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回醒 所以,我们聪明绝顶,能干伶俐的夫人,没了?
弥漫在屋中的内力真气, 好似雾气一般环绕在屋中之人周围,随着呼吸吐纳,渐浓渐淡, 接着缓缓地收敛入体内。
叶霄睁开了眼睛,幽蓝的眸光还带着寒吟内功的特征,随后渐渐褪去这奇异的颜色, 好似云端的仙人落入凡间。
他看向屋内的老人, “前辈。”许久不曾开口, 声音低哑凝涩, 不过却并不虚。
“总算是醒了。”乌铎坐在桌边,手里正拿着一枚棋子, 正往棋盘上已经垒成一圈的长城添砖加瓦,见此回头笑道, “小伙子,你这疗伤时间可真够久的。”
叶霄虽然入定运功, 但对周遭之事并非全然无知,他能感觉到有人出手助他梳理气海丹田, 安抚流窜暴.乱的内力, 历数当下有此功力, 又愿意相助之人,也就只有赵思洵身边的大宗师。
“他知道了。”这话并非疑问, 而是肯定。
“嗯,急得差点哭鼻子,非逼着老夫替你运功, 治不好你, 家门都不让回。”
叶霄闻言宛然, “前辈说笑了。”
乌铎回想起那小子急切又凶巴巴的模样, 忍不住摇头,“可没说笑,若是能将我切一切给你入药,这小子怕是直接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情郎和舅公总是不一样的,乌铎虽然知道,心里终究有点不是滋味,语气不免有点凉。
叶霄于是从床上走下来,缓步到乌铎的面前,抬手鞠躬行了一大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大恩铭记,叶霄不敢忘记。”
彬彬有礼,长相英俊,武功高绝,地位显著,怎么看都是个有为青年……结果断袖。
真是可惜了。
乌铎摆了摆手,“罢了,老夫有话跟你说,坐吧。”
“是。”
叶霄目光在棋盘上一转,将它端到一旁,又倒了一盏茶送到乌铎面前,很是自觉。
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万事片叶不过身,无非是没用心而已,真到了需要献殷勤的时候,神仙也得到亲自倒茶送水。
乌铎受用,便温和道:“如今无大碍了吧?”
叶霄颔首,“已经恢复。”
“把手给我,给你把个脉。”
叶霄于是将手递了过去。
乌铎拧眉探了半晌,然后放开手道:“气息平和,内劲有力,的确已经恢复如初,不过……”他看着叶霄,花白的眉毛没有任何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你的内力似乎又增长了许多。”
叶霄垂眸,“是。”
乌铎一叹,“无极功果然还是那么邪门。”
“您知道?”
“不知道,不过听月冷桥提起过,修炼无极功之人,内力增长尤其快,别人都是玩命地练内力,恨不得深一些,厚一些,而你们是拼命地压制它,对不对?”
月冷桥是叶霄的外祖,也是叶雪山的师尊,与乌铎是同一辈分。
叶霄却点头又摇头,“不全是。”
“怎么说?”
“只需境界赶得上内力,相合即可,自无需压制。”
乌铎琢磨着这句话,不由地看向叶霄,诧异道:“你年纪轻轻拥有大宗师的实力,难道不是因为无极功?”
叶霄摇头,“我爹在我娘去世之后才把这门功法传给我,那时候,我已经是成为宗师了,离大宗师还有一步之遥。”
乌铎惊讶看着他,“那得吃不少苦吧?”
叶霄笑了笑,并未说话。
从小被丢上天山,不是迎着风雪攀至巅峰,就是面对武林至尊不留情面的一剑,他是硬生生地将寒吟九章练到极致,叶霄如今回想起来,似乎明白了叶雪山如此逼他,而月于珠都没有阻止的原因。
叶霄是他们独子,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注定得承担起云霄宫的责任,无极功,他是逃不过的。
无极功之所以凶险,容易走火入魔,便是因为内力不断提升,然境界却跟不上,一旦突破自身经脉承受极限,就只能爆体而亡。
可若反过来,境界提升的速度与内力相合,就没有这个危险。站在武学巅峰的大宗师,其经脉的韧性和强度,可容纳的内力犹如江海一般,绰绰有余。
这也是为什么,历任宫主在挑选继承人时,选择的都是天赋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一个,且在决定或即将退位之时才授予无极功,因为此刻继承人的境界至少已达宗师境。
“我再问最后一个。”
“您请说。”
“你爹不是天下无敌么,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叶霄微微一怔。
“不方便说就别说了,我就随口一问。”乌铎想想又补了一句,“跟洵儿可没关系。”
然而叶霄却笑道:“无妨,其实并没有什么忌讳,我娘走后,我爹了无生趣,唯有练功一途,生与死他早已看淡。”
乌铎闻言嘴角一抽。
便听到叶霄又说:“之前不理解,如今倒是能感同身受了。”
乌铎:“……”这话可就有点意思了。
他站起来,别扭道:“你跟那小子说去,提醒你一句,他还在气头上。”
叶霄微微一笑,“好。”
乌铎刚出去不久,便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然而才迈进一只脚,便听到里头冷冰冰的声音,“出去。”
“怎么了这是,难道身体还没恢复?”赤鸿纳闷地回头。
他一听说叶霄受伤,立刻跟随同门长老一起下天山,结果好不容易盼到师侄醒过来,就被赶出来了。
司空灵跟他一起看向乌铎,老人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只鸡腿,正啃得欢,回答:“放心,已经好了。”
“那咋不见人呢,咱们提心吊胆地那么多天,好歹也说上几句话呀!”赤鸿纳闷道。
“让一让,都让一让。”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只见月山明身后跟着一长串弟子,浩浩荡荡地走来,“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只见那些小弟子们抗着大浴桶,左右两边提着一桶桶清水,冷热皆有,还有些手里端着巾帕皂角,以及换洗的衣物,风风火火走来,一下子将院子给占满了。
乌铎瞪着眼睛,惊奇道:“这是干啥?”
“自是给少爷沐浴之用,他这么多天没洗漱更衣,怎好见人?”月山明说完敲了敲门:“少爷,已经备好了。”
“进来吧。”
看着鱼龙而入的云霄宫弟子,乌铎差点连鸡腿都掉了,“乖乖,皇帝后宫的娘娘洗澡也没这么大阵势吧?”
司空灵抽了抽嘴角,“其实也还好……”
赤鸿蹲在一旁,啧啧两声,“每天早上练功前一次,练完剑之后再洗一次,睡前必须更衣,哦,若是外出回来,也得看情况洗一洗,娘娘也没他这么讲究。这次这么久,估摸得洗上一个时辰。”
乌铎长见识了,“这么麻烦?”
“是啊,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毛病,屁事多。而且他自己这么着也就算了,可对咱们也有要求。在云霄宫,谁身上若是不干净,那必须得先去换一身,否则……回头问问这些被丢上天山吃风雪的弟子,还敢不敢不擦鞋底,带着一身汗臭味出现在他眼前?”
赤鸿噼里啪啦一阵兜老底,司空灵挡都挡不住,恨不得直接缝住他的嘴!
乌铎低头看了看自己从南望出发后就没怎么换过的衣裳,抬起袖子忍不住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砸吧砸吧嘴,有些惊奇,“他竟然没将老夫丢出来?”
司空灵连忙安抚道:“您当然是不一样的,乌前辈你别听这傻子瞎说,咱宫主出身富裕,在家稍微讲究也正常,可在外都是入乡随俗,便宜行事的。”
“得了吧,他也就下山几次,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赤鸿可不管他,“搞笑的是,前三次都是出去一天,嫌落脚的地方不干净,当晚直接打道回府。就这一次,还是小笙一路打点,勉强坚持下来的。”
“你给老娘闭嘴,你知道乌前辈是谁吗?”司空灵忍无可忍地吼道。
赤鸿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疑惑,“我知道啊,夷山族的老前辈,大宗师,看着多让人亲切。”
司空灵深吸一口气,简直要被这蠢货给气死了。
甭管是赵思洵还是他妹妹,哪一个都是乌铎的外孙,哪有在人舅公面前说自家宫主坏话的!
“行啦,既然人已经无恙,老夫也该走了。”乌铎吃完宵夜,闲聊几句之后,准备回去给赵思洵报个平安。
司空灵和赤鸿立刻站直,抬手恭送,“您慢走。”
话音刚落,地上除了一根鸡骨头,乌铎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赤鸿拿脚踢了踢这根骨头,忍不住叹道:“亏得宫主没见到,不然这块地也得洗刷一遍。”
他还没感慨完,忽然司空灵一巴掌就拍在他的肩膀上,怒道:“你怎么嘴上没把门呢!”
“我怎么了?”
“当着咱未来夫人舅公的面,胡言乱语,你是生怕宫主将人娶进门,成心搅黄是不是?”
赤鸿闻言一懵,“夫人?”他看看里面,又朝乌铎离去的方向望望,“你是说夷山王……”
“的妹妹。”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司空灵反问。
赤鸿噎了一下,“那位小公主不是在南望皇宫里吗?”
“就不兴人暗中跟出来,她就在大庆,前几日还跟咱宫主偷偷幽会呢。”
赤鸿不解道:“那怎么没见到人呢,宫主受了伤,好歹也来看一看。”
司空灵说:“夷山王没让她知道。”
“为啥?”
司空灵头疼道:“夷山王也看上宫主了。”
“啥?”赤鸿睁大了眼睛,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听岔了,“你再说一遍。”
司空灵回头看了看屋内,然后一把扯过赤鸿往边上走走,小声地将那日偷听到的话学给赤鸿听,然后一脸发愁道:“你说咱宫主一招惹就是两个,这可怎么办?”
赤鸿想了想问:“夷山王好看吗?”
“好看!”
“再好看也没用,可宫主喜欢的是姑娘!咱们长眼睛的都看出来,那时候在鹿城,啧,那是一路搂搂抱抱地过来的,百依百顺,让干嘛就干嘛,小师兄对待月师姐也不过如此。”赤鸿闲闲道,“再说夷山王还能跟妹妹抢男人?不是笑话嘛。”
司空灵一听,点了点头,“倒也是。”
“咱们是嫌弃宫主屁事多,但凭这张脸,这武功,这地位,放眼天下,哪个男儿能比得上?云霄城内的女人哪个不喜欢宫主,可难道喜欢就得答应吗,那宫主夫人岂不是比后宫的娘娘都多。”
司空灵的眉头终于舒展,“难得你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赤鸿嘿嘿一笑,“小师姐,是不是这些年你管的太多,变得婆婆妈妈了,啥都操心?”
前面说的还是人话,后面的就嘴欠了,司空灵毫不客气地掐着他的耳朵,冷笑道:“怎的,要不是你们这些猪脑袋,我用得着管这些破事吗?看看你们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老娘打理出来的,敢嫌弃我,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疼,疼,疼疼疼!错了,小师姐,姑奶奶,耳朵要掉了……”赤鸿不敢还手,还手也打不过,只剩哀求。
这般打打闹闹,终于后面的门开了。
两人随之回头,见到来人,顿时也看傻了。
只见月光下,走动间,那如墨长发扬起优美的弧度,与素白发带相呼应,那一身云锦白衫,沐浴月华银辉,引暗纹流云浮动,随风飘扬,仿若神仙踏月,清逸出尘……
叶霄整个人好似在发光一般,英俊得不真实。
“这……这大晚上的,是要干嘛呢?”赤鸿呆呆地问。
司空灵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暗香?”
“有!”赤鸿震惊极了,“咋还熏香了?”
两人直勾勾地看着叶霄,后者一手握剑,一手握拳清咳一声道:“我出去一趟。”
“夷山王府?”司空灵问。
叶霄没否认,“嗯。”
司空灵:“……”弄得跟开屏孔雀似的,打算对哪个花枝招展去?
“少爷,您的礼盒。”
月山明从屋内走出来,递给叶霄一个精致的盒子。
司空灵忍不住问:“山明,里头是啥?”
月山明回答:“天外玄铁,手下商队刚送上来的,品质极好。”
司空灵和赤鸿默默地看着叶霄。
后者接过来后,想了想问:“我拿这个与他赔罪,你们说他会原谅吗?”
司空灵木然道:“你指的是哥哥还是妹妹?”
叶霄面露疑惑,“什么?”
想司空灵一个脾气火爆的为这事瞻前顾后,而叶霄还当没事一样,实在憋屈,干脆直言道:“宫主,你到底喜欢哪一个,究竟是夷山王还是他妹妹?”
叶霄闻言皱眉,不解,“这跟明都公主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赤鸿听不下去了,“您在鹿城的时候,一路跟她搂搂抱抱着来,要什么给什么,亲密得咱们都看不下去,怎么,还移情别恋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数落道:“宫主,做男人可不能这样,得对人负责,月师姐在天有灵,绝对不愿见到你这副花花肠子。”
司空灵难得认同他的话,一脸凝重。
叶霄沉默下来。
他觉得那小狐狸真是厉害,他都表现如此明显了,竟无人觉得夷山王和他未过门的妻子是同一个人。
他无语地摇头,然后问道:“你们有见过夷山王和明都公主吗?”
司空灵道:“我见过夷山王,没见过明都公主。”
赤鸿道:“我这算是见过明都公主了吧,但夷山王我没见过。”
叶霄道:“不,赤师叔,你都没见过。”
“啊?”赤鸿惊讶道,“那姑娘不是明都公主?”
“不是。”
“怎么会呢?”赤鸿不信。
叶霄眼神一睨,“明都公主千锤百炼第六层,内功深厚,武功直指宗师,你觉得会是她?”
赤鸿噎住,显然那时候叶霄身边的姑娘,武功不入流。
“那是谁?”司空灵追问。
叶霄扶额,不想说话。
这时,月山明道:“南望使团在博洋湖附近之时,夷山王曾金蝉脱壳消失了半个月。”这说的够明显了吧,他听了一耳朵乌龙,差点笑出声。
司空灵和赤鸿对视一眼,接着一同面露震惊,转向叶霄,不可思议道:“这是同一个人?”
连声音都变调了,可见之震惊。
而叶霄竟还点了头,“同一个。”
同一个……
“那姑娘那么美,谁见了不得称赞一声绝代佳人!”赤鸿崩溃道,“怎么会是个男人?夷山王一个男人真有那么好看吗?能以假乱真?”
他这话问的是司空灵,后者虽不想承认但不得不道:“我见过的男男女女中没一个比得上他。”
赤鸿:“……”他看向叶霄,“你早就知道了?”
“自始至终。”
赤鸿想想自己干的蠢事,抓狂道:“宫主,你怎么也不提醒一声。”
“是你们蠢。”叶霄淡淡道,他想到在鹿城的时候,手下人恨不得将赵思洵给供起来的殷勤模样,就觉得莫名好笑,“也不想想我平白无故哪儿来的夫人,而他这般霸道的人,怎会允许我喜欢别人?”
“那……那夷山王还有个妾室呢!”
“十九姑娘是他的贴身护卫,两人并无关系。”叶霄自信道。
“所以,你喜欢了个男人。”
叶霄坦荡道:“嗯。”
“咱们被一个少年郎给耍了?”
这个叶霄得维护一下心上人,说:“是你们蠢。”
沉默是这个院子唯一的主题。
除了叶霄和月山明,此刻众人的心境真是一言难尽。
然而叶霄对赵思洵耐心十足,对旁人却没那么体贴。
“都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走了。”他拿着精致的小匣子,带上剑,一副准备随时会情人的模样。
司空灵无奈道:“有一事,大庆,大盛皇帝明晚设宫宴,邀请你一同前往,你可要去?”
叶霄回答:“不去。”
“明日,夷山王也会出席,你真不去?”司空灵问。
“我若去了,他该生气了。”叶霄说着微微一笑,脚下轻功一起,潇潇洒洒地踏月离去。
司空灵瞧着那迫不及待的背影,良久无言。
“这都是什么事啊!”赤鸿抓狂。
司空灵幽幽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男女都分不清,你们还能更蠢一点吗?”
赤鸿满心冤枉,“那扮相,魔教妖女都没分辨出来,咱又不能扒衣服,不然宫主不得劈了我们。”
司空灵扶额揉眉,满心的疲惫,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个糟糕的问题,“所以,我们聪明绝顶,能干伶俐的夫人,没了?”
能够代替她打理云霄宫事务的夫人,没了!
赤鸿见她呆滞的模样,心有不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沉痛安慰道:“小师姐,聪明绝顶的夫人是有的,就是这位太能干了,显然打理国家大事更合适一些,你就再辛苦辛苦……”
晴天一个霹雳!
司空灵:“……”宫主,你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霄:是你们蠢!
第102章 月光 情愫无法用言语倾泻。
此刻夜深人静, 南望别院没什么声响,叶霄轻车熟路地摸到赵思洵的卧房外,看着那扇窗户, 驻足良久。
多日不见,有些情怯,生怕惹人不快。
饶是向来果决坚定, 叶霄想了一路, 也得不知若见到人该说些什么。
瞻前顾后之中, 忽然, 那扇紧闭的窗子从内被推开了,只见一张漂亮的脸庞张望出来, 一眼看到他,眸光微亮, 水波盈盈地荡漾开去,眉眼一弯, 少年笑道:“我在想,若是今晚叶宫主不来, 那今后就不用再来了。”
月华之下, 赵思洵将长发随意地系成马尾, 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还有几缕调皮地落在耳旁, 他托着腮支在窗前,笑吟吟地望着窗下之人,嗓音清脆如银铃, 好似惑人的妖精。
叶霄迎着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 望了许久, 心口不住地颤动, 手指用力攥紧剑鞘,才勉强镇定下来,露出一丝浅笑道:“岂敢不来。”
赵思洵眉尾一挑,“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半夜私入宅院之人,然后施施然地离开了窗子。
叶霄心下一紧,无需多想,脚下随之轻轻一跃,跳了进去。
他今日来,不仅为了赔罪,更为了表明心迹,他想拥有这个少年,执手一生。
然而落地的脚跟还未站稳,一个身影先便扑上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叶霄来的路上想过很多场景,赵思洵会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自己可能得哄一哄,若是没那么生气,能够坐下来好好听他一番话,他都觉得是赵思洵的体贴。
唯独没想到,这人竟会这般热情,直接抱上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那一瞬间,千言万语被这热烈的情绪冲散,心口被撞得发麻,心肠瞬间软成一团。
叶霄的呼吸瞬间急促,下意识的反手抱住人,环住赵思洵的腰际,下巴扣在头顶上轻轻摩挲,喃喃道:“洵儿……”
声音低沉,隐忍而克制,却挡不住深情,不过两个字,听在赵思洵的耳朵里,便酥酥麻麻,令他头脑发晕。
月光从窗子中流泻进来,在地上拉长一对相拥的影子,静谧的深夜,此情此景,简直妙不可言。
赵思洵的手从叶霄的腰上放开,绕到了叶霄的脖子上,他红着脸,轻轻扯了扯,“低头。”
叶霄从善如流,可下一刻,赵思洵抬起唇,便印了上去。
叶霄的眼睛蓦地睁大,双唇相触的瞬间脑海中仿佛发出一声轰鸣,将他的思绪炸得一片空白。
除了手紧紧地箍在赵思洵的腰上,全身僵硬的仿佛雕塑一般。
“张嘴啊!”赵思洵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地更近一步,却没得到相应回应,实在又羞又气,埋怨道,“会不会亲亲。”
都是单身,怎么搞得他跟老手似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叶霄死死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唇,眼神中酝酿起风暴,呼吸越来越紊乱,不断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在克制,在隐忍,但终究……
“洵儿,恕我唐突了。”
下一瞬,素不离手的剑当一声落了地,开启的窗户在内力之下瞬间关闭,月光被阻隔在外,周围除了彼此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如豆的灯火渲染着一室暧.昧,叶霄抬起赵思洵的下巴,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绯色的脸颊,将额边滑落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然后垂下眼睫,深深地吻下去。
刹那间,气息交错,不分彼此。
情愫无法用言语倾泻,唯有亲昵方可互诉衷肠。
“啧,咋还把窗户关上了。”
趴在远处的房顶上,赤鸿不得劲地嘀咕了一句。
“不关上让你看吗?也不怕长针眼。”司空灵在一旁凉飕飕道。
“嘿,你不也在看。”
司空灵瞪了他一眼,她就是不死心。
“看宫主这热络的样子,跟个毛头小子差不多,不会听劝的。”赤鸿翻身坐在屋顶上,直接躺平。
然司空灵却犯愁道:“其他的也就罢了,但夷山王不是普通人,心机手段常人难敌,宫主被他吃得这么死,怕不是件好事。”
“你怕宫主吃亏?”
“嗯。”
“不会的。”赤鸿肯定道。
司空灵纳闷地看着他,“何以见得?”
“在姚家,夷山王有多护着宫主,你是没瞧见过。傅虹渺与四大门派狼狈为奸,与北寒勾结,跟她的私生女一起一个劲地往宫主身上泼脏水,那些颠倒黑白,不堪入目的话,你若在那儿,以你的脾气非得气炸不可。也就夷山王,以一人之力,唇枪舌战,斗得那些人哑口无言,生生给咱家宫主正了名。”
司空灵听了,反驳道:“云霄宫与他合作,他自然得维护宫主声誉,再者有宫主在,也不怕那些人合围。”
“不是的。”赤鸿摇头,“咱们云霄宫比武从来不怕,唯独打嘴仗不行,说不过别人这种憋屈,不是靠打架就能赢回来了。弟子的眼睛又不是瞎了,若夷山王不是真心向着宫主,大伙儿不会这么献殷勤,恨不得让宫主早点将人娶回家。”
司空灵气笑了,“那你看娶得回去吗?”
赤鸿噎了一下。
“若料的不错,今后这天下必有夷山王一份,试想宫主以什么名义将他留在身边?”
赤鸿挠了挠头,“你说夷山王能当皇帝?”
“显而易见。”
赤鸿震惊:“那咱宫主岂不是皇后了?”
司空灵额头青筋一蹦,“憨货,这世上哪儿来的男皇后,不得让天下耻笑!”
赤鸿想的显然跟她不一样,“怕啥,大盛都出了女帝,怎么就不能有男皇后?”
司空灵:“……”竟无法反驳。
“说来每个皇帝身边都有位大宗师,比皇后还可靠,咱宫主以后两样都占,那岂不是天下无敌,尽在掌握之中?”赤鸿一想到叶霄母仪天下的模样,喷笑起来,“我还有点期待了。”
司空灵不想说话,直接轻功一起,气走了。
但是走了一会儿,又跳了回来,看着赤鸿不耐烦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等宫主出来,还有些事要跟他说。”
司空灵冷冷一笑,讽刺道:“你觉得,今晚他还出的来吗?”
春宵苦短日高起,叶君王还会记得早朝日?
赤鸿看了看那禁闭的窗户,依稀晃动的身影,恍然大悟。
赵思洵被倾倒在床上,青丝铺满枕畔,他想起身,可双手被固定在头顶,却是无法动弹。
当然他也不想反抗,只是对接下来的事有些害怕,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他的眼眸中沁上了水色,微张着唇,迷离地望着身上的叶霄。
明明是雪山上清冷的宗师,然此刻叶霄眼中的欲色却浓郁令人心惊,修长的手指不断从赵思洵的唇上逡巡,沿着修长洁白的脖颈,一路往下,到了胸膛腰腹,充满情色意味地摩挲,解开他的腰带……
“霄哥哥,别……”
赵思洵话未出口,便被擒住了唇,只听到低喘的气息,带着渴望低喃在他的耳边,“洵儿,给我……”
……
赵思洵盯着那张床,想到这里,瞬间捂住自己发烫发红的脸,不忍直视。
“洵儿,喝水吗?”身后的叶霄端着茶盏递到他的面前。
赵思洵放开手,缓缓地转过头,见后者正温柔地看着他,哪儿有脑海里那般旖旎欲色。
他赶紧接过茶盏,猛然灌了两口,将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给挥散去,妈呀,太羞耻了!
只是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刺痛的唇,心道都亲肿了,也没想过把他顺势推倒吗?
今夜气氛多好,亏那张床还挺结实的,他舔了舔唇,面露惋惜。
叶霄望着那红艳艳充满水色的唇瓣,随着赵思洵无意识的动作,刚平静下来的气血又翻涌了上来,只能强行移开眼睛,道:“洵儿,过来坐下,我有东西给你。”
赵思洵在桌边跟着坐下,想了想,把屁股底下的凳子往叶霄身边挪了挪,腿挨着腿,身体挨着身体,才满意问:“什么东西?”
叶霄捏紧手里的匣子,看着跟自己贴得紧紧的赵思洵,本想忍一忍,最终还是劝道:“别靠那么近。”
赵思洵眨眨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贴着你吗?”
叶霄摇头,“不是。”
但这两个字就想打发他,显然不可能,赵思洵瞪圆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会吧,刚亲过嘴,你就不认了?”
怎么会?
叶霄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他提高了音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天哪,还没吃到嘴里你就对我冷淡了,叶宫主,我得怀疑你对我的真心是不是掺假了!”怎么的,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现在嫌弃他了?
什么毛病!
休想!
他漂亮的眸子明锐逼人,咄咄地看着叶霄,非得让人给出个解释来。
叶霄似有难言之隐,难以启齿。
“嗯?”说不说!
不说,这事就没完!
最终,叶霄投降了,他红着耳朵低声道:“洵儿,我怕忍不住。”
“忍什么,难不成还想亲我?那就亲呗,随你怎么亲!”赵思洵撇了撇嘴,然后噘起来,一副任你施为的模样。
夜深人静,这么恪守礼节干什么?
情侣就该随时随地地贴贴,不粘一块儿叫什么有情人!
叶霄觉得今夜他不该来的,因为实在考验他的定力,他的目光不由地瞥向了身后的床铺,眼神暗了暗。
“怎么还不亲?”赵思洵睁开一只眼睛问。
叶霄心中一叹,看着这霸道之人,心说这是你逼的,他正色道:“你起来。”
作甚?赵思洵虽心下疑惑,但还是依言起身,可下一刻,他突然被拉到了叶霄怀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后者的腿根上。
赵思洵惊了惊,正要动作,却听到一个喑哑的声音,“别动。”
叶霄扣着他的腰,眼神极暗,深幽地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样,像伸出獠牙的野兽,相当危险。只见他单薄的唇凑在赵思洵的耳边,轻声道:“感觉到了吗?”
赵思洵:“……”那可真是太明显了。
叶大宫主,威武雄壮,甘拜下风。
他眨眨眼睛,稍稍挪了挪屁股,然后慢慢露出无辜的表情。身体僵硬,再不敢动弹,纯洁的仿佛刚才心猿意马的不是他。
赵思洵也就仗着两辈子的理论经验张牙舞爪,一个劲地挑衅,瞎撩,看起来特别能耐,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就是吃准了叶霄这正人君子不会拿他怎么样。可当擦出火来,需得亮出真刀真枪的时候,他就怂了。
“要不要喝杯茶下下火?”他讪笑地问,“我给你倒。”
这会儿乖了?爪牙都收起来了?
叶霄心下冷笑,他在直接将人办了还是再等等中犹豫,一手掐着赵思洵的腰,不让人动,另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顺着毛。
赵思洵红着脸,小小地提醒了一句,“这会儿洗澡好像不太方便。”
叶霄闻言看了他一眼,心说是故意的?
赵思洵扭捏了一下,蚊子叫般的声音说:“当然,你若非得……那也……不是不可以……”
下一瞬,叶霄松开了他的腰,叹道:“乖一点。”
“嗯嗯。”受惊的兔子一边应着,一边蹦老远,搬着凳子腿直接挪开了两手臂,恨不得再划出一道两国边境线来,就怕某人忽然兽性大发,抵挡不住。
叶霄见此,扶额道:“……倒也不必那么远。”
赵思洵觉得也是,于是又将凳子往回挪挪,缩到一臂安全距离,“好了,咱大好男儿不拘小情小爱,你送我的东西呢,快给我看看。”
叶霄失笑地将巴掌大的小匣子递过去。
赵思洵高兴地打开来,一瞧见这黑黝黝却又沉甸甸的小疙瘩,惊喜道:“天外玄铁?”
“嗯。”
“谢谢霄哥哥,我很喜欢。”赵思洵再一次挪动凳子,贴到了叶霄身边,美滋滋地将天外玄铁握在手里,心说子弹又有了。
叶霄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只是忽然间赵思洵对他展颜一笑,“那这次我就原谅你了。”
这话让叶霄微微顿了顿。
赵思洵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三更半夜的特地揣着礼物跑来找我,不是心虚为了赔罪,又为了什么?不要以为我不追究就没事了。”
真是糊弄不过他,叶霄失笑道:“我并非有意瞒你。”
“是为了不让我担心嘛,我知道,不过我要是受伤了,也瞒着你,你高兴吗?”
赵思洵一个反问让叶霄哑口无言。
“帮不上也就算了,可我身边明明有舅公在,能替你疗伤,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既然提起来了,赵思洵也就不想简单地放过叶霄。当从司空灵嘴里套出话来的时候,他其实非常生气,但是经过这几天冷静,他觉得生气没有任何意义,把话讲明白避免下一次才更重要。
于是他用明亮而坚定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叶霄,剖白自己的心情,“我不喜欢打着为你着想的名义瞒着另一半,因为除了自我感动以外,什么好处都没有,甚至会让我有一种你不信任我的感觉。”
这话让叶霄有些无措,他正要解释,却被赵思洵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叶霄,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经历不了风雨的娇花,哪怕我武功不行,但我觉得我依旧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对不对?”
叶霄颔首,“我从未小看过你。”相反,赵思洵每每让他惊讶,令他刮目相看。
他会喜欢面前的少年,并非因为对方姝丽无双的容貌,而是被他的聪明谋略所吸引,在嗔笑痴怒之间,万事尽握掌中,那份运筹帷幄给赵思洵增添了别样的魅力,如骄阳一般光芒四射,张扬自信,叶霄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明明早已倾心,却不敢表露心迹,其实说到底,他怕自己配不上赵思洵罢了。
除了武功,他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洵儿,不会了。”
“嗯。”赵思洵牵起他的手,将手指插.进去,紧紧交握,“我们以后要过一辈子的,总该比单纯的合作来的更亲密无间吧,如果因此让你对我轻不得重不得,我会失望的。”
叶霄望着彼此交缠的手指,心中震动,他肃容正色道:“只此一次,再无隐瞒。”
叶霄重诺,他既然这么说,那就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赵思洵高兴地扑进他怀里,对着那张俊脸就波了一声,“霄哥哥,你真好。”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叶霄没了半分脾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历时一百章,可以可以。
第103章 庆功(二更) 所谓酒壮怂人胆,不如大胆迈出那一步!
叶霄想到叶雪山的一句话。
“这辈子我就想活在你娘的手掌中, 她让我圆,我就圆,让我扁, 我就扁,反正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她开心我就开心了……霄儿, 别不屑, 等你遇上那个人, 你就知道你爹这话叫真知灼见。”
曾经他最嗤之以鼻的, 没想到时至今日,应验了。
叶霄低低一笑, 感觉真挺有道理,心上人在身边, 还有什么不满足。
“霄哥哥?”
赵思洵一声唤,叶霄柔声 , “嗯?”
“说说三花吧,当时情景我不太了解, 不过你既然打不过, 为什么不撤, 反而冒着危险冲无极功第八层?”
那个时候,赵思洵和乌铎虽然离得远, 但他相信叶霄能看到他。
可既然他来了,便表示宁皇后已经杀了庆帝,掌控了局势, 叶霄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赵思洵知道叶霄虽然年轻, 也有好胜之心, 可绝不是这般冲动之人。
叶霄道:“当时并非是我在拦住他, 而是他接机试探我的深浅,逼我使出无极功。”
此言一出,赵思洵面露惊讶,“这老和尚,似乎也没有那么在乎高燮的死活和佛道的前途。”
叶霄淡淡道:“不论是宁娥还是高燮为帝,三花国师的地位不会变。”
然而赵思洵却摇头道:“不对,你忘了一个可能性。”
“嗯?”
“相比起三花,女帝更看好你。”
万佛寺站在高燮那边,给宁娥造成麻烦,她不可能没有任何芥蒂,如果云霄宫愿意接受,这个国师的位置毫无疑问便是叶霄的。
只见叶霄看了赵思洵一眼,平静地端茶道:“我已经拒绝了。”
赵思洵闻言,嘴角不由地高高翘起,眼波流转间,眉间尽是春风得意。就说,叶霄除了他,怎敢接受别人?
这副趾高气昂,骄傲如小公鸡一般的模样,让叶霄跟着扬了扬唇。
赵思洵勉强拉平嘴角道:“虽然你心中早有明月,但是旁人又不知道,佛道传承那么重要的事,三花竟然能够不顾,这说明他还有另一个更要紧的目的,甚至跟无极功有关。”
叶霄颔首,“嗯。”
赵思洵托着腮,拧眉思索,“我其实有点奇怪,高燮并不愚蠢,他应该猜得出东楚、西越、南望与北寒合作就是为了对付大庆,那为何还要保下那两国太子,如今看来,三花在其中扮演了一定角色,对云霄宫企图甚大……”他的手指轻点着桌面,面露不解,“但为什么呢,他已经算是天下第一了吧?”
叶霄眉目淡淡,“大宗师之上亦有境界。”
闻言,赵思洵睁了睁眼睛,灵光乍现,“他不会是想要跟你爹一样,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人之境吧?”
叶霄冷笑一声,“老和尚的年纪,算算近百了。”
人间没有仙人,武功高强者虽容貌上较一般人年轻许多,苍老缓慢,但终究生老病死乃自然之力,无法抗拒。
三花徘徊在大宗师之境已经太多年了,至今还没摸到那层极限的桎梏,以他的资质和潜力,再没有突破便只能走下坡路。
赵思洵低喃道:“那看来,我是放心太早了。”云霄宫的局依旧没有结束。
叶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单他一个,我无惧。”
那若不只一个呢?
孟曾言,段平沙,山鬼,这些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师,难道也没有想法?
虽说为了与北寒结盟才对付云霄宫,但这其中若没有他们的私心,赵思洵却是不信的。
只是现在焦虑无用,还得从长计议。
“嗯,我们一起面对。”
这事,门外传来一个敲门声,是高山:“殿下。”
“进来。”
高山于是推门而入,目光下意识地往叶霄那里看去,只见叶大宗师四平八稳地喝着茶,两人之间没有太过奇怪的气氛,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聪明,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赵思洵这几日夜夜吹埙,结合叶宫主多日不来,他就有了那么点想法。
再往躺床上修养的十九那儿转两圈,很快就托着惊掉的下巴出来了。
今日看到叶霄,神情顿时肃然起敬,这以后可就是……王妃了!
他将手里的信函递给赵思洵,在后者看信的时候,又看了看叶霄,心说他家殿下真是厉害,普天之下,能把大宗师拐回家的头一个!
赵思洵看完信,顿时眨眨眼睛道:“我差点忘了,这还欠着一个人情呢。”
“谁?”
“冥主。”
叶霄了然,问:“什么时候?”
“明晚宫宴结束,邀我在白雪山庄。”
叶霄道:“这在城外。”说着他的目光望向赵思洵,后者笑嘻嘻地往叶霄怀里一倒,撒娇道,“霄郎,你得陪我去,不然我害怕。”
叶霄受用,颔首,“自然。”
赵思洵想了想,又坏笑道:“我需要换一身裙装。”
叶霄一顿,回想那日风华,眼眸瞬间暗下,“我替你准备。”
月色如水,灯火如豆,屋外传来三更天。
赵思洵打了一个哈欠,便道:“我困了。”
话落,两人一同望向了那张床铺,一床被子,两只枕头,光看着便引人无限遐想。
方才那香艳的画面顿时又冲进了赵思洵的脑海里,让他身体发热起来,他从叶霄怀里起来,有点害怕,又有些期待,其实……凭他俩心意相通,既然许诺终身了,真滚到一块儿也没什么。
于是他忍不住看向叶霄,而正好后者也在看他。
目光交汇,胶着粘连,他看到叶霄眼里暗流涌动,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赵思洵紧张地蜷紧手指,明明这大冷天的,却生生让他觉得燥热难耐。想他素来果断决绝,何时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大好男儿,这种事情有啥好害羞的!
赵思洵干脆心一横道:“那今晚你就留下吧。”
“我先走了。”
话落,彼此惊诧。
“你……”
“你……”
赵思洵整个人都僵了,耳朵羞得通红,他嘴硬道:“你可别误会,我就想盖个被子纯睡觉而已,不要瞎想。 ”
低低的笑声自身旁之人传来,衣袖摩擦间,脚步临近,叶霄走到赵思洵身边,握着他的手道:“但我对自己的定力却无把握,不能不胡思乱想。”
我去,还能再诚实一点吗?
这话怎么接得住?
赵思洵心下颤了颤,“那……”
“明日有宫宴。”叶霄说着,将人拉进怀里,亲吻了一下额头,随后拿起剑翻出了窗。
他也只敢亲额头,若是唇齿相依,今夜显然就走不了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赵思洵面前不堪一击。
赵思洵在窗前呆了许久,抬起手摸了摸额头,湿濡之感已经随着夜风消散,但是那份柔软似乎依旧停留在上面。
他缓缓地关上窗,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接着闭上眼睛一头栽倒,抱着被子顺势滚了一圈,激动地将自己扭成了一只巨大的麻花,然后拿起拳头使劲锤着床铺。
天哪,他终于也是个有对象的人了!
这激动之情无从发泄,也无处诉说,他的目光不禁落在桌上的匣子,接着麻溜下了床,坐在桌前将那一块天外玄铁把玩在手心里,弯起眼睛笑得开心。
第二日宫宴,赵思洵一身华服,金冠压着乌发,气宇轩昂地同乌铎一起走进大殿。
昳丽无双的容貌,嘴角含笑,一步步走来,自信从容,早没了月前初入粱都时的胆小怯懦,那般光芒四射,就算有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在他锋芒之下收敛起来。
脱胎换骨本该令人疑惑,然而看到他身边华发魁梧的老人,一切便有了解释。
身后若能站着一位大宗师,谁的下巴不会抬得高高的?
赵思洵与乌铎的席位也发生了变化,就在皇帝的下手边。
高氏宗亲的影子已经被完全抹去,取代的则是宁氏大族,而他们的目光则友善许多,遥遥与赵思洵颔首示意。
皇帝还没来,今日庆功宴的基调就已经定下了。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唱喏,宁娥一身明黄出现在殿中,搭着贴身宫女的手一步步走向龙椅。
华丽的宫裙绣上金龙,宽大的后摆上九条金龙随着她的走动,摇曳摆尾,栩栩如生。
赵思洵看着这身繁复的女帝龙袍,忽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安排不过是给宁娥一个穿上它的机会,野心这东西其实早就滋生了。
权力滋生欲.望,欲.望可以让一个人焕发出无限活力。
高鼎出殡那日,宁娥还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苍老妇人,如今在烨烨生辉的步摇金冠下,那张威严的脸庞,哪儿看得到一丝颓然,只有雄心壮志。
“恭喜陛下成就辉煌霸业。”在宁娥经过赵思洵的时候,他抬起手微微弯腰贺喜道。
宁娥的脚步一顿,回首看向赵思洵,笑道:“夷山王脱胎换骨,今后大有可为,朕也道一声喜。”
“多谢陛下吉言。”
这俩一个杀了丈夫,一个杀了盟友,彼此对视,一同以胜利者姿态笑起来。
今日乃庆功宴,也就意味着宁娥已经排除异己,将大权牢牢掌握手中,随她一同造反,不,灭了昏君的功臣一一得到了封赏。
轮到赵思洵,他直接呈上了望帝的诏书,朗声道:“吾皇陛下言,西越和东楚狼子野心,不顾天下黎民百姓安危,为一己私欲,勾结外敌引起中原大乱,实非明君所为,乃天地不容。幸大盛皇帝陛下明睿灼见,未曾被蒙蔽,两国太子之死,乃咎由自取,如今大军压境大盛,吾皇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共结盟约,同仇敌忾,还天下清明!”
其实论审时度势,颠倒黑白的本事,赵思洵觉得望帝更胜一筹,瞧这冠冕堂皇的话,好像之前跟东楚西越暗中结盟准备瓜分大庆的不是他一样,说的是义正言辞,浩浩正气。
宁娥随意瞟了一眼这份诏书,也知道这话听听就过,为的还是永恒的利益。便笑着看向下方的大臣,不怒自威道:“众卿可有见解?”
话虽这么问,然而今日赵思洵能够站在这里,受到礼遇,这已经表明了宁娥的态度——开战。
之前还有将赵思洵交出去求和的声音,顿时锯了嘴,垂下头,不敢多言。
只有主战一派纷纷起身,请求皇帝点将出兵,与南望携手对抗西越和东楚。
一旦基调定下,就如赵思洵所料,那些反对宁娥的,不是上战场就得将兵权给交出来。
与其说这是一场庆功宴,不如说是让大臣选择臣服还是死亡的鸿门宴,只是借了南望之手罢了。
能将丈夫干掉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觥筹交错间,笑语晏晏中,权势就完成了交割。
待一切尘埃落定,宁娥广袖铺展,轻轻一挥手,便听到太监嘹亮道:“宴起——奏乐——”
随着丝竹鼓乐响起,娇娆舞女纷纷如蝴蝶般飘入殿中,曼妙的舞姿,肆意的笑容安抚了这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乌铎抚摸着肚子,一脸的不舒坦。
“您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啦?”赵思洵看他这便秘的模样,忍不住问。
此刻已经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边上也没人偷听,乌铎终于能够吐出一口气,一言难尽道:“皇宫里都是这样说话的?”
“嗯?”
“一整个阴阳怪气,总觉得说出来表面一层意思,中间隔了一层意思,背后他娘的竟还有一层意思!这光猜猜就得累死,老夫真是长见识了!”
乌铎是个江湖人,一生所求便是想重现祖先的铸心之术,将千锤百炼练上第九层,再助一把天问一样的神兵。
官场这东西,他从来没碰过,也不打交道,夷山族的人素来单纯,就是埋头铸剑。若是两方有意见,那就打一场,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哪儿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赵思洵替他揉了揉肚子,无奈一笑,“可不就是这样的吗?所谓阴谋算计,口蜜腹剑,就是在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着了道,得琢磨透了,想明白他说这话的目的,才好应对。”
乌铎看着面前笑嫣嫣的少年,心下酸楚,不自在道:“你在南望皇宫是不是也这么累?”
赵思洵摇头,“那没有。”
乌铎稍稍宽心,却又听他低声说:“在成为质子之前,那里没有我说话的份。”
刹那间,乌铎的心口仿佛中了一剑,刺得生疼。半晌,他才握住赵思洵的手,低叹道:“洵儿,委屈你们兄妹了。”
赵思洵笑了笑,“其实也还好,没人把我们当回事,就少了许多麻烦,倒也自在,您不必自责。”
乌铎就算不混皇宫,也知道这话的背后充斥着什么,赵思洵越善解人意,他越难过,他感慨道:“老夫该早些回来的。”
他一直以为族中相安无事,于是在东海逗留光巩固境界就花了两三年。
然而赵思洵却摆摆手道:“那还是算了吧,您若是早些回来,我就不会那么死皮赖脸地扒住我家叶宫主,若错过了他,我得呕死。”
其实那些困境和磨难在赵思洵眼里,是老天爷给他和叶霄牵引的红线,他并不觉得难堪。
赵思洵的话让乌铎心里不是滋味,“他难道有老夫可靠?”
赵思洵惊讶地看着乌铎,后者挺了挺胸膛,特别有自信。
噗嗤一声,赵思洵笑起来,“您这脸皮也太厚了,年纪这么大,心里咋就没点数呢?我家叶宫主当然比您靠谱一千倍,若非他让人保护我,不然,您这一迷路还能看得见我吗?”
乌铎:“……”竟无法反驳。
赵思洵见他一脸郁闷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您又何必跟他比,您是我舅公,我们可是亲人呢,有您在我身边,我回南望的底气都足了,就算在大街上像个螃蟹一样横着走,又有谁能说个不字?”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依偎在乌铎身边,笑眯眯的憨态可人,后者看在眼里,心下越发欢喜这个外孙子。
他拍了拍赵思洵的后背道:“放心,今后谁若敢动你,老夫锤死他!叶霄那小子若对不起你,老夫也不会放过他!”
这种有长辈撑腰的感觉实在太棒了,赵思洵这辈子头一次感觉到,眼睛弯成了新月。
南望别馆很快就到了,赵思洵下了车便跑向自己的屋子,一推开门,就看到叶霄仙气儿十足地站在窗边,大宗师清清冷冷,好似天山之雪,天上之月,然而当他听到声音回首望过来时,那眼中流泻出来的温柔情愫让他瞬间接了地气,变得触手可及起来。
“什么时候咱俩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群里呢,这样感觉像是在偷情。”赵思洵一边埋怨着,一边关上门,亮着眸子一下子冲了过去。
叶霄这次连剑都没带,一把将人搂住,低下头便擒住了赵思洵的唇瓣。
唇齿相依,尽是彼此的味道,妙不可言。
短暂分离之时,叶霄逡巡着他的唇边,低声问:“喝酒了?”
“不多,就意思意思喝了几杯,有舅公在,如今没人敢灌我。”赵思洵搂着他的脖子,唇触碰着唇,迷蒙着眼睛问,“不喜欢吗?”
“不……别有一番滋味。”叶霄说着又追寻着啄吻他。
没挑明关系尚且能够隐忍,可昨日已经尝过了亲昵的甜头,又怎能期待他再克制礼节,保持距离?
那下次可以试试,赵思洵眼珠子一转,所谓酒壮怂人胆,不如大胆迈出那一步!
自家男朋友,理直气壮。
“不专心?”叶霄微微放开他红润的唇,然箍着腰的手却纹丝不动。
“没有,我在想……”赵思洵红着脸,凑到他的耳边,忍着羞臊低声说了两句。
瞬间,叶霄的喉结清晰可见地滚了滚,眼眸深幽如渊,握住赵思洵腰的手越来越紧,仿佛克制不住。
忽然惊呼自赵思洵口中而出,只见他被迫靠在窗前,被禁锢在叶霄的怀中,这人危险的眸光,仿佛要吃人一般,而他逃无可逃。
“好。”
喑哑隐忍的声音落下,屋中两人再一次紧紧相贴。
门外,高山端着一碗醒酒茶驻足良久,似乎在犹豫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乌铎溜达着过来,抬抬下巴,“你在干什么?”
“我,这不是里头,叶宫主在嘛。”高山尴尬道。
若是无知无觉之时还能打搅,这会儿他哪敢,万一因为没眼色让叶宫主记挂上了怎么办?
“里头有人吗?”乌铎纳闷道。
“是啊,刚还发出……哎哎,前辈,您别进去!”
然而乌铎已经推开门,高山连忙追去阻止,可是……
“咦,人呢?”
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从窗户走了。”乌铎道,桌上还放着一张纸条压在茶壶之下,他拿起来一看,“晚点再回。”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腻牙,啧。
第104章 冥主 想入大宗师的境界,怎么也得遭到一次大宗师的毒打。
赵思洵被叶霄搂着腰, 穿梭在屋顶之上,耳边是呼呼而过的寒风,但是吹不去他脸上的热意。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情形, 腿跟面条一样软踏踏的。
若非理智尚存,今夜还有约,不用等酒壮胆, 这会儿他俩就能春宵值千金, 滚到床上去。
原来确定关系之后就不能瞎撩了吗?
一撩就能出事?
可他忍不住啊, 这么好的男朋友!
直到落了地, 赵思洵还在回味,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 仿佛抽了骨头一样。
“宫主,你俩总算来了。”听着院子里的声响, 司空灵从屋内走出来,与赵思洵见礼, “夷山王。”
“司空长老,深夜打搅。”
司空灵扯了扯嘴角, “不打搅, 反正我们家宫主也常常跑你那儿。”
叶霄抬手清咳一声, 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回头柔声问:“我抱你进去?”
他这么说的时候, 人就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然而赵思洵却扭捏起来,“有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
同样是夜深人静, 同样是孤男寡男, 只是不同的是, 客栈那边是个小二, 这边是司空灵。
试问当初赵思洵持靓逞凶,威逼利诱叶霄抱他进客栈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如今后者自觉体贴起来,他倒是害羞了。
叶霄也不坚持,只是戏谑道:“那走得动吗?”这人还靠在他身上没踩住脚。
司空灵的眼神顿时诡异起来,干了啥事连路都走不动了?
虽然天暗,但架不住宗师的眼神好啊,脸红虽然看不出来,但赵思洵那微肿的嘴唇和凌乱的衣服却是明显的。
反观叶霄,衣衫素来一丝不苟,但此刻衣襟褶皱,很像是抓出来的,而且那只手一直搂着赵思洵的腰就没放开过。
啧,黏黏答答,旁若无人,果然,叶雪山的脸皮天下无敌,他儿子能薄到什么地方去。
她之前还担心叶霄被赵思洵吃得死死的,如今看来纯属杞人忧天。
感情上的事,夷山王一看就还稚嫩了些。
闻笛笙虽然伤得重,但是在千灵手的医治下,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整日躺在床上,晚上就没什么睡意,便忍着伤痛下了床,准备到院子里溜达一下。
他一步步挪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对面叶霄的屋子还亮堂着,而有人竟鬼鬼祟祟趴在窗台下偷看。
他定睛看去,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赤鸿。
“赤师叔……”他轻轻地拍了赤鸿的肩膀一下,后者瞬间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拉扯到窗下。
闻笛笙瞪大眼睛,疼得胸口龇牙咧嘴,呜呜直响,赤鸿缓缓放开,嘘了一声道:“你别出声,咱们一块儿看。”
“看什么?”闻笛笙跟着压低声音问。
“夫人。”
闻笛笙眼睛一亮,瞬间忘了自己是个伤患,但转眼一想,他问:“夫人不是夷山王假扮的吗?”虽然他没亲眼见过,但是已经听说了,至今还觉得难以置信。
他心中的女神啊,就这么化为了男儿之身,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赤鸿点头,“是啊。”
“那看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屋内,司空灵看着赵思洵换好鲜亮衣裙,戴上花环配饰,简单修了眉,上了胭脂水粉,那复杂的目光瞬间被惊艳替代。
她算是知道那一群大傻子为什么朝夕相处都没发现这位男扮女装,因为实在太漂亮了,这种美让人直接忽略了性别,只剩下惊叹。
再看叶霄,眸光闪动,柔情似水,那清高孤傲全然不见,满心满眼都是坐在梳妆台前的人。
只见一只钗递到了叶霄面前,赵思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微微侧了侧脖子,示意替他戴上。
再看叶霄,平时见到女子打扮就绕道走,这会儿竟拿着钗认真如同抚剑一般,一丝不苟地插入赵思洵的头发,左右端详,“可还行?”此刻哪有鹿城中的敷衍。
赵思洵看了看镜子,满意地笑起来,“嗯,刚刚正好。”
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身姿曳曳,婷婷起身,饶是司空灵自己就是个女人,都被勾得心跳加速。
那两人目光一触,瞬间交织,情丝暗布,明明屋子不小,司空灵依旧觉得自己无从落脚,分外碍眼。
“马上子时了,你们不去白雪山庄了?”她忍不住提醒道。
“去。”叶霄没有看她,只是拉起赵思洵的手,走向门口。
门开了,闻笛笙和赤鸿齐齐瞪大眼睛,见到这熟悉的美人,还不等他们发出惊叹,身后就传来一声声倒抽凉气。
一回头,不知不觉间,云霄宫弟子都蹲在了他们后面,不管是想念有夫人的日子,还是上次错过了机会,闻讯凑热闹的弟子,都纷纷张大嘴巴。
这是夷山王?
明明是月宫仙子!
是不是哪儿弄错了?
只有月山明哭笑不得地站在一边,心中感慨,就冲这幅容貌,他家少爷栽了一点不意外。
司空灵跟着迈过门槛,拿脚轻轻踹了踹蹲地上的两人,“看清楚了,是不是这位?”
两人一同点头,闻笛笙充满了幻灭,“真是夷山王?”
“如假包换。”司空灵木然道。
“小笙。”赵思洵见到闻笛笙,不由地走来,后者忙起身道,“夫,夫人……啊不,王爷。”
赵思洵轻轻一笑,“改不了口就别改了,反正都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的说法真是令人热泪盈眶,闻笛笙被赵思洵的笑容晃了晃,傻傻答应,“是,夫人,咱都听您的。”
赵思洵关切道:“上次匆忙来,你还昏迷着没说上话,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如今可好些了吗?”
闻笛笙拍了拍胸脯,“好多了,多谢夫人关心,马上又能为您鞍前马后,上刀山下火海。”
赵思洵放下心来,“好,等下次,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闻笛笙眼前一亮,“真的?”
“当然。”
所谓好东西,结合赵思洵暗中身份,闻笛笙充满了期待。
“走吧。”叶霄揽住他的腰,轻功一起,瞬间飘上了屋顶。
“那,诸位,下次见喽。”赵思洵抬起手朝下方招招手,眼睛一眨,白衣和纱裙飘扬,身影渐渐远去。
这样一看,真是上天入地的登对。
白雪山庄名字好听,却凶名在外,坐落在京都之郊,山林之间,鲜少有人知道,而知道的更不敢靠近,因为嫌晦气。
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义庄,停尸放棺之地。
到了晚上,山林树木隐隐绰绰,风吹鬼哭狼嚎,更显阴森可怕,平添恐怖气氛,不过却恰恰符合冥庄的身份。
杀手常年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自不怕这些。
叶霄带着赵思洵踩在树枝上,没去管下头插满魂幡驱邪的屋子,而是寻着气息一路往后,直到深入山林,在一条小河边落脚。
此刻夜黑月高,寒风呼呼,有树木遮掩,河面上只零星撒了些细碎月光,黑暗中伴随着水腥味,就是胆大者这个时候也不敢逗留在这里,却有一人坐在河边……垂钓。
“冥主真是好雅兴,不怕钓只水鬼上来?”赵思洵站在十步之远处,笑道。
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似乎睡着了,听着声音抬起头来,懒洋洋道:“那也好,腹中生饥,本座正缺人手烤鱼,不然如何招待霹雳门主和云霄宫主?”
他往后一抬手,只见早已备好的柴堆上忽然窜上大火,噼里啪啦燃烧起来,瞬间驱逐了黑夜,让周围亮堂起来。
空气中弥漫了一丝火药味,结合这位老主顾,赵思洵心说真是相当喜欢他家的火.药,生火都不忘放点引子。
火光让赵思洵看清了冥主长相,意外的长得相当俊美,一身紫衣,哪怕随意地坐在石墩上,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看着可不像是刀口舔血的杀手头子。
他丹凤眼微微上挑,眸光仿若多情,望着赵思洵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惊艳。
“之前还当手下夸张,天下第一美人本座也见过,觉得不过如此,却没想到,门主姿容如此风华无双,一见难忘。早知道,凭着你我情谊就该早些下手,如今反而便宜了叶宫主,唉……真是伤心。”
这似是而非的话令叶霄皱起了眉头,不悦地看过去,眼神里皆是警告。
在冥主答应试探文书行者的武功,不要一两银子只要见人的时候,叶霄对他便有了警惕,所以这次他出门他带了剑。
倒是赵思洵纳闷道:“你我有什么交情?”
“那可多了去了,每年给门主送去那么多银子,天底下怕也只有我了。”霹雳门的炸.药贵的天下皆知,冥庄作为大主顾,那银子是哗哗流入赵思洵的口袋。
明明是正常的买卖,非得染上暧昧的色彩,赵思洵没兴趣跟别的男人牵扯,便道:“你知道上次偷那两块破牌子的钱,是谁出的吗?”
叶霄闻言勾了勾唇,一理袖子,云淡风轻道:“区区两千两金子罢了。”
众所周知,中原与北寒的贸易往来就在云霄城,天下大贾聚集于此,那是跟聚宝盆一样。
跟云霄宫比财力,就是四国皇帝都不敢称富有。
冥主摇头哀叹了一声:“武功比不过也就罢了,连娶媳妇的本钱都差上许多,叶宫主,本座自愧不如,来,请坐。”
火堆一亮,便有下人踏着轻功飞来,她们手里捧着炉子炭火,包括削成薄片的肉类,以及美酒玉杯,这一看是要围炉烧烤了。
赵思洵往周围一看,嘴角一抽,“你要在这里烧烤?”
冥主理所当然道:“是啊,有美人相伴,清风明月作陪,还有天外仙者会友,此情此景,岂不美哉?”
赵思洵闻言看向叶霄,“听见了吧,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位更胜一筹。”
“既然已经见过,便已履约,可以走了。”叶霄对赵思洵无限宽容,可不代表别人也能得到这份殊荣,他对杀手头子并无好感。
然而冥主笑了笑,端起酒杯四平八稳道:“别忙着走啊,有些消息,难道门主不想知道?关于云霄宫……”
话落,叶霄的手顿时被拉住了,只见赵思洵一屁股坐在篝火旁,晶亮着眼睛说:“冥主,都是老朋友,凭你我交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别藏着掖着了,是吧?”
之前还说没交情,这会儿就来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造诣,赵思洵果然还是当仁不让。
“哈哈……真不愧是霹雳门主,有趣。”冥主闻言顿时大笑起来,望着赵思洵的目光充满了别样的意味,直到一把剑鞘横在他俩之间,只听到叶霄冰冷冷的声音传来,“洵儿,离他太近了。”
虽是对赵思洵说的,但是那淬了冰渣子的眼睛却落在冥主身上。
赵思洵是有男朋友的人,闻言很听话地往边上挪了挪,然后拍拍刚自己坐过的地方,“霄郎坐,一起听一听。”
于是叶霄收起剑鞘,袖子一甩,大宗师风范十足地坐下,看向冥主道:“说吧。”
这眼神这语气,跟等着听下属禀告一个样。
冥主虽然武功比不过他,但显然不吃这一套,端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接着一笑道:“冥庄向来只做生意。”
“你开价。”赵思洵很干脆地说。
“这报酬恐怕也只有叶宫主能给了。”
叶霄眼皮未动,“说。”
冥主扬了扬眉,看向赵思洵,“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姓赵。”
“赵姑娘,你可知飞虹仙子与释心和尚的女儿身在何处?”
赵思洵微微一愣,“你是说秀儿?”
“正是,行走的无极功,这话形容的极妙。”
赵思洵垂眸思索,“她不是在上陵学宫,就在清虚派。”
“哈哈……本座真是越来越喜欢赵姑娘了,真如知己啊!”
叶霄皱了皱眉。
赵思洵笑道:“知己能平白得消息吗?”
冥主摇头,“这怕是不行。”
“那这知己还是不当了。”赵思洵兴趣缺缺道。
冥主顿时哭笑不得,“赵门主也太精明了。”
“所以秀儿在哪儿呢?”
“清虚派,玉书真人以宗师的实力从上陵学宫夺走了,丹华圣女被一剑刺伤,败退。”
“看来冥庄也想得到她。”赵思洵似笑非笑地看着冥主,不然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冥主笑道:“虽说这半部功法多有缺陷,易走火入魔,不过叶宫主这大宗师的实力实在太诱人了,总有人想尝试一番,本座在宗师境界也待得太久了。”
叶霄闻言,淡淡道:“劝你别练。”
“为何?”
“你的境界不够。”
冥主的神色顿时冷下来,“照叶宫主这意思,还得先成为大宗师才能修炼这无极功?”
叶霄颔首。
“都成了大宗师,还修个屁的无极功!”
叶霄随意瞥了他一眼,“所以别练。”
冥主:“……”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赵思洵噗嗤一声笑出起来,“我家霄郎天赋无人能及,修炼无极功是不得已,你还是别凑热闹了。”
“赵门主难道也不想?”
“不。”
“为什么?”
“以我的资质练了跟找死没区别,我还想跟我家霄郎长相厮守呢。”他亲亲热热地依偎在叶霄身边,撒娇道,“霄郎,我有点冷。”
“嗯。”叶霄拦住他的肩膀往身边带了带,手抵在他的后背,内力释放萦绕赵思洵周围,瞬间便驱散了夜晚寒意。
这一招,叶雪山运用的相当熟悉,只因月于珠体虚,上不了天山却想看云之巅。
冥主听着若有所思。
赵思洵道:“若想要无极功,冥主还是死心吧。”
冥主摇头:“本座虽自负,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一个消息还不值这个价。”
“那你想要什么?”
“请叶宫主指教。”
叶霄皱眉。
“有幸见识了三花和叶宫主之间的对决,感触颇多,但非身临其境,却始终差一点。”
这辈子碰不到那层桎梏也就罢了,可一旦松动,碰到了大宗师的门槛,谁不想踏进去?
可这临门一脚不是那么容易迈的,靠冥主自己闭关突破,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连那灵光一现都没了,他又打回原形,想了想,他约见了赵思洵,目标却是叶霄。
“好。”
叶霄答应了。
“那冥主的消息……”
迎着赵思洵盈盈的目光,冥主说:“夷山王一直在找三花的行踪,本座可以告诉你们。”
话音落下,赵思洵眨了眨眼睛。
叶霄也看了过去。
冥主侧了侧脖子,“怎么了?”
“没什么,他在哪儿?”赵思洵笑道。
“在南望。”
刹那间,赵思洵眸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清虚山!”
叶霄目光泛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这个消息可值得与叶宫主一战?”冥主问。
不等叶霄回答,赵思洵颔首道:“值!”
“那叶宫主,请吧。”冥主起身,从石墩下抽出一把长刀,看向叶霄。
叶霄抽出寒雪,将剑鞘交给赵思洵,后者已然知道这是何意,脸色微微一红,却喜滋滋地抱在怀里。
“爽快,那就再奉送一个消息,骨魔女一死,山鬼出关,但是他并未在西越皇帝身边,东楚皇宫也有多日不见孟曾言的身影。”
冥主说完,内力一荡,抽刀劈向了叶霄。
刹那间,山林呼啸的寒风风势一转,在叶霄脚下形成飓风,刀光一入瞬间搅碎,寒雪锋芒划入月色,月华凝聚于白刃之上,如落雪银霜,瞬间出现在冥主的眼前,同时浩然的内力形成大宗师的威势,如领域一般笼罩在冥主的身边,封了退离的去路。
这是要他硬碰硬?
“好!来!”冥主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将所有的内力聚于长刀,迎着叶霄的剑杀了过去。
“砰——”
气浪如排山倒海一般将林中树木生生压弯,冬日枝脆,只听到擦咔擦咔的声响,不堪重负之下,折枝断根。
这地方就算有再多的鬼气,也别这俩给吓跑了。
强劲的内力碰撞让冥主不得不将刀插在地上,一路往后,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当他一脚他在河岸湿了鞋子之时,才堪堪停下。
抬头,见叶霄轻轻踩在一根翘起的树枝上,手握寒雪,全身除了随风翻飞的衣袂及发丝,一步不曾后退,便知两者差距。
在叶霄的身后,则是坐在烧烤架旁,翻着肉片的赵思洵,四周的树倒了一片,而这位别说受影响,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撒上点佐料,将肉烤的香喷喷。
“霄郎,打完了过来吃,味道可好了。”
叶霄微微侧脸,应了一声,目光轻抬,看向冥主,“再来。”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别躲。”
想入大宗师的境界,怎么也得遭到一次大宗师的毒打,挨够了,差不多就能摸到了。
叶霄绝不承认自己看他不顺眼,顺势教训他。
冥主想从他的眼里找出穿自己小鞋的证据,可惜没有,只能深深吸一口气,点头,“行,那就请叶大宫主不吝赐教!”
叶霄嘴角一勾,他横扫一剑,送出剑意,化为千万道虚虚实实的剑影,以万剑归一。
“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应该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105章 亲昵(二更) 我赵思洵的男人,一定是天下第一!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 驱散了这片黑暗,赵思洵打了一个饱嗝,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凑到了他身边。
他朦胧地问:“打完了?”
“嗯。”
赵思洵坐起身, 目光往已经凉的炉子上看了看,抱怨道:“我给你烤的肉都凉了,怎么打得这么久。”
叶霄回头, 见冥主捂住胸口, 一步一步从河里淌出来, 忍不住弯了弯唇道:“他比较抗揍。”
赵思洵顺着视线看过去, 顿时笑起来,“这么惨啊!”
只见他身上满是剑伤, 看着不深,但是衣裳却被划成了一缕一缕, 不知是断了还是蹩了,走路一拐一拐, 头发凌乱,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此刻的冥主哪有初见时的贵气, 只有满身的狼狈, 乞丐都比他有排面。
“你这下手也太狠了。”赵思洵幸灾乐祸道。
冥主:“……”果然是挟私报复嘛?
叶霄宛然,“回去吧。”
“嗯, 霄哥哥,我脖子好酸。”这荒郊野岭的,只有石墩可以躺, 睡得全身不舒服。
叶霄的手移到他的后颈, 轻柔地捏了捏, 后者瞬间眯起了眼睛, 一脸享受,似乎又要昏昏欲睡。
“醒一醒,走了。”
赵思洵嘟哝着撒着娇,“不醒,你抱我回去。”
“好。”
赵思洵于是心安理得地将眼睛闭上,身体往叶霄怀里一倒,蹭了蹭后者的胸口,跟个乖乖小奶猫似的。
叶霄宛然,心下一暖,低头轻轻对着那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便抱起人踏上轻功飞远了。
冥主留在原地,龇了龇牙,被狠虐了一场,明明又累又痛又饿,可看这俩人的黏糊劲如今却剩下累和痛了。
当然,叶霄虽然挟私报复,不过答应之事也未曾保留,将自己的感悟和见解融于剑招之中,一并喂给了他。
至于他究竟能领会多少,能不能迈过这道门槛,就看自己的。
冥庄身处黑暗,素来见不得光,从不与武林正道乃至宫门萧墙来往,天下之势,云霄宫困局,与他们皆无关系。
叶霄很清楚,今日能过来提醒一句,已是对方的善意。
叶霄送赵思洵回南望别馆,轻车熟路地翻窗进屋,将人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正待起身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被扯住了,赵思洵就算睡得迷迷糊糊,依旧霸道地拽着他的衣服,似乎怕他跑了。
叶霄低声道:“不让我走吗?”
“嗯。”
叶霄心底一软,“我不走,给你脱鞋。”
话落,赵思洵便放开手,接着手脚一摊,乖乖躺平,一副任他施为的模样。
叶霄失笑,认命地替他脱了鞋子,又拔去头上的簪子,然后解下御寒的披风,做完这一切,他犯了难。
想了想,他轻轻拍了拍赵思洵的肩膀,叫醒他,“洵儿,你先起来把衣裳换了,再睡可好?”
赵思洵还穿着一身女装,脸上有脂粉,头上有钗环,那林子里呆了一晚上,风沙走石,枯枝尘土,还沾染了烤肉味儿,对叶霄来说,这样入睡实在难以忍受。
然而赵思洵却懒得动弹,“不要,我困死了,霄哥哥帮我。”
两人还没表明心意之前,赵思洵还不敢这么随意使唤,这会儿,持宠而娇四个字可以直接扣在他脑门上。
然叶霄能怎么办,只能依着他了。
他起身唤来了高山,后者捧着脸盆和巾帕走进来,看到一身红装的赵思洵暗暗惊讶。
不过他是一个合作的侍从,没有多问,只是道:“叶宫主,可要属下来?”
叶霄淡声回答:“不用,你下去吧。”
既然赵思洵已经与他定情,这种亲密之事,他自然不会假他人之手。
“是。”高山很有眼色,转身便出了房门,还很体贴地关上。
叶霄看着脸盆,将巾帕放进里面,水温恰好,不冷不热,只是宽大的袖子不适合做这些,他又脱了外衫,然后绞干帕子到了床边。
叶大宫主生平起居向来有人搭理,这是头一次服侍人,有些摸不准,是以将动作放到最轻柔,跟呵护娇花一样,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拭。
他一边地替赵思洵净面,一边回忆起那位将老婆宠上天的父亲。
叶雪山打从看上月于珠开始,就把这位师姐的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条,成亲之后若非闭关,这些琐事更是亲力亲为,洗脚擦脸,穿衣系带,手到擒来,甚至连描眉绾发,点唇涂红这些都熟能生巧,只差扯布料亲自替老婆做衣裙了。
叶霄那时候不懂事,对这俩的黏糊劲嗤之以鼻,只觉得真是吃饱了撑的,有这个时间多练一会儿剑不好吗?
然而叶雪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那是情趣,等你将来讨到了称心的夫人,那是恨不得将她往死里宠,宠得她百般依赖,身心皆离不开你,这才高兴!”
此时此刻,叶霄悟了。
他终于承认了他爹的智慧和弥足珍贵的经验,明白了他娘为何会对爹如此死心塌地。
若是今后赵思洵也离不开他,天天粘着他……叶霄想到这里,忍不住扬了唇角,心中暗喜。
他替赵思洵擦完了脸,又擦了手,解开发髻,接下来便是更衣。
他的手不由地够向那腰间的绳结。
既然约定终身,脱个衣服应当也没什么。
话虽如此,可当绳结慢慢抽下来,裙裾松散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此情此景,明明早已幻想多次,与赵思洵的两次情不自禁,也差点走到最后一步肌肤相亲,但依旧令他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或许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赵思洵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认真又隐忍地替他宽衣解带的叶霄,明明出剑的速度极快,到这会儿竟连裙子都没脱。
天都要亮了!
而这若有似无的碰触,不仅对叶霄是一种考验,对他亦是一种折磨。
明明隔着衣裳,可指尖的温度还是清晰地透过肌肤,让他的心跳不断加快,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痒意。
受不了即将露馅的时候,赵思洵终于装不下去了,他问:“叶宫主,你是在我身上绣花吗?”
叶霄手上一僵,慢慢抬起头,只见赵思洵正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而他的手指正勾着里衣的带子,轻轻一扯,露了肌肤。
“洵儿……”
赵思洵脸颊发烫,低低地应了一声。
叶霄深吸一口气,撇开脸问:“你的寝衣放哪儿?”
“……后方,柜子里。”
叶霄倏然离开床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衣柜前,打开衣柜,暗暗吸气之后,他从里面翻出一套洁白锦缎的衣裳。
赵思洵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红透的耳廓,抿唇一笑,不由道:“下边那套你也拿过来。”
叶霄微微一愣,往下看,果然有一套同样的锦缎寝衣,叠放得整齐,拿在手里,似乎有些大。
他皱了皱眉,暗暗思索赵思洵这是给谁准备的。
“快点,我好冷。”身后赵思洵催促了一声。
叶霄回头,冷不防地发现少年已经将自己脱光了,就留了一条亵裤,洁白如玉的胸膛顿时冲入眼底……
瞳孔骤然一缩,叶霄的目光明显深幽起来。
“愣着干什么,快给我呀!”说实话,男人光膀子有什么关系,这不还有条底裤在吗,还是到膝盖的,一点都也不露。
唯一令赵思洵在意的是,他的皮肤太过白皙,身体也不够魁梧挺拔,肌肉不显,生生少了几分霸气,有些拿不出手。
可在叶霄越发灼烫的眼神下,他感觉自己像没个没穿衣裳的小媳妇,正有意无意地勾引着野汉子,不禁羞耻感爆棚。
不过他绝对不露怯,便色厉内荏地嘴硬道:“看什么,咱俩都这个关系了,坦诚相见不应该的吗?再说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有……有什么好看的,就你磨蹭,我都快冻死了!”
他似嗔似怨地说完,仿佛找到了理由,立马撩过边上的被子盖住身体,还下意识地遮严实了,若非脸红的仿佛能滴血,还真有几分说服力。
这一系列的小动作,让叶霄终于平息下来,有些好笑,将寝衣递过去,“换上吧。”
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把扯过衣服然后快速地缩了进去。
赵思洵在被窝里拱来拱去地穿,最终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还没成功,于是泄气地伸出脑袋,不太高兴道:“你转过去。”
叶霄悠悠道:“咱俩都这种关系了,坦诚相见不是应该的吗?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
赵思洵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人脸皮竟然变厚了?
不是向来非礼勿视的吗?
然而叶霄说完,却缓缓转过了身,还真就不看了。
“嗤……”赵思洵瞬间了然,挑了挑眉,心道也是嘴硬。
他不由地嘚瑟起来,“你也换了吧,辛苦一晚上,本王准许你同床共枕一起眯一会儿。”
叶霄看着手里余下的一套,闻言便问:“给我的?”
“是啊,早在准备将你纳入我夷山王的入幕之宾开始,我就让人准备了,高兴吧?”
叶霄方才的那点不快瞬间消散,心下充盈了甜蜜。
“你快换啊!”赵思洵催促道。
叶霄回头,只见后者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衣裳穿好了,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还双眼放光地望着他。
赵思洵是真的很好奇,年纪轻轻的大宗师,叶霄的身材得好成什么样,必然是黄金比例!
他搂过腰,抱过腿,捏过胳膊,皆是充满力量和韧性,就是没见过衣服下的模样,想想腹肌和胸肌……赵思洵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摸了一下嘴角。
叶霄:“……”这如狼似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换?”赵思洵问。
“你要看?”
“看啊,我男朋友,咳,我对象的身体,我为什么不能看?”
这个理直气壮的,叶霄心说有本事刚才别盖被子。
他道:“转过去。”
“不要。”
叶霄气笑了,“你真要看?”
“看看看,快脱快脱!”几块腹肌呀,有没有八块!
“那你待会儿别后悔。”
嗯?
赵思洵眨眨眼睛。
叶霄解开腰带,“天还暗着,也不算白日宣淫。”
赵思洵:“……”
叶霄脱下中衣,“今日应当也无甚要紧之事,你可以在床上躺久一些。”
赵思洵:“……”
笑容逐渐凝固,赵思洵眼里露出矛盾之色,他有色心,但没色胆,想撩又怕过火。
最终他果断地钻进被窝,瞬间裹成了茧,往里头一扭,空出了半边床铺,接着面朝着床内,拿后脑勺对着叶霄,“你赢了。”
叶霄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付嚣张的小狐狸,就得舍下脸皮。
细细索索的换衣声很快停下来,接着赵思洵感觉身后的床铺往下陷。
“洵儿。”
叶霄正躺在他身边,低声唤他。
“做什么?”
“可还有被子?”
赵思洵转过头,叶霄正温柔地看着他。
凑得这么近,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影子,一说话呼吸就纠缠在一起。
赵思洵的茧松动了,让出了半边盖在了叶霄身上,他红着脸道:“没有多余的被子,你得跟我挤一块儿。”
明明柜子里备着一床,方才叶霄翻找寝衣的时候也看到了,但两个人谁都没有提及。
“好。”
“我有点冷,霄哥哥。”赵思洵的声音里带着一份糯糯的撒娇。
叶霄心下一麻,他想张开双臂,将人搂进怀里,不过一想到肌肤相贴,他又有了顾虑。
在用内力烘热还是用身体捂热的选择中,叶霄想到了他爹。
“霄儿,爹教你个乖,以后碰上喜欢的人,能将彼此拉近的,就不要用内力省事,生生把人推开,大不了吃干抹净负责呗。”
想到这里,叶霄道:“过来。”
瞬间,赵思洵身体一滚,滚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一下子搂住他的腰,那冰凉凉的脚底板一点都不带犹豫地贴在他的小腿肚上,汲取热量,岿然叹息:“啊,果然跟暖炉一样,好舒服。”
叶霄被他紧紧缠着,有些受不了,但又被赵思洵怕冷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有这么冷吗?”
“我是个南方人,天知道我在这里是怎么挨过来的,你这种内力深厚,春夏秋冬都穿三件套的人是不会理解的!”赵思洵理直气壮道。
叶霄忍笑,眼睛一瞥,看到赵思洵露出的一抹锁骨,一根红色细绳贴着,简直艳色无双。叶霄忽然想起方才赵思洵白生生的胸膛上,挂着他给的暖玉,眸色不禁深了深。
忽然有爪子伸了过来,摸到了他腰腹间,刹那间,叶霄一把握住那两只手,猛地按在了赵思洵的脸庞两侧,沉声道:“做什么?”
赵思洵红着脸,眼神闪烁,“摸你腹肌。”
叶霄眯了眯眼睛,努力将呼吸放缓,“洵儿,你玩火?”
“没有……就相信你的克制力,霄哥哥,就摸一下?”
赵思洵的两只手被牢牢地按在枕头上,动都不能动,但是胆子却还包天,都这样还敢瞎撩。
叶霄觉得自己的确太忍让了。
叶霄低下头,“那干脆别睡了。”
赵思洵咽了咽口水,心脏砰砰砰直跳,“那个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应该得进宫一趟,这不,马上得开战了……”
叶霄盯着赵思洵那张故作无辜的脸许久,危险的眼睛里酝酿翻涌,仿佛一个不小心就得理智崩弦,将身下人给办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但最终他深深一呼吸,仿佛挫败一般低头就对着那翘起的唇啃下来,凶猛的仿佛要吃人。
赵思洵被亲的全身瘫软,嘴唇刺痛,迷迷瞪瞪地回应,准备随他弄的时候,忽然全身一紧,叶霄将被子裹在他身上,成了一只难以动弹的茧,然后抱在怀里,只听他哑着声音道:“睡吧。”
“那腹肌……”
叶霄直起上半身,眼神盯着他,笑问:“真不想睡了?”
赵思洵纠结半晌,最终老老实实道:“想。”
“那就闭眼睛!”
“哦。”
闹了一阵,总算消停了一会儿,忽然赵思洵又问:“霄哥哥,你睡着了吗?”
叶霄睁开眼睛,“没有。”
赵思洵宛然,接着轻声说:“等我离开粱都之后,你也回天山吧。”
闻言,叶霄的呼吸一滞,手下意识地抱紧赵思洵这只茧。
赵思洵从被子里偷偷伸出手,小手指勾上了叶霄的拇指,笑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我很清楚,云霄宫离不开你。”
叶霄反手将这只调皮的手指握住,放在手心,却没有说话。
他在想,才刚在一起,怎么就要分开了呢?
“回到天山脚步别停,翻过去,一直到达北寒。霄哥哥,答应我,先把这天下第一夺回来。”
叶霄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我赵思洵的男人,一定是天下第一!”昏暗中,赵思洵斩钉截铁道。
叶霄握紧赵思洵的手,“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珍惜现在的甜吧,嘿嘿。
第106章 准备 真是红颜祸水害人不浅。
等阳光入室, 赵思洵醒来,身边之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只有床边放着一件洁白的里衣。
赵思洵踢啦鞋子去桌上倒水, 正好看到压在下面的字条,某人以前来无影去无踪,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这会儿倒还知道留句话。
赵思洵翻来覆去地看着字条上苍劲有力的字迹, 眉眼一弯, 将它折好收起来, 心道等这件破事结束了,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宣告天下!
想到这里, 他出了门。
“殿下。”高山琢磨着人该醒了,便端着早膳过来, 正巧碰到赵思洵开门。
赵思洵从盘子上拿走了一个包子叼在嘴里,问道:“我舅公呢?”
“在前头校场上指点聂统领他们。”
赵思洵点点头, 又拿了一个包子,然后往校场走去。
他刚走到校场,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影飞了过来, 砰一声砸在了他的面前, 接着铮一声,三尺青锋插在了他的脚尖一寸之地, 发出嗡嗡的颤抖声。
赵思洵蜷了蜷脚趾,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魁梧的身影飘了过来,“洵儿。”乌铎拿手一扯, 青云便落在他的手中, 手指翻了两下, 随手插到了聂冰的脑门前, “剑客的剑,就是死了也不能放开,更何况是对敌之时。今日起,你吃饭喝水都必须握在手中,不得放开。”
聂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握住青云的剑柄低头领命,“是。”
赵思洵听着,有些不忍心,“这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万一人有三急,手上有重要的事呢?”
“什么事?”
“抱媳妇。”
乌铎冷笑一声,“没出息,一个女人就让你们放下手中刀剑,今后还怎么成就宗师?”
他袖子一挥,一派高人模样,不管首当其冲的聂冰,还是旁边观战的其他护卫,都低头乖乖听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然而赵思洵就不乐意了,他撇撇嘴,“胡说八道。”
乌铎胡子一吹,“老夫怎么就胡说了?”
“你问问人叶大宗师,会不会为夫人放下手中剑?”
“怎么可能!”乌铎不信。
作为天下用剑第一人,不管是叶雪山和叶霄,在世人的印象中,必是剑不离手,犹如手足一般,密不可分,这才能让剑如臂使指的境界。
然而赵思洵却扬起眉梢,得意洋洋道:“那说不准,兵器的涵义本不在于破坏和伤害,而在于守护,当心有所爱,才有剑破万敌的勇气,这剑才赋予了生命,升华含义,与剑客融为一体,所以夫人比剑重要。”
赵思洵自己武功一塌糊涂,但他瞎掰的功夫却是一流,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下来,听得人一愣。
明明觉得狗屁不通,但细想似乎真有那么点道理。
都说叶雪山和其夫人伉俪情深,便是心中有情?
赵思洵说完,心情愉悦地扯了一把乌铎的袖子,“舅公,我有话跟你说。”
乌铎跟着赵思洵去了书房,路上他在琢磨着那话,忽然道:“你这话不对!”
“哪儿不对?”
乌铎道:“叶霄那小子成为大宗师之前有媳妇吗?”
“没有。”
“他手离剑了?”
“没有。”
“那你这话……”不是放屁吗?
赵思洵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就是单纯地想要炫一下,昨天我家霄哥哥来找我的时候,剑都没拿。可又不能直说,所以您领会了意思就行,没处炫耀,憋得我心里慌。”
赵思洵不过才正式恋爱两天,就恨不得大个喇叭,到处嘚瑟。
可惜,他不能,这就令人郁闷了。
乌铎:“……”真是红颜祸水害人不浅,叶霄竟也会为情放下剑。亏的是现在才遇见,不然别说大宗师,有这个磨人精在,宗师都别想迈上去。
他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年郎,有些弄不懂如今年轻人的想法了,便问:“找老夫何事?”
赵思洵收敛了笑容,说:“您明日就启程回南望吧。”
“作甚?”
赵思洵凝重道:“重铸天问。”
乌铎皱了皱眉,面有不解,“不是不着急吗?”
“着急,天问在手,他才是天下无敌。”寒雪再好,终究只是一把普通的好剑,给不了叶霄太多的加持。
其实说来以如今叶霄的武功,这天底下能打败他的人,据乌铎所知也就三花,可能还有个呼延默,这还是在叶霄不动无极功的前提下。
当然强弱能论,生死不言,以同样大宗师的境界,想要单纯地杀掉对方,哪怕是叶雪山再临也不行。
想到这里,乌铎沉下目光,“洵儿,发生什么事了?”
赵思洵将昨日冥主透出来的消息告诉乌铎,“如果我猜得没错,三花找上清虚派,就是为了劝说段平沙一同对付叶霄。”
“两个不够。”
“那再加上山鬼和孟曾言呢?”
四个围一个,乌铎顿时不确定了,可是为什么呢?
“我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的妇人之仁,没有直接杀了秀儿那女人,让这半部功法落在了段平沙手里。”赵思洵眼神阴郁,头一次充满了杀意,毫不掩饰他的恶念道,“人性贪婪我知道,有人会铤而走险练这凶险的玩意儿,我也清楚,但没想到会是那些已经身处巅峰的强大宗师,简直滑稽。”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乌铎说实话不太明白。
然而赵思洵却笑问:“舅公,如果上天给你一个选择,是如现在这般一直徘徊在大宗师之境,即使有一身功力也抵挡不过岁月侵蚀,眼睁睁地,慢慢地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还是握住一次机会冲一冲那虚无缥缈的陆地神仙,搏一把突破,即使会当场死去?”
这个问题放在面前,乌铎无法选择,但他听明白了。
人都是不知足的,当旁人以为宗师大宗师太高不可攀,幻想着能成就心满意足的时候,那些已经站在这个境界,看到过更广阔的天际,自然也不肯原地踏步,也渴望触摸头顶那片星辰。
更何况,叶霄亲口承认叶雪山已经到达极限,碰到了“为人”的桎梏。
乌铎说:“老夫这些天一直在琢磨无极功的奥义究竟是什么,内力怎会无限增长,他的缺陷亦是让人为之疯狂的原因,可有办法节制?”
赵思洵苦笑道:“云霄宫从创立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任宫主包括霄哥哥都在思索这个问题,至今为之还不曾有答案。”
“这就没办法了。”乌铎叹道,但他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对,“虽然如此,洵儿,你是不是忘记你爹了。老夫就算不懂这些官场战事,也明白云霄宫若好好的,北寒就不可能无所顾忌地过天山,这样南望和大盛联手对敌东楚和西越,才有更大的胜算,他不会让段平沙乱来的吧。”
然而赵思洵瞥了他一眼,说:“等我回南望,我就是南望的太子,您觉得在我有大宗师的舅公,准宗师的妹妹,注定要崛起的夷山族之后,我还会重用清虚派吗?更别提,我还有我的叶宫主!”
赵思洵如今已经有足够的资本坐稳这把椅子了。
望帝虽然薄情寡义,但是论当一个皇帝,他还是够格的。
既然选择了立赵思洵为太子,就表明已经放弃了他的两个哥哥。
南望和西越东楚不一样,望帝没有皇后,外戚渗透不深,与清虚派更是互惠互利,段平沙的徒弟收下正武王和善平王为弟子,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显然让望帝忌惮颇深。赵思洵的崛起,曲怀收赵思露为徒,这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段平沙若是不蠢,应当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打算。
乌铎恍然,“所以你想平平安安地回南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若一走,你岂不是更加危险了?叶霄难道能舍了云霄宫再护你南下?”
赵思洵却摇头,“霄哥哥不能跟我去南望,他得去北寒。”
乌铎一怔,“做什么?”
“挑战呼延默,让其跟他徒弟一样,三年内别想过天山。”
“人要是不答应呢?”
赵思洵眼神一暗,“那就打他个重伤,闭上几年关,同样也别想过来!”
乌铎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洵儿,你说这话的时候,老夫还以为这大宗师是你呢。”
本事不大,口气忒大。
赵思洵闻言下巴一抬,“这就是我家霄哥哥给我的底气!”
行,嘚瑟,随便嘚瑟。
乌铎不说话了。
“天问一定要尽快重铸,舅公,所以您今晚就出发。”
“洵儿。”乌铎犹不放心。
“舅公,我心意已决!”赵思洵望着他,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至此,乌铎才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外孙子不仅仅是夷山族人,更是一个即将大权在握的皇子,他从不怕冒险。
“行吧,老夫还能怎么着,只能听你的。”
赵思洵展颜一笑,亲昵道:“多谢舅公,对了,我请您打造的那对东西呢,好了吗?会不会时间太紧?”
他不确定却又充满期待。
乌铎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碎布包,递给赵思洵,“这玩意儿不难,已经给你做好了。”
赵思洵高兴地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来,望着里面黝黑却打磨得极为圆润,透着光泽的素圈,笑得眼睛都是弯的。
“真好。”
然而乌铎有些嫌弃道:“好啥呀,这有什么用,就两个圈儿,还浪费天外玄铁,不如给你多铸两个子弹。”
“您一个没媳妇的光棍,不懂。”
嘿,怎么还埋汰他起来,乌铎不高兴道:“这玩意儿,叶霄会喜欢?”
“那当然,我送的东西都是有意义的。”赵思洵自信道。
午后,乌铎陪赵思洵进宫面见女帝,商议联盟细节,以及亘古不变的利益瓜分。
东楚和西越相比,显然东楚的实力更为强大,大盛的主力便压在东楚边境,而南望则牵制西越,至于能吃下多大的版图,就看两国各自的本事。
女帝和赵思洵彼此对视,微微一笑,签订了盟约。
而当战争打响的那一刻,也就到了赵思洵回国的时间。
回到别院,赵思洵便一连送出多份密函,又特地嘱咐道:“让霹雳门立刻沿路准备,我要回去了。”
高山道:“是。”
是夜,赤鸿和闻笛笙则看着手里轻甲,纳闷道:“这不是南望护卫的衣服吗,咋给我们了?”
“明日夷山王就得启程回南望了,少爷让你们两位一路护送他回去。”月山明示意他俩换上。
“啊,夷山王要回去了?”赤鸿说完,下意识地望向那燃着烛火的屋子。
闻笛笙不解道:“可咱们宫主怎么还在这里?”
这会儿不该趁着人还在,黏糊去吗?
司空灵说:“估摸正难受呢。”
“这媳妇儿是个亲王就这点不好,满身的国家大事,想去哪儿都不是自个儿说的算。”赤鸿挠挠头,有些同情叶霄了。
闻笛笙也点头道:“以后夷山王当了皇帝,就更加寸步难行。”
他抬起一根手指在一侧,“南望在最南边。”又抬起另一根手指在另一侧,“天山在最北边。”接着两个手指拉得远远的,“这路途相距的也太远了,宫主就算日夜兼程也得赶上十天半个月,这个……唉……”
司空灵冷笑一声,“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母仪天下,大国师占两样,那也要叶霄舍了云霄宫,入赘才行。
“其实宫主入赘也不是不行,反正在云霄宫也是祸害咱们,就是万一北寒打过来,光靠我们抵挡不住。”闻笛笙挠头。
赤鸿说:“若是像小师兄那样留下个天赋卓越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能扛起重任,倒也没什么。”
但是俩大男人这咋生得出来?
“其实现在收徒也来得及,不过得找个好苗子。”
好苗子是地里的大白菜吗,随便收?
司空灵望着那头至今未曾发出响动的屋子,叹道:“这俩人,我不看好。”
都肩负着责任,谁也难以迁就谁。
叶霄可以任性地不成亲,不生子,赵思洵能吗?
当他被封为太子之后,太子妃也将提上日程了吧,皇帝指婚的话,赵思洵又如何拒绝?
难道要一边跟叶霄牵扯不清,一边再娶妻生子?
最终司空灵道:“早一点看清,早一点断了,也是一件好事。”
“那这制服,咱还穿吗?”闻笛笙问。
“穿,这跟你们俩保护夷山王没有冲突。”司空灵道。
赤鸿和闻笛笙当场换上,他俩对视一眼,闻笛笙说:“师叔,为啥我觉得有点心酸呢?”
“心酸什么?”这时,门开了,叶霄拿着剑从里面走出来,风度翩翩,清新怡人,脸上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宫主!”
“宫主!”
几声问候之后,司空灵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你这是要出去?”
“嗯。”
“南望别院?”
“嗯。”
“还去呀?”司空灵不赞同道。
叶霄看着她,“为何不去,明日洵儿就走了。”
司空灵:“执迷不悟。”
叶霄皱眉,“何意?”
不撞南墙的人,劝是劝不动的,相反万一起了逆反心理,还麻烦。
于是司空灵不说了,问道:“晚点还回来吗?”
叶霄顿了顿,“不回。”
沐浴更衣,一看就知道准备春风一度,绕指化柔,她们家宫主没救了。
她心累道:“去吧,也就这一次了。”
忽然,一封信递到了她的面前,司空灵纳闷道:“这是什么?”
“战书。”
司空灵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目光一闪,惊讶道:“你要挑战呼延默?”
叶霄颔首。
赤鸿和闻笛笙跟着一愣,接着两人齐齐凑过来,拿着那份战书看了个稀罕。
赤鸿问:“平白无故的为啥挑战这个老东西?”
叶霄一甩衣袖,单手背在身后,“洵儿说,他的人,必须天下第一。”
说这话的时候,叶霄的口吻虽然依旧淡然,可表情却有那么一丝丝变化,熟悉之人立刻就能发现,眉梢往上扬了一点点,显然这话让他很受用,并且为之骄傲。
如今的天下第一是呼延默,自然打败他就有了。
司空灵:“……”她内心呵呵,色令智昏。
闻笛笙和赤鸿当场抬头看天。
连战书都写好了,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司空灵点头接受,“我派人立刻送去。”
叶霄颔首,“另传令下去,所有云霄宫弟子速回天山,请诸位长老出关。”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怔住,彼此对视。
司空灵立刻抓住他,凝重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总要做个了断。”叶霄握着手中剑,目光沉沉,说完,他回头对赤鸿和闻笛笙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是两人要分别了呀!
第107章 是夜 妖孽,还我清冷孤傲的大宗师来!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南望, 整个别馆就是到了晚间都在忙碌整理行囊。
唯独赵思洵的屋子静悄悄的,他坐在桌前,趴在手臂上, 披着一头半湿不干的长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转来转去, 显然是在等人。
“殿下。”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十九。
“进来。”
十九推门而入, 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她的目光往那敞开的窗户瞄了一眼,忍不住笑道:“叶宫主还没来呀?”
“嗯。”
“今日一别, 再见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十九意有所指地说。
“是啊,也不抓紧点时间, 亏我准备那么久了。”赵思洵有些不高兴,他望了望十九手里的盒子, 问,“这是给我的?里面装的是什么?”
十九放到赵思洵面前, 笑得别有意味, “您打开看看。”
赵思洵没客气。
盒子里面除了些瓶瓶罐罐之外, 还有几本小册子,奇怪的是封面上没有题目, 只有简单的数字标记,像是一个系列。
他拿起一本,发现纸张的材质竟还不错, 硬板的不容易坏, 于是好奇地打开来。
“咦, 竟是画本……”
说完, 赵思洵没了声响,显然是看清了画中的内容。
烛光下,十九只见他家小族长那白皙的脸蛋从脖子根一路红到脸颊,连同那精致的耳垂都染上绯色,终于,她吃吃笑起来。
赵思洵慢慢地合上画册,回头看她,强忍着羞耻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十九抿嘴一笑,“族长,你忘了我出自哪儿吗?”
倾歌舞月,南望最大的销金窝,妓子和小倌儿皆有,十九经历过的男女之事不知凡几,对这方面显然相当熟悉。
打从赵思洵与叶霄黏糊上开始,她就开始准备了,那收集而来的画册俱是精品,画中线条流畅,细节之处分毫毕现,可谓栩栩如生,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看了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东西虽然上不了台面,却也是千金难求之物,一般人家为出嫁女儿都会备上一两册,然后当做传家宝一样传下去。
不过赵思洵和叶霄俱是男子,这种春宫图就更难找一些,十九废了些功夫。
饶是赵思洵这来自后世的灵魂,思想开放,也被十九这一手惊了。
那画册并非一本,显然这种事还能玩出诸多花样,再看那边上的瓶瓶罐罐,赵思洵再厚的脸皮都不敢直视。
想到待会儿叶霄过来,两人那啥,他整个人仿佛能原地自燃。
“害羞什么,不管是不是今晚,终究有这一遭。此事本该是雪圣女为您准备,只是她不在了,十九斗胆以您姐姐自居,自是为您考虑几分。”
十九望着赵思洵红霞满面的脸庞,心下有些酸楚,不知怎的对叶霄有几分不满,竟将她们这么好的族长给拐走了。
赵思洵心下微微触动,“十九……”
“叶宫主一看便是孤洁高傲的性子,应当未经人事,族长,你就更不用说了,你俩撞一块儿,一旦把持不住,伤的还是你,所以得好好看看。”
十九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的,每次叶霄来,第二日她都会细心观察一下赵思洵的坐卧姿态,就怕后者有所不便,不过幸好,叶霄不愧是正人君子,没有乱来。
这话赵思洵就不乐意了,“什么叫伤得是我,就不兴是我将他给办了?”
他红着脸抬着下巴一脸傲娇,色厉内荏地十九都不好意思戳穿,也不知道跟个小媳妇似的将自己洗干净又是谁?
不过十九还是顺着说:“那自是最好不过,所以您更要多看看,到时候温柔些,别伤了叶宫主。”
赵思洵:“……”这哄小孩的语气骗谁呢?
然而也不能怪十九不信,就是他自己想要扑倒叶霄,也觉得不太可能,除非下个缠绵。
缠绵,真是个好东西。
话说,丹华圣女给的虽然已经下在了高鼎和他自己身上,但是乌铎从骨魔女的尸体上也搜出一小瓶,要不要……试试?
十九看赵思洵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心下奇怪,忍不住唤道:“族长?”
“嗯?”
“您在想什么?”
“自然是想我家叶宫主。”赵思洵将那股旖念挥去,然后道,“我心里有数,多谢十九姐姐。”
十九欣慰地笑着,“那我就下去了,您再看看。”
“好。”
等十九一走,赵思洵的目光就瞥向了被他合上的画册。
虽说后世的影视资料比这些丰富的多,可无奈赵思洵上辈子就没想过会跟男人在一起,没全面汲取过相对应的知识,就笼统知道个大概。
十九这个时候送来,倒如同及时雨一般。
他一边红着脸看画册,一边研究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十九细心,上面还体贴地写了用途,他一瓶一瓶拎出来凑到眼前,看清楚之后又一瓶一瓶放回来,心中咋舌。
什么事前、事中、事后,什么润滑、保养、修复……跟美容养颜似的功效齐全,光联想那画面就能令人脸红耳赤。
“要死了……”他捂住脸。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微冷的风,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自耳后传来,“死什么?”
刹那间,赵思洵连思索都来不及,就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书,放回,盖盖,再顺便将盒子往桌子远端推了推,一系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着风度翩翩的叶霄,震惊道:“你,你怎么来这么早?”
说话还结巴了,一看就是被抓了个现行。
叶霄佩服地看着他,“二更了。”
这么晚了吗?
赵思洵懵了懵。
叶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笑问:“藏了什么?”
赵思洵一把将他的视线挡住,“没什么。”
那玩意儿,夜深人静自己研究倒也罢了,让男朋友知道还以为他多饥渴似的。
虽然,今晚的确这么打算,但矜持还是要有的,反正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叶霄要是不会,那就让他来!
赵思洵的眼睛瞬间燃起了一簇小火苗,灼灼地盯着叶霄。
这种眼神叶霄根本抵挡不住,下意识地将剑放在桌上,然后走向赵思洵,双臂一展将人搂进了怀里,低头亲昵他的头发,“洵儿……”
赵思洵回手搂住叶霄的腰,彼此紧紧地贴在一起,他抬起下巴,翘起唇,后者从善如流地擒住,交换一个深吻。
今夜如何,心中都有一份旖念在。
满鼻子的清新,混杂着叶霄自带的雪山气息,加上唇齿相依的滋味,令赵思洵上头不已,晕晕乎乎的,手脚发软。
唇瓣稍稍分开之际,他问:“你沐浴过了?”
“嗯,你也洗过了。”
赵思洵闻言,脸色绯红,口是心非道:“我可不是专门为了你……”
“可我是。”
如此坦诚自己的欲,望,还是叶霄头一次,将赵思洵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他手脚发麻,有些抓不住叶霄的衣裳,心下颤动,拧成了一团,软声道:“霄哥哥……”
“洵儿,离别在即,请恕我私心,今夜怕是无法放过你了。”
听着似乎彬彬有礼,一派君子风范,然而叶霄紧紧地凝望着赵思洵的眼睛,却深沉如愿,盯着那沁着水色的唇,燃烧着欲.望的火焰。
赵思洵几乎难以自持,心口被涨得满满,仿佛要溢出来,他低声一笑,“那你还等什么?”
话落,分开的身影顿时再一次相拥,这一次显然更加凶猛,呼吸瞬间急切而热烈。
“唔……”
赵思洵的身体靠在桌沿,手无意识地划在桌面上,忽然碰到那被他推在桌沿处的盒子,迷迷糊糊中有了一丝清明,他问:“你会吗?”
衣衫凌乱,身体相依,大宗师的气息完全乱了,似乎没听清。
“你要是不会,我来……”
然而赵思洵还未说完,身体突然腾空,一下子便被抱起来,朝着床幔走去,然后被放倒在床上。
青丝铺满床铺,赵思洵看着身上颇具压迫的人,顿时瞪大眼睛,“那个……药……”
力量悬殊,他虽想过缠绵,然而终究不似巫神教那帮疯子那么没有下限,他岂会下在叶霄身上,但终究有些害怕。
叶霄一边解他衣裳,一边问:“什么药?”
赵思洵羞耻地咬了下唇,然后凑到叶霄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瞬间,叶霄手下用力,差点扯坏了赵思洵的衣裳。
他深深地望着床上之人,最终克制地起身,走向桌子,打开,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从中挑了两瓶回来。
其实他也有备着,但终究比不过十九齐全。
叶霄抬手一挥,于是两侧床幔落下,将旖旎锁在床笫之间,今夜无眠。
……
赵思洵软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重得根本睁不开。
“够了没,我要死了……”
喊得太久,他声音沙哑,四肢无力,实在经受不住了。
他们的确是要分开,但不是永不相见,怎么搞得像是最后的晚餐一样,而他就是那盘菜,被吃干抹净彻底才罢休。
赵思洵一直为男朋友的武功感到自豪,如今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心思。
忒么体力也太好了,体谅体谅他第一次行吗?
“抱歉,你睡,余下交给我。”
饶是叶大宗师定力惊人,一再告诫最后一次,也克制不住食髓知味之后的欲.望。
他亲了亲赵思洵的唇,望着少年瓷白肌肤上的各种痕迹,喉间滚动,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掀起被子将人盖了个严实。
他披上里衣,走向门口,高山一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不禁唤道:“叶宫主。”
“水。”
明明就一个字,高上硬生生地听出了其中餍足之意。
“是。”
他忍不住往里头看,想知道自家殿下是否还活得好好的,刚叫的那么大的声音,他听着都受不了。
一直折腾到现在,天都快亮了。
朦朦胧胧之间,赵思洵感到有人替他擦了身子,喂了水,接着微凉的手指碰触那不可言说之地,让他身体忍不住缩了缩,下意识地求饶,“别……”
“乖,上药。”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赵思洵顿时埋头在被子里,脸红而赤,眼睛紧闭,直接睡死过去。
只是一个人,带着昏暗的烛光,终究睡得不踏实,感觉还是少点什么。
既然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自然还想相拥而眠。
只见叶霄站在桌边,随意披着里衣,似要将药瓶子放回去,然而放个瓶子能需要多少时间,赵思洵忍不住唤道:“霄哥哥,你在做什么?”
叶霄回头,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和惊叹,“观摩。”
刹那间,赵思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坐起来,接着发出长长的抽气嘶嘶,全身关节包括那隐秘部位发出酸疼的抗议,让他忍不住低吟,差点跟条死鱼似的摊回床上,但还是挣扎道:“你不跟我一起睡觉,居然在看春宫!”
而且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可惜刚才没用在他身上吗?
赵思洵一想到那个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怒道:“不许再看了!”
破铜锣的嗓子,发出了强烈的杀意。
叶霄放回盒子,到了床边,将人搂进怀里安抚道:“睡。”顿了顿,他终究还在凑到赵思洵耳边低声道,“下次我们照着试试看。”
混蛋!
赵思洵气得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心道妖孽,还我清冷孤傲的大宗师来!
低低的笑声随着胸膛起伏,叶霄由着他咬,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轻轻拍着赵思洵的后背哄道:“再歇一会儿吧,今日还得赶路,不累吗?”
既然知道他要赶路,还那么没节制!
大尾巴狼!
忽然一股温暖的力量轻柔地安抚他的腰际,暖暖涨涨的,仿佛渗透了肌肤,进了骨髓,酸痛瞬间得到了缓解。
赵思洵松开了口,心下惊奇,内力竟还有这种功效?
叶霄亲了亲他的眼皮道:“睡吧,时辰到了我叫你。”说完,他挥袖灭了桌上即将燃尽的灯火。
黑暗中,赵思洵伸手抱紧叶霄的腰,满足地闭上眼睛,心道若是时间能够暂停,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撒个花。
第108章 离盛 您准备了几艘炸.药?
可时间, 你越是期盼它停下来,它就走的越快。
叶霄一宿没睡,就望着赵思洵的眉眼一直等到天明。
屋外, 他能听见高山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生怕打搅他们,又出发在即, 不得不来提醒赵思洵。
磨磨蹭蹭的, 来回频率越来越高。
最终叶霄翻身下床, 换好衣裳, 打开了门。
高山还在踌躇着,听到身后的开门声, 立刻回头,“叶宫主。”
他手里还端着洗脸盆, 叶霄道:“给我吧。”
“是。”
赵思洵昨夜被弄得一身劳累,这会儿还睡得迷迷糊糊, 饶是微冷的湿帕子敷上了面颊,也只是让他皱皱眉。
叶霄捏了捏赵思洵的鼻子, 然后替他换了衣裳, 裹得严实且密不透风之后, 才唤高山进来。
“洵儿,后会有期。”
他亲吻了一下赵思洵光洁的额头, 将人交给了高山。
“去吧。”
离别难过,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昨夜皆已经做了, 除了不得不分别, 并无任何遗憾。
而昨夜足够让他回味一辈子。
叶霄的眼底露出不舍, 但最终也没有叫醒赵思洵。
赤鸿被留下来保护赵思洵回南望, 这一路,只要不是那几个大宗师出手,他就能平安回去。
叶霄站在粱都的城门上,看着南望使团渐行渐远,心中无限惆怅。
他想他该回天山去了,只是……舍不得……
马车一路摇晃,迷迷糊糊中赵思洵睁开眼睛,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看到十九,懵了懵。
“族长,您醒了?”
赵思洵没有回答他,显然还没回过神,过了一会儿,他才喑哑地问:“出发了?”
“是,已经离开粱都了。”
十九从小几上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赵思洵,“您先喝口水吧。”
赵思洵于是坐起来,接过茶一口一口喝着,等喝完之后他才道:“他走了。”
“是。”
十九替赵思洵难过,任昨夜刚肌肤相亲,今日却要各自东西,都不会好受。
“族长……”她想安慰一声,然后赵思洵摇头道,“算了,昨天该说的都说完了,也的确无需再告别。”
赵思洵不是矫情之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叶霄的用意。
“族长这样想最好,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平安地回到南望。”
赵思洵点头,尚有些迷蒙的目光在几句话之后便清明了,他说:“可有什么消息?”
十九回答:“边境已经交战。”
“博洋湖水域呢,水师什么时候来接应?”
“五天之后。”
“五天。”赵思洵想了想,“恐怕没那么容易,西越和东楚一定会联合拦截,不让我回南望。”
十九皱眉,“那该怎么办?”
“简单,还记得怎么对付水匪吗?”
十九眼睛一亮,“炸.药!”
赵思洵扯了扯嘴角,“不错。”
“可这样一来,会不会暴露您的身份?”
赵思洵道:“迟早要暴露的,不过这一次,我打算将炸.药卖给王天崇,吃下水鬼道那么多金银财宝,他有的是钱。”
十九点头,但随之又一问:“可万一,他不肯呢?”
“不会,这次皇帝下了令,务必护我周全,他若还想当南望的水军大将军,这个买卖,他一定会做。”赵思洵肯定道。
“可调动炸.药来得及吗?”
赵思洵点头,“自从跟大盛签订盟约之后,我就命高山让门下沿路准备,以防不时之需。”
十九闻言高兴道:“族长英明。”
“没办法,舅公不再身边,我家叶宫主得去北寒,想平安回家掌权,我不早作打算怕是得死在路上。”
赵思洵是连同大盛和南望的桥梁,多的是人想要对付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时,高山在外唤了一声,“殿下。”
“进。”
高山掀了车帘进来,将袖中的密函递上。
赵思洵看了看,弯起唇角交给了十九,“瞧,买卖做成了,可惜就买了两艘船。”
南望的水军本就强于各国,再加上两船的炸.药在手,不管西越和东楚怎么联合,也足够他开辟出一条通道接应赵思洵。
十九哭笑不得道:“炸.药的威力世人皆知,王大将军能买下两艘,已是财大气粗,有魄力了。”
然而赵思洵却撇撇嘴说:“魄力?让来接应还真只是来接应,执掌天下第一水师,就没想过直接把两国的水军给干掉吗?”
十九:“……”她木木地看着赵思洵,“您准备了几艘炸.药?”
“八艘。”
“咳咳……”十九一口水呛到了喉咙,“族长,您威武霸气。”
“啧,我也是为了以后,若是能将王天崇拉到我这阵营,我在南望的地位更无人撼动了。”
十九顿了顿,“您是指……”
赵思洵嘴角含着一丝讽刺的笑,他的两个哥哥,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回国登上太子之位。
而他那信誓旦旦准备立他为太子的老子,又会不会信守承诺?
赵思洵想做的事,不会等着旁人给,他会自己去争取。
“露露那边有回应了吗?”
高山摇头,“南望太远,回信没有那么快,属下一直派人关注。”
“嗯。”赵思洵抬手挥了挥,“没别的事,就下去吧,我再躺一会儿。”
虽有叶霄的内力替他缓解欢爱之后的酸痛,但毕竟是第一次,持续时间过长,哪有那么容易恢复精神,他准备再躺一会儿。
“是。”高山退下,只是临走之前他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一个巴掌大雕刻又精美的匣子,“对了,殿下,替您收拾行囊的时候,在屋子里发现了这个盒子。您之前一直把玩着,属下就顺手给带出来了。”
赵思洵目光瞥到这个匣子,神情顿时怔住了。
本是放松下来的身体忽然僵硬,接着他一把抓过匣子,对外头喊道:“停车!”
高山和十九吓了一跳,忙问:“殿下,怎么了?”
“停车!停车!停车!”
赵思洵一连喊了三遍,自己却直接朝车外走去,走得急了,还踉跄一下差点栽倒。
“殿下!”高山立刻伸手去扶。
马车停下来,一整个车队都随之停下。
沿路护卫的聂冰听到背后动静,连忙调转马头,“怎么回事?”
混在队伍中的闻笛笙和赤鸿也一脸纳闷。
只见赵思洵从马车跳下来,不管旁人劝阻,冒着寒风往来时的路疾跑了几步,一路跑上了一处缓坡,才渐渐停下。
目光所及是苍茫的荒原,使团的车轮印压出长长的痕迹,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随着风呼啸,眼神迷茫而悲伤。
十九下了车,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赵思洵的身边,唤道:“族长,怎么了?”
赵思洵握紧手里的匣子,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他咬着唇,难过道:“我忘记给他了。”
什么?
十九怔了怔,目光落在这小匣子中。
赵思洵打开,里面放了两枚黝黑锃亮的指环,没有任何宝石点缀,纯纯的素圈。
十九就算不明白这指环的意义,也知道赵思洵和叶霄一人一个,是一对的。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舍不得我,跟着来了?”赵思洵充满期待地问。
可是他们离开粱都那么久了,连城门都看不到,叶霄就算送行也不会送到那么远。
十九轻轻一叹,“族长,并非见不到了,等下一次,您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然而赵思洵摇了摇头,倔强道:“不一样。”
可不一样又能如何呢?
难不成再回去吗?
使团没有动,聂冰让人原地待命,休整歇息,自己则带着手下走向赵思洵。
“兄弟,咱们也去。”
赤鸿拍了拍聂冰的肩膀,扛着重剑笑了两声。
这两个人是高山带进护卫中的,说是随行保护赵思洵。
闻笛笙年纪尚小,长着一张娃娃脸,刚进来的时候几人对他尚有疑虑,等到大哥长大哥短,大哥咱们对个掌之后,内力一比,瞬间聂冰的眼神变了。
云霄宫的弟子,打嘴仗的本事不行,但是内力却一个塞一个地深厚,无他,全都在天山风雪中洗礼过了,不厚不行。
新一代弟子中,以闻笛笙为最,差不多也快摸到宗师境了。
至于赤鸿,看不出深浅才是最大的问题,宗师级别的人物,就算穿着一身普通侍卫的衣服,也无人怠慢他。
自家殿下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夫……咳,殿下,看啥呢?”赤鸿走到赵思洵身边,问道。
“我想他了。”
赤鸿嘴角一抽,这个他解决不了。
也亏得叶霄听不见,不然,那还能迈开步子找到天山的路吗?
“小笙。”
“在!”闻笛笙立刻溜过来,殷勤道,“您吩咐。”
赵思洵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稍小一圈的指环,套进自己的无名指,把余下的那个连同匣子交给他,“你派人给他送去,让他一定要戴在手上,不许摘下来。”
“哦……属下能问一下,这有何用意吗?”
“婚戒。”
闻笛笙:“……”好重的寓意,他有些拿不住。
赤鸿:“……”那估计把叶霄砍了,他也不肯摘下来。
“是,属下一定送到!”闻笛笙保证道。
“那就走吧。”
赵思洵心下虽遗憾失落,但已错失良机,也无他法。
只是刚一转身,肩膀被拍了一下,只见赤鸿表情复杂地从闻笛笙手里拿过那匣子,放回赵思洵手里,说:“你还是自己给他吧。”
说完,他朝一个遥远的小山包后努了努嘴。
以赵思洵的武功是感受不到那遥远的气息,这里也就赤鸿能隐约察觉有人偷窥。
试问苍茫大地哪个大宗师会这么无聊地躲在暗处,还泄了一点气息给他?除了已经找不到天山路的那位。
赵思洵愣愣地看向那小山包,“他真在?”
“去不去?”赤鸿问。
“去!”赵思洵眼睛一亮,迸发出无尽的喜悦,仿佛整个天光都绚烂起来,大喊一声,“给我牵匹马!”
聂冰简直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了?”
只见赵思洵将匣子往袖子里一揣,一把抢过缰绳,飞身上马,“架——”他双腿夹起马肚,头也不回地飞驰跑向那光秃秃的小山包。
“殿下——”聂冰想要去追,但是却被赤鸿拦住了。
“哎哎,别去,别去。”
“可是前辈,太危险了!”赵思洵一个人骑着马,作为护卫统领,他怎么着都得跟着去保护。
赤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别着急,那头有人护着呢。”
“什么人?”
十九可怜地看着他道:“让一个男人不顾一切追过去的,还会是什么人?”
闻言,聂冰震惊地看向十九,后者给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接着他的视线一一扫过高山、赤鸿、闻笛笙,见几人皆毫无意外,最终目光重新回到了十九面前,聂冰动了动唇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为什么作为护卫统领,他不知道?
十九回忆道:“其实挺久了,可惜王妃来无影去无踪,以大伙儿的武功察觉不到也正常。”
什么叫正常,他好歹也是一流的高手,宗师之下……
等等,聂冰惊讶道:“宗师?”
十九挽起耳边鬓发,“差不多吧,稍微再高那么一个境界。”
聂冰:“……”这就是传闻中另一位大宗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分别 这世间,最难得不是相知相爱相许,而是愿意相守一生。
赵思洵手握着缰绳, 不停地甩着,耳边寒风呼呼而过,刮的脸颊生疼, 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那个小山包!
绕过去,后面, 是不是那个人!
终于, 马蹄高高扬起, 赵思洵回头见到了那袭白衣, 叶霄正握着剑看着他。
苍茫大地,顿时眼中只有彼此。
马蹄渐渐停下来, 赵思洵喘着粗气,坐在马上, 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人,双目相对, 仿佛静止了时间。
“你不是回天山了吗?”赵思洵问。
叶霄苦笑道:“放心不下,想再看你一眼, 怎么忽然停了?”
赵思洵眼睛瞬间湿红, 他瘪了瘪嘴, “我想下来,屁股痛。”
叶霄走过来, 站在马下,张开了双臂。
赵思洵对着他就扑了下来,瞬间被抱了一个满怀。
雪山的清冽气息萦绕鼻尖, 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仿佛能上.瘾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赵思洵的脸颊亲昵地蹭在叶霄的脖颈处, 手紧紧地环住那精瘦的腰, 不肯离去,不肯放手。
他的叶宫主啊,真是好喜欢,想要不管不顾地和这人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叶霄任由着怀中的少年纠缠,侧头温柔地亲吻赵思洵的头发,心软得一塌糊涂。
两人拥抱了许久,都不曾说话,直到赵思洵推开了叶霄,从袖子里拿出那匣子。
叶霄笑问:“给我的?”
赵思洵回答:“是给我们的,我让舅公紧赶慢赶打造出来,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一对。”
天外玄铁本就珍贵无比,融入剑中,可以提升极高的韧性和耐力,谁也不会将此打造成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指环。
赵思洵一边打开一边说:“我的家乡有一种风俗,定下终身的情侣在成亲当日会替对方在无名指上带上一枚戒指,表示约定终身,套牢彼此,永不分离。”
叶霄怔住了,望着里头并排的两枚黑泽光滑到发亮的指环,心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
他强自镇定地问:“为什么要戴在无名指上?”
“传闻那里有一条血脉直通心脏。”赵思洵说到这里,望向叶霄,有些难为情,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道,“我可以替你戴上吗?以后再也不许摘下来。”
“还有这个说法。”叶霄笑了笑,却伸出了左手。
叶霄的手如人一般,指节分明,修长漂亮,只是常年握剑,就算是左手指腹也带着厚厚的硬茧,他看着赵思洵将那枚指环慢慢地套进无名指,一直推到最深的手指根处,一股暖流刹那间从心下浸润开,心湖之中荡漾圈圈涟漪,又酸又甜。
“尺寸掌握得刚刚好,完美。”赵思洵满意极了,抓着叶霄的手不肯放开。
叶霄素来不爱佩戴饰物,就连剑都没有剑穗,干干净净的白衣,纯色的发带,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此刻,白皙的手指,黑泽的指环,看似对比明显,却又极为贴合。
“很好看。”
接着赵思洵伸出手指,抬了抬下巴,“该你了。”
叶霄从善如流,将戒指替他戴上,不过,他端详片刻,“是不是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松动。
“我是故意留了点尺寸,我还会长啊,等过上两年,长高长大了,万一带不上怎么办?我又不舍得摘下来。”
理所当然的语气令叶霄心下酸疼,连未来那么远都想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打动人心。
赵思洵执起两人的手,手指交握在一起。
“虽然没什么仪式,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咱们这样也算成亲了。所以叶宫主,你得记住,你是个有夫人的人,不能再跟别人牵扯不清。”
叶霄顿时哭笑不得,他素来与人疏离,也就一个赵思洵不管不顾地闯入他的世界,死赖着不肯走,将气息渗透进他每一寸肌肤。
“我是认真的。”赵思洵瞪了他一眼。
叶霄肃容答应:“夫人之命,岂敢不从。”
赵思洵顿时笑起来,扑进叶霄的怀里,“我会很想你的,很想很想,做梦都想你,等我将南望摆平了,我就立刻来找你。”
叶霄摸了摸他的头发,“好。”
赵思洵抬起头,“之前我就想问了,三花他们追求大宗师的极限,以无极功一搏,那你呢,可有这个念头?”
“没有。”
“为什么?”
叶霄抱紧他,低头在他耳边,坚定道:“因为有你。”
余生很长,满心留恋,自不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仙幻境。
别说九死一生,就是十拿九稳,他都不会去冒险。
赵思洵笑了,“叶霄,我想亲亲你。”
天地苍茫,荒草伏低,孤零零的一匹马低头寻觅食物,但最终毫无所获,鸣叫一声提醒一旁相拥的两人。
赵思洵摸着唇瓣,重新翻身上马,他看着叶霄,笑了笑,最终策马离去。
叶霄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望着那枚牵连心脏的“婚戒”,亦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这世间,最难得不是相知相爱相许,而是愿意相守一生。
南望,昭阳殿
望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思露,皱了皱眉,“此事……”
“父皇,儿臣愿率军迎回夷山王,请您恩准!”赵思露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显示着她的决心。
自从四国混战打响之后,赵思露就盼望着赵思洵归国,好不容易得到了哥哥踏上归途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
“朕已经命秦大将军接应,无需你插一手。”望帝端茶淡淡道。
赵思露听着于是抬起头,目光看向了边上的曲公公。
望帝放下茶盏,冷冷地说:“不用看曲怀,外头危险,你一位公主带兵像什么话!”
曲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替望帝斟上茶。
赵思露咬了咬唇,失望道:“那好吧,我自己偷偷去。”
“你……”望帝怒瞪她,赵思露倔强地回视,不肯退让。
望帝对峙片刻,忽然回头看向曲怀,“你教出来的,任性妄为?”
曲公公道:“这是皇上的公主,是老奴的主子。”虽是师父,曲怀可一点也不想背上这锅。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以公主如今的功力,老奴除非一刻不停地看着,不然看不住的。”
赵思露听在耳朵里,自豪地点头,“儿臣千锤百炼已经第七层了!”
只要上了第八层,那就是宗师!
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天资未免也太可怕了。
望帝对这个女儿,即使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亲近,但是平时赏赐优容可谓到了极致,就是两个王爷都没有这般待遇。
要么光明正大带兵去,要么偷偷摸摸地暗中去,望帝一番抉择,最终道:“张昊!”
“在!”
“点五百虎贲卫,三日后随明都公主迎接夷山王!”
“是!”
赵思露听着,顿时满眼带笑,黄鹂清脆的嗓子高呼道:“多谢父皇,皇上圣明!”
她磕了一个头,然后心满意足地随着张统领下去点虎贲卫了。
等她们一走,望帝忍不住埋怨道:“都是你惯得!”
曲怀失笑,也不否认,“兄妹连心,明都公主聪慧,自是知道夷山王归国之途千险万难,她怎坐得住?”
虎贲卫实力强弱先不论,但这是天子亲兵,意味着望帝的旨意。朝堂上下,包括在外将领,地方官也当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善平王和正武王若想针对赵思洵,也得先掂量掂量是否要触怒望帝。
一举两得。
兄妹俩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望帝心说这辈子看人最走眼的就是这对兄妹。
“杞人忧天,洵儿身边不是有夷山族大宗师吗?怎么,还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最近正武王和善平王频频求见仙师。”曲怀道。
望帝冷漠道:“难不成还想让段平沙对付那大宗师?”
曲怀笑了笑,“夷山王归国,太子之位定,这并非是秘密,皇上,老奴以为还是早做决断。”
望帝沉默下来。
当初赵永靖和赵嘉烨为了太子之位互相使绊子,花样层出不穷,望帝不是不知道。闹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没立太子,其实不是他不想立,而是实在看不上这些低劣的手段。
他要找的是能挑起大梁的太子,一个合格的国之储君。
可惜,真正需要魄力和担当的时候,这两个退缩得一个比一个快,这才让望帝不得不换个对策,挑上赵思洵当三国乱庆的牺牲品。
可以说,当时只要两个皇子中有一个愿意站出来,太子之位就是他的,望帝会像其他两国一样给予自己的太子强有力的支持和保护,绝不会像对待赵思洵一样任其自身自灭。
然而烂泥终究扶不上墙,他们宁愿不要太子之位,破天荒地互相谦让起来,也不肯冒险一试,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弟弟推出去。
就此一事,望帝已经将他俩从储君的人选中划去了。
如今,赵思洵用实力向父亲展示卓越的才能,出色地完成了乱庆的任务不说,甚至为南望争取了更大的利益。
太子之位实至如归。
而这会儿,这两个儿子竟开始阻挠弟弟回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朕错了。”望帝沉沉一叹,他思索之后,起身对曲怀下令道,“战争伊始,战火烧灼,南望男儿马革裹尸,热血牺牲为一场胜利,便请护国仙师登山祈福,以求泰安。命正武王和善平王代朕虔心前往,叩请苍天。”
这是直接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可谓釜底抽薪。
曲公公低头应答:“是。”
“命大军接应太子,不得有任何阻挠,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是。”
曲怀走出昭阳殿,看着天边的太阳,摇头失笑。
不过一年的时间呀,这天下竟完全变了个样。
“师父。”忽然赵思露从一旁窜了出来。
曲怀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赵思露翘了翘嘴角,冷笑道:“既然答应了哥哥回来就封太子,父皇还这般犹犹豫豫的,不是伤人心吗?不是我自夸,凭哥哥的本事,三个太子都死在他手里,南望若敢立别人,能活到几时?”
“口无遮拦。”曲怀那浮尘敲了她一下额头。
赵思露搀住他的胳膊,娇憨道:“师父,您也看好哥哥,是吗?”
曲怀没有说话。
赵思洵若是一直养在小水洼里,什么都不给,那就是一条不起眼的小鱼,可若放归大海,那一口一口吞下来,足以成为一只食人鲨,成为海中霸主,再想制约他,就没那么轻易了。
曲怀跟在望帝身边那么多年,对诸位皇子并无任何倾向,不管是望帝最喜爱的善平王还是正武王,在他眼里资质皆是平平,无非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
他可以见到望帝百年之后,不论南望放在哪一位手里,守成便是最大的极限,四国之中,只要下一代帝王出现一位枭雄人物,南望能幸存的可能极小。
可没想到,这个人物已经出现了。
望帝应该看得到,若想一统天下,这继承人除了赵思洵,别无二选,甚至还得亲自为这个儿子扫清障碍,送上权力。若还想像一年之前威逼利诱,委屈赵思洵,显然是不成的。
想到这里,曲怀道:“公主。”
“师父?”
“敢问公主,夷山王身边除了那位夷山族大宗师之外,是不是还有另一位?”
赵思露那张与兄长极为相似的脸庞,露出同样的无辜,眨了眨眼睛,仿佛听不懂一般。
然而曲怀见此,却深深一叹,了然于心。
“这天下,看来是夷山王的了。”
赵思露听着,嘴角高高扬起,露出自豪之色,心道那是必然!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哥哥,还有被赵思洵夸得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好嫂嫂。
当夜她就去了夷山王府,跑进了密室。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分开了,黏糊告一段落,心情舒畅,哈哈。
第110章 嫂嫂 背后有这样一位撑腰,能不上天吗?
灯火通明, 传来阵阵热浪,明明是冬季,却仿佛身处夏日炎热之中。
热度急剧升高, 炼炉之中,天问去了剑柄,两截剑身插入铁水, 赵思露能感觉到此刻铁水的热量足以沸腾, 可因为包裹着天问, 依旧平静无波。
天外玄铁质地冰寒, 想要重铸,需要吸收大量的热, 慢慢熔解。
不过剑形好铸,剑心难成, 需得用夷山族的铸心之术,结合千锤百炼千万重锻打, 才能产生剑脉,将剑气聚于剑心, 抓住搏动的瞬间, 封铸于剑身之中, 一次成型。
这一点,其实就算赵思露成为宗师都勉强, 好在有乌铎。
“舅公。”她唤了一声。
“怎么来了?”
“我已经征得父皇同意,三日后离京去迎回哥哥。”赵思露笑眯眯地说。
乌铎点点头,“这是好事。”
“那我是不是能见到嫂嫂了?”
此言一出, 乌铎表情一滞, 拿手摸了摸天问露在外头的那一截, 装模作样地感受温度。
赵思露一见他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 就不太高兴道:“您真的不知道我嫂嫂是谁?”
乌铎扯了扯嘴角,反问:“他就没告诉你……嫂子的来历?”
嫂子两个字,差点让乌铎咬了舌头。
赵思露摇头,“就短短的一张纸,除了从头夸到尾,说我要是见了一定会喜欢之外,啥都没有。舅公,我就从未见过哥哥这么喜欢一个人,夸得天上地下有无,所以那姑娘一定很好很好吧?”
乌铎:“……”那就不是个姑娘!
“难道是十九姐姐?”
乌铎脱口否认,“不是。”
此言一出,赵思露立刻眯起眼睛,“所以您果然知道是谁!”
乌铎:“……”两小狐狸,专门欺负他老人家是不是?
赵思露立刻缠了上去,搂住乌铎的胳膊,撒娇道:“说嘛,说嘛,我都好奇死了,马上要见到人了,我紧张的不行!您说我这样的妹妹,她会喜欢吗?我是不是该给她准备一个礼物,留下好印象?”
乌铎嘴角一扯,“倒也不必如此费心……”
然而赵思露却坚持道:“那不行,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对她好,我哥也高兴嘛。对了,她性子怎么样,是温柔可人的,还是泼辣爽朗的?我哥心眼那么多,想要吃住他可不容易,还是泼辣点好。”
乌铎摸了摸鼻子,“既不可人,也不泼辣。”
“那啥样的?”
乌铎回忆叶霄的模样,回答:“神仙似的冰冷冷,看谁都爱答不理的那种。”
赵思露闻言惊讶道:“我哥竟喜欢这种?”
“可不是,那位受了点伤,紧张的跟什么似的,逼着老夫替他运功疗伤。”乌铎回忆起来还有那么点心酸,再看看面前的天问,也是为了叶霄那小子,连自身安危都不顾。
赵思露咋了咋舌,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她长啥样,好看吗?高,还是矮,胖,还是瘦?跟我哥站一块,会不会被比下去?”
乌铎回忆道:“挺俊俏的,身高腿长,比你哥还高一个头,比……这年头还有比你哥更好看的吗?”
赵思露眼睛都瞪大了,“比我哥还高一个头!”
赵思洵本就不矮,那姑娘得高成啥样了?
乌铎心说当他知道叶霄这个人时,估摸着也跟赵思露一样的难以置信,忍笑道:“对,长得高,武功也高,老夫都打不过他。”
赵思露瞬间倒抽一口凉气,“您都打不过……”
那得厉害成什么样?
这样的嫂嫂,万一看丈夫不顺眼,赵思洵怕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赵思露想到这里,有些担忧,心中更是纳闷她哥怎么就确定她一定会喜欢?孔武有力的嫂嫂,这怎么喜欢的起来?
“那她对我哥好吗?”
“好,指东不打西,让杀谁杀谁,你哥仗着他都无法无天了。”
赵思露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姑娘厉害啊,简直是我辈之楷模,拿她哥当小丈夫宠,倒,倒也不是不可以。
赵思洵周围全是虎狼,又走在钢刀上,身边的姑娘若不厉害,反而是拖累。
“还有要问的吗?”乌铎道。
赵思露弱弱地问:“那我见过她吗?”
“应该是见过的,你之前也跟我提到过。”乌铎肯定道。
赵思露的眉头瞬间打成结,她见过……
大宗师她只见过三个,段平沙,乌铎,还有叶霄,没一个女的。
而且比赵思洵还要高一个头,这块头岂不是跟男人一样!
等等,男人?
天边传来一朵乌云,轰隆一声劈下一道雷,赵思露将视线缓缓地移到天问上,眼睛发直。
话说回来,天下大宗师,出名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唯一一个年轻的就只有叶霄。
神仙……俊俏……高了一个头……武功天下无敌……冷冰冰的……纵容……
除了不是女人,简直完美符合。
她结巴地小声问:“叶,叶霄?”
乌铎一拍大腿,夸赞,“丫头聪明!脑袋瓜子灵!”
赵思露:“……”她哥竟然搞断袖,这俩人!
“可江湖传言叶宫主不是有夫人了吗……”话未说完,赵思露又顿住了,“那是我哥假扮的?”
要不怎么说兄妹呢,简直心有灵犀一点通。
乌铎给了她一个大拇指。
赵思露张了张嘴,在原地踏了一步,这惊喜未免也太大了!
果然是她一定会喜欢的,毕竟她曾经也将这位夸出一朵花儿来。
但怎么就成了她嫂嫂呢?
她看着浸润在赤红铁水中的天问,内心一阵纠结,最终挠着额头讪笑道:“其实,那也挺好的,叶宫主嘛,跟我哥站一块儿还挺般配的……怪不得我哥一入江湖谁都不怕,谁都敢杀……”背后有这样一位撑腰,能不上天吗?
是她,她也上天!
乌铎怜悯地望着她,“你能理解就好。”
赵思露微笑以对。
“那舅公,我先回宫了,您对天问上心一些,这可关系到我嫂子,咳,姐夫,咳,哥,哥夫!”
赵思露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回到宫中,贴身侍女正在为她整理行军行囊,除了必须的衣裳用具之外,她还开了库房,整理出了一个小箱,给赵思露过目,“公主,您看带这些送给那位姑娘可以吗?都是皇上和后宫娘娘赏赐的好东西。”
赵思露看着满目华翠,那价值连城的首饰,脸皮一抖,抬手扶额。
“不必了,他用不上。”
第二日,清虚山掌教段平沙就接到了旨意。
三花见着人回来,笑道:“看来段掌教这护国仙师也不得皇帝信任。”
“自古侠以武犯禁,武林和宫门本就是两个世界。”段平沙将圣旨交给弟子,示意安排祈福之事。
“段掌教好涵养。”三花端茶轻轻一抿。
段平沙轻轻一叹,“和尚,你在贫道这里呆得也够久了,不回大盛吗?叶霄拒了女帝,你照旧还是独一无二的国师。”
三花眉目未动,轻轻吹了吹茶,看着袅袅水雾蒸腾,说:“阿弥陀佛,独一无二不敢当,这世上只有一个武林至尊,一个叶雪山,一个云霄宫,以及……一个叶霄罢了。”
“作为出家人,你还在乎这个?”段平沙失笑道。
三花跟着一笑,“那段掌教在乎吗?”
段平沙沉默下来,重重一叹。
“南望立国,最为弱小,若非清虚派支持,又如何立足至今?正武王和善平王入山祈福,正好南望迎回夷山王,迎回太子,这夷山族岂不是第二个清虚派?段掌教可甘心?”
段平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一个和尚该说的话。”
“罪过罪过。”三花抬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微笑道,“老衲在红尘人世间修炼百年,终究还是逃离不了七情六欲,惭愧。”
段平沙看着窗外的山林树木,未语。
这时,玉书真人从外头走进来,“师尊,上陵学宫和巫神教来消息了。”
段平沙接过两份信函,看完之后,摆手道:“下去吧。”
“是。”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三花不曾看那两份信一眼,只是喝茶品茗,仿若闲聊道:“老衲来见段掌教之前与叶宫主切磋一场。”
“你说过了,未分出胜负。”
三花摇了摇头,“不,他受伤了。”
“伤得可重?”
“不重。”
段平沙道:“以他的境界,运功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与你交手也只会让他更强一分。”
三花颔首,“不过,老衲要说的并非此事。”
段平沙端起茶盏。
“他手里拿的不是天问。”
段平沙喝茶的手一顿,接着失笑道:“年轻人,未免也太自负了。”
“怕不尽然,段掌教就没有猜测?”
此言一出,段平沙垂眸望着杯中茶叶,忽然道:“天问……很有可能断了。”
三花顿时笑起来。
“贫道曾问过玉书,也询问过从姚家回来的弟子,叶霄手里的剑不像是天问,虽说一剑杀九个宗师,但未曾发挥出过千山的气势。”
“遥想呼延默与他天山一决,亦不曾出现那一剑。”三花道。
段平沙纠结思索,“可最后雪崩那一剑……”
“所以,他下了天山。”
段平沙眉目舒展,点了点头,这可比千里见所谓的夫人让人信服的多。
“而且,夷山族的大宗师回来了。”
若是之前存疑,可乌铎当众杀了骨魔女和文书行者,以千锤百炼引雷击电闪的具化象却是无人争议的事实。
“天问这莫大的人情,云霄宫一定会还。”三花肯定道。
而赵思洵身边就聚集了两位大宗师,地位就更加牢不可破,南望有没有段平沙,有没有清虚派显然早已不重要。
终于,段平沙道:“山鬼曾复刻走无极功下部。”
“如何?”
“三人逆转爆体,四人走火入魔。”
三花皱眉,“怎如此严重?”
“魔门行事,难道有循序渐进一说?”段平沙问。
三花闭眸,“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那孟宫主呢?”
“上陵学宫亦有门下习无极功,虽进阶迅速,却如危卵叠基,他担忧弟子安危,急需叶霄手里的那份。”
这是那两份信函之中的内容,而所谓无极功便是从秀儿手中得到的那充满缺陷的下半部。
三花听了,再一次阿弥陀佛,看向段平沙,“段掌教门下亦有练习之人吧?”
段平沙没有回答,这份诱惑,他虽未中,但清虚派有人偷偷练,他也知道。这般放任,也是想知道无极功究竟有多强的威力能让人上升到什么高度。
三花一叹,“看来,消弭这些隐患只能在云霄宫中找了。”
“和尚,此事若达成一致,共谋之,便只能胜不能败,否则……”段平沙眸光沉沉,“天下武林,便无我四大门派的立足之地!”
“大浪淘沙,兴盛荣衰,世事无常,段掌教,世上从无万全之策,但有稍纵即逝的时机。”
叶霄手里没有天问,他的年岁尚浅,不足以称霸武林为至尊。
三花见段平沙已然心动,又道:“若段掌教不放心,不如……再请呼延默上一次天山。”
段平沙蓦地看向他,“到头来,没想到是一个和尚执念最深。”
三花没有否认,脸上露出无悲无喜的神色,“中原也好,蛮夷也罢,皆是芸芸大众,所谓众生平等,何必分个你我?”
“众生平等,禅师倒有佛祖俯瞰世人皆蝼蚁的姿态,冷漠至极。”
三花回了一声阿弥陀佛,彼此彼此。
段平沙一口仰尽杯中之茶,“罢了,叶霄杀我门下三位长老,此仇本就不共戴天,何须其他缘由。来人。”
“掌教。”
“请诸位长老出关。”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露:这实属我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