒弟的眼光在业界也是有名的。
他带过来的学生如孔国权、阎立民还有另外几个,现在几乎都成了行业大佬。
只不过近些年他把重心放在研究上,基本不怎么带学生。
今年自打他放出风声带学生之后,好多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在挑关门弟子,继承衣钵。
现在看来这话倒是不假。
宁栀看起来也是个天赋型选手,好好培养,将来未必不能挑起国医的大梁。
女导师和胖秃导师却高兴不起来。
别看国医科学院现在一副花团锦簇欣欣向荣的模样,其实形势并不乐观。
新一代的国医学生大部分都转到中西医结合的赛道上去了,真正沉下心来坚持继续钻研国医的凤毛麟角。
相比之下,反倒是对面的霓虹国那边对于国医的钻研比我们自己国内更加深入。
当年战争年代,霓虹国从我们国内或买或抢走了很多国医方面的古籍药方,那些珍贵的典籍霓虹国一车又一车往国内运。
霓虹人拿到珍典后,不停地研究,现在在国医某些领域甚至比国内还要强。
反倒是我们自己这些年一心发展西医,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导致国医的发展反而滞后了许多。
西医见效快,而且经济效益确实比国医好,再加上国内的医学培养制度更加偏向于西医,国医严峻的就业形势等等原因,以至于年轻人更青睐西医。
他们也能理解。
可理解归理解,只要一想到国医就靠他们这些老家伙苦苦支撑,万一他们这辈人将来没了,国医说不定会在他们身后断了传承,他们真是睡觉都不安稳。
现在好了。
他们国医的顶梁柱梁恺之身体还出毛病了!
梁恺之的心情倒是不错的,宁栀走后,他扭头对其他三位导师不无欣慰地道:“你们都用点心,将来国医的传承都在他身上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宁栀的心情也不怎么太美丽,从研究所出来,直接回了酒店。
宁奶奶他们出去玩了,还没有回来。
天气有点热,宁栀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看见手机提示有新的消息。
他拿起来一看,是他那个差不多半个多月没有联系的小男朋友。
杨峥:【你寄的防晒膏收到了,谢谢。】
宁栀:“……”
他上周才寄过去的,现在就收到了,这回倒挺快。
宁栀:【不用客气。那些你先用着,过两个月我再给你做几罐。】
杨峥很快回复过来。
杨峥:【现在不忙?】
宁栀一挑眉:【不忙。我刚面试完,现在在酒店。】
杨峥:【哪家酒店?】
宁栀虽然不解,但还是老实把酒店的名字打了过去。
宁栀:【怎么了?】
杨峥也不知道是去忙了还是偷偷给他发短消息被人发现了,半天没有回答。
宁栀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消息进来,便躺到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今天起得有点早,刚才给梁恺之把脉,耗了点精神,这会儿觉得有点累。
闭上眼睛睡不到半小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宁栀还以为是宁奶奶她们回来了,打着呵欠去开门,结果发现杨峥拎着一个行李袋站在门外。
“?!!”宁栀,“你怎么来了?”
杨峥笑吟吟地看着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说实话这个时候见到杨峥他确实挺意外也挺开心的。
走廊上电梯门响,杨峥身形微仰,朝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很快搂着宁栀进了房间。
他把行李袋扔在地上,说:“太热了,我先去冲个澡。”
杨峥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里响起了水声。
宁栀想了想,给杨晓曼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杨峥现在在酒店里。
杨晓曼那个时候正在王府井逛街,接到宁栀的电话后顿时街也不逛了,表示马上就回酒店,让他和杨峥等她们一会儿。
杨峥洗澡很快,不一会儿便推开门走了出来,朝着宁栀伸开胳膊:“栀栀,过来让我抱一下,想死你了。”
宁栀对这个两辈子唯一的小男朋友还是很有耐心的,耐心得甚至带着点纵容的心态。
他上前一把抱住了杨峥,说:“我也很想你。”
杨峥两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旋随给了他一个火热的亲吻。
许久,两人方才分开。
杨峥扣着他腰,低下头欲要再吻他,宁栀身形往后微倾,避开了他的亲吻。
杨峥挑眉,满眼不解。
以前宁栀可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亲热。
“你姑她们要回来了。”宁栀好笑地安抚他说,“等晚上吧。”
杨峥:“我姑也来了?”
宁栀点头:“嗯,不光你姑,我爸我奶还有两个小的都来了。”
杨峥:“……”
正说着,房门被人敲得怦怦响,杨晓曼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栀栀,你在吗?”
杨峥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宁栀去开门。
门外杨晓曼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京都?”杨晓曼真是又惊又喜,对着他就是一顿捶,“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刚才我接到栀栀的电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她这个侄儿真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杨峥虚虚地抱了他姑一下,说:“正好来京都有点事,知道栀栀要过来面试,所以过来看看他。”
他是没有料到宁成周和杨晓曼会挑这个时间一家人来京都旅游。
失策了!
他下意识地朝宁栀看过去,结果发现宁栀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看。
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宁嘉锐挤了上来,一头扑进杨峥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着峥哥峥哥。
杨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掂了掂,说:“哎哟,壮了不少,再过两年峥哥就该抱不动你了。”
“才不会。”宁嘉锐笑得眉眼弯弯,“你连哥哥都抱得动,肯定也能抱得到我。”
哥哥可比他重多了。
宁栀:“……”
宁梓楠冲着她弟翻了个白眼。
别人都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她弟自从身体好了之后,就光长个子不长脑袋了。
杨晓曼被小儿子逗得哈哈笑:“你这是嫉妒哥哥还是嫉妒峥哥啊?”
宁嘉锐摸了摸脑袋,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
宁成周对这个傻儿子有点没眼看,叹了口气拍了拍侄儿的肩,说:“先去吃饭吧。”
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杨峥说:“后天走。”
“哦哦哦。”杨晓曼高兴地道,“栀栀也面试完了,明天我们一家人正好可以一起出去玩。”
宁成周给前台打电话,要给他再单独开一间房,被杨峥阻止了:“不用那么麻烦,我住栀栀那一间就行。”
宁成周看向儿子,宁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宁成周见儿子同意了,也就不再坚持。
他担心宁栀住得不舒服,特地给他订的一间大床房,两米的大床住两个小伙子倒也不算挤。
当晚,宁成周在酒店的餐厅订了一桌,招待这个许久难得见一面的侄儿。
宁成周点了菜,问:“喝点什么?”
杨峥看了宁栀一眼,摇头:“天气太热,就不喝了,再说孩子们也都在。”
杨晓曼也劝他:“出门在外少喝点,一家人吃顿饭,又不是在外面应酬。”
宁成周嘿嘿笑:“难得见到阿峥一面,今天我这不高兴吗。”
宁奶奶乐得笑眯了眼。
她就喜欢像这样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模样,在这种气氛下就连她那个一直看不上眼的儿子都顺眼了许多。
饭菜上桌,宁成周一边给家人布菜一边问:“你来京都的事情都办好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别的我可能帮不上,可如果缺钱什么的只管说一声。”
他向来把杨峥当儿子看的,对这个侄子也很大方。
杨峥拿卷饼包了一块烤鸭递给宁栀,说:“谢谢姑父,事情我都办好了。”
宁成周“哦”了一声,知道部队规矩多,也没有多问,道:“别光顾着照顾栀栀,你自己也吃。天天在部队训练,辛苦着呢!”
“习惯了就好。”杨峥道,“栀栀给我熬了很多药膏,非常好用,一天下来都不觉得累。”
宁成周又“哦”了一声,虽然有些好奇向来冷淡的大儿子居然跟杨峥关系如此亲近,但也没有多想。
本来年纪相近的年轻人就比较容易混熟一点,而且儿子年初的时候去军营里见习也多亏杨峥帮忙。
兄弟之间就是要这样互相帮助相互扶持,以后感情才会越来越好。
聊完侄儿的事,宁成周这才有机会询问宁栀面试的事,问:“面试感觉怎么样?梁老答应收你当学生了吗?”
宁栀“嗯”了一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答应了。”
“那就好那就好。”宁成周顿时喜上眉梢,再次道,“真的不要我订一桌请他们一起吃个饭?”
“不用。”宁栀一边说,一边将杨峥给他夹的鸡腿给挡了回去,“别给我夹了,你自己也吃。”
杨峥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不管他。
宁成周便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刚涉足医药行业,很是希望结识更多这方面的人,不过儿子既然不同意,还是算了吧。
杨晓曼就咭咭直笑。
别看宁成周在外面人五人六的,但是在栀栀面前真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完全就是栀栀说东,他绝不敢往西的那种。
从没见哪个当老子的这么被儿子拿捏的。
也亏得栀栀懂事,要换了别家那种熊孩子,就宁成周这种宠孩子的性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吃过晚饭,宁成周还想约杨峥出去喝一杯,被杨峥以太累想早点休息为由推拒了。
“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去爬长城。”宁成周拍了拍他的肩,也回房间了。
等人一走,杨峥把房门一关,抱着宁栀三两步走到床边,将人压倒在床上。
宁栀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不是很累吗?”
杨峥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谎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宁栀哈哈笑,只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撑起上半身,亲了亲杨峥,说:“脱衣服。”
杨峥也亲了亲他,起身先把窗帘拉上,又四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不该出现的东西后,才重新坐回到床上,抱着宁栀不停地亲吻他。
最开始两人滚床单的时候,杨峥还略有些生涩,现在的他已经能很熟练地同时满足自己和宁栀。
宁成周订的酒店挺不错,至少隔音效果挺好的,哪怕两人滚床单的动静大一点,也不用担心被隔壁的客人听见。
等到两人诉完衷情,心满意足地搂抱在一起休息时,宁栀才出声问他:“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杨峥低下头很亲昵地亲了亲宁栀的额头和眼睛,说:“上次不是跟你提过外调的事吗?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宁栀本来有点困倦了,听到这话打起精神来,问:“你还是决定外调?”
“嗯。”杨峥点了点头,伏在他上方,手指虚虚地在他脸上摸了摸,说:“留在营地没有什么上升空间,而且距离你也太远了。”
宁栀在营地呆过一个多月,知道杨峥有多么珍惜他那些战友。
本来一直在营地呆得好好的,突然想要外调,而且还是京都,他自然明白杨峥多半是为了自己。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的。”宁栀搂着杨峥的脖子,将他的脑袋胺在胸前,说:“其实今天我心情有点不好,你能过来找我,真的让我很高兴。”
杨峥“嗯”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
宁栀想了想,便把今天面试的事说了。
“老师他身体不太好,我估摸着应该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他蹙起眉。
梁恺之身为国医圣手,名利地位都不缺。
还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忧心忡忡,以至于悒郁成疾?
难道国医的形势竟然如此不乐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