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他是狐(三)

    宫墨寒的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静止键。

    偌大的电竞酒店,房间内,陷入诡异的沉静当中,沈怀苏全然不知一场变化即将到来-

    几个小时后,清平两层小楼的玻璃,透过温暖微弱的阳光,光线透过玻璃反射,在墙面上映出一道彩色的波痕,缓缓地,迎进客厅。

    平时,没有人使用过的沙发上,这时候,坐着两个人——精致漂亮的桃花眼少年,处于熟睡当中,他毫无防备的,坐在沙发边角,歪头靠在,五官深邃,满眼红血丝、浑身都是烟酒味的男人身上。偶尔,能够隐隐约约听到,男人的手指点击屏幕给少年偷偷拍照的声音。

    “真好看,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男人满含深情地昵喃,声音缓缓,宛若蚊蝇嗡鸣。

    他的面容上,出现久违的平静,眼睛里的疯狂与神经质,如初遇暖阳的雪花,柔成清透的涓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满他的心头。

    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宋知予醒过来,他就要如同昨晚所说的那样,趁着天光大亮,离开两层小楼,离开清平小镇,离开宋知予。

    昨天夜里,宋知予说:“等醒来,再告诉你最终答案。”这个需不需要他帮忙的答案,是决定他能否在今天离开时,把少年带上的关键。

    穆司卿梦寐以求,想要把少年带回管城,他想把少年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看不惯少年在这种小地方,去吃苦受累,他的少年,明显比前几年更要消瘦,浑身上下都更苍白。

    名为“心疼”的情绪,让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更为艰难,穆司卿既想要快速地得到来自宋知予的答案,又不舍得对方离开自己怀抱。

    情绪纠结之中,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轻手轻脚起来,他甚至,放缓了每一次呼吸。

    可好景不长,哪怕再小心翼翼,睡眠不好的宋知予,在不到两个小时的轻度睡眠以后,还是醒了过来:少年习惯性的,想拉扯被褥,稍微翻个身,可他一动,就感受到,环抱着自己腰腹的粗壮手臂,极快地收得更紧了一些。

    “轻点……”宋知予嗓子发哑,喉咙干燥的像被风干,他来不及睁开眼,就抬手拍拍对方的手臂示意对方松懈力道,不要抱得那么紧。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他已经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局面:出于尴尬,又不想穆司卿,进入自己的房间,他昨天晚上,在沙发上坐着,和穆司卿,聊了一小会儿天。

    但冷空气突然袭来,夜晚的降温与刚吃过零食的肠胃做着斗争,最终,他迎上来,很浓的困倦,不知不觉地就缩在对方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还听到,穆司卿一边轻柔抱住自己,一边低声诱哄道:“先忍耐一小会儿,好吗?等回了房间以后再睡,不然,你会感冒生病的。”一字一句皆是明显的关心。

    可当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宋知予,意识不清晰,现实生活中,早就去世的爱人,同眼前的穆司卿,高度重叠,一时间,宋知予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甚至,他都要忘记自己现在不在现实世界中,而是在书中世界,也忘记了,现实生活中的爱人已经去世很久。

    他睡意朦胧,下意识地撒娇,说道:“不想回房间睡,司卿抱着我,在沙发上过一夜吧。”

    乍一听,有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却使穆司卿心花怒放地彻底,男人的大脑,失去自我思考的本能,一字一句的,皆听从少年的话语。

    “好。”那时,见到宋知予撒娇的穆司卿,恨不得郑重其事地把心剖出来,献给宋知予。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没有拒绝对方突如其来的要求,他格外听话,顺从地,抱着少年,坐到沙发上,让对方,靠近自己的怀里:睡了两个小时,而他自始至终:坐的笔直端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对方,期间,他还把沙发上的手工针织毯,裹到少年身上,所幸现在的天气并不算冷,一个毯子倒也够夜间保暖与取暖。

    两个小时的,衣服贴衣服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中更快,但如今,已经清醒过来的少年,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刹那间,头皮发麻起来。

    “是我抱得太紧了吗?”穆司卿,见宋知予清醒过来,仍旧是端着一副明知故问的姿态。

    “……昨晚,是意外。”终于,头脑清醒过来的宋知予,表面上淡然自若,实际上心里面开始无限次的抓狂:‘啊!怎么就这样了?’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避开穆司卿审视、打量的视线,直起身子,在沙发上面坐好,随后,他打开手机,去看未读讯息,借此来转移注意力,并且,遮掩自己的慌乱。

    穆司卿轻而易举瞧出他心中的小九九,却很给面子的没有拆穿他,反倒耐心询问,直接开启下一个话题:“你觉得口渴,要喝水吗?”

    真挚的关心,让宋知予,再也没办法,保持着毫不在意的状态,他清了清嗓子,耳朵变得通红,“嗓子……好像,稍微是有一些干。”

    “那,稍等几分钟,我帮你接热水。”穆司卿乐得给对方献殷勤,起身去接水的时候没忍住勾起唇角,被少年委婉的示弱可爱到。

    “真是……越来越像是西伯利亚猫了。”穆司卿形容着,等待热水的同时,转身进了旁边的厨房想给宋知予,亲手准备早餐吃。

    虽然昨天说的是少年会准备今天的早餐,但他看少年困倦,便不舍得,让少年再劳累。

    这也正好,遂了,正处在尴尬中的,宋知予的意,他刚睡醒,头脑里面,刚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问话,和自己今天,要给出的答案。

    “到底……要不要找穆司卿帮忙,处理店里的恶意差评事件呢?”宋知予自言自语,手底下的手工针织毯子被他揉成一团,乱糟糟一片。

    他犹豫不决,前后两难,清楚的自知:如果他请对方帮忙的话,对方一定会答应下来,但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是今天跟对方回管城。

    如果他不请对方帮忙的话,对方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就会离开清平,而店铺的事情将会持续发酵,那些不好的影响会留很长很长时间。

    宋知予不想去赌,可眼前的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能彻底解决的。

    头脑风暴之中,他闻到好闻的饭香味,也听到热水壶停止工作的提示音,“滴滴”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等再次转头的时候,穆司卿已经端着热腾腾的早餐,一步步朝他靠近。

    “先吃早饭吧,煮了你最爱喝的椰奶。”穆司卿躬身,在茶几上,放下托盘,虽说他身上还沾带着,昨天的烟酒味,但整个人的态度,十分端正,看起来是醒酒的状态。

    宋知予张开唇瓣,诧异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和对方对视——以前在现实世界中,他的爱人总会给他做早餐。早餐里除了煮好的热水,还会有一份,单独煮好的、香气扑鼻的椰奶。

    那些,都已经是久违的回忆,宋知予,差点都要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差点都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差点都要忘记现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时空错乱,记忆也混乱。

    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心平气和,诡异和谐的,吃了一顿热乎的早餐。

    “昨天晚上的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现在还需要我帮忙吗?再有半个小时,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了。”吃罢早餐,穆司卿扫过,不断流逝的时间,心急地,开启下一个话题。

    他一边,开口询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对方的神情和小动作,一颗心吊嗓子眼。

    听到问话的宋知予,和穆司卿同样紧张,他眼神闪躲,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最终,他抿抿唇,似是,做过了很多,很艰难的挣扎。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已经想好答案了。”宋知予有些紧张地,接连换了两个坐姿,他不自在地攥住手工毯,但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于显眼,便面上恍惚地放下毯子攥住衣角。

    “嗯?想好答案了?”穆司卿没料到,宋知予决定的这么快,也没有预料到,宋知予会这么直接的告诉自己,已经想好答案,他一开始还以为少年会支支吾吾,模糊不清拖时间。

    “嗯,想好了。”宋知予揉揉衣角,他纠结怔愣几秒钟,恍然,抬头,直直地,注视穆司卿深邃的双眸,语气坚定道,“我应该……”

    ‘我应该,暂时不需要,来自穆总的帮助,我很感谢,穆总的好意,可我……没有什么可以同等回报给穆总的,我也不想,离开清平。’

    宋知予没办法,抛下沈怀苏,也没办法,抛下宋景福不管不顾,他艰难地做出决定,可就在即将,全部宣之于口的时候,手机震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他是狐(四)

    定睛一看,原来,是沈怀苏打来了电话。

    “不好意思,我、我先接个电话。”宋知予瞟过手机屏幕上,所显示过的备注,心里,赫然咯噔一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沈怀苏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打来电话,毕竟在往常时,此刻的自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他握住手机,看着屏幕上,不断打来的手机电话,毅然决然地,朝穆司卿开口,他主动止住了,自己回答问题的话头,突如其来的电话来电,让他把拒绝的话,重新堵回嗓子眼。

    “……行,那你先接电话吧。”穆司卿,眼力见十足的好,他轻而易举地,就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是哪个名字,他深知,与沈怀苏相关的消息,在此时此刻,对宋知予是很重要。

    所以,思来想去,哪怕再不情愿,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在面上堆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宋知予不单单感到奇怪,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还不吵,也不闹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像极一位体贴爱人的丈夫。

    他怔愣一秒钟,被手机传出的震动声,召唤回理智,他索性不再多想,决定顺其自然。便转身,走到一楼的,小阳台栅栏旁接电话。

    “你昨晚,怎么样?”不等电话另一端的沈怀苏开口,宋知予就迫不及待的,向对方询问,关于昨天的事情,他很担心对方的人身安全,也很害怕,对方遭受什么不愉快的强迫事件。

    “昨晚?我、我昨晚…”沈怀苏听到,来自宋知予的,关心的话语,心头流淌过一条暖流。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一定,会对宋知予实打实地,知无不言,一口气讲出所有的事情,哪怕是细节,也会毫无保留一五一十的告知。

    但是,现如今……他每说一句话,都需要斟酌很长时间,甚至要找机会调小通话音量。

    沈怀苏心有余悸,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宫墨寒:今天一大早,两个人便都清醒过来,他们均没有了睡意,各怀心思的相互对视一阵子,沈怀苏,将两人身上简单的收拾一下,随后,他打电话让管家进来。

    这会儿,管家命人,刚把屋子给整理好,两人也刚刚洗漱、收拾好,而沈怀苏,拨出这通电话并非是来自本意,他有不得不的理由。

    “昨晚,一切都好。”沈怀苏,做了几个不明显的深呼吸,他收回,打量宫墨寒的目光,向着宋知予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睡了好觉。”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虚地,背过身,不再去看坐在茶几旁的男人,“你呢?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宋景福,晚上,还算是乖巧老实吗?”

    “他睡得很沉,一整夜好眠,到现在,都还没有睡醒。”宋知予,没忍住打个哈欠,突然又开始犯困,“至于我,昨天晚上几乎熬了整夜。”

    “怎么……又开始熬夜了?”沈怀苏疑问着,接收到,来自宫墨寒的催促,宫墨寒,等得有些不太耐烦,哪怕,沈怀苏接通电话,才刚刚打了不到30秒的时间,宫墨寒都觉得很漫长。

    宋知予,并不知道,这边的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他也撒了善意的谎言,他说:“因为昨天看到有意思的综艺,就没忍住,一下子看完了长长的一整季,还刷了不少的幕后花絮。”

    两人均是没有底气,诡异地默契,竟同时选择岔开话题,不再细问,也不再,刨根问底的追究,但合得来的人,总有很多话,能聊。

    关于昨天的话题,很快,结束、翻篇。沈怀苏轻轻咬一下唇瓣,同宋知予,简短的,再说过几句话,便也不再弯弯绕绕的,选择直接进入正题,说道:“知予,我今天打电话,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尽快和你商量一下……”

    沈怀苏说着说着,底气更为不足,他手掌心里面出了很多汗,整个手指尖都变得冰凉。

    这么着急慌张的语气,很少在沈怀苏的身上出现,宋知予一时间,提起一口气,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嗯?具体是什么事情啊?你直接说就好,我一直在听。”宋知予突然有些口渴。

    嗓子干涩又紧绷,每说一句话,咽喉里面就像被刮蹭过一般,发出火辣辣的阵阵涩疼。

    宋知予转过头,想要找找,自己放在阳台上的玻璃杯子,却在转身的时候,无意之间,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哇!”宋知予吓了一跳,没料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竟然站了个人,他惊呼一声,往后径直退后几步,手机从手心脱落,下一秒,他听到男人,轻声细语地诱哄:“别怕,我在呢。”

    “小心些,手机差点就掉了。”穆司卿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接到自己手里,随后,他贴心的,把手机,重新放回宋知予的掌心,收手时,他依依不舍,趁机,在少年的脑袋上,揉几下。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动作开始的很突然,以至于,宋知予,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神,也完美的,错过了,沈怀苏方才所讲出来的话。

    “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事情,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能再说一次吗?重复一次就好。”宋知予一边耐心地向沈怀苏解释,一边,忿忿不平地瞪穆司卿一眼:穆司卿应当是知道,自己最不惊吓,突然闪现,大概率是会吓到自己。

    可对方,似乎又是故意的想要逗弄自己:穆司卿发现,宋知予在看看自己以后,面上的笑容甚至更加明显,眼睛亮晶晶像盛了星辰。

    宋知予唔得哑声,想要埋怨的话,被他咽进肚子里,他逼迫自己,快速转移视线,以免会被穆司卿的举动,再次扰乱了心神与思绪。

    至于,手机另一端的沈怀苏,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穆司卿的轻笑声, 一瞬间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询问道:“我刚才说,我今天要回管城待一段时间……不过,你那边是怎么回事?”

    “穆司卿……他来找你了?”来我们的两层小楼里面,找你了?沈怀苏屏住一口气,念着穆司卿此刻可能就站在宋知予的身边,倒是,不太敢大声说话,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询问。

    “嗯,他来找我了。”宋知予没有遮掩,他瞟过自己手边,被穆司卿刚递来的水杯,却是没有接手,他眨眨眼睛,煽动浓密纤长的睫毛,似乎对沈怀苏要离开清平回到管城的决定,并不意外,他缓声道:“你要,回来收拾东西嘛?”

    宫墨寒留下沈怀苏过夜的举动,就说明着沈怀苏极大可能,要被宫墨寒带着,回到管城一段时间,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不会让宫墨寒轻而易举地,带走沈怀苏,可他想起,宫墨寒的双腿,出问题的事情,那挽留与拒绝的话好像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我这会儿还在家。”

    宋知予询问着,手边乍然传来暖意,垂下眼皮一看,原来,是穆司卿将玻璃杯放到了自己的手边,贴上了自己的手背,那温度适当,不算滚烫,又不冰凉,温暖的,一分也不差。

    他犹豫一下,这一次,倒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没有做出拒绝的举动,颇为顺从地接过穆司卿递来的玻璃杯,很给面子的抿一口。

    饱满、漂亮的唇瓣,覆盖上一层,水润润亮晶晶的透明水渍,衬得少年的唇瓣,更像是一颗尚未成熟的樱桃,引人急迫的催熟樱桃。

    穆司卿看得眼热,眸色愈发幽深,盯住宋知予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他的心思,越来越重,没几秒钟,就得寸进尺地,凑着宋知予喝过的水杯,借着宋知予的手,喝下口水。

    末了,他刻意的,放低姿态,以便宋知予可以更加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唇瓣上的水渍。

    “你!”宋知予的大脑,瞬间宕机,他的话头被止住,不受控制地,红了耳尖,红了面颊。

    也就在此时,沈怀苏,握住手机,给出了坚定的回复:“我应该……暂时不回去拿东西,事发突然,时间,又很紧凑,我待会儿,应该直接从电竞酒店,跟着宫墨寒,回到管城。”

    “他想我,陪他一起,回去复健。”沈怀苏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听到宋知予,说出一些不支持自己的话,却没有料到,宋知予很快的答应下来,再交代给他,另一个惊雷。

    “其实,也没关系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带的东西,你可以等会儿告诉我,我帮你带回去。”宋知予说到这里,忽地,意有所指地瞥穆司卿一眼,他故作淡然,道:“我今天……也要回管城了,穆司卿定的时间,在上午。”

    他直到,说完想说的话,才开始更为明显的不好意思,他偏过头,不再去看,身边站着的穆司卿,他在说出这些话以后,比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沈怀苏,心中还要忐忑不安好几倍。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是狐(五)

    空气中,暗暗弥漫,敲锣打鼓的声音,心脏不规律震动,窗外暖阳被风吹散,叫嚣着无法言说的,每一份情感,恍若清晨未被命名。

    宋知予和沈怀苏,皆猜到,对方作出如今决定的原因:“灼野”店铺的现状,仅凭他们,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改变的,如果再有徐洛麟的激进粉丝,找上门来,那他们店铺里的麻烦,可能就要变成“社会性新闻”,出现更多争论。

    所以,宋知予必须得到一些人的帮助,而这些人里,无法包括景迟——景迟的根基,无论如何,是比不上管城的豪门世家,更不要提站在管城金字塔尖尖上的穆司卿,那是和景迟天差地别的一个人,从小浸染在管城的世家,许多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自小就是穆司卿的掌中之物:包括,景迟一直想要的安稳。

    “如果,在某一天,我能拥有,穆司卿的权势和背景,那该多好。”景迟曾在某一次聊天时赫然如此感叹,当时的宋知予,并不认为,穆司卿能拥有什么自由,可后来,宋知予恍然明白过来,景迟想要的,是站在权势最顶峰的,那一份可以“为所欲为”的“自由”,至于穆司卿所想要的东西里,并不包含对他不重要的自由。

    在穆司卿眼里,自由是虚妄的,贪想自由与贪想长生不死一般,皆是少数人,才能得到几不可查好处的东西,于现实而言,是场梦。

    他早就不去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了,在他眼中,与其把心思和时间,花费在这种虚幻的事情上,还不如去提升自己,或者是再去看几眼合同,谈几个合作,再不济,哪怕是一些花天酒地或者是同伴侣的闲聊度日,都比那些要更有意义,也更加能,看得见、摸得着。

    穆司卿喜欢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也喜欢那些,能够很明显就得到结果的东西。

    可宋知予是穆司卿的例外,哪怕穆司卿现在知道,自己和少年,很可能没有以后,也无法获得进一步的进展,两人可能持续维持着负面的关系,负面的好感,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甚至少年可能会,再一次的,突然消失不见,如果那样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将彻底断裂。

    他没有能穿梭时空的超能力,也没有将少年牢牢抓住的可能,少年会随时离开的事情,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是他最无可奈何的。

    以至于,在电话响起的时候,穆司卿的第一想法,是让宋知予先接电话,先处理电话中自己的事情,而非强行夺走宋知予的手机,而非强行让宋知予,尽快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大脑清醒下来,心态平稳的时候,他深深知道,有时候以退为进才是更好的办法。

    ‘哪怕,再骗他一次,又能如何呢?’多年以前的穆司卿,以“我无处可去,我跟你,一起回管城吧。”这句话,便将当时年幼,心思干净,且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宋知予,给轻而易举地骗回到临海庄园,骗回到自己房间。

    ‘如果故计重施,他未必……不会上当。’穆司卿心中盘算着,时不时,瞟一眼正在打电话的少年,他的眼睛里实在说不上是清白,脸上的表情,实在说得上是疯狂,可因他偏过头、背过身,少年无法看到男人脸色的神态变化。

    一场阴谋交织而成的大网,施施然,从天空之中,缓缓地降落下,宋知予对此,始终是一无所知的状态,他耐心的,依依不舍地,和沈怀苏多聊几句,这边的穆司卿,等得心烦意乱不说,另一边的宫墨寒,也逐渐失了耐心。

    两边的男人,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也都不是什么,神经很正常的人,他们的心思、他们的想法,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宋知予和沈怀苏,清楚地知道那些,却无法脱身而出。

    斩不断的因果,剪不断的缘,在他们每个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暗自发酵,生长铺满天-

    “说完了?”好不容易,逮到沈怀苏,安静下来几秒钟的时间,宫墨寒连忙追问,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想强行把沈怀苏的手机,没收掉。

    他不介意沈怀苏,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人际圈子,但他介意,且不乐意,沈怀苏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把注意力过多的分给别人。

    心中的占有欲作祟,让他将所有靠近沈怀苏和沈怀苏说话的人,都列为“外人”与“旁人”。

    但或许,就是这种心思、情绪,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一点也不遮掩,以至于,沈怀苏,哪怕再迟钝,都能意识到了,眼下的不对劲。

    “没、还没说完。”少年说的迟疑,多少怕对方暴走,怕对方控制不住,不稳当的情绪,做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或者是说出什么讨厌的话——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他没办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完美解决掉的,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沈怀苏堪堪垂下眼眸,主动地转身,绕开高台桌椅,以不急不缓的姿态,与动作,朝宫墨寒走了过去。

    “再稍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沈怀苏原来是想下意识地蹲下身体,让自己的视线,和穆司卿的视线,完美的对在一起,以方便更好的对话和交流,可就在他即将要做出蹲下的小动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对方现在的状态。

    如今的宫墨寒,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宫墨寒了,对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双腿毫无知觉,是很大的打击,如果自己现在,再做出蹲下对话的举动,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是很好的心意,但对于宫墨寒来说,那是种嘲讽。

    深知宫墨寒性格的沈怀苏,眨眨眼睛,极其自然且迅速的,弯下膝盖,却没有蹲下去,反而是直接坐到男人的双腿之上,直接不管不顾地靠进男人怀里,娇声昵喃道:“腿疼,腰背也好疼,抱我歇会吧,等我打完电话,我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再一起从清平回管城,行嘛?”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一样,每一个字眼结合动作都是无比丝滑又惑人心。

    宫墨寒乍然失言,他紧紧盯住,沈怀苏光滑被滋润过的脸蛋,有些不自在的滚动喉结。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无法对这样的沈怀苏,说出拒绝的话语,做出拒绝的动作。

    “……好。”短短的一个字,像是在喉咙里,被硬挤出来的,他在大脑中分明想说出拒绝,但所有的话与所有的想法,在开口的那一刻,皆变成了“答应”,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有些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臂,紧圈住沈怀苏的腰肢。

    沈怀苏,不再多言,一边和宋知予,继续通着电话,一边歪歪头,靠到宫墨寒宽广的肩膀之上,“哒哒”的细小声响,偶尔从两人所在的地方传出来,那是沈怀苏,在用指尖,敲打宫墨寒身上的纽扣,他时不时敲动的同时,还用含笑的乖顺面容,主动地,蹭宫墨寒的脖颈。

    宫墨寒,被沈怀苏,哄得很开心,虽说面上不明显,但实际上,他心里,早就乐开花。

    那湿热暧昧的呼吸,喷洒在沈怀苏耳边,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无声的,爱意的表露。

    沈怀苏的顺从,主动讨好,以及对如今宫墨寒的不嫌弃,成了宫墨寒最好的安抚药剂。

    至于宋知予……他待在穆司卿身边,比起安抚药剂,更像是一位实际存在的精神支柱。

    穆司卿仍在经营穆式集团的理由,仍在让徐洛麟活跃在娱乐圈的理由,包括他现在仍活下去的理由,每一个皆逃不开“宋知予”三字。

    可宋知予猜出什么,却不想承认,他被穆司卿那张脸,给蛊惑,等稍觉不对,想要自己拆自己的台,想要说话不算话的,拒绝穆司卿的帮助,拒绝和穆司卿,一起回管城的提议。

    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对方的车,已经离开清平,快速地,朝着管城的方向驶去。

    “混蛋!”宋知予极其小声的,昵喃谩骂,一时间居然分不出来,他到底是在骂穆司卿,还是在骂着,自己因为颜控属性,而意志不坚。

    倒是穆司卿,闻言笑容淡淡,他在后座,微微侧过身子,冲着宋知予意味不明道:“果然予予很容易心软,予予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这话,从他的嘴巴里面说出来毫不油腻,只有满溢的几许深情,涨满蜂蜜的爱意,不断地流淌,一切都在,穆司卿的计划之内——他知道宋知予会在意沈怀苏,会在意景迟,所以他一早的,就带着宫墨寒,前来此地:不管是景迟的酒局,还是沈怀苏被宫墨寒的联系,这皆是穆司卿的安排,而他,最终如愿以偿了。

    哪怕宋知予再骂他,再后悔,也没有用,只要人上了回管城的车,哪怕以死相逼,他都不会再把人放开,不会让人再轻易离开自己。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他是狐(六)

    以至于,他眼眸中展现出来的疯狂神色,使宋知予清楚的知道:穆司卿,此次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可能会一条路走到黑,可能会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硬着头皮也不会反悔。

    那种,不管不顾的疯狂,与神经质,是很吓人的,宋知予一下子,后背发凉,手指尖都失去了原有的温度,“神经病。”他轻轻谩骂,偏过头不再看穆司卿,他闭眼靠到玻璃上。

    路途上,寒冷的风,一直吹着,暖阳所带来的热意,完全没办法,遮掩风携带的寒冷。

    宋知予倚靠在玻璃边,不过一两分钟,便冷得头皮发麻,穆司卿没有接自己的话,也没有再继续,挑起什么其他的话题,宋知予咬咬雪白的牙齿,宁愿冷着,也不愿开口寻帮助。

    “困了?”穆司卿见状,恍然开口,正想把宋知予拉进自己怀里,却偶然发现,宋知予正几不可查地发抖,“陶阳,把车里温度调高。”

    穆司卿命令着,眉头皱得很紧,他把话说完以后,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抽出车子内的毛绒毯子,把宋知予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既然冷,为什么不说?”男人把少年的疏远与客套,皆看在眼里,他知道少年对自己有许多的怨言,知道少年对自己并不算是满意。

    可是,在他眼中,无论少年,现在有多讨厌自己,有多么的,生自己的气,都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抛之脑后:更何况,现在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情,仅是需要开空调和裹毯子而已,不过动动手的事,不花费什么时间。

    在男人的认知里,自己并不是一个,很抠门很抠门的人,只要少年开口,这种小事情,他一定会当场,立刻答应,他想,少年也会这么认为的,但是少年始终没有开这个口,并没有看出一点,少年有向自己寻求帮助的打算。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只剩下了心疼,以及怒火,他无法忍受少年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无法忍受少年对自己的冷漠。

    可少年,在被男人,用毯子紧紧包裹住,再逐渐拉进怀里的时候,少年并没有反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几分乖顺的讨好在翻滚。

    “不想麻烦你。”宋知予被穆司卿抱进怀里,身体的温度逐渐上升,他逐渐的暖和起来,也终于不合时宜地,想起,给对方一句回话。

    “不想麻烦你。”五个字简短,但又满是疏离与客气,宋知予,分别用的是,最温和、最平淡的语气,却让穆司卿,心里猛地咯噔。

    若是在以前,宋知予回答自己的语气,定然不是这样子的;若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宋知予回答自己的语气,也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宋知予的态度变得更为“淡漠”,那态度,甚至让人无法察觉出来,关于“喜欢”,与“爱”的一星半点。

    好像,两个人,在此时此刻,仅仅是有过几面之交的,普通朋友罢了:这是穆司卿,现在最不想要看到的局面,他宁愿,宋知予谩骂自己憎恨自己,都不愿对方对自己毫无感觉。

    如果,自己连引起对方情绪波动的能力都没有了,那就证明着,对方,是真的,对自己死心了,再也不打算,回头吃一口回头草了。

    “有什么麻烦的,为什么会觉得麻烦?”宋知予不过变变脸,穆司卿便瞬间乱了方寸。

    他急迫追问着,下意识,把怀里的宋知予抱得更紧,那如临大敌的架势,在迷迷糊糊,正犯困的宋知予眼中,颇有些,滑稽的意味。

    “就是……很麻烦。”宋知予,模糊不清地咕哝昵语,本先,他是可以直接解释原因,或者是回怼对方,可为了折腾穆司卿,让穆司卿再多受会儿气,他选择模模糊糊地揭过去。

    他料到穆司卿会有小情绪,可能会冲着自己发脾气,但他没有料到,穆司卿居然只是俯身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脖颈,随后,道一句:“哪怕予予觉得麻烦,也多麻烦麻烦我,好不好?”

    穆司卿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他语调话语中皆携带着“恳求”之意,忽好忽坏的,颇神经质的态度,惊得宋知予没了开玩笑的意思。

    宋知予背后发毛,他紧紧闭着眼睛,让自己尽可能的平静下来:他深知,如果这时候,自己给出什么回复的话,做出什么,很明显的诧异的表情的话,现在的情况,将持续下去。

    他不想和穆司卿拉扯,本就不耐烦,本就很不爽的心情,经不起再三的打扰,他不想和对方闹得太僵,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沉默。

    毕竟,他现在,人在穆司卿身边,不管穆司卿对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反抗的能力,“被美色所蛊惑”的事情,他绝不想,再发生下一次。

    可是,逐渐,再次进入睡眠的宋知予,并不知道自己被穆司卿暗算了,“果然,予予,还是喜欢我的脸的,这一点,到现在都没有变。”

    穆司卿诡异的满足,他心底深处的,所有的阴暗想法,都在鼓舞着他,去做些更为过分的事情,那为数不多的正常思维,随时将断。

    一场,新的狂风暴雨,正准备伺机而来-

    而站在风暴另一端的两个人,此时,也已经踏上了,从清平小镇,回到繁华管城的路。

    “下一次的康复治疗,把时间,定在三天后的下午。”司机开着车,管家一边交代,后续的行程安排,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后座的人。

    宫墨寒和沈怀苏,并肩坐在车子后座:早就知道行程安排,却不愿意去的宫墨寒,假寐着闭上双眼,他用手指,时不时的,在毫无知觉的双腿上面,轻轻敲动,偶尔,名贵腕表,缓缓擦过衣裤边缘,发出“沙沙”的微弱声响。

    至于,坐在另一边的沈怀苏,始终,紧绷着神经,保持着,很警惕的状态,但哪怕,他坐的端端正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宫墨寒还是会闭着眼睛,再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腰肢,摸摸他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手。

    宫墨寒,对于康复治疗的事情,抗拒到一定程度,哪怕管家再强调,再重复几遍,他都当做是耳旁风——实际上,他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再去进行康复治疗,他不抱希望。

    而沈怀苏,却实打实的,把宫墨寒复健的事情当成重中之重,他极其认真的,把管家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好的记在心里,恨不得当场做出千百字的笔记,写一写,听后感言。

    “明天……我陪你去?”等管家,交代完所有的注意事项,沈怀苏轻轻扯了扯,宫墨寒的上衣袖口,颇在意,对方毫不在意的态度。

    他试探着询问,并没有忘记,出门之前,他所答应宫墨寒的事情——他答应宫墨寒,说要跟着,一起回管城一段时间,去陪着宫墨寒做剩下的,一部分康复治疗,而作为回报,他将得到,世界上的最好的医疗安排,并且,宫墨寒会付所有的医疗费用:如果不是,沈怀苏的奶奶,会突然生病,沈怀苏,断不会轻而易举地答应这种事情,他也是有些走投无路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和宫墨寒断的干干净净的,他也不想,和注定没有结果的人,继续耗下去,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沈怀苏如是想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视宫墨寒的面容,无论如何,猜不透对方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他也怕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怕对方,会突如其来地反悔。

    所幸,宫墨寒,只是略显随意的,抬手轻轻拍过,他的侧脸,并没有多言什么,同意,或者是不同意,也没有说什么,要改变主意。

    “到那天,我们一起去?”沈怀苏见状,眼睛亮了亮,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宫墨寒心情再不爽,只要对自己所问出的话做出回应,十有八九是动心。

    沈怀苏胜券在握,看着宫墨寒笑得温柔,甚至为了能听到对方的亲口答应,他主动地,握住对方的手,用脸颊在对方手心轻蹭蹭。

    “嗯,那天……一起去。”宫墨寒说得每一个字眼,都像从嗓子眼里,干巴巴硬挤出来的。

    他不是很想面对,自己的双腿出问题的事情,也不是很想去做康复治疗,他是有些自暴自弃的。

    更何况,他不愿意,让沈怀苏,看到自己拖着不方便的身体,去跌跌撞撞学习行走的狼狈模样。

    但他又深知,沈怀苏对自己有所愧疚,觉得自己出事情的时候,沈怀苏,应该陪在自己的身边。

    说到底,他还是不舍得,让沈怀苏太过愧疚,所以他心软了,所以他短暂思索过后,宁愿忍受自己的狼狈模样被曝光,也希望沈怀苏好受一点。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是狐(七)

    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答应已经被宫墨寒说出口,他微微偏过头,扫视过沈怀苏亮晶晶的眼眸,再说不出关于突然反悔的话语,再无法从那双漂亮的眼眸转移视线。

    可是那窗外的天气,偏偏不作美,暖阳骤然消散,天空变得灰蒙蒙一片,还刮起了风。

    行在他们大红色豪车之前的黑色迈巴赫,猝不及防地,在路边,歪歪扭扭地艰难停下。

    “发生什么了?”沈怀苏被急促的刹车声,惊了一下,他耳膜内,都在回荡着,汽车轮胎狠狠擦过泥巴路的声音,他不知道,他此时,是否应该庆幸起来:这一段窄窄的小路,虽说是由泥巴铺成,虽说,路的两边,长了很多野草和野花,但好在,路面干到极致,并不泥泞。

    所以,他们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这条干涩的泥巴路上,行驶的相对顺利,或许是因为,不在节假日的关系,这条本就人烟罕至的路,一路上行驶过来,倒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或是任何一辆车,也没有一家店铺,出现在他们眼前,一路平稳让他们失了警戒。

    以至于,黑色迈巴赫的突然停止行动,让他们所有人都满头问号,沈怀苏抿唇,率先打开车窗,探出头朝前打量,“知予的车,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他说着,便要打开车门下车。

    宫墨寒对沈怀苏突然离开自己的怀抱,颇有些不满,他蹙眉,脸色不好看,但眼下,可以尽早、尽快的,回到管城才是关键,不然他们也不会放弃大路,选择这样一条小路行驶。

    所以,宫墨寒很快的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状似无意地,重新握住沈怀苏的手,朝前座的管家,毫无波澜地开口命令道:“你去看一下,前面是怎么回事。”

    前面,所行驶的,是穆司卿的车子,按理说开车的人,应该是穆司卿的新助理,陶阳,而陶阳的驾驶技术,宫墨寒曾深刻体会过:那位助理的驾驶技术,虽说不是万无一失,却不至于犯眼下的低级错误,加上前面,并没有面对面行驶而来的车子,他们不需要避行让道。

    那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除非是车子突然出问题,不然,前几天,刚做过全身检查的几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一种情况呢?

    宫墨寒也有些慌,他怕车子出问题,会影响回去的进程:沈怀苏答应跟他回去,本就是不完全心甘情愿的,如若,接连出岔子,他怕沈怀苏会临时不耐烦,怕沈怀苏会突然反悔。

    对他而言,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还是谨慎点为好,所以在短暂的思索过后,他轻轻握住沈怀苏的手,小力地把人往自己身边拽拽。

    “等下,推我过去。”宫墨寒打开车窗,他见管家并没有立刻回来,没有见车子重新发动,便预感不祥,隐约猜测到应该是车出了问题。

    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可眼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穆司卿扶着宋知予,从黑色迈巴赫的后座走出,而站在他们两个前面的陶阳助理,已经在面色泛红,急迫地抓耳挠腮。

    前去询问的管家,也皱起眉头,脸色说不上是有多好看,看样子,他不得不下车一趟。

    宫墨寒抿唇,等待着沈怀苏降下扶梯,推着自己,抵达穆司卿等人身边,但,等他把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沈怀苏劳累,他瞥过沈怀苏单薄的弱小身板,心里有些不忍,欲想,开口制止对方的动作,却瞧见对方飞快应一声“好”,便眼神坚定地拿了钥匙,推车下门,朝后备箱跑去。

    “你!”话音始终落下的有些晚,宫墨寒不过眨眨眼睛的功夫,便听到后备箱打开的声音。

    “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落了地,他听到沈怀苏,猛然被灰尘呛到,所发出的连续咳嗽声,随后,又“啪嗒”一下,他听不清了。

    他心里有些着急,想要快速得知,沈怀苏现在的状况,却又拉不下来脸,没办法现在开口命令沈怀苏什么,焦躁的情绪,愈发严重。

    哪怕他闭上眼睛,不断的调整呼吸,都没办法缓解,这种焦躁的蔓延,他沉重吸气,打开车窗的一瞬间,忽听到,另外一人的声音。

    “沈先生,怎的亲自下来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语调焦灼,嗓音里是轻易就可以听出来的疲惫,以及数不清的岁月沧桑感。

    听到这个,伴随着慌乱脚步声的声音,宫墨寒深深地靠近椅背,忽地安心不少——他听出来来人是谁了,是他们宫家,一直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对他忠心耿耿,且很尊重沈怀苏。

    有管家在,他很安心:想必,管家也不会让沈怀苏,去做接下来的事情的;以沈怀苏的力气与体格,想要单独,把自己从车上,扶到泥巴路面上,多少是有一些超于常人的难度。

    自己也不想,因为一次搀扶,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行为,而伤到沈怀苏,导致落得两个人都不舒服,倘若如此,那未免太过得不偿失。

    “有人帮忙就好。”宫墨寒下意识感叹,下车后向管家礼貌道谢,随机,他重新握住沈怀苏的一只手,又在沈怀苏的手臂上,轻轻拍拍。

    “走吧,去前面看看,是出了哪门子事。”宫墨寒微微眯起眼眸,偏头瞥过,笔直地站在自己身边的沈怀苏,示意对方,推着自己过去。

    沈怀苏眼色很快,对宫墨寒的每一个眼神都了解到极致,他接收到对方的暗示,有些不太自在的,反握了一下,对方的手,“你明明可以自己来的。”他嗓音轻柔,若有所指的,扫过轮椅扶手,那上面,分明有一些智能控制键。

    “少年,我来推您吧,沈先生看上去,并没有好好休息,身体还有些……不太舒服。”管家见听了沈怀苏的话以后,宫墨寒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沉下来,便突然觉得,沈先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可怜一些,他可是知道昨天夜里,自家少爷,对沈先生行了那鱼水之欢的事——沈先生后脖颈上的吻痕,总不能是沈先生自己吻出来的吧?沈先生弯腰的动作看起来很奇怪,微微掀起来的衣角下,是一堆明显的红色指痕,总不能是沈先生,自己掐的?

    管家,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看到这种情况的,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自家少爷,想黏着沈先生,想沈先生多关心关心自己,却又很别扭的,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直接表达心意,或者是随意的多说什么软话。

    看透一切的管家,没理由直接以下犯上,哪怕是为了护着沈先生,他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拆自家少爷的台,他只好,拐弯抹角地,提示着:‘少爷,沈先生,昨天因你劳累了。’

    宫墨寒欲想反驳,却瞧见,沈怀苏脖颈侧面的吻痕,瞧见,沈怀苏,不太自在的站姿。

    “腰疼,腿也酸软。”对沈怀苏来说,光天白日明目张胆的,说出这种话,是很羞耻的,他也几乎,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些私事。

    但他见管家为自己说话,看明白管家的一系列眼神暗示,他敛眸思索两秒,随后,他握住宫墨寒的手指,轻轻摇晃几下,撒娇道:“下次再推你好不好?我今天,没那么多力气了。”

    娇软的嗓音,撒娇的举动,包括,可怜巴巴的眼神,都在隐晦表达着:‘昨天夜里,被你折腾的厉害,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是么。”若是曾经的宫墨寒,将是要心疼的不得了的,把沈怀苏抱进怀里,再好声好气地哄上许久,送上许多沈怀苏喜欢的物品或钱。

    不过,如今,宫墨寒闻言,只是神色不变地应下一句“是么。”不出他所料的,沈怀苏听到这两个字以后,眼眶一下就红了,甚至含泪。

    “嗯……还有些不舒服。”沈怀苏,鼻子酸酸的回话,他虽说知道,宫墨寒如今,可能是恨自己大于喜欢自己,他知道,自己当初决定分手有些突然和儿戏,而他没想到,宫墨寒后来会出这档子事儿,心里的愧疚莫名油然而生。

    导致他委屈地嗓音,听起来像在骂宫墨寒是负心汉,不懂心疼人:至少,听进宫墨寒耳朵里面,是这个意思;宫墨寒觉得,自己的少年现在委屈极了,尤其是,自己的少年,下意识地抬手,扯住衣领,试图遮挡可怖的、满脖子的吻痕的时候,宫墨寒嗓子更加干燥,一颗心火热跳动,想起昨夜的事,他凶不起来了。

    “回车里歇着吧。”宫墨寒敛眸,收回自己放在沈怀苏身上的,火热的视线,他试图,藏起来自己的心动,藏起来自己的在意,以作为,当年少年,说分手,草率离开自己的“报复”。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是狐(八)

    但他脱口而出的话,丝毫,藏不住心软。

    管家背着宫墨寒,疯狂向沈怀苏使眼色,试图揭过这个话题,也试图,引着沈怀苏,往前面走走——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在此时,真的自顾自回到车里,宫墨寒将可能会发疯。

    他们两人,深知,今时不同往日,谁都不想多生事端,便极有默契的,在空中,相互对视一眼,随后,管家站到宫墨寒身后,恭恭敬敬地推着轮椅,而沈怀苏,俯身,安抚性的吻了吻宫墨寒的侧脸,紧跟在宫墨寒的右手边。

    宫墨寒,虽并未说话,但他的脸色,已有所好转,他的姿势,也从有些紧绷的笔直,变成了松懈慵懒地,靠进椅背,任谁看,都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若是……实在不舒服,你就先回车里休息。”他状似无意,懒懒散散地,打一个哈欠,却偷偷眯着眼睛,去打量,站在自己身侧的沈怀苏,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沈怀苏,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小心思,他轻笑着,应一声“好”,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走着,途中吹过的风,都没那么讨厌了。

    可是,好景不长,等他们靠近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以后,便瞧见,脸色焦急,一直在打电话的陶阳助理,以及,站在车旁边的,两个脸色不好看的人——分别是穆司卿和宋知予。

    他们两个人,皱着眉头,笔直地,站在黑色的迈巴赫旁边,时不时地,说些什么。等靠近一些。沈怀苏,才能听到一些他们的对话。

    “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所以,我们今天,是没有办法回去了吗?”宋知予皱着眉头站在穆司卿旁边,他扫过停滞不前的车子,扫过焦头烂额,打着电话的陶阳,最终抿唇。

    方才,车子行驶着行驶着,突然出问题,被逼无奈之下,几个人只好快速下车,停到如今的地方,穆司卿也没料到,会出这种问题。

    他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试图,使自己的语调,尽可能的温和,他道:“陶阳,已经在联系人,前来处理这件事了,车子被人动过一些手脚,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刹车失灵,等到需要立刻刹车的时候,车上的人,该都出问题。”

    这种,一般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恶毒手段,竟然,现在,出现在了他们身上。

    宫墨寒大致了解过事情经过,他在穆司卿的话语中,清楚的,了解到:他们,是被人偷偷暗算了,恐怕,这次暗算他们的一群人,是和当初,暗算自己双腿出问题的,是一波人。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件事,该会愈发的细思极恐;和宫墨寒很默契的穆司卿,在头脑冷静下来以后,也逐渐,想明白了这件事,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他不怕自己出事,但他怕宋知予出事,若不是这次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茬子,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穆司卿面色阴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可眼下,没有人能够腾出来心思,去关注他的情绪变化和面色变化,他们都更焦灼于,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前行-

    几个小时以后,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他们一边庆幸这条道路,始终没有其他车辆来往,一边又焦灼着,他们接下来,该要何去何从。

    他们停驻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这个位置是清平与管城的正中间,离管城远就罢了,这个地方,离清平,也远的离谱,这附近,看不见什么店铺,也看不到什么,生活的气息。

    无法前进的同时,他们的手机,也快要没有电了,各方面情况,都说不上对他们有利。

    一群人面面相觑,皆手足无措,谁都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得不到更好的救援方式。

    “我们不会,今晚要在这儿过夜了吧?”沈怀苏吸吸,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每说一个字,他的鼻音,都要更重一分,听起来可怜极了。

    他们正身处于,半山腰处的转角,整个地面都是由泥巴构成的,左边是各种野花野草,没有栅栏的阻挠,低头看下去是空荡荡一片,底下连接着坠落物的东西,都没有,而右手边是岩石峭壁,他甚至怀疑,夜间会有狼出没。

    他无法想象,要怎么在这种地方过一夜。

    宋知予也猜想到,要在这里过夜的可能性会很大,他面色发苦,一方面,是不想和穆司卿一起,睡在车子后座,一方面,是怕在这里出什么差错,毕竟,一般来说,偏僻、又刚好处在拐角视野盲区的位置,是最容易出问题。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这附近……难道没有什么酒店、宾馆、旅社,或者是其他什么,可以暂时借住的地方吗?”宋知予瞥过沈怀苏,不动声色地站到沈怀苏旁边,离穆司卿远一点。

    留意到,这一切小动作的穆司卿,眉头忍不住跳了跳,“我刚才,已经把附近所有的店铺都看了一遍,离得最近的旅馆,距离我们,有十多公里;离得最近的,救援团队,最早要明天早上七点多,才能到达这里。而我们……”

    穆司卿说着,突然紧紧抿唇,顿了两秒。

    “我们?什么?”宋知予迫不及待的追问,他渴望从对方的嘴里,听到另外一种回答,得到另外一种可行性:比如,附近有其他避难所。

    可他听到的回答,令他大失所望,他听到穆司卿严谨的语调,在一字一句,诉说着:“两辆车如今剩下的油,加一起,都不足以让我们可以顺利抵达,下一个,公共快捷加油站。”

    “原计划中,离得最近的加油站,十分钟前发布临时通知,宣布暂停营业三天,哪怕我们现在赶过去,也赶不上人家的下班时间。”穆司卿长舒一口气,有些懊悔,今天出门之前,没有看黄历,怎么每一件事,都倒霉到这程度?

    难不成,老天爷,都不想自己,能顺利的把宋知予带回去么?可分明,先前是宋知予主动来招惹自己的,是少年先闯入自己世界的。

    穆司卿心中不忿,暗暗骂命运对他不公。

    但他又很快的,恢复理智,分得清,比起埋怨天地与命运,还是眼下寻解,更为重要。

    他偏过头,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宫墨寒,对视一眼,问道:“你这会,能有什么方法么?”

    以前,遇见什么事情,宫墨寒,总是充当着出歪点子的角色,而穆司卿,充当着执行官一样的角色,穆司羽偶然出现,做补刀刺客。

    可如今,穆司羽,已经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以及工作当中,只有他们两个仍苦苦挣扎。

    穆司卿拿不准,看似平静的宫墨寒,在想什么主意,打什么算盘,但见对方,一副:“你不问我就憋着,绝不主动说。”的架势,他只好屈尊降贵,收敛住别的心思,主动询问对方。

    宫墨寒很吃这套,傲娇地轻笑,颇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指向一个方向,说道:“诺,看那边。”他说着,握住沈怀苏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好似,这些话,只是为了去安抚沈怀苏,才开着“尊口”,“勉为其难”说出来的。

    “什、什么?哪里?”沈怀苏被宫墨寒,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不好意思,长时间没有亲密接触的身体一下变得火热,他面红耳赤的彻底。

    “下面,这里。”宫墨寒,永远喜欢,沈怀苏为自己心动的模样,他见沈怀苏含羞带怯,不受控制地放软态度,甚至伸手指向更确切的某个地方,至于好友兼发小的穆司卿,他想,他的这位友人,会自行,跟着看到指出的事物。

    沈怀苏却觉不妥,故作没看清,凑近宫墨寒说道:“是那边?在下面并肩走着的两人?”

    他一边讲着,一边大幅度指向某个地方,为让身边的其他人,都能注意到,自己所指出来的方向,他还刻意,加大了一些说话音量。

    宫墨寒敛眸,嘴角不经意,挂起笑容,他看得透,沈怀苏的所作所为,皆是什么意思,但他想了想,倒是乐意,惯着沈怀苏,他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学着沈怀苏的模样,放大些许声音也不再忽视,自己的好友兼发小:“穆大继承人觉得,今晚去借宿,会不会是个好主意?”

    他打量着,从下一层拐角消失的身影,冲着穆司卿提议借宿,既然,在天气逐渐变得不好的时候,仍有人结伴,向上步行而走,那就说明这附近,多少是有人居住,他们既然短时间内无法从这里离开,倒不如,找个歇脚地。

    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又停在视野盲区,还是个转角处,除却野生动物出没的可能性外,还可能睡梦中,突然被撞车,无论可能性是大还是小,一旦被撞,他们可是会跌落山崖下。

    各方面考虑而言,倒不如,厚脸皮借宿。

    反正,他们这一行人里,可能有人缺爱,但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金钱,难道不是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是狐(九)

    宫墨寒做着暗示,穆司卿瞬间明白过来,倒是清楚,自己的好友兼发小,同自己一样,担心着,各种安全隐患:他们如今,可是各自带着自己的爱人,均是不想自己的爱人出事。

    “那两人,应该快上来了。”穆司卿接话,估摸着从下一层走上来,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

    他们驾车,绕一层,需要四五分钟时间,以方才看到的,下一层两个人的速度,估计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走到他们所在的这一层。

    “到时候,看他们去哪,跟着去就行了,最差也是付点租金,借住一晚。”宫墨寒说着,却并未多考虑其他的事情,毕竟,在他看来,他们一行是六个成年男性,有什么能相互照应。

    但穆司卿,不太放心:“你不觉得奇怪?”

    宫墨寒挑眉,轻笑道:“你觉得哪奇怪?”

    穆司卿蹙眉,指向上来的反方向,道:“这附近荒无人烟,怎么就,这么巧的,我们的车刚出问题,他们就顺势,要开始往这边走了?”

    “一般来说,走大路,可比徒脚,爬这种坡要省力。”穆司卿从临江逃回管城的那一年,徒步走了很多不好走的路,他深知哪里不好走。

    宫墨寒没吃过那种苦,虽不以为意,却被好友兼发小的坚定眼神,所唬住,他偏过头,审视沉默不言的沈怀苏,以及宋知予,问:“你们两个觉得呢?在这儿过夜,还是想去借宿?”

    就地过夜的话,便是在车内外,轮流守着要站岗,吃喝拉撒会很不方便,还有警惕四周的野生动物,警惕对面或者后方,可能突然出现的车辆与行人;去借宿的话,会方便很多,但正在走来的这两个人,是好是坏,不好说。

    “你觉得呢?”沈怀苏拿不定主意,他听到问话以后,习惯性的,等待着宋知予的后话,他更习惯于,听着宋知予所做出决定,去行事。

    “这两人,实在来的蹊跷,不管是去借宿,还是留在这里过夜,恐怕,我们都有麻烦了。”宋知予做为写出这本书的人,在瞧见下一层的两个人的时候,便开始觉得不对劲:他记得,自己写过一段案件,案件中,宋译名和巫南轩等人途径此处,车子前脚抛锚出问题,后脚,就迎上来,两个中年男人,他们是一场杀人案件的幕后凶手,在这里,蹲守着下一个猎物。

    书中的,宋译名和巫南轩,险些,就成为刀下亡魂,若不是有,主角光环的加持,还不知道他们会经历什么;可眼下,宫墨寒和沈怀苏只是书中的配角,宋知予只是书中的炮灰,穆司卿又是书中的大反派,哪来临时救赎呢?

    宋知予头皮发麻,怎么都想不透,自己当初怎么就把自己,写成了一个炮灰,怎么就把穆司卿,写成了大反派……真就该,从头到尾均推翻重来……但他此刻,何来执笔之物呢?

    少年瞳孔地震,说出自己的猜疑以后, 他接收到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的话,并非毫无道理。”最先给出回复,给予肯定的,竟是宫墨寒。他瞥过山崖附近的野花野草,瞧着秋风卷起枝叶,忽而轻笑,“但你不觉得,越是未知的刺激,越是令人向往?”

    宫墨寒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守规矩、很听话的人,否则,他和穆司卿,也玩不到一起。

    或许就是因为待的太久了,相互都被对方影响着,以至于,某些时候疯的点是很像的。

    宫墨寒猜到,下一层的那两个人,可能不是好人,但他就是疯,就是神经质,哪怕知道可能会出事,他也想斗胆一试——这一刻的事疯狂想法,侵占过安全意识,或许,如果玩脱了的话,和沈怀苏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的语气,逐渐不对劲,面上的神经质,愈发的明显,宋知予想不出,一段时间不见,宫墨寒怎么癫狂到这种程度,他惊得失了言。

    沈怀苏没听出弦外之音,他只因为,两人在讲什么冷笑话,他扫过面色不改的穆司卿,彻底的放下心来:‘想来,那两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否则,穆司卿总不会同样的镇定着。’

    他思索着,偶然扭头,愣了一秒,随即,他轻声说道:“你们瞧,他们这是不是来了?”

    声音不大,仅足以周围几人听清,他们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过,随后,极有默契地,同时转头,朝拐角处看过去:只见,那山峦与断崖之间,不算有多宽敞的小道上,从拐角处慢悠悠地,走出两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性。

    他们有说有笑,各自背着一个木质背篓,他们微微弯着腰,只能让人估摸出,他们背着的东西,是很沉重的,无法使人得知,背篓中的黑色厚布之下,掩藏着,哪一种惊人噩梦。

    “诶?诺们是外乡人咩?”其中一个,背着背篓的中年男性,眉头有一道醒目的疤痕,他面上虽不至于邋遢,但也有一些短又乱的胡茬。

    他打量着,被堵得严丝合缝的泥巴土路,不得不开口,朝着穆司卿一行人,主动说话。

    “嗯,您好,我们是从外地来的,途径此处的时候,车子不知怎么,就出了问题。我们看周围没什么宾馆,也没有什么修车的地方,便还在商量着,苦恼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宫墨寒装作无奈地叹气,不知所措地演技,惹得穆司卿,憋笑憋的困难,只好背身假意咳嗽。

    沈怀苏对宫墨寒主动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在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宫墨寒,负责主动说话,主动接话的事。

    管家和陶阳助理,很有自知之明,他们默契的闭口不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看着眼前的各位‘主子们’,随机发挥,随机发癫。

    他们一开始,也有一些,止不住的慌乱,也有一些接受无能,但他们想一想,自己丰厚的工资待遇,便于瞬间释然了,觉得这些发疯的东西,忍忍,也是可以,勉强看得过去的。

    倒是宋知予,还沉浸在“震撼”的情绪中,一时半会儿,无法缓过神来——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清醒起来,真的看透了:自己眼下所处的书中世界,早就乱了套,大多数的人设,大多数的剧情,都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

    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不再是书中的文字,所描写、构成的人物,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他们不仅仅是局限于自己笔下,所描述出来的,短短疯批二字。

    他们是”现实中”,真正的疯子。例如,现在他们分明知道,眼前的,两个陌生中年男子,不是什么好人,却因为内心的“疯狂”、“偏执”,以至于,他们明知可能,会带着身边的人,一起丢了命,也还是想靠近,想要去“刺激”一把。

    宋知予说不出话,大脑一瞬间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瞬间抽走了,他手脚冰凉,如坠冰窟,各种时光的光暗交错,让他迷茫。

    “这地方确实有些偏僻,你们不是本地人,不懂这边的道路分布,确实,想要找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会很难。”眉头有一道明显疤痕的中年男性,蹙起眉头,一副替他们焦灼的模样。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中年男性,恍然开口大笑,露出两排不太整齐的牙齿,颇为爽快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声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们碰上我们,这事啊,很好解决。”

    “哦?此话怎讲?”宫墨寒眼眸一亮,好像被勾起兴趣,也好像,是黑夜中,终于捕捉到猎物的饿狼,他兴致勃勃,主动追问道,“难不成这附近有什么民宿?或是什么可借住的地方?”

    牙齿不太整齐的中年男性,“哈哈”大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腰带,腰带上挂着的银色钥匙,发出声响,叮铃叮铃的,不算难听,他听着,这银色钥匙的碰撞声,似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来幸福的笑容:“我们家,就是开民宿的!”

    他说着,很自豪地,伸出一只手,立起五根手指,“而且,我们收费很平价,不需要押金和身份证明,只需要五十块,我就能租给你们一间屋子。但因为你们人数比较多,所以,我们不包早餐,倒是可以管你们,今天的晚饭。”

    牙齿不太整齐的中年男性,把话说的好像很真挚,他丝毫没察觉到,宫墨寒,不动声色地朝穆司卿打暗号,也没察觉到,自己漏洞。

    “这样吧,我看你给的价格比较实惠,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再给你们回复,麻烦你们稍等我们几分钟吧。”宫墨寒面上挂笑,一副,被牙齿不太整齐的中年男性的话,所蛊惑的样子。

    但他一转过身,便把脸耷拉下来:“想办法把这几个人给甩开吧,原先只是图着好玩,想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和他们接触的好,以免惹祸上身。”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是狐(十)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还没被撞坏脑子。”听到宫墨寒当场反悔,穆司卿非但不气,还释然地笑了笑,“及时止损,目前,是有必要的。”

    他说着,对宫墨寒如今的精神状态,虽然表示担忧,但一时间,他还没有想到,宫墨寒突然改变主意的理由,是什么:以他对宫墨寒的了解程度,他清楚的知道,一定是宫墨寒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然不会临时改主意。

    至于宫墨寒,已经逐渐脱离,正常人的思维范畴这件事,穆司卿,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他微微侧身, 让自己的视线,更明显的,落到宫墨寒的身上,他观察着,自己这位友人所有的小动作,试图,从中,窥出什么端倪。

    却不曾想,这位友人,立刻沉下脸,摆出一副严肃至极地态度,低声冷硬道:“这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你们没有瞧见么?他们的钥匙扣上沾了血迹,身后背篓边角内,装了肉。”

    宫墨寒眼力见非常好,他说着,抓住正准备有转头动作的沈怀苏,他用了些力气,把沈怀苏往自己身上,猛地拽一下:“不许看。”

    他说着,沈怀苏脸色一白,僵硬颤抖着,缓声道:“那背篓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宫墨寒,鲜少冷声命令着,不许他做出,扭头这种小动作,连看一眼背篓都不许的话,那说明,两个男性的背篓里,不是普通东西。

    沈怀苏最怕是血腥场面,一般情况下,只有遇见血淋淋物品时,宫墨寒才会如此紧张。

    一番举动,动静不小,若非几人,紧紧密密地围在一起,怕不是,当场,就要漏了馅。

    “肉?什么肉?”穆司卿瞳孔微闪,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好妄下定论,他下意识,握住宋知予的手,用眼神,示意宋知予,不要乱动。

    几句话语,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宫墨寒的身上,他们静静地等候着,一个回答。

    而被众人,围在眼前的宫墨寒,惊讶地挑起眉头,“别告诉我,你们最近没有看新闻。”

    他异常吃惊,说话时的神态、动作,语气都和他一二十岁时,一模一样,偶然,脱离掉条条框框的他,比任何时候,更有个人魅力。

    仿佛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或者是豪门世家的继承人,就好像,他一瞬间,回到了年少,正读书的尚好年纪。

    沈怀苏止不住的心脏砰砰,连昨晚,被宫墨寒半强制的怨怼,霎时间,都消散了不少。

    “别卖关子了,具体,是什么新闻呀?”少年人借着宋知予的手臂,从宫墨寒身上离开,并顺势站稳身体,“我的手机关机了,没办法自己去求证。”少年无奈地眨眼,不祥的预感袭来。

    宫墨寒抿唇,抬头,对上穆司卿的视线,他看到,自己的友人,同样的摇头,表示对新闻事件的毫不知情。他忽地哑然,震惊过后,纠结犹豫着,不自在地缓声,道:“前段时间,新闻上说,临江出了连环杀人案,案件中的每一个受害者,皆是死无全尸,唯一的线索,只有地下水道中,留下的残损不全的尸体碎块。”

    “据说,多起杀人案,手法相似,处理方式也极为相像,初步推测,是同一人,或者是同一团伙,进行作案。昨日发布的最新讯息里,声称说:案件轨迹,从临江逐步往清平靠近。”

    “这两人,肩背快要被压塌,由此可见,他们背篓中装着的东西,并非是轻闲物品,那一抹边角,估计是被他们遗漏,所以没被黑布包裹完全,但那一块肉上,有一节明显的指甲。”

    至此,除却人的碎尸,再无其他的可能。

    宫墨寒细心解说着,期间,也有怀疑过,是否是自己多虑,但以防万一,还是更加警惕一些会更好——起初,他只是为了一时兴起,想找刺激,但他可没打算,让一行人,成为杀人犯刀下的碎尸亡魂,他想要的,和沈怀苏死在一起,可并不是用,这么残忍可怕的方式。

    沈怀苏和宋知予,狠狠吃惊,捂住嘴巴,他们才控制住自己,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陶阳欲想反驳,发出几句疑问,却被宫墨寒的管家,眼疾手快的,伸手拦下,制止住。

    分明是围了六个人,此刻,竟是鸦雀无声的氛围,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碰见这种事情,宋知予也没料到,宫墨寒能瞧出现如今的状况,但瞧出来,他们又能怎样呢?

    车子坏掉了,六个成年人,完全没办法,挤到同一辆车上,更为难搞的是,他们几个人的手机,都快要进入关机状态,他们的车辆,剩余的油量,完全不足以抵达下一个加油站。

    若是途中,再被迫停下,他们可,连联系人的能力,都没有了。众人皆沉默不语,可他们对宫墨寒的话,并没有丝毫的怀疑,尤其是穆司卿,在手机关机前,瞟见一条消息时,他们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要开始面对现实。

    “穆司羽说,让我们注意安全。”穆司卿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众人的心骤然往下沉了沉。

    穆家二少爷,回归法医工作的事,这群人一个比一个清楚,但穆家二少爷,又不能怎么透露出自己的工作情况,便只好,以这种方式来提醒穆司卿,让穆司卿和宋知予注意安全:

    在穆司卿离开管城,赶来清平之前,穆司羽便介入新的工作,当时,穆司羽只知道,穆司卿要来找宋知予;当时,穆司卿只知道,穆司羽要专注于,临时发配给穆司羽工作内容。

    他们全然不知,竟还有此一遭——穆司羽以讯息,简短的旁敲侧击,希望穆司卿可以明白过来,知道新闻所说的,是真实发生的事。

    结合起来,事实就在眼前:这些,无一不证明着,宫墨寒方才所说,所分析的,是无比正确的,例如,眼前的两个陌生男性,大概应该就是新闻中,杀人案的主角们——他们一行人格外相信,宫墨寒的眼力见,并不认为,是宫墨寒看错了,导致,反应过来的众人,脸色有一阵子不自然,他们都在想一条万全后路。

    “要不,用我的手机,问一下穆司羽,大概什么时候能到?顺便,把我们的实时定位,和他共享一份嘛?”宋知予咬咬牙,自知自己,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他自知,自己现在和穆司卿等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以他的身体状况绝对无法单独逃离,与其僵持,还不如试试看,可能性不大,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嗯,发给他也行,发给宁易洋也行。”穆司卿抿唇,最先给出回复,他瞧着,突然开口的宋知予,虽说有些意外,却不自觉乐在其中。

    “那知予给穆二少爷发,我给洋洋发吧。”沈怀苏眨眨眼睛,虽然,他还没有搞明白,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想,他能帮忙。

    宫墨寒不知可否,点点头,又拍拍沈怀苏的手背,应允了自己的,亲爱的少年的提议。

    陶阳助理,以及管家,至始至终,比起做决定他们的职责,更偏向于,命令的执行者。

    一行人摸出手机,在等待,穆司羽和宁易洋的回复时,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两位中年男性,忽地开口催促,道:“你们好了内?”

    带着方言与口音的语调,听起来,并不算是多自然。“应当是,外地人,想模仿,本地人的口音。”穆司卿冷静下来,思绪回笼着分析。

    宫墨寒不知可否:“这时才觉不对。方才都太过掉以轻心了。”他说着,等偏过头,去给那两位中年男性,回话的时候,音量更大,语气也变得更为冷硬,他说道:“要是去你们民宿,从这里过去,要步行多久,才能够到地方嘞?”

    他神经正经起来,语调装随意,语气也仿着附近外乡人的调调,他说着,等沈怀苏和宋知予发完讯息,打完定位:“快发过去了么?”

    一会儿低声,一会儿高声,也得亏他足够得心应手,否则,半分差错,都会露出馅来。

    那腰间挂了串钥匙的中年男性,经身边人的提醒,把自己身上的钥匙,快速收起来,又把背篓内的布,仔仔细细地,整理到无差错。

    “从这里,走到我们民宿,只要二十多分钟时间诺!”中年男性大喊着,眼睛亮了亮,他不断吞咽口水的时候,下意识摩挲自己的指节。

    他有些手痒难耐了,‘想必,走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到了夜间,这群富家公子,该是不会有丝毫逃跑的力气了。’他想着,心里乐开花。

    而就在他不远处的宫墨寒,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接收到沈怀苏和宋知予,同时的点头确认:两位少年,已经分别,和穆司羽,和宁易洋,顺利联系上,他们,简单沟通过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是狐(十一)

    穆司羽和宁易洋的回复速度,比想象中,迅速很多,共同扫过,回复讯息,一行六人,再无摇头的余地,他们视死如归一般,冲着身后不远处的,两位中年男性,喊了句:“好。”

    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在不久后,将会能得到,不止一次的,很大的正向受益。

    此时,一行六人,各有心思的,跟着两位中年男性,绕着不算多宽敞的道路,缓步走。

    另一边,远在临江办公处的穆司羽,面上欣喜一阵,严肃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穆先生,对于裴先生的事……我们向您,表示深深的遗憾,还请您,节哀顺变,您的身体要紧,多少,还是吃些饭菜吧。”一位警官推门而入,他人到中年,更是对,年纪轻轻,就遭此噩耗的、万众瞩目的天才,表示出惋惜。

    关于本次的案件,原先,穆司羽是无法腾出时间,参与其中的,可是因为,最近一次,被杀人犯碎尸的受害者,是穆司羽的恩师,是在整个杀人案行业中的翘楚、行业泰山一般,存在着的“裴先生”,所以这件连环杀人案,不仅仅让饱受瞩目的,“年轻天才”:穆司羽,破格参与其中,还调备了大部分的老手,参与调查。

    “裴先生”三个字,在国内外,都是影响力巨大的名字,突遭恶耗,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受害者,会是“裴先生”——这对他们而言,损失何其之大,一开始,没有人,愿意相信裴先生遇害的实情,可地下管道内的碎尸,被穆司羽亲手拼凑一部分,那一双饱经风霜的巧手,仅剩下半根手指,指节附近的黑痣、以及一块肠胃中,所找出的结婚戒指,无一不证明着,受害者就是“裴先生”的事实。一时间,所有人皆手足无措,也不曾想,穆司羽,会有所听闻。

    穆司羽,是中年警官,见过几次的人,当时裴先生还在时,向不少关系好的人,都炫耀过这位得意学生,裴先生曾说:“只要司羽,活着一天,只要他在这个行业内一天,要不了几年时间,他会成为,比当年的我,还要优秀很多倍的人才,这是我这辈子,最满意的孩子。”

    裴先生一生没有儿女,把穆司羽,看得比自己都要重要,也动过,把穆司羽收为儿子的殷切想法,但没想到,想法尚未实施,人先走了一步:这件事,对穆司羽,也打击极大,从听闻恶耗的那一天起,他就几乎,不吃不喝。

    “师母说,老师那天出门前,还叮嘱,说一定要请我回去吃家宴,然后,在家宴上,想把我认为自己的孩子……”穆司羽难得,在除宁易洋以外的事情上,有些哽咽,他那张,说出过很多发疯言论,说出过很多刺人话语的嘴巴,如今却像被倒了瓶胶水,剩下的话再说不出。

    他有段时间,没有出门,内心的愧疚与日日夜夜的不眠不休,使他没有足够的饥饿感,几乎是靠着营养剂,得以撑到今天,他愧疚地难以自拔,总以为,“师父”的死,也怪自己。

    若是他没有提出:“师父,下次家宴,带我一个吧,想吃,您亲手做的,热板栗炒肉了。”

    若是他没有久违的,叫一声“师父”,不,应该说是,他如果,经常叫这个,应有的称呼,那裴先生,就不会兴奋的无以复加,不会失了理智地,大晚上,一个人,兴冲冲的出门去买野生板栗。据裴师母所说,那天,裴先生,出门之前,特意交代说:“司羽这孩子,嘴巴可挑的狠喽,不是城北的野生板栗,他可吃不惯。”

    “瞧瞧这孩子,嘴硬心软的没个边,也就好这口的时候,舍得称我一声‘师父’,你看,他都罕见的,这么叫我了,我不得亲自去买板栗?”

    谁都没料到,这一出门,在城北就遇见了途经于此的杀人犯,谁都没料到,这位受人尊敬被很多人奉为“可望不可及”的大人物,竟会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穆司羽恨透了自己,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疯了一样的,要涉入裴先生的案件,但哪怕,以他日夜不休的配合调查,如今也还没能,把裴先生的尸首,寻找完整。

    中年警官,有“惜才”之心,同裴先生,关系一直不错,相识有三十余年,侦破过许多骇人听闻的案件,可在安慰人上,他手足无措着。

    “这件事,谁都没有料到的,裴先生……不会怪你的,若是他看到,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怕是才会,生你的气。”中年警官,用尽话语,艰难把话说出口,见穆司羽,仍旧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旁的穆司羽,烦躁地,用力薅了薅自己的头发,他无数次的,谩骂着自己的所言所行:“之前,总有人,骂你是混蛋,看来是一点不假,你现在,和那些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恩师。”

    裴先生,在他的,生命历程中,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若不是遇见裴先生,他或许,会一辈子以为自己是个怪胎,是个一无所成,对什么都没有天赋的人;若不是当年,裴先生力排众议非要收他当学生,恐怕当年,他就是杀人犯中的其中一个主力……再若非,当年裴先生总是管他吃喝住所,恐怕,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实,他当年,可是倔的厉害。

    口袋里没有一分钱的时候,都不愿意跟穆司卿发个消息;明明当时,还意识不到,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却偏执的,非宁易洋不可。

    或许,穆司卿说得对,他能活到现在,能遇见裴先生,是天大的恩赐,可他不珍惜,裴先生也迟早,会永永远远地,离开他,远去。

    此刻,话已成真,他该要如何弥补曾经?

    穆司羽迷茫了,他混乱混沌着,自认自己比连环杀人犯,还要可怕,自认,是他自己,害死了赫赫有名的裴先生,他甚至,想随着裴先生而去,以此来作为弥补,可是他做不到,他放心不下宁易洋,如果自己自杀,他的小羊该想不开,会随自己远去,可他的小羊,该成为更有名的画师才是;更何况,他还没能,拼凑好裴先生的尸身,他始终是意难平的状态。

    各种复杂的心思,萦绕在身心,穆司羽将要走不出来,就在这时,他听到手机的,特别提示音,猛然,快速地一下子接连响了起来。

    “洋洋?”穆司羽松开,被自己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中长发,心中咯噔一下,手脚并用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在桌子的文件中,翻出手机。

    经了裴先生一事,他深怕宁易洋出事情。

    手忙脚乱地解锁屏幕,他吞咽着口水,手指颤抖着,去查看消息的勇气,他都要差点拿不出来,他以前,多疯,现在就多小心翼翼。

    他如今,失去了唯一的一个妹妹,失去了自己的恩师,所留下的牵挂,除却兄长,仅剩下拥有重度抑郁症的爱人,倘若,他的爱人,再出现什么事情,那他,将无法承受这恶耗。

    心惊胆战地点开对话框,所幸,不坏。

    小羊羔:【阿羽在忙吗?有好好的,吃过晚饭嘛?我刚下课,想去看看你,可以嘛?】

    小羊羔:【有点想你,也有点担心你。】

    小羊羔:【下课之前,知予和怀苏,有给我发讯息,他们说,他们的车,在从清平,驶向管城的路上,于荒山野岭抛了矛,还说,他们好像遇见了,两个杀人犯,是两个个子不算特别高的,有点壮壮的中年男性,他们,还各自背了一个木质背篓,里面盖黑布装了肉。】

    小羊羔:【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宁易洋前段时间,跟着穆司羽所在的机关工作人员,一齐工作过一段时间,期间,他以出色的画工,帮忙拟出数十幅,精准人像画。

    他以出色的能力,获得把身份名字,登记在机关单位的资格,他也答应,以后有机会,会再次帮忙,但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此次行动,宁易洋知晓七成实情,本该只让他知晓三层,但见穆司羽对宁易洋的态度,机关工作人员,在谨慎思考过后,给宁易洋换上了有实时监控的智能设备,让宁易洋签署了保密协议以后,允许宁易洋参与到此次行动。

    方才,收到宋知予久违的讯息,宁易洋也是花费了好大功夫,才使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使自己半点不露馅的,进行回复,进行转述。

    穆司羽,仔仔细细看过爱人发来的讯息,他忽地松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给出回复。

    吃怪兽的发疯企鹅:【乖乖,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好不好?想你陪我,待一会儿。】

    吃怪兽的发疯企鹅:【经你提醒,我才看到宋知予发来的讯息,他也给我发了一遍,你刚刚所说出的事情,我已经联系林长官了,他应该会召集人员开会,再决定几点去清平。】

    吃怪兽的发疯企鹅:【他们开会的事情,不一定需要我参与,在这期间,乖乖,陪我吃顿晚饭,就去上次你想去的那家店,行么?】

    穆司羽,倒是真的饿了,“吃晚饭”这件事被他重复说着;他也是真的,想宁易洋了:上一个案子,结束在两周以前,当时,宁易洋在结束案件以后,便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与工作中。

    而他,连轴转个不停,忙完一个案件,就要立刻转进,另一个案件小组:若非他的能力最后的派上用场,否则,他一个新人,该会有一些不便之处,多亏了前些年的时候,裴先生带着他到处实践,同警局各位领导,皆打了几次照面,哪怕联系不多,也至少,混了脸熟。

    这对他,在进行某些行动时,行了很大的意料之外的方便,后又随着,他把工作,完成的挑不出毛病,一个一个案子积累下来,倒使他小有名气,倒不辱没,裴先生夸下的海口。

    在进行工作时,他没少被说是冷面战神,但一转身,只要在宁易洋面前,他永远是一副示弱的状态了——他舍不得,再像以前一样,去折腾宁易洋,他会轻而易举地对少年心疼。

    也多亏,宁易洋,能够理解他的状态,也多亏两个人,一直走到了现在,否则,穆司羽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陪他度过这一段低谷期。

    穆司羽呼出一口沉重的气,他揉揉头发,抿抿唇瓣,期待着,宁易洋的回复会是什么。

    “不用来接我,我已经打上车了,我现在就去找你吧,我点了外卖,等我到的时候,外卖也会刚好到,你现在,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少年人,没有选择,回复文字讯息,他话语温柔,处处,为穆司羽着想,他眨眨眼睛,给司机师傅,指一条路,随后,继续道:“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和你见面,和你待一起。”

    他说着,红了耳朵,面颊止不住在发烫。

    穆司羽,瞧不见这美景,他只是,听着宁易洋的声音,都要立刻的,起什么生理反应。

    男人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咳嗽出几下,被少年人真诚且突然的简单话语,惹得心脏跃动,心口泛出,浓到极致地甜蜜。

    第一百五十章 他是狐(十二)

    直到,林警官推门而入,穆司羽都没能及时回过神来——他有段时间,没见过宁易洋,哪怕只是想到,不久后,两人将能见面,他都觉得自己是重获新生,浑身上下,有了动力。

    “共享位置,已经接上了?”林警官收到来自穆司羽的讯息时,刚踏出单位大门,他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想当面,确认讯息准确性。

    裴先生出事后,连环杀人案的后续调查,被各方想办法,暂时压下一部分,倘若此事,继续扩大,他们不敢想像,会在国际上,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裴先生的泰斗地位,国内外皆是举重轻重,哪怕裴先生,不停地夸下海口,说自己后继有人,可那“继承人”,年纪尚小,再有天分也缺少来自岁月经历的经验打磨。

    这一遭,让法医界和调查组,损失颇重。

    林警官急促呼吸,他扶着门框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盯着穆司羽的眼神,越发的严肃紧张,“共享位置,宁易洋,已经接上了?”

    他重复一遍,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话语。

    事情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进展了,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新消息,对他们都是至关重要。

    “洋洋已经和宋知予、穆司卿、宫墨寒等人顺利接上位置共享,目前的定位,正于清平小镇与临江交界附近,正处于缓慢移动地状态。”

    穆司羽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神坚定,且清明如星昼,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和迷茫状态,精神气好上了许多。

    “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林警官抿唇,虽说心中忐忑不已,但一见穆司羽精神头很好,他说什么,都会相信,讯息大概率来得真实。

    他们已然失去一个泰斗裴先生,万不可,再失去一个穆司羽:眼下,没有比穆司羽评价更高的人,也没有比穆司羽,更有天赋的人。这位年轻人,俨然是下一个“裴先生”。

    林警官斟酌未来,转身离开之前,出于个人的人性主义,追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到?”

    一个“他”,使穆司羽愣了愣,他没料到,对方会追问这个问题,他心头一软,缓声道:“洋洋十分钟左右到,你们可以先行前往,我等他过来后,载他去找你们。”穆家二少爷,年轻叛逆那几年,可是赫赫有名的,王牌赛车手。

    林警官有所听闻,心下刚松一口气,“嗯”过一声,却又在转身转一半的时候,皱眉头,担心道:“以你现在的状态,确定,没问题?”

    穆司羽有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没有好好吃饭,精神状态不够稳定,不够安全。

    但穆司羽眼神坚定,说道:“您放心,我对自己的情况,非常了解,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在和宁易洋相关的事情上,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敢,轻易开口了的;林警官仍旧有些担心,欲言又止几秒,又觉大事为重,只好表情凝重地,冲穆司羽点头,随后,跑走-

    穆司羽目视对方离开,冲着电话另一端,发语音道歉,道:【乖乖,我们没办法,今天一起吃晚饭了,林警官,让我们准备出发。】

    一直守着手机的宁易洋,回讯息,回得非常迅速,他道:【那你现在要出发了吗?如果现在出发的话,我让司机点头,我再回去。】

    穆司羽的心,软得一塌糊糊,他说,他的少年不用现在回去,直接去找他,一起出发。

    宁易洋有些诧异,却是不敢耽搁,飞快应一声好,让司机加快行驶的速度,同时,他也庆幸着,出门之前,他买了一些速食,无论如何也可以让穆司羽吃上一两口,再一起出发。

    一切来的突然,他们都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结局都是未知的,他们也没想到,这件事情,阴差阳错,竟把他们一群人,都牵扯到一起,“希望,能安然无恙的,一直跟着嫌疑人吧。”宁易洋感慨着,突然觉得,宋知予等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勇敢的多,至少,自己是不敢为了保留杀人犯的最新踪迹,冒然跟着。

    也多亏,穆司羽一行人,人数够多,神经足够疯,否则,也无法阴差阳错,行至如今-

    “等下了山路,再行二三十分钟,就能到我们的民宿了,看你们走的辛苦,今天夜里,给你们算房费的时候,我们,再给你们打个折。”面容上有道疤的中年男性,嘿嘿笑着,一副朴实无华地,可以让人信任的模样,但他背过去的面容上,隐隐透露出,无法抑制地兴奋感。

    他的嗜血因子,在疯狂燃烧,仅仅是数着身后有几人,他的手指,都开始止不住发痒。

    “打折哪里够?晚上,得给他们,送几瓶好酒才是。”另一位中年男性,眼睛亮晶晶地,神色不明地,一会看看同伴,一会看看身后人。

    他们话语中的意味,想必只有他们明白。

    “你们若是要送酒,那可要,把酒好好的给温一温,这样才好入口。”宫墨寒敛眸,笑容要比前面两个中年男性,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穆司卿听出一些画外音,他同宫墨寒交换过一个眼神,接话道:“若是给的冰酒,我们几个人可喝不了几口。”他耷拉眼皮,遮掩自己眸子中的复杂情绪:这两个中年男性,分明是想要在酒里下东西,或者是,用有问题的酒,来灌他们。宫墨寒和他,皆是瞧出对方的意图。

    可他们,十分钟以前,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答应穆司羽,要先开着定位,跟着两位,大概率是杀人犯的中年男性,步行半个多小时。

    如今,人已经把话给说下,路也已经走到了一半,他们一时半会,没有反悔的机会,再加上当时,穆司羽急迫地态度,更是使他们,一时半会儿,无法临时反悔——想必,这桩连环杀人案件,对穆司羽而言,是格外重要的。

    宫墨寒和穆司卿,皆是动了恻隐之心,他们盘算着,穆司羽要有多久,才能赶过来,也盘算着,要怎么拖时间,避免他们自己出事。

    于是,两人便来回打着配合,宫墨寒隔一会儿要说一次,“觉得累了,要多休息休息。”

    许是一行人,表现的太过自然,太过正常且好骗,加上,两位中年男性,并不认为,这群人有逃走的机会,以至于,走在最前方的中年男性,听到穆司卿和宫墨寒的一唱一和,并未起疑心,反倒哈哈大笑,应着:“好好好!”

    沈怀苏,仍未摸明白情况,他无措地看着宋知予,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安慰的轻拍。

    “别担心,会没事的。”宋知予眉眼弯弯,一开始他也恐慌,不知所措,怕在这里栽跟头,但他冷静下来以后,突然想起来,如今跟在他身边的,是穆司卿,以及,宫墨寒。

    如果真的要疯起来,未必有人,比穆司卿还要疯,更何况,宫墨寒不像是,随意做出预料之外决定的人,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宋知予想着,安抚沈怀苏的状态,同沈怀苏走的更近一些,他的声音不大,恰逢两位中年男性,在哈哈大笑着,倒把他的声音,完完全全地,遮掩下来:“我们尽量拖时间就好。”

    他说着,低头打量自己手机上的定位,可就这一眼,他面上的笑容,就开始变得僵硬。

    “知予,我的手机关机了。”沈怀苏眨眨,酸涩的眼睛,忽视自己身上,来自宫墨寒的,火热视线,缓声道,“你的手机电量,够吗?”

    对他们来说,现在的实时定位,是能救命的东西,容不得半点马虎。宋知予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稍微调整下自己的状态,朝着沈怀苏轻声道:“放心吧,手机电量还足够。”

    他说完,却是转身,朝穆司卿靠近几步,轻轻戳了戳穆司卿的手臂,“你要看一下吗?”

    虽说是这么问,可他不等对方做出回答,便把手机屏幕,直直地,放到了对方的眼前。

    “什么?”穆司卿下意识反问,扫过宋知予的手机屏幕,面色,同宋知予一般僵硬起来。

    他俨然瞧见,宋知予仍有剩余电量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当前区域,无信号连接。”

    这是否,说明着,他们已经和穆司羽,断掉了位置共享?这是两位中年男性故意的吗?

    穆司卿同宋知予交换过眼神,同宫墨寒遥遥对视,他无话可说,宫墨寒暗示着,用眼神扫过自己的轮椅,扫过自己的膝盖,随后,递给穆司卿一个“放下心”的眼神;穆司卿,很快理解自己的好友兼发小,想表达什么。

    他蹙眉两秒,思索过后,朝着宫墨寒,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在一旁,一直认真看着的宋知予,见状,难得的安心下来——他就说,穆司羽和宫墨寒,一定不会做没准备的事;他早该猜到的,这两个心思极深、城府极深的,从小生长在豪门世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手里没有几张,令人闻所未闻的底牌,与手段呢?

    ‘想来,还是我多虑,对宫墨寒和穆司卿,不够信任了。’宋知予心中昵喃,敛眸再抬头的一瞬间,心中的大石,坦然地,落到地面上。

    他自己都没察觉,不知不觉里,他竟然,已经把穆司卿,当成自己的底气,当成自己的心安来源,当成自己,最后的底牌,与靠山-

    时光匆匆走,一行人脚下的路,逐渐不好走了,他们行进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下来。

    半个小时后,原定的路程,他们才走了将近三分之一。而这一切,均归功在,一直找各种理由,说要休息的宫墨寒身上——不管是空气不好、轮椅卡顿、坐得不舒服了……还是花草不如意,能用的理由、借口,被他说了遍。

    期间,两位中年男性,脸色有些挂不住,几次都有些想发脾气,但宫墨寒,总能话语转变过后,把事情完美解决,把话头继续下去。

    来来往往,那半小时的路程,居然被一行人走出近三个小时,眼瞧着,周遭景色,从郁郁葱葱的树木,逐渐到不断变化至人烟稀少,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两位中年男性的脸色越来越好,越来越好,逐渐,也不再计较,宫墨寒时不时就要歇上一会儿的事——反正,他们的根据地,他们的老巢,他们安乐窝,就近在眼前了,这一行六个人,早就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绝不可能,突然有人,可以把这六只猎物,给救走:在两位中年男性的眼中,穆司卿和宋知予等人,能被带走的,只有尸块。

    “前面亮了一盏白灯的房子,就是我们家开的民宿,里面还‘新鲜着’呢!”其中一个中年男性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他眼神已然不正常。

    “看起来,不远了,再有半小时,应该能到地方吧?”宫墨寒握紧轮椅扶手,眼看,天色,就要临近黄昏,可是他们一行人,还没有接收到来自穆司羽的讯息,他们也没有听到,附近有其他人走动的声音,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中年男性未觉不对,他笑容咧得巨大,兴致冲冲道:“再歇会也不着急,几分钟的路。”

    他说完,脸色一变,惊觉自己没有再装成本地人或是外地人的口音,他神色乍然严肃,扫过穆司卿一行人的脸色,见众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正怡然自得地,依偎休息,便在观察过一阵后,终于,松口气,放下心来。

    “既然不着急,路程也近,那我们,留在这里多歇会儿吧。”穆司卿怕对方,突然反悔,便同宫墨寒,一起接话,极其默契的拖延时间。

    两位中年男性,本意是想客套客套,可没想到一行六人,坦然地,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他们只好讪讪地点头,笑着答应下来,可他们心里,暗暗道:“想歇会儿是么?那你们就好好歇着吧,我们会让你们,长眠于此地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他是狐(十三)

    两位中年男性,心中算盘噼里啪啦地响,他们望视,近在眼前的老巢,贪婪,欲将化为实质,他们体内的嗜血因子,疯狂嘶吼叫嚣。

    仿佛无色无味的空气,都要变成,他们一呼一吸间,正肆无忌惮蔓延的,违禁上瘾药-

    “我的手机,也没信号了。”陶阳自口袋中摸出手机,用指腹点击、翻转几下屏幕以后,无可奈何地叹息,向众人诉说着,这个坏消息。

    方才,刚开始休息的时候,一行六人,已经得知,宋知予的手机,没有信号了的实情。

    他们猜测与恐慌的,正是“信号被屏蔽”,这件事情,倘若所有人的手机,都没了信号,那他们将无法,和外界继续联系,哪怕穆司羽,好不容易赶过来,那即将迎接的,也可能是最差劲的情况:倘若,眼前的这两位中年男性,真的是,对他们图谋不轨的连环杀人犯,那极有可能,在没信号的情况下,等穆司羽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一行六人,已经,被分崩离析。

    当然,这些,仅是陶阳一人的恐慌——宫管家对宫墨寒,了如指掌,对自家少爷,承载了所有的信任,他并不在乎,眼前的两位中年男性到底要做什么了,他始终认为,那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而宫墨寒和穆司卿,怀着各自的心思,他们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底牌。

    他们二人,一个眼神,就能默契的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们相互信任,在逐渐,摸清现状之后,此刻,已然想好了后路在哪。

    至于……一直随同的宋知予,他莫名地,把穆司卿当成自己的靠山,心中的恐慌,逐渐消失殆尽,尤其是在陶阳说出:“手机没信号”这句话以后,宋知予煽动眼睫,扫过穆司卿淡然自若的面容,他更确信,穆司卿安排好一切。

    由此一来,还没摸清楚现状的沈怀苏,倒是实实在在,一路上,相对心态更平稳的人。

    “这边……发展太落后了,很难找到,有信号的地方,不知道在他们民宿里,能不能有网络可连。”沈怀苏眨眼,倒是接下了陶阳的话。

    他眉眼弯弯,本就没什么攻击性的面容,显得更加柔和;陶阳见状,怔愣一秒,刚张开两片唇瓣,想要做出些回复,就接收到,来自宫墨寒的,直勾勾地、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

    “好吧。”陶阳抿唇,一边用唇语,无声地诉说表达着自己的话语相关,一边小心翼翼地:做出小幅度的:‘冷静冷静,我投降,我不同他说话就是。’的手部动作,他瑟瑟巍巍地,收回放到沈怀苏身上的视线,在宫墨寒偏过头后,他才陡然松了一口气,一边庆幸,沈怀苏此时此刻已经背过身,看不清他和宫墨寒之间的,小动作,一边心中感叹,微骂道:“怎么,你们净是一群,占有欲爆棚的疯子?要不说,有些人能玩到一块呢!”陶阳吐槽着,想起穆司羽。

    他可是,还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他之前帮穆司卿,给穆司羽送东西的那天:当时,只不过是宁易洋冲着自己笑,只不过是,宁易洋对自己的态度,热忱了一点,穆司羽便同发了疯一样,说一些吓唬人的话,还差点,做出一些疯狂到极致的举动,所幸那日有惊无险。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除却一个穆司羽,除却一个穆司卿,这平日里,看着和蔼可亲,漫不经心的宫家大少爷,竟也这般占有欲很强。

    ‘以前,尘白助理,是如何忍受下来的?’陶阳无数次的,在自己心里面,询问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同三个占有欲很强的,甚至精神都不太正常的豪门子弟,来回周旋,是比谈大额度生意,还要难上许多的事情,他虽说,至今都还没有见过,上一任助理:尘白先生,但在他的心中,在他的眼里,尘白,已经是高不可攀的,无所不能的,神明一般地,人物。

    思及此,陶阳沉重地呼出一口气,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抬头,向四周打量:只见,两位中年男性,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砖石上,放下背篓,大大咧咧地,盘腿直接坐在地面上,他们时不时说几句话,却让人听不清,那是什么意思,只看得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像是有了什么大喜事。

    至于,自己身边的一行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分成了几个小队:宋知予在附近,找到一节石阶,他撑着下巴,坐到冰凉的石阶上,一旁的穆司卿,欲言又止,可男人,盯着宋知予的眼神,却是肉眼可见的,温柔到了骨子里。

    另一边,在宋知予和穆司卿的斜对面,沈怀苏站在宫墨寒身后,垂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宫墨寒揉肩膀,看起来,乖巧到极致。

    而享受着,爱人按摩、抚慰的宫墨寒,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他呼吸轻缓,双手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若是忽略周遭的其他人,这倒是一副极其美好的,关于岁月静好的画。

    “怎么都是一对一对的?”陶阳昵喃着,转头朝自己身旁看去:站在自己身边的,是宫家的老管家,他面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

    经过岁月沉淀的心境,实在是过于稳当。

    “……”陶阳尴尬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他嗓子不太舒服,有些太过干燥的声带,让他更加的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即将赶来的穆司羽先生,也不知道,这会到底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他太想缓解自己的紧张了。

    “不要慌,大家都很好相处的。”瞧出陶阳不自在的宫家老管家,鼓励地拍拍陶阳的肩膀,友好地,冲陶阳,扯出一个笑容。随后,他瞧见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小辈,面色怔愣两秒,再手足无措地,朝自己露出笑容,再道过谢。

    宫老管家,慈爱的笑,等他抬头时,他隐约瞧见,远处的树木,摇动,晃过几下,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以为是看错了,可那摇晃的树木,迅速地,朝自己的方向来。

    “少爷……”宫老管家,面色复杂的,移动到宫墨寒身边,他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猜想。

    “嗯。”宫墨寒掀开眼皮,看宫老管家一眼,用眼神,制止老管家,接下来,想要问的话。

    “……”宫家老管家,很有眼色,他看明白,宫墨寒的谨慎,看出,宫墨寒,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或是发现,森林中传出的异常动静。

    他抿抿唇,垂着头,不再多说什么,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过来,正在森林中,朝着他们不断靠近的,皆是宫墨寒的人,是他们自己人。

    “怎么了嘛?”沈怀苏没有宫家老管家,那么有眼力见,他并不知道,森林中,有了一些异常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宫墨寒临时发脾气。

    他怕宫墨寒,在这时候,突然发疯,或者是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只好软下嗓音,去询问并诱哄着,打探宫墨寒的,现如今的心思。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管家怕我欺负你累着你。”宫墨寒冷脸挑眉,他扫过沈怀苏一无所知的无辜面容,不假思索地,想把实情,给隐瞒下来,他不想自己心爱的少年,被肮脏的烦心事浸染,他的少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他的少年,就该是干干净净,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留恋在,那花店的新鲜花束中。

    宫墨寒眼眸转动,抬手间,拍了拍,沈怀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若是累了,歇会。”

    他说着,直起上半身,不再去靠入椅背。

    “倒不算累。”沈怀苏眼神闪躲,怕宫墨寒多想些有的没的,怕不小心,戳到宫墨寒脆弱且敏感的神经,只好,下意识说出善意的谎言。

    “嗯。”可瞧出沈怀苏善意谎言的宫墨寒,却是不舍得,让自己的少年,再继续受累,他知足的闷闷回应过后,有一搭没一搭摩挲指节。

    沈怀苏眨眨眼睛,缓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宫墨寒的用意,他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朝着宫墨寒,又迈出一步,他轻笑着,心中暗暗说着:‘傲娇鬼。’浑身暖得,溢出柔软的云。

    倘若,忽视掉没有信号的手机;倘若,可以忽视掉,不远处,带着两个蒙黑布背篓的中年男性,他们一行人的相处,倒算平静美好-

    此时,不同于穆司卿、宫墨寒、陶阳,等人的逐步放松,于森林的另一个方向,停下几辆官方警车,令人瞩目和喳舌的,是在某一辆警车上方,高高固定着的,黑白色专业机车。

    “定位还能显示出来么?”穆司羽从林警官的车上下车,他笔直地,屹立在车门附近,稳稳地伸出一条手臂,让坐在后座的少年,扶住自己的手臂与肩膀,随后,他揽住少年的腰,将人实打实地,稳稳地从车里抱进怀里抱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是狐(十四)

    虽说,林警官知晓,穆司羽同宁易洋,关系不一般,但不管是看多少次,两人的相处,他仍会觉得很震撼:平日里,不太好说话,孤傲且自由随性惯了的“天才”,竟然也会在,看向爱人时,下意识的,不受控制地,露出毫不掩饰地温柔目光,做出小心翼翼地,照顾举动。

    他快速眨眼,不太自然地僵硬挪开视线,他眺望远方,缓声道:“实时共享定位点,本先是四处,可目前能被我们查到的仅剩两处。”

    “他们那边的情况,可能即将不太乐观。”早在赶来的路上,林警官就知晓,被困在这森林里的一行六人,皆对穆司羽很重要:一个穆司羽的亲生哥哥,一个穆司羽哥哥的未婚夫;而余下的四人,虽然,目前身份不明,但是,极大概率的,也会是穆司羽的朋友,或是熟人。

    林警官怕不久前,失去唯一的妹妹、又失去最敬重恩师的穆司羽,会情绪不稳,会过于受到打击,只好尽量地,把可能性往好了说。

    可穆司羽,明显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他所经历过的事情,所见过的场面,包括,他所有的工作经验,皆在告诉他,林警官,费尽心思想要隐瞒下来的,究竟是何种程度的实情。

    “他们的情况,究竟会如何,等过段时间,我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明了。现如今,你们打算怎么安排?”穆司羽的情绪,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淡定,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更加平稳。

    他所呈现出来的状态,所说出的话语,包括每一个小动作,都不像是,因为眼前这些事件而受到影响的人,倒更像是无事发生的人。

    林警官,对穆司羽的状态,心中没底,眼下的案件,是重中之重,他一时半会,都离不了穆司羽的帮助,短期内,也找不到,可以和穆司羽相比较的人。倘若此时,穆司羽意气用事或是负面情绪作祟,那造成的结果,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承担的。若是再坏一点,甚至可能会,直接影响到一行六人的生命安全。

    他不敢去赌,许是为了,可以给自己,多一点心理安慰,他求助似的,收回自己眺望远方的视线,把目光,谨慎地放到宁易洋身上。

    “没关系的,我不会泄露出,关于此事的任何安排,也会和阿羽一起,努力配合大家的。”宁易洋很了解,穆司羽的为人,他也看出,林警官究竟在,担心些什么。他目光坚定,语调温柔地给出承诺,随后,他紧握穆司羽的手。

    以此,来缓解穆司羽偏执可怕的占有欲。

    不出所料的,等宁易洋,说完这些,穆司羽反客为主,他不止,紧紧握住,宁易洋有些冰凉的手,还强势的,把人往自己身边拉近。

    宁易洋喃怪着,朝穆司羽瞪过去一眼,却像是睁大眼睛的猫一般,半点威慑力也没有。

    神奇的是,穆司羽眼神有些幽怨,可还是听话的,顺着宁易洋的意思,点点高贵的头。

    林警官见状,猛地松出一口气,他将已经做好的准备与计划,一一仔细说来。出于,他的头脑无比清晰,使得,一切安排格外顺利。

    他们一边做着准备,一边,朝着森林的另一个方向,分批、分队,包围式,缓慢挪移。

    一路上,天色愈发阴沉,黑夜极速地笼罩至郁郁葱葱地,森林的上方,显得颇为可怖。

    这种氛围之下,穆司卿与宫墨寒一行人,竟也在胆颤心惊当中,抵达至民宿的正门口。

    “这家,就是我们自己开的民宿!”眉眼附近有块疤的中年男性,高高举起手臂,兴致冲冲地指向民宿正门,他面上的喜悦,无法遮掩。

    宛若突然发现金山宝藏的一条绝世恶龙,模样属实算不得好看,哪怕夜色昏沉,一行人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中年男性身上、和脸上写出的野心,他气势汹汹,狰狞面目下,掩藏着,让外人难以看懂的兴奋,他浑身的血液已沸腾,他浑身发麻,甚至难耐地咽口水。

    那强忍颤抖的模样,在夜色中颇为渗人。

    “念在你们是第一次来,又恰好,和我们在今天碰面,这说到底,也是一种缘分。”眉眼附近有块疤的中年男性,身边站着另一位,拿着钥匙的中年男性,那拿着钥匙的中年男性,快步走向民宿正门,他手忙脚乱地,一边开门,一边回头打量,身后跟着的六个人,他生怕这六只“猎物”,会突然反悔,会决定转身离开。

    他握住钥匙,叮铃哐啷一阵子,才终于,有些艰难地,把钥匙,插进锁匙内;此时的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讪讪笑着,故意放大自己的声音,说道:“刚好,现在的民宿,有六间空下来的客房,足够你们一人一间,去休息。”

    “念在让你们久等,让你们,跟着我们,走这么远的份上,今晚你们的房费,给你们打‘骨折价钱’!另外,我们再送你们,几壶好酒,送你们几道小菜,用于暖身子吧,这边深夜,可是冷的厉害。”中年男性一边开门,一边讲话。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愈发的不对劲,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格外诡异地感觉,他说到最后,像意有所指般,他的表情,居然,有几秒钟的时间,有些崩坏,看着属实不适。

    沈怀苏偶然,瞟过一眼,便开始,变得手脚冰凉,他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竖立,不经意间,还带过几次,身上噼里啪啦的静电,属实是说不上“对劲”,这两个字。

    “墨寒……”沈怀苏下意识地低声呼唤,他凑到宫墨寒的手边,试探攥住宫墨寒的衣袖,想要以此,获得片刻的安心,以稳定胡思乱想。

    “嗯?”宫墨寒鼻音闷哼,他无异的面色,在抬头的一瞬间,溃不成军:他瞧见,他心爱的少年人,面上,是显而易见的苍白,看起来,分外的惹人心疼;再抬手,无意间,轻抚过对方的手背,他手心,猝不及防摸到一片冰凉。

    “冷了?”宫墨寒询问着,皱下眉,便要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把自己的外套拿给沈怀苏。

    “不是、不是冷……”沈怀苏抿唇,弯腰制止宫墨寒接下来的动作,“你穿着就好,我不冷。”

    “那……”手怎么那么凉?宫墨寒闻言,眉头并未舒展开来,反倒皱得更紧巴,他握住少年明显冰凉的手,面色,飘过意味不明的晦暗。

    “……”沈怀苏没再接话,他轻轻摇摇头,继而把自己的视线,放置到,不远处的民宿前。

    宫墨寒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动一下,他想他看明白,亲爱的少年的暗示了——那分明是在怕,会在民宿中,会出什么意外,分明是在怕那两位中年男性:他亲爱的少年,反射弧属于是有些长,可他如同上瘾的瘾君子,瞧着少年可怜巴巴的模样,无论如何,是拿不出更恶劣的态度,他无法对少年的恐惧视而不见。

    “有我在,跟紧我就好。”宫墨寒,略显僵硬地开口,向沈怀苏,说一些,久违的,安慰性质的话,“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别自己憋着,能明白我的意思么?”他说着猝不及防地,同沈怀苏含泪的眸子,对视上。

    “墨寒……”沈怀苏不说其他,从进门前,到走进民宿一楼的单独客房,他都不多说其他的什么话,只是,时不时呼喊几次,男人的名。

    “嗯,我在。”宫墨寒,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想明白,沈怀苏,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崩盘。

    按理说,反射弧长,也不会在此时此刻,不受控制地爆发情感:以宫墨寒看来,沈怀苏的现状,可不只是,单纯的,对现状有恐惧。

    可是宫墨寒,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更为具体的所以然,他敛眸,见沈怀苏始终没有好转的迹象,不由自主开始担忧少年的状态。

    他敛眸,将少年人,往自己身边,拉得更近一些,询问道:“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宫墨寒思来想去,最终,觉得这个猜测,是可能性最大的,他询问出口,得到沈怀苏更为水汪汪的注视,那少年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直接俯身,紧紧抱住宫墨寒,把整个身体,都尽可能的,往宫墨寒怀抱里缩。

    “呜呜呜、墨寒,我怕。”沈怀苏伏在,宫墨寒的颈窝处,他的热泪,湿哒哒的,滴落在,男人的皮肤之上,衣襟沾染水渍,颜色瞬间深了好几块,细碎地如同洒出的一把带水珍珠。

    少年的呜咽声,装了把会让人心痛的钩,否则怎么会让宫墨寒的心脏,被拽得直发疼?

    少年人的呼唤,同其他人的呼喊,好似也大不相同,旁人如此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自己只会觉得厌恶,可一到了沈怀苏这里,自己只觉得喜欢的紧,好似,是怎么都听不够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是狐(十五)

    一句“我怕”,使宫墨寒的思绪乱成一锅粥。

    他抬起手臂,略显僵硬、慌乱地,轻拍沈怀苏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般,道:“别哭。”

    可是话音落下,少年人的哽咽声,变得更为明显,好似,还隐隐约约地带了一些埋怨。

    “……”宫墨寒面色僵硬一瞬,突然察觉,关于沈怀苏的过去,自己还有,有所遗漏的事。

    复杂的情感,直冲脑门,他好像连,要怎么开口,都给忘记了:那一瞬间的愧疚,那一瞬间的亏欠感,夹杂被隐瞒的不满,夹杂自己对少年人的抱歉——想来,还是自己,不够了解对方;想来,还是自己,不足够关心对方。

    宫墨寒哑然失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耐心重复说道:“别怕、我在,别怕、我在。”

    他在工作上的话语成河,他在自家产业上的妙语连珠,于此刻,竟然全部失去了效用。

    沈怀苏此刻像受惊的幼小孩童,听不进去任何的话语,也听不了任何的大道理,他自己都不清楚,要怎样,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等他不太自在的,埋下头颅,他身前,是宫墨寒温暖宽厚的怀抱,他身后,是宫墨寒有力的手,他背上,划过男人一次又一次地轻抚、安慰。

    周围的冷空气,好似都在刹那间,变得更为浓稠,气温与呼吸,逐渐攀升,沈怀苏的手脚逐渐涌上暖意,他有些哭累了:整个人蜷缩在宫墨寒身上,趴在男人的怀抱中,伏在男人的颈窝处;他吸吸有些不透气的鼻尖,眼睛通红通红的,不说话,却是降下一些哽咽声,微张着唇瓣,以嘴巴,代替鼻子的不顺畅呼吸。

    “酥酥?”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不知道这样哄了多少遍,宫墨寒肩膀手臂,都在发疼,可他拍打、轻抚沈怀苏后背的动作,一次未停,连他抬手,再落下掌时的力道,也一下不重。

    他本想,在找到沈怀苏之后,半点不藏自己的占有欲,半点不藏自己的阴暗偏执,但所有的打算,所有的想法,在他看到沈怀苏哭泣的那一瞬间,皆是溃不成军,消散的无踪迹。

    爱到深处,爱到极致时,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不可以如想象中一般,恶劣的对待酥酥,否则,酥酥会更难受,会哭得更厉害,会更加的不喜欢你。”

    这短暂的话语,在每一次,他要爆发,他要无法保持理智时,都会猛地跳跃出来,再大摇大摆地,打乱自己的所有打算,某一秒钟,宫墨寒,都开始懊悔,觉得自己,不应该带着沈怀苏,经此一遭,他也怀疑过,离开自己以后的沈怀苏,很大概率的,可以很快找到,比自己更好的、更优秀、更合格的,贴心爱人。

    哪怕那爱人,权势、金钱,不及自己,也不会是双腿出问题,无法正常独立行走的人。

    宫墨寒无法克制,内心的自卑,敏感,他低声呼喊,关于沈怀苏的爱称,见沈怀苏,当真是没有反应,当真是哭累了、睡熟了,这才敢撕破自己的“严肃假面”,重重地,去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他眼睛有些发干发涩,眼眶也酸。

    等风,从没关好的木窗缝隙中,钻进来,吹到裸露的脖颈上,宫墨寒才如梦初醒般,难得的清醒过来,他虚虚地、轻轻地,伏到沈怀苏的肩头,反复低声昵喃道:“酥酥、酥酥。”

    好似所有的话,在这一刻都说不出来了,好似所有,难以宣之于口的话语,难以准确、形象表达出来的感情,都含在这两个字里面。

    爱称一遍一遍,皆是讲着说不完的爱意-

    但不同于情绪复杂的宫墨寒,如今,已经哭累了,沉沉地睡熟的沈怀苏,却深陷于,自己的梦境之中,他梦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梦到了时空交错中,那个青涩的自己,梦到那老旧的城镇,梦到青石砖瓦,以及,一个男人-

    那天,是临江,多雨季节中,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天,狂风暴雨,摇晃树枝,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把青石砖瓦,敲出噼里啪啦。

    在临江最边角的偏远小镇,也没有能逃过狂风暴雨的侵袭,但好似,比起狂风暴雨所营造出的景象,偏远小镇的某一处,要更可怕。

    那是一座,有些老旧的两层小楼,墙壁上爬满植物,还有些细小的花朵,从绿色的枝叶中羞涩探出脑袋;若是喜欢这地方,大会称赞一句说:“那岁月留下的痕迹,正是当下,最为流行的复古风格,花花草草,也正正合时宜。”

    ——不知道其他人,来到此地,究竟会说些什么,但并不怀疑,这些话是没有人说出。

    毕竟,这些,是被沈怀苏,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到笔记本上的原话,当然,这笔记本上,格外重要的、厚厚的一页,是由后来的沈怀苏亲笔写下,而非当时的沈怀苏所写。

    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来到那座偏远民宿的那一天,注定,是沈怀苏难以忘怀的一天,也注定,是沈怀苏的恶耗,也是沈怀苏的救赎:至少,是令沈怀苏忘不了的回忆-

    “你快点!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五大三粗的油腻男人,是一位,穿着黄色西装的,五十多岁的坡脚男性,他面丑陋不堪,摩拳擦掌的瞬间,嘴角的口水溢出。

    他目光贪婪,浑身发热,着急不已的,想要拆开,今天刚带回来的“礼物”,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么令他满意的“礼物”了,他一秒钟,都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那礼物今夜来侍奉。

    “老、老大,真的没问题吗?”跟在,身穿黄色西装的坡脚男性身后的,是一位穿着保镖服装的年轻人,约莫二十来岁,此时,他同另一位穿着保镖服装的年轻人,一齐,抬着一个长长的麻布袋子;他从未做过,与人同流合污的任何事,他扫过,手里抬着的袋子,后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说话,都有些颤抖:“他、他这模样,看着、看着,实在不像普通人家的。”

    给黄西装男性当保镖,是他入社会后,得到的第一份工作,可他万万没想到,任职以后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帮着上司,绑架少年!

    他不小心,窥见一眼,那少年的容貌,凭他的经验而言,长得这么,娇生惯养的少年,极有可能,是从外地来此旅游的,或者,是什么达官显贵的贵公子、豪门世家里的小少爷。

    哪怕扫码穿得朴素,可是身上干净,皮肤状态光滑又白皙,怎么看,都不像是吃过苦的男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干过什么重活的。

    但身着黄色西装的男性,哪怕发现了,自己新聘任的保镖,所说出来的话,是真实的,他也想装作不知情,装作,自己只是喝醉酒。

    他好久没见过,长得百分百,戳中自己审美点的少年了,他就喜欢白-白-嫩-嫩-的,涉世未深的漂亮少年,最好是这种一眼甜到人心尖尖上的,温婉得能掐得出水的,他爱不释手。

    若不是,临江突然回来一个豪门大少爷,同样喜欢白-嫩-、温婉得漂亮少年,他也不至于大半个月,都没有开荤——据说,那从外地回来的豪门大少爷,是个独生子,风流惯了,谁也管不住,但偏偏,那豪门大少爷,深得家族的溺爱,想要攀权附势,自然要去投其所好。

    不少人,均是,往豪门大少爷,常去的几家会所里,送几个陪酒的,恰合胃口的少年。

    以至于,到了黄色西装的男性这边,无论如何是玩不尽兴。得亏今天运气好,在会所附近捡到一个合心意的少年,若是这少年听话,黄色西装的男性,不介意养着一只“金丝雀”。

    “出什么事,有我担着!你怕什么呢?”黄色西装的男性,忍耐不住的,吞咽几次口水。他只要想起,麻布袋子中,少年温软的脸,他就控制不住地,有强烈的生理反应,“想要成大事就要不拘小节!懂不懂啊?!更何况,临江上层圈子里的人,我谁不认识?这少年,压根就不是富贵权势圈子里的人,但凡他跟某个富贵权势有关系,我不可能,几十年没见过一次!”

    说着说着,黄色西装的男性,饥渴难耐,他快速打开房门,指着门口的地毯,吆喝:“把我的小美人放到这儿,你们就可以直接走了!”

    他说着,做出赶人的架势,绷起一张脸,倒有几分官威在;保镖不敢再继续说什么,只好颤颤巍巍地离开,离开之前,他们瞧见,那麻布袋子的口,开了一截,隐隐约约,好像可以看到,里面的少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但随着一声门响,没有人,再能看到,屋子内的景象,到底是怎样的。黄色西装的男性咧着牙,俯身拍了拍,麻布袋子中,少年光滑的面容,随后,他大笑道:“小美人,你今天是我的了,等老爷我,洗漱一番,再来疼爱你。”

    黄色西装的男性,用手背,拍了拍少年的一边侧脸,他吞咽着口水,从少年脸上艰难地移开视线,随即,浴室关门,响起哗哗水声。

    但在水声,响起十几秒以后,躺在玄关附近的少年,恍然睁开眼睛,有些厌恶地,抬手蹭了蹭自己的侧脸——早在黄色西装的男性,准备关门的时候,他就清醒过来了,他怕冒然打草惊蛇,便装作,无事发生的,昏迷模样。

    没想到,黄色西装的男性会摸自己的脸。

    少年心里,虽说有些膈应,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舒服,需要及时就医,哪怕不能及时就医,最起码,也不能待在,自己不够熟悉的地方:哪怕,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哪怕,他还没弄明白,刚才摸自己脸的男人,到底是谁,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尽快离开,才是最有利的。毕竟,他从未来过这房间,他不认识刚才莫名摸自己脸的人。

    如此想着,少年人尽量,在不发出什么声音的前提下,艰难地,用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撑起身体,再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外走。

    许是黄色西装的男性,兴奋过了头,所以他在哗哗的流水声的遮掩下,并没有听到,玄关附近的小声音,也没有听到极轻的开门声-

    少年离开的很顺利,可是他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多少力气,可以哄他使用。

    而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发热,还有些说不出的痒,这让他很难受,让他很想打辆车,却在摸口袋时,发现,口袋里的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

    “他在前面!我看到他了!快去抓回来!”正在少年,孤立无援地,站在马路附近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听到,身后一声接一声的,愤怒的叫喊:定睛一看,哪怕仍旧是,看不清东西,哪怕视线,仍旧是难以聚焦起来,少年也瞧见,一抹穿黄色的身影。

    “遭了……被发现了……”少年心下慌乱,瞧着眼前,车辆奔流不息的马路,他咬咬牙,转身往旁边离自己最近的会所,一股脑跑进去。

    “快追!他进会所了!里面都是,我认识的老朋友!他孤立无援!不可能有人帮他!”黄色西装的男性,气急败坏,他衣衫不整,在浴袍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就急匆匆的追出来。

    他嘶吼着,绝不允许,即将到嘴的少年,从自己眼前,突然地飞走;他事先询问过,身边可靠的一些人,他们均说,那突然回来的豪门大少爷,今天不在清平,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地,把这少年带走,再咬定,没有人能救得了这少年:毕竟他站在这里权势的最顶端,唯一能压他的,只有突然回来的豪门大少爷。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是狐(十六)

    黄色西装的男人,愈发有了底气,他望视着逐步消失的少年,一颗心,快被火烧化了。

    焦急之中,一行人,行色匆匆,他们吵闹着追入,那灯红酒绿的名为“狐狸尾巴”的会所-

    彼时,对会所,几近一无所知的少年,顺着入口,盲目的向前跑,跑着跑着,他眼前的视线由光亮,快速转为昏暗,他眼前的光景,变得五颜六色,鼻尖嗅到的气味被烟酒溢满。

    “好难受……”少年昵喃着,向前奔跑的动作逐渐变为,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他意识已经不清晰,漂亮的小鹿眼,不知何时含起泪水。

    他急促喘息着,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由远及近的、来自陌生男性的,相互交谈声-

    “哎呀,我都说了,这是临江最好的会所,想要找陪酒的、陪玩儿的,来这儿就对了!”一个穿着棕色条纹西装的年轻人,笑哈哈的,跟在一群人里面,颇为自豪,颇为满足地邀功。

    “诶?怎么,宫少爷都没开口呢,你倒是想先讨好?”另一个年轻人,嬉笑着,不停打趣。

    余下的,三三两两的人,笑做一团,他们身上皆带着,明显的烈酒味道,明显的烟味。

    而走在最前方的年轻男性,穿着一身灰色的定制西装,他随意扯开,一截领带,再把衬衫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两颗。他听着周围人的阿谀奉承,听着周围的打趣,一直沉默不言。

    好似周遭人,话中的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宫少爷觉得这边怎么样?还合心意吗?”直到有人,目的性极为明确的,喊出他的尊称,问出关于他的问题,他才神色懒散又风流的,掀起眼皮,勾起一边唇角,意味不明地轻笑。

    “也就……”也就那样。宫墨寒至始至终,属于玩很花的类型,他去过的高级会所,见过的陪酒侍从,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什么样的,他都有点过,可哪怕,他的爱好,始终如一的没变化,直到今日,也仍未遇见足够满意的。

    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眼的音节时,周遭的人便明白过来,他后续,想要说些什么话语。

    周遭的人,不约而同地收敛喜色,多了几分意味不明地谨慎,与恐慌:他们的本意,是讨好这位少爷,而非是让这位少爷感到不满。

    倘若,这位少爷不满意,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看法的话,他们将会算是白忙一场:他们之中没有人想要空手而归,都想要得到一部分的青睐,达到结好的目的,方便以后合作。

    以至于,在“宫少爷”大喘气、话语停顿的那几秒钟,周遭的一行人,把道歉的腹稿,都给打好了,他们进行着肉眼看不到的头脑风暴。

    直到,宫少爷,在回头的某一个瞬间,不经意地,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住胸膛,这一行人之间的莫名尴尬气氛,才终于,有所缓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是故意撞到你的……”软软糯糯地少年音骤然传入挑剔的耳朵,仔细一听,声音是从自己怀抱传出。

    宫墨寒垂眸,皱着眉头,正准备吊儿郎当的发一通火气,可没想到,仅仅是低头时,不经意的一眼扫视,他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装入自己怀抱的,少年的脸上移开——他仔仔细细地瞧见,撞进自己怀里的少年,身高只到自己的肩膀,一张巴掌大的脸,-白-嫩-的,好像能够掐出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勾人心魂。

    那泛红的眼眶,发红的面颊,以及,缓缓落下的泪珠,带着颤抖的哭腔,无一,不是撞上宫墨寒的审美点,他寻找多年的,能够让自己真正心动的人,好似就这般,从天而降了。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不知名的漂亮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酒味,身上的衣服,一看也是会所里的统一制度,可他面容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风尘,只有看不到尽头的纯净,他话语真挚,摇摇晃晃想起身。

    “你这服务生,没长眼睛吗!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撞到的人,到底是谁?宫少爷身上的一件衣服,足够你吃喝玩乐一辈子了!”宫墨寒尚未说话,跟在他身后的人,便一个个,兴冲冲地开始兴师问罪,他们非常着急,表现自己。

    意识迷离的少年,看不清,堵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是长什么样子,他只知道,对方的手臂不知不觉中,已经圈在自己的腰肢上,力气大的让自己有些腰疼,“请您、请您放开我,您的衣服,我会、我会想办法弄干净赔给您的。”

    少年的哭腔,更重了,他抬手,胡乱的推抱着自己的男人,偶然的一次抬眸,他和男人猝不及防地对视:“算我、算我,求求您了嘛。”

    他担心着,会被黄色西装的男性追上,想要赶快,找到后门,以方便自己离开:哪怕这个男人很有钱,哪怕对方的衣服,贵到天价,自己也不想,和这种人,在会所有什么纠缠。

    “呦,哪来的小美人,再求一声听听?”宫墨寒被少年的美色,冲昏头脑,他邪笑着,冲少年挑逗,丝毫,没把少年的慌乱,放进眼里。

    “……求、求求您,放开我吧。”少年一声接一声的呜咽,时不时加重的呼吸声,牵扯住宫墨寒的神经,宫墨寒想:他可算遇到好玩的。

    至此,他并不愿意,轻而易举地,放过怀中的少年,“放开你?然后呢?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衣服?”宫墨寒心中的恶趣味,被点燃。

    他好不容易,碰见这么合心意的少年,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选择放过对方呢?他认真注视着,来自少年的每一个小表情,每一个小动作,所有的反应,都被他吸收眼底。

    他越看,越觉得,这少年百分百的合心。

    可那少年,并没有察觉和反应过来,他的这份心思,少年只是,跳过话题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让男人尽快的把自己给放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少年身后,跟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不知道的,还以为,宫墨寒是什么,强抢“民女”的,“山林恶霸”形象。

    周遭的人,看到当下的局面,毅然决然的选择不再说话:他们虽说不明白,这位大少爷是在整什么幺蛾子,但也有眼力劲儿的看出,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十分符合大少爷的审美。

    他们谁都不想做,实验的小白鼠,不想做打破良好氛围的出头鸟,他们皆是明责保身。

    以至于,少年和宫墨寒,得以对峙;只不过这种氛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从会所入口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穿黄西装的中年男性,仅凭一个背影,就认出来,逃跑的少年是谁。

    黄色西装的男性,着急过了头,并未仔细打量周遭状况,便直接,冲上去,猛地拽住,少年后脖颈处的衣领,狰狞笑道:“小鬼头,让我抓到你了吧?你个伺候人的东西,竟然还敢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跑,谁给你的胆子和勇气?”

    “一个出来卖的人,装什么清纯大学生?”

    黄色西装的男性,说话愈发肆无忌惮,愈发的露骨,愈发的难听;被扯住衣领的少年,几乎失掉了,所有的意识,他下意识的,颇为无助地,伸手拽住身前年轻男性的手臂,一遍一遍地,低声昵喃道:“我好热,你身上好凉好舒服啊……”;至于,被黄色西装男性,一时给忽视掉的宫墨寒,此时此刻,脸比锅底还黑。

    “不管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不管你之前,到底是属于谁,从今天起,你只能是我,专属的情人。”宫墨寒伏到少年的耳边,不管少年现在能否听到、听清,自己的话语,他都顾自认真地把话说完,随后,狠狠地单手攥住,黄色西装男性的手腕,乍然用力扭动,只听一声凄厉地惨叫,从黄色西装男性的嘴里高嚎而出。

    可以毫不费力,惊飞鸟儿的惨叫,加上手腕上突如其来地剧烈疼痛,使黄色西装男性,不得不清醒过来,不得不,拿正眼,去瞧一直被自己忽视掉的男人——只一眼,他就失掉了方才的,所有嚣张气焰,他喝下去的烈酒,一下子全醒了,随后,他便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宫、宫少爷?您、您怎么在这儿?您,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不是说您今天有事,要回管城一趟么?”黄色西装男性害怕的吞咽口水,却因为色心,仍旧忍不住地打量少年的背影,视线止不住往少年腰臀去。

    “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难不成,还要和你报备?黄老板,权势可真大啊!”宫墨寒,随意地偏过头,状似无意的,说出,给人致命一击的话语,“怎么,狼心见长,目中无人,觊觎我的人不说,还想把我和宫家给赶下台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是狐(十七)

    一句话满是纨绔子弟的味道,将不把宫家放眼里,“想把宫墨寒和宫家,一齐赶下台”的高帽子不由分说的,扣到黄色西装男性的身上。

    跟在宫墨寒身后的一群人,接连附和,试图展现自己,到底是有多衷心;试图证明,他们到底是,跟谁一伙的,到底是想要讨好谁。

    “黄老板,这可就是您,做得不地道了。”其中一个,宫墨寒的跟随者,向前几步,堵在黄色西装男性的身前,脸色严肃地,说道:“哪怕爱好再怎么相似,您作为一个长辈,都不应该去动小辈的人,更何况,宫少爷又是刚回来,以后我们相互帮衬的地方,还多着,哪怕再狼子野心,也不该这么挑衅宫少爷,不该这么,挑衅宫家,您还不赶快给小辈赔出一个不是?”

    跟随者话里话外,均是向着宫墨寒,他的立场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哪怕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少年,是突然出现,哪怕他明白,那少年顶多算是会所的陪酒侍从,他也毅然决然,选择扭曲事实,顺着宫墨寒的意思,往下说。

    一时间,几乎是所有的压力,和周遭不少的视线,都落在,黄色西装男性的身上。在那些人里,有热热闹闹展开讨论的,有高高举起电子设备,工作录像的,唯独没有,胆敢上前阻拦的:所有人心中都无比清楚,敢在这里闹事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们都知道,最好是明责保身,最好,在不明白具体的情况之前,不要掺和进去一点,以免会意料外的惹祸上身。

    再者说, 脚下的会所,知名度,在临江数一数二,里面的服务态度极好,陪酒的雀儿,皆是上等货色,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却也不可避免的,也是出了名的,安保设施不太好。

    每天在这里闹事,发生矛盾或口角的人,数不胜数,周遭的人,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看笑话,看看是哪只雀儿,惹人争抢撕破脸。

    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次出事的主人公会是“黄老板”:经常出入“狐狸尾巴”这间会所的客人们,对“黄老板”这个人,并不陌生,毕竟,黄老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至少有三百天,都是在“狐狸尾巴”会所,过得夜,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更何况,黄老板是临江目前声势最大的人——临江有三大领头羊,一为老牌豪门世家的宫家,二为老牌豪门世家的穆家,三为老牌豪门世家的黄某。

    可是,穆家的重心,在管城,不在临江,没有什么情况的话,是不会插手,临江的娱乐产业链,尤其是“会所”这种地方,谁都不想,随意动这些利益,大家都不过是,睁一只眼,再闭一只眼;再说回眼下的局面,不少人认出,同黄老板对峙的,是宫家传闻中不学无术的,常年居住在外地,不归家的独子少爷宫墨寒。

    出于,宫墨寒回来时,阵势颇大,以至于这两人爱好相同的事情,很多人都知晓,所以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口角,无论出现什么抢人相关的事情,都并不会,令人感到意外。

    只是令人,忍不住的好奇,究竟是哪只雀儿得此荣幸,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被宫墨寒如此看重——毕竟,宫墨寒出入“狐狸尾巴”的这些日子里,并没在“狐狸尾巴”留过夜,也没有看见宫墨寒,从“狐狸尾巴”里面,带走某只小雀儿。

    不少人,都在探头探脑,试图,能一睹,宫墨寒怀中的,那身姿曼妙的,少年的芳容。

    “宫、宫少爷,您别误会,我对宫家,可是没有半分成见,我今天,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只是想要,把我这不听话的雀儿,给带回去。若是您瞧上他了,不妨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黄老板,毕竟,活过了四五十年,他是何等的老狐狸:哪怕被色-欲迷了眼,他也要,用这漂亮的、同自己毫不相干的少年,尽可能地谋得利益,他本先,也是想着,等玩够了,就把少年送人,拿去换成筹码,或是送去拍卖。

    没想到,宫墨寒,自己送上门,来给宰。

    黄老板,畏惧宫家,却不畏惧,传闻中不学无术的宫家独子,在他眼中,宫家独子,说来也是小辈,就算自己得罪了他,宫家也无法一下子,铲除自己所有的势力,压下所有事。

    他越想,越是有了继续肆无忌惮的勇气,连说话的声音,都抬高了不少:“念在你,算是合眼缘,我如今,又是以和为贵,不如……”

    ‘不如,我今天把人带回去-调-教-调-教,明天亲自,送到,宫少爷你的住所,把人给您。’

    黄老板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直响,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站在他眼前的年轻人,比他想象中,更要目中无人,更加的肆无忌惮。

    “呦,哪来的野狗?还学会乱吠了?”宫墨寒挑起眉头,毫不在意地,瞟过黄老板的发顶,他笑得,张扬又狂妄,轻飘飘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对我评头论足?你的眼缘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真是……净说些无脑的话。”

    男人目中无人,没打算,把临江的任何人放在心上,反正,无论如何,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的家世,没有一个人,值得他多留意。

    唯一可以,势均力敌地,好友兼发小,如今待在管城,他在临江,自然而然的无所谓。

    更何况,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每一根头发,都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小美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说放过呢?哪怕自己,把人玩坏掉,哪怕自己,只让少年当情人,也没人能把少年,现在从自己手里,突然横刀夺走。

    “好狗不挡道,把人尽快处理了。”宫墨寒,本想再说些其他的放肆话,再做出些,其他的恶劣举动,以给黄老板,一些教训;可就在他抿唇的一秒钟,他忽地听到怀中少年的声音。

    “好难受、好热,想喝水……”少年呜呜咽咽地可怜得不行,像森林中,陡然哭泣的小鹿。

    宫墨寒莫名其妙地烦躁,于心不忍地,看过少年,扭头对身后的人,冷硬地道一句:“把人带下去,别来碍我的眼。”便公主抱,抱起那突然出现的,漂亮少年,阔步,往门口走去。

    名为“狐狸尾巴”的高级会所,乍然,安静下几秒钟,静至落针可闻,他们所有人的视线,不可控制的、不约而同地,皆是落在宫墨寒离开的背影上,他们吞咽口水,叽叽喳喳起来。

    “诶?黄老板这是……难得的,吃瘪了?”

    “黄老板,差不多是吃瘪了,不过那年轻人是谁啊?看着不像是熟面孔,听口音,不像是常住在临江的人,他就不怕,黄老板报复吗?”

    “报复?什么报复?你简直是在说笑话!你可知道?刚才和黄老板硬刚的,就是赫赫有名的宫家,唯一的嫡子,叫做宫墨寒,很喜欢长得好看,乖的不行的,软软糯糯地少年,只不过也是奇怪,每次见他出入会所,都不见他留人过夜,也没见他在会所,留过夜,只见他,每次都是,点几个合眼缘的少年,随后,让那些人陪着喝点酒什么的,却莫名的不玩那些,会太过亲密接触的游戏……他不会,不举吧?”

    “……”

    “……”

    “狐狸尾巴”中的讨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话语跨度,也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不知道从那个地方,陡然出现的灰衣保镖,把黄老板,给围起来,随即,站在最前面的,领头保镖,面色冷淡,腰背挺直地伸出一只手,对脸色比墨水还黑的黄老板,平淡说道:“宫家有请,还请您,配合我们。”

    话语,每说出一个字,黄老板的脸色,就又黑一分:“这便是,你们宫家的待客之道?”

    “请客人,便是用这种,不友善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分明是百年世家,怎会如此……”

    黄老板欲想刁难人,可不等他把话说完,那站在最前面的,领头的,灰衣保镖,便抿抿浅色的薄唇,冷淡道一句:“出于,您不配合,莫怪我们得罪了。”说完,他做出一个手势,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其他的,灰衣保镖,直接扭动黄老板的手臂,当场,把人的胳膊卸脱臼。

    一声声的惨叫,何其威慑人心,黄老板出了一身冷汗,各种谩骂的话语,难听至极致。

    可是,那群灰衣保镖,恍若未闻,他们默契配合着,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把黄老板迅速控制住,他们压着人,往门口的商务车走。

    后听见,一阵车鸣,这场突如其来地,闹剧中的几名主人公,总算是离开会所,这场闹剧也终于宣布,在众人眼前暂时告退一段落-

    彼时,已经升起,后座隔离挡板的,一辆正在行驶中的,正红色豪车内,传出些异动。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是狐(十八)

    “呜呜,难受……”含带哭腔的娇气昵喃,混合间歇的、拉扯衣物地声音,惹人小腹绷紧。

    窸窸窣窣,响过一阵子,却不知,到底是谁先动了情,不知到底是谁,先慌了心。他们只知道,今日的车内,哪怕开了空调,都还热得离谱;他们只知道,意乱情迷之中,有人讨过几声饶,有人,故意说一些调情的恶劣话。

    红色的豪车,正常行驶,可今天的路,好似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漫长;直至夜幕低垂,这辆车子,才终于,在城郊的某一处停下来。

    “放开我吧,求你了……”少年的求饶声,断断续续地,说是气若游丝,毫不为过:在被这个陌生的男人,强制占有的过程中,他便已经彻底地,清醒过来,那男人,不像没了理智,却在发现自己清醒过后,愈发的过分且放肆。

    他的嗓子已经哑的厉害,却因为嗓音的极度温软,使他被占有后的每一句话,都不仅仅像是撒娇发嗲,更像是成精狐狸的一种勾引。

    可偏偏,迟钝的少年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以为,车子终于停下,来到他身上的,突如其来、或者是蓄谋已久的噩耗,终于要有了结尾,就不死心的,第无数次的开口求饶。

    “宝贝儿,最好乖乖的,别趁这时候,惹我不开心。”宫墨寒微微眯眼,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久违的失控,居然会,因为少年简单的探手拥抱自己,就丧失浑身上下所有的理智。

    包括,刚才一场负距离接触,他竟然,会有些不满足,试图渴望更多的东西,试图,把少年人留在自己身边。可分明,在今天之前,自己没有碰过任何人,没有在身边留过别人。

    混乱的思绪交杂,他想,在他搞明白,自己的心情和状态之前,他是不会把人放走的。

    所以,他可以面色坦然地,说警告的话。

    ‘或许养在身边,留一个可以逗弄的雀儿,养一个,合心意的小情人,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从刚才的情况看来,这小雀儿,也是干干净净的第一次。’宫墨寒如是想着,随手扯过后座的一条毯子,在把少年紧紧裹住以后,他微微开窗,往嘴巴里,叼上一支烟:“别想着大吼大叫引人注意,或者是,做些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在整个临江里,没有人,敢管我宫墨寒的事,若是惹我不爽,受苦的,还会是你。”

    “你看着,不像是那么笨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懂了么?”宫墨寒垂下眸,腾出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

    在他余光中,好似,瞧见少年颤抖几下,眼中的泪水更多,却还是一副,委屈、恐慌,怕到极致,也不敢多加反驳的,可怜的模样。

    “哭什么?跟着我,你没什么吃亏的,你得感谢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干净的人,否则…你可不会有这种好运气了。”宫墨寒说着,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随后,在偏头点烟的瞬间,他忽地,有了其他的心思——他挑眉,把手里面的打火机,塞到自己怀里的,少年的手上。

    随后,他勾起半边唇角,痞笑道:“乖,把烟点上。”他说着,颇为自在地,倚靠进椅背。

    “我、我不会……”少年眨巴眨巴,已经含泪的双眼,缩在毯子下面,紧紧地握住打火机,有些手足无措,“你、你,你还是自己来吧。”

    他说着,不自在的偏过头,从毯子里,抽出一条手臂,想要把打火机,还给对方,可他等了一阵子,并未等到,有人接过,打火机。

    少年,小心翼翼地扭头看,猝不及防地,同抱着自己的、不知名的,年轻男人对视上。

    刹那间,少年瞧见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怎么?连伺候人,都不会么?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不想给我点烟?”

    话语含带威胁,藏着,望不到尽头的,阴鸷狠厉,几分疯狂地神色,使他如破笼狼王。

    少年第一次,和这么有微压的人,近距离的接触,他本就有些胆子小,也怕惹是生非,欲言又止几秒钟,他有些委屈地低头,仍缓声解释说:“不、不会点烟,没、没伺候过人。”

    他没有说假话,也怕因“点烟”这个动作,得到其他的刁难。虽说,他不是会所里的人,但他可是听闻过的,有些会所里的人,会因为点烟这种小事,就找别人的各种麻烦,他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垂下,有枚咬痕的手臂。

    却殊不知,他垂下手臂的时候,薄毯滑落至腰腹,他也没瞧见,抱着自己的男人,眸色沉了又沉,甚至难以忍受地,滑动几次喉结。

    “下次……我教你点烟。”宫墨寒哑了嗓,什么烟不烟的,对此刻的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低垂下一丝眉眼,便能清清楚楚地瞧见,怀中少年的勾人模样:少年本就生得格外漂亮,软软糯糯,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如今,少年又不着寸缕地,待在自己的怀抱里无处可去;且不说,少年露出的脖颈,以及肩膀上面,有多少的暧昧痕迹、且不说,少年和自己,刚结束一场,负距离的接触,单说那幅柔软单纯的模样,就足够他心动一万次。

    “什么?”少年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还在想这男人,怎么说着一出是一出,怎么这么的善变,可不等他多想几秒,他就被翻过身,被迫趴到隔离挡板上,他听到关车窗的声音,也清楚地感受到,有一只大手,虚托住,自己的脖颈:“没什么其他的,只不过是……继续刚才的事。”宫墨寒说着,扯掉少年身上,唯一可以遮挡身体的毯子,不由分说的,开始惹火。

    一阵烈火燃烧,车内的暧昧画面,逐渐开始再很晚结束,等他们下车时,少年已经,意识不清地,沉沉睡去;食满餍足地宫墨寒,久违的好心,他看着少年昏睡的脸,难得好脾气地亲自把人抱起来,再温柔小心翼翼带下车。

    “少爷,需要整理出一间单独的客房吗?”宫家老管家,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他一看,自家少爷的状态,就猜到,具体是发生什么。

    哪怕,被自家少爷抱着的少年,浑身上下都被毛毯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还是很眼尖的,瞧见自家少爷的脖颈处,有非常明显的咬痕。

    看样子,自家少爷,是想把人留下过夜。

    但以宫家老管家的看法,自家少爷,是绝对不会,把人领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过夜。之前的时候,连宫父、宫母,想要进入宫墨寒的房间,都被冷着脸,脾气不好的给拒绝了。

    他猜想,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少爷,随意地,说出令他狠狠震惊地话语:“不用再单独,准备客房。他今天夜里,在我那留宿,让人多准备些,容易消化的吃食,再去准备一些,新款的男士服饰。”

    “尺码……晚些时候,我发给你。”车子后座上属于少年的衣物,上面沾染了很多东西,宫墨寒一并带着,打算扔进垃圾桶,至于尺码,他刚才已经仔仔细细的瞧过,滚瓜烂熟记下。

    “是,少爷。”管家下意识的应和,但等他把话说完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他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盯视自家少爷抱着那包裹严实的少年,一步步离开。

    等一阵风,猛地吹起他的头发,他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原来,自家少爷,并不是在同自己说笑话,而是确确实实地,要那么做。

    管家在风中有些凌乱,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开始行动,直至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他才不可置信地松下口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陡然嗡鸣。

    宫墨寒:【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让家庭医生现在来一趟,他有些身体不舒服,还有一点的发烧。另外,让人买一束花,一盒蛋糕。】

    宫墨寒:【一切尽快,别让我再多等。】

    自家少爷发来的讯息,目的性极其明确。

    宫家老管家盯着手机屏幕,盯视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良好的,消化掉这些文字。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宫家老管家瞳孔地震,给家庭医生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手都还有一些颤抖,精神都还是恍惚着的。

    彼时,已经回到,个人房间内的宫墨寒,紧紧地蹙眉,他时不时的,抬手摸一摸,床上少年的额头,“真是娇气,这就开始发烧了?”

    他有些无奈的笑,重新看过,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脸色,始终无法好转起来:体温计上的数字,稳稳地,停在38.2摄氏度的位置。

    再看看少年的脸,他看到,少年的脸,散发着不正常的红晕、以及不正常的滚烫,看着令人心疼、令人无比的揪心。宫墨寒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分明今天,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可是他却,优先的失了控,不仅把对方占有,还把对方惹发烧。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把人带回来;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让人,直接住进自己的房间;更不知道,看到对方,生病难受,自己怎么就这么的揪心,好像胸口,被压上了一口大钟,沉甸甸地,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总不能……是一见钟情了吧?”宫墨寒脑海中乍然想过,这个可能,他目光呆滞两秒,随后快速地,甩了下脑袋,自我否认道:“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你只是,看他可怜,只是,还没得到赔偿而已,他可是弄脏了,你最喜欢的一件西装外套……”他自我开解,也自我欺骗着。

    但在这一刻,他却忘记了,上一个,这么弄脏他外套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出院;而被他自言自语,说着:‘是最喜欢的外套’的衣服,他的衣柜里,不知道有多少件,更何况,这件衣服本身,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是狐(十九)

    可不知名的情绪,翻涌而上,不再受自己控制地心脏,怦怦跃动,在偶然的一瞬间,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以及神经,绽放出烟花。

    他们皆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在此刻开始吱呀转动,更不知晓,在多年以后,他们两人关系中的上位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夜色深沉,偌大的、金碧辉煌的宅邸中,嘈杂过一阵,随后,想起车辆急停的声音,繁重的匆忙脚步声,穿过大门,穿过庭院,穿过一楼客厅,踏上到二楼的阶梯,才进入房间。

    “少爷,家庭医生到了。”宫家老管家,猜到自家少爷的情绪状态,同平时不太一样,可无论如何,他不敢摆出随意的态度,他一口气也不敢松懈,绷着一张脸,慎而又慎地敲房门。

    “怎的?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是宫少爷出什么事儿了吗?”宫家老管家,敲过门以后,并未立刻得到,屋内人的回应。莫名寂静下来的几秒钟时间里,家庭医生,还在喘着粗气。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宫家老管家,突然把自己叫过来:难不成,是宫家少爷玩过火了?可哪怕,宫家的所有人,都知道宫家少爷,爱玩,也没见过少爷,往宅邸里带什么人,更没听说,少爷和谁真正过了夜。

    哪怕传言再多,他们都清楚,自家少爷,从未真正开过荤,哪怕外界,传言的再离谱,自家少爷,实际上,也不过是,说话没边,骄傲放纵惯了,又极喜欢抽烟喝酒——尤其是,喜欢去会所,抽烟喝酒,尤其是,喜欢有,长得温润漂亮的、乖巧的少年,陪着自己喝酒。

    但也从未听闻,说:宫少爷玩过头,惹了不该惹的人,也从未听闻,宫少爷惹上不干净的人或者是事情,更没听说,宫少爷飙车,出什么事,所以,按理说,不该这么着急才对。

    宫家的家庭医生,心中悱恻,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搞哪一出,他回想过,自己近期的,各种所作所为,实在对自己的工作,问心无愧。

    包括,听到家庭医生,这么询问的管家,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一句简单的话,放在嘴里滚了许多遍,都吐露不出,一点字节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家庭医生,看见管家神秘莫测的脸色,瞳孔震动着,对自己也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总不会,真的是我,做出来什么不对的事了吧?但也不可能啊,这个月,只在体检的时候,和少爷见过面,但那时候,少爷看着很健康,体检报告……总不会出错了?’

    家庭医生的一颗心,不得已的吊起来,尤其是看到,管家闭着眼,对自己摇头的模样,他的一颗心,简直是如坠冰窟,凉的彻底了。

    “进来。”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发出声音的宫少爷,此刻,竟然突然开口,让家庭医生进房间,越来越像,风雨欲来前的征兆。

    “进去吧。”宫家老管家,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后他出于职业素养,轻轻敲过几下门,带着坚定不已的心,率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推门而入,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没有人情味的冷色灯光,明明是风流成性的少爷,房间里的布置,却是和本人的所作所为,是大不相同:任谁看,都是性冷淡风格的房间,在此时此刻,只留下了床头的一盏暖色小台灯。

    宫家老管家见状,眼皮狠狠地跳动几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家少爷的房间里,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出现过暖色调的灯。只因为自家少爷,觉得那不好看,所以整个房间都是用得暖色调的灯,包括整个宫家宅邸,都很少使用暖色调的灯,从远处看过来,颇有些冰冷冷的,缺乏一些人情味,和温暖的感觉。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少爷,会为了这个不知名的、让自己都还没有看清面容的人,而亲自,翻找出,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暖色调的文雅北欧风小台灯。

    当年,宫墨寒的母亲,为自己儿子,从国外带回这件展品的时候,宫墨寒还说:“哪来的丑东西?别说放我房间,哪怕放宫家藏宝室,哪怕摔了扔了,我都不会,多看这东西一眼。”

    因此,宫墨寒的母亲,还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母子两个,和宫墨寒的父亲,还差点惹上争执,非要争一个“灯”,到底好不好看。

    后,因为宫墨寒的倔脾气,因为宫墨寒的难听话,此事不了了之——哪怕,宫墨寒,收下了这盏灯,却几年以来,没有拿出来一次。

    因为这盏灯,宫家长辈,和宫墨寒,没少出口角,现在,没想到,灯出现是为了外人。

    管家抿唇,恭恭敬敬地,把家庭医生,领进自家少爷的房间,他在心口,叹了口气,只觉得被自家少爷,给带回来的人,很是命苦。

    哪怕自家少爷,真的突然动了心,宫家的一众长辈们,也绝对不会,容许宫墨寒,娶一个喜欢的人,他们早就决定好,宫墨寒以后该和哪个家族联姻,决定好要怎么利益最大化。

    “少爷,家庭医生已经带到了。”管家说着,小心翼翼地,瞥过床上人的面容:只一眼,他就愣住了——管家这一辈子,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像是如此温暖、温软,看上去就干干净净到极致的少年,倒是头一次见,更何况这少年的模样长得非常的好看,白-白-嫩-嫩-看着就是好说话的类型,加上,少年伸出来的手臂很纤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来,都是自己家少爷会喜欢的类型。管家有一种直觉,他感觉自家少爷,这一次要真真正正的栽了,要动了心了,他认为,这个少年对自家少爷而言,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情人”、“玩物”那么简单。

    可以他的身份,他又能够,多说什么呢?

    他只能装作不知情,装作,什么都没有看明白的模样。可不等他安顿好家庭医生,不等他转身,走出房间,就听到一声,严厉呵止。

    “谁允许你碰他的。”森冷的话语一出口,管家就听出来,这是属于自家少爷的声音,而且听起来,自家少爷,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快。

    定睛去看,原来是家庭医生,想要掀开一截被褥,去查看少年的情况,可是,自家少爷占有欲作祟,不允许家庭医生,触碰那少年。

    便不可抑制地,打心底里,有了股火气。

    “少爷,我需要,亲自查看,这位……这位先生的现状。”家庭医生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些情况:最开始他以为是少爷出了身体问题,可开了门,进来以后,他发现是少爷床上的,这个不知道从哪过来的少年,身体出了问题。

    本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他决定要亲自查看少年的身体状况,可不等他,碰到被褥,便被少爷冷声制止,自家少爷的脸色,黑了可不止一个度,看上去,这少年,不仅仅是情人,那么简单,可叫夫人又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家庭医生,决定叫他“先生”,天知道,在叫出来这一声称呼的前后,他做了多么大的心理抗争。

    “……”可见他为难,宫墨寒也没退让一步。

    他坚持己见,不允许家庭医生触碰少年一点,哪怕只是家庭医生,稍微再靠近少年一点,他都会觉得心情很不爽,觉得心口燃起无名火。

    但仔细一想,家庭医生又说的挑不出错,想要知道少年具体的,身后的情况,确实需要医生亲自查看,可对于,初尝人事,又好不容易遇见这么合心意的对象的自己来说,不仅是起羞耻之心,更是对少年有了独特的占有欲。

    这种复杂的情感,和理智相互纠缠,让他说不出反驳医生的话,也做不出任何的回答。

    “少爷……”管家轻声呼喊,一时间说不出更多的劝诫话,只能试图让自家少爷冷静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少年突然发出声响:他伸出手臂,闭着眼睛,稍微推开一些被褥,随后轻声呢喃道:“好热……水……”

    少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打破现在的尴尬局面,宫墨寒的脸色,虽还是不好看,但明显的,脸色有所缓和,他蹙眉冷脸,却是选择先放下和家庭医生,以及管家的交流,选择自己,亲自去给少年倒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听到少年说想喝水,只是看到少年,病怏怏没有活力的模样,他就感到很烦躁,说不出是不是心疼,他只觉得,他不想看到少年,如此没有精神的模样,同时他也担心,因为自己的没经验,因为自己方才的粗暴行为,会使少年受伤,留下心理阴影。

    虽说,他平时,是骄纵惯了,放纵惯了,但他还留有一个正常人的良知,看得清楚,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可能会造成,什么不好的结果:难道,就因为,这少年,让自己开荤,自己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少年是对自己不一样的人吗?宫墨寒不知道了,他大脑很混乱,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多了酒的原因。他越想越烦躁,索性干脆不去想了,专心致志地,给躺在床上的少年倒水;随即,有些笨拙的,极其不熟练地,轻轻扶起少年,让少年靠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再去给少年一点点的喂饮用水。

    “少爷,如果您不想,家庭医生,亲自查看情况的话,或许,您可以,大致说一下,您都需要什么药物吗?”管家看,自家少爷的状态,实在是,和以前不一样,他也不敢,在少爷脾气正不好的时候,去触少爷的霉头,他只好折中去说一些,如今,可能解决当下情况的话。

    “……嗯,那就这样决定吧。”宫墨寒浅短的思索片刻,他不想家庭医生看到少年的身体,不想家庭医生触碰少年,但又需要家庭医生给少年开一些药物,他也担心,少年会受伤,所以管家的这个方法,倒是成了,眼下最好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是狐(二十)

    折中的办法,得到几个人一致的同意,一场闹剧,终究是没有能够被掀起,性冷淡风格的单人房内,响过一阵窸窸窣窣,流过一阵交谈的声音,最终,归于平静,有些变化的,也不过是床头,多出的崭新温度计,以及药盒-

    “少爷……什么时候,谈得恋爱?”家庭医生走出客厅时,人还是懵的。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家少爷,带外人,进自己的房间,加上,那少年长得漂亮,年纪看着不大,排除是宫家亲戚的可能性,那少年,只可能是少爷男朋友。

    家庭医生抿唇,经过来回两趟的路程,他现在多少有些喘粗气,有点累到,这一出门,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宅邸院落内尽是些冷色灯光,不管怎么看都很冷清,没有人情味。

    宫家老管家,不太自在地揉揉胳膊,他领着家庭医生,朝客宅方向走去,一路上,他咀嚼着字眼,犹豫再三,向家庭医生解释道:“这确实是,少爷第一次往家里带人,但……你也知道少爷的性子的,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一定会依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他不愿意、不想说,不想要确定的关系,哪怕别人劝几年,都是没有用的事情。哪怕他真的对这个少年很喜欢,他也绝对不会说:让这个少年进门,宫家的人,也绝对不会允许,少爷娶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所以,说是男朋友,倒是……盖虚帽了。”宫家老管家,一字一句地耐心解释着,他一方面,因为自家少爷终于遇见一个,喜欢的人,而感到很高兴。

    另一方面,又因为自己很了解,宫家人的一些脾气与习惯,所以,他不可抑制地,为自家少爷感到悲哀,觉得就像是命运弄人一般。

    他垂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换来家庭医生同样的沉默——宫家老管家和这位家庭医生,相识有数十年,他们两个人,是在没什么人情味的宫家宅邸中,唯一能说些真心话的存在。

    宫家老管家,稍加解释,家庭医生,就瞬间清醒过来:‘是了,倘若真是少爷的男朋友,以少爷的性子,少爷早就把实情公之于众了。’

    总结起来,看来,那少年,也算是一个苦命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捞到一点,关于“情人”这个身份的好处。如果说不能的话,那可就是,不仅仅丢了身子的清白,还得不到一点回报。

    自家少爷的冷血,不在意亲情,不是闹着玩儿的,哪怕这少年,做了少爷的床伴半年,自家少爷,都不一定会懂得,心疼人的情绪。

    家庭医生,沉沉地,叹出一口气。走进客用住宅的那一刻,他忽而感慨,笑骂道:“这一批豪门世家的孩子,怎么就……没有一个,感情正常的少爷呢?穆家少爷如此,宫家也……”

    他说着说着,沉下心,再无法说下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住宅的卧室内,宫墨寒正准备,帮少年涂点药物,可不等他,亲手拆开关于药物的包装,他便突然接到个电话。

    他本不想接听,可瞟过来电显示,他忽地心弦绷紧,一下清醒过来:他神色变幻莫测,手上飞快放下-药-物,转身出房间,接起电话。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等他按下“接听”,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以后,一颗心瞬间揪起来。

    “哥……我遇见妈妈了……”电话那头的女生嗓音带着浓厚的哭腔,她呜咽着,甚至有些止不住的声嘶力竭,像是被迫在困境中,始终找不到下一站在哪里的小兽,分外的惹人心疼。

    分明只有,短短七个字,这句话,却被断断续续地说出,好似说出这几个字,要拿出她毕生的勇气,拿出视死如归的态度,才可以。

    但也恰巧,是这几个字,让宫墨寒,如同被惊雷突然劈中一般,整个人的脸色,比变色龙还要精彩万分:他想,这一定,是他心路历程与细小情绪,转化的最快、最多的一天了。

    可哪怕他,还没有理清,具体的情况,他也断然,没办法对这位女孩,说出一句严肃的追问的话语,他眨眨干涩的眼睛,整理好自己的状态,正色道:“别慌,也别怕,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我们当面说吧。”

    宫墨寒深吸一口气,一时间,竟然忘记,他所处的宅邸里,他的房间里,还睡着一位,被自己折腾受伤的,漂亮少年。他在收到,对面女孩的回复以后,毅然决然道:“把你的具体位置发给我,我坐今晚的飞机,明早去找你。”

    “好,那我等你过来。”对面的女孩,乍然松了一口气,仿佛宫墨寒是她所有的靠山似的。

    “谢谢哥哥,辛苦你跑一趟了,还好……还好还有你在……”女孩呜咽着,道谢以后,又说了些体贴的话,直到手机要关机,她才主动说要挂断电话,否则,这通电话,怕是会耗着。

    她爽快的挂断电话,却不知晓待在电话这一端的宫墨寒,脑子里霎那间闪过许多想法。

    以至于,等宫墨寒下了飞机时,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醉酒后,一时兴起,从“狐狸尾巴会所”,带回一个,长得很符合自己审美点点少年,并且,自己没忍住,侵占了少年一整个下午,还把少年带回宫家宅邸自己的房间。

    “你真是疯了!”他自言自语道,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从此失控的一天,更没有想到,他自己不受控制地,给管家拨出电话,认认真真的交代到:“待会,我会把我房间里的监控打开,并且连接到监控总室内,等他醒了,你第一时间告知于我。如果我没有及时回复你讯息,你记得叮嘱他,让他自己把放在床头的药擦了。”

    他一字一句的交代着,临出机场前,他还叮嘱家里的服装师,说:“等小美人醒了,把我衣帽间的衣服,挑几套送过去,让他先穿着。”

    “另外,去送衣服的时候,把衣服放门前,等你们下楼后,让小美人自己,开门拿衣服。”

    宫墨寒事无巨细,等挂了电话,他坐上来接自己的车,他还有些无奈地,扶额苦笑:“看来是这些年管孩子,管习惯了,竟连这些,都开始在意了。不知道,你会给我什么报酬呢?”

    他昵喃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另一个人。

    “希望你赶快解决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我失望啊。”他呼出一口气,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标位置,强迫自己,甩出脑海中的各种复杂想法,让自己保持着,一个绝佳的状态,以便可以更好的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静静等候着车辆停止行驶,抵达他想要去的目的地,再静候着佣人为自己拉开车门。

    下车的那一瞬间,他开始,全身心的,专注于眼下的事情,把宅邸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也就在那时候,睡在宫墨寒床上的少年,终于从睡梦中转醒,他试图翻个身,却一下子感受到,来自浑身上下的,密密麻麻地酸疼。

    尤其是身后,尤其是大腿和腰肢,酸疼得最为明显,好似骨骼都重组了一样,不用想,就知道是被折腾过度了,少年很快回忆起来,昨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他猛地抬头,扫视四周陌生的装饰,扫视过自己没有穿一件衣服的身体。

    最终,他陷入深深的绝望:现如今,他被不知名的陌生男人,给强行占有,又说不出,这个房间,到底是谁的。‘总不能……那个男人把自己,吃干抹净以后,又把自己送人了吧?’

    少年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一颗心便揪疼得快无法呼吸,他有些接不上气,把自己委屈巴巴地缩进被子里,好半晌,都没再探出头。

    可没等多久,他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还听到一个,有些成熟的,来自长者的声音,那个声音温和说道:“先生……睡醒了吗?要现在起床洗漱吗?为先生在楼下准备了,一些好消化的吃食,不妨先生吃一些?我派人送上来。”

    那声音一听,就是经过了岁月的锤炼,至始至终,语调语气,都有一些老成,所幸,听起来不像是坏人,像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您、您好,请问,请问可以把我的衣服,拿给我嘛?”少年闻声后,第一反应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些,他怕对方会不管不顾地,直接推门而入,也怕对方和自己有更多牵扯。

    他想要,赶紧从对方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衣服,想要尽快的离开这里,最好和昨天强制把自己占有的男人,这辈子都再不会遇见。

    可惜,他的想法落空了:他听到,门外那成熟的声音,在迟疑几秒钟以后,说出,令自己大失所望地句子。那声音说道:“先生,您的衣服上沾了些污渍,下车时,少爷便把那套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随后,少爷把自己衣帽间的服饰给您带来一套,不妨您得空后先穿穿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是狐(二十一)

    哪怕管家,已经尽可能的把话说得委婉,少年人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对方变相的强制留下了,再加上,自己一醒来,就及时传达到的敲门声,以及问候话语,很难不让人想到一切是“早有预谋,是跳脱不出的狠恶圈套。

    凭他对于昨日,模糊的记忆来看,被他撞到的男人,模样极好,非富即贵,并且,还有几分像自己暗恋已久的人……一时间,他心里猛地一紧,心情是控制不住的复杂:他期待,昨日强占自己的人,会是自己暗恋已久的人;但又恐慌,怕强占自己的是不了解的陌生人。

    他攥住床单的手,不断用力,直至门外的宫家老管家,等得担忧,再次扣门,问出:“您现在还好吗?”的句样,他才如梦初醒回过神。

    “谢谢您的关心,我还好。”他回应着,对房间的构造,突然感到神奇,可只要稍微一动,自身后最为明显的痛感,便轻而易举地,席卷至全身上下,他羞红一张脸,在不经意间回头的时候,扫过放在床头的药物,更无地自容。

    “请问,可以麻烦您,帮我把衣物,拿到房门口吗?放到走廊上就可以,我等一下,自己出来拿……”他欲盖弥彰试图遮掩自己的慌乱。

    “先生客气了,换洗衣物,稍后会命人给先生送过来,请先生稍等片刻。”宫家老管家,看破不说破,他尽职尽责地,说完该说的话,便一直守在门口,以防少年人,会有其他吩咐。

    管家自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虽然很好奇少年人的身份,却不会,冒然主动开口去问,既然不知道对方的名讳,那叫“先生”,也是最合适不过。他此时此刻,只是出于一种必要尊称,一种对自己工作的尊重,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句“先生”,在几年后还是由他来讲。

    他笔直地,屹立在宫墨寒的房间门口,接过侍从递来的衣物盒子,他微微躬身,将衣物盒子放到地毯上,随后,朝着屋内说道:“先生的衣物,已经送到,正在门口放着,请先生换上衣物后,按下床头呼叫铃,以便告知于我。”

    “如果先生,现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下去,为先生取早餐了。”宫家老管家的每一句话都是轻声细语,对待这位,看上去就很乖的少年,不免夹杂了私心:在他看来,屋内乖巧的少年,温润的少年,要比自家少爷的脾气好上不少,自然而然的,也比自家少爷,好伺候的多。出于这一层,再加上知道,少爷和少年以后绝对成不了,所以,宫家老管家,不免为少年感到寒心,有些可怜、心疼屋内少年。

    可屋内的少年,听不出,宫家老管家的意味深长,他乖乖巧巧地道谢,再应一声“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不过,在他拿到换洗衣物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世界观被颠覆。

    他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衬衫领口的刺绣字母,一颗心酸酸甜甜,满是不可置信。

    好似手中,绣了“GMH”三个字母的衬衫,是他中到的,什么惊天大奖一般,把他砸得,浑身上下也不疼了,只剩下,止不住的欢喜。

    所有,准备好的埋怨、谩骂,以及各种维护自己的极端手法,他都已经想过了,可在拿到衬衫的这一刻,在反复确认过,衬衫上的刺绣字母的这一刻,所有的不愉快,汇聚,形成一片空白,在他脑海中,顷刻间,炸裂开来。

    “宫墨寒……”他口中,不断轻声念着日日夜夜思念的名字,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在昨天,没有一下子认出这个自己暗恋的人。

    多年以前,在他印象里出现过的宫墨寒,是品学兼优地、一眼看上去乖的清冷学长,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干净净,不晦事事的模样。

    可如今,对方看上去,就是很老成老练,只会沾花惹草,不着正经的,花花公子、浪子的形象。包括,对方浑身上下的气质,也早就从清冷,变成了掩饰不住的性张力,看上去,好像经验很多,不仅很会doi,还能把人玩得丧失理智,却又端坐着,雅痞雅痞地全身而退。

    “宫墨寒……到底对多少人,做过像昨天的那种事情?”少年乍然,想到这种可能,即将在心尖尖上溢满甜蜜与喜悦的满足状态,一瞬间炸裂开来,四散纷飞中,他如同,坠入海底。

    他越想越觉得,喘不上气,总觉得是对方经历了什么,所以才不得不,变成这样。但他一细想,忽然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一定是爱屋及乌,所以才会看到相似的字母相似的东西,就会联想到喜欢的人,但万一这只是某个品牌,或者是某个店里的统一标志呢?

    那他岂不就是,误会了自己所喜欢的人,不就是,变成了自己的恶意的胡思乱想了吗?

    少年清醒一瞬间,却又很快的陷入,关于自己思想的,不间断循环,他都没有意识到,他拽着衬衫许久,都没有去换衣服,好像包括管家的话,也被他抛之脑后,不管不顾起来。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这般的,恋爱脑。

    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欢已久的人,他都没有任何的理由去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对方做些什么:他对两人的阶级与家庭背景都有过深刻的认知,他自知,自己同对方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与其,被动的等待对方回来,说一些“赶人”的,羞辱的难听话,还不如,自己在清醒的时候尽早离开,一刀两断对谁都好。

    少年想着,穿衣服的动作加快许多:‘大不了以后想办法,把衣服送到会所。想必,会所里的人,会很乐意,帮忙转交这套衣服。’毕竟大家都想和宫墨寒套近乎,只是缺一个理由。

    “代还衣服”,是再正经不过的“接触理由”,想必会有很多人感兴趣,愿意帮忙处理。但恐怕等那个时候,对方并不会再要这套衣服了。

    少年将,真正初遇那天的事,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还记得,宫墨寒不乐意把同一套衣服穿两次,想必,自己穿过的衣服宫墨寒也不会再要了吧?那衣服……还要还回去吗?

    他想把这套衣服,留做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一部分,可是他却忘记了,他现在连独自离开这里的时间,都无法靠自己决定下来-

    至于,处在世界另一边的宫墨寒,此刻,淡然自若的,走进一家早餐店,他戴着黑色的渔夫帽,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蓝色牛仔裤,刻意换掉一身西装,还专门清理过香烟的味道。

    他出示过一系列的证件,进行登记以后,便跟着工作人员,走到餐厅二楼的,一个单独小包间。他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不出所料的听到一个女声,颤抖说一句:“请进。”

    那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却仍旧好听,不过令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一定是,刚刚哭过,嗓子里含带着的一些哭腔出卖了她。

    宫墨寒听得心头一紧,不祥的预感,迎头而上顶端。他察觉到,这次的事情,比自己想象中来的还要更突然一些,更让人手足无措。

    他抿抿唇,尽可能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和状态,在略微清过嗓子,整理好衣服以后,他绅士的推门而入,浑身的清冷气质,在那一瞬间好像又回来了,全然不见多少风流模样。

    倒是实打实的,像一个贴心的、各方面品质兼优的好哥哥——哪怕只是他如今的伪装-

    “哥!你终于来了!”单独包间内,开着极具氛围感的灯,各处都是一尘不染,室内桌子和沙发的颜色,包括墙纸上的细微花纹,都是明显的少女风格,就连反光的桌面上,都摆上一瓶娇艳欲滴的,粉色新鲜花束——要说好看,确实好看,但明显的,不是眼前女孩的风格。

    可那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脸色已经因为长久哭泣,变得有些气色不太好。她看到宫墨寒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完完全全,是把对方,当做救星一般看待,好似她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亮堂起来,所有的问题,都有了明确的,解决方案:哪怕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还没有告知于对方,哪怕对方还没有说,会不会帮忙,她都笃定对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长久相处以来的默契与信任,难以崩塌,一旦有什么事情,就要寻求宫墨寒的帮助,好像已经成了她和宫墨寒之间难以改变的习惯。

    宫墨寒深知这些,他看到女孩哭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他并不再去纠结店里的装饰氛围,和女孩搭不搭,也不再多管,现在的店铺,是不是女孩,所喜欢的类型的事情。

    他呼出一口气,摘下自己的帽子与口罩,坐到女孩的对面,柔声细语,缓声说道:“先不要太着急,也不要觉得,自己没办法,跨过去这个坎,先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吧。”

    很多东西,都是手机上,发消息,或者是打电话,不能够完美解决的,最好的方法还是见一面,亲口说出来,再当面商量解决方案。

    女孩很快,领会到,宫墨寒,所想要表达的具体意思,是什么。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接受能力也很好,她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扯出几张纸巾,快速的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很快整理好衣服,端正坐着。

    她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来,条理很清晰,并没有,多说一些的废话,也“没有矫情的,一直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她直入主题道:“你应该多少有关注娱乐新闻,应该知道,最近热搜上频繁出现,我的组合,即将回归的热搜。”

    “嗯,虽然我的特长,和想做的事情,和娱乐行业并无关联,但关于你的热搜,我基本上每一个都有看过。也确实听闻,你即将要发新的正规专辑,即将要回归事业活动的消息。不过这件事情,和你‘妈妈’的事,有什么关系?”

    宫墨寒蹙眉,接过对方,为自己倒好茶的白瓷杯子:在他看来,按理说,一直忙于新专辑回归的女孩,是没有精力,到处跑着玩的。

    总不能……是女孩的妈妈,亲自找上门?

    可从女孩家中,复杂的人际关系来看,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哪怕有,也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在他看来,女孩的妈妈该会躲着女孩,哪怕认出来了,也会躲得远远的,各过各的,相互长久不打扰,才对。

    女孩很能理解他的这种疑问与困扰,她抿过一小口咖啡牛奶,润了润有些哭累的嗓子,倒是嗤笑一声,道:“说是命运弄人,真的是丝毫不为过。”她顿了顿,也觉得,所经历的这些是很不可思议的,甚至诡异的让她有些想笑。

    但她意味深长地,盯视着,自己眼前,远道而来的“哥哥”,在长长的松出一口气以后,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决然,开口道:“那天是我刚录完收录曲的日子,我念着空闲时间是挤一挤,总归会有的,就答应公司,愿意以个人名义,去参加国外的,一场品牌时装秀。”

    “按理说,我去走个流程,看一场秀,便能做些采访,处理一些人际关系,就可以直接赶往机场,拿着经纪人和公司,买给我的机票,尽快的赶回公司,进行剩余歌曲,以及部分,MV的拍摄。我去的时候,一切顺利,可就在我临回来的时候,我看飞机航班,突然得到将近两个小时的延迟,便动了,吃货的本质思想。”

    女孩说着说着,竟然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所以,你选择,去吃些想吃的东西,再赶往机场,是吗?”宫墨寒几乎笃定的,把自己的话说出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不会因此怪罪女孩,只是有些猜不到,事情后续发展。

    “是的,我当时是这么决定的。”女孩说着,眼眶突然红了,“但我并没有想到,会在购买冰淇淋的店里,遇见她……当时,我还没有认出来她到底是谁,但是她很神奇的一下认出我。”

    她说着,顿了一顿:“当然,这也是我回到公司以后,寻找个人房屋,准备搬出公司宿舍的时候,她亲口告知于我,我才得以知晓的。”

    “所以说,你们在国外时装秀场附近的冰淇淋店里,是第一次见面,而真正开始,有一些话语交流,是在……你回了公司以后?”宫墨寒确定着,一些相对来说,更重要一点的讯息。

    女孩很认真的点点头,十分确信:“是这样没错,可是更炸裂的,还发生在这事后面……”

    她突然抬起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这所有的所有,是在签订租房合同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才确定下的事情!当时,我为了不被私生发现住所,让关系最好的经纪人哥哥,替我去签署的租房协议,当时,我并没有和房东直接见过面,我的经纪人也只说:‘那是位和蔼可亲的漂亮中国女性,相信和你合得来的。’

    “我一开始,还在为,很快租到合适的房子而高兴,还在高兴,房东也是国人,对于日常的沟通,应该会更方便,可等我搬家那天,一开门就瞧见妈妈的脸——起初,我该是认不出她的模样的,可她穿了几年前,我从大哥那见过的服装,我知道,那是大哥,定制给她的。”

    她说着,竟然隐隐地,有一些崩溃之姿。

    第一百六十章 他是狐(二十二)

    宫墨寒赫然哑然,他知晓,女孩的父亲是一条实实在在的“疯狗”,也知道,女孩和母亲已经多年未见。在女孩心里,对家庭关系,和父母之间的事情,有着,无法轻易跨过的隔阂。

    出于,他和女孩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颇为亲切的人,所以,他也无法,装作不在意的,对这位没有血管关系,却如同亲妹妹一样的人,说出刺耳、嘲讽、挖苦一类的话。

    他故作淡然地,抿一口茶水,思绪翻转的过程中,竟又想起来自己那许久未见的挚友。

    “关于这件事情,你哥哥……他怎么说?”宫墨寒一边询问着,一边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递纸巾。他看起来颇有绅士风度,完全不见昨天的失控偏执模样,也没有昨天的风流模样。

    但他并没有想到,在自己问题问出以后,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更棘手的准确回答。

    “关于这件事情,我哥哥还不知情。”女孩说着说着没有了底气,她垂下头,用手指不安地摩擦手中的白瓷杯子,香甜牛奶咖啡的热水,猝不及防地,扑了她一脸,但她耷拉着眼皮,并未进行躲闪。末了,她补充道:“不单单是遇见妈妈的事,包括、包括我离开公司宿舍,搬出来自己住的事,我大哥、二哥,都不知情。”

    她越往后说,头就垂得越低,直到最后,她展示给对面宫墨寒的,只有一个圆润头顶。

    至于,一直维持着正常表情,没有更多的展现出,自己真实情绪的宫墨寒,终于,在听完女孩的这一段话以后,脸色变得黑沉如墨。

    “郁游!”他几近怒吼着,喊出,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的名字:他听完前半部分的话,还单纯以为,只是简单的,不知道要该怎么处理自己和妈妈的关系,不知道要和家里、和公司,要怎么说这件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离开公司,搬出来住的事情,竟然!没有和家里说一声。他把郁游,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听到对方说出实情,他也禁不住的开始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擅自做出这种决定,会对你自己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宫墨寒几乎不会对郁游发脾气,可是这一次,他也有些气昏了头,“你原先的宿舍,属于公司单独包给你的别墅区,无论是进,还是出,都有专业的安保人员,进行严格的审查,比你自己,单独搬出来住,要安全许多。你自己想一想,在你自己住的时候,谁来帮你,阻拦私生饭的来往?”

    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虽说是年少成名,但说到底,现在都还没有成年;不管她,作为国外的女团队长,在国际上是有多么的出名,她都无法避免,来自“私生粉”的困扰。她长期居住在国外,本身就在身边没有可靠的监护人,哪怕她现在遇见了她的妈妈,她的妈妈,也没有可以阻止任何私生饭,接近的能力。更何况女孩现在正处在回归期,新专辑即将发布,她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会比平时更容易会有私生活的困扰,倘若遇见了偏激私生粉,那后果是谁都承担不起来的,出于,对女孩的,安全顾虑,宫墨寒。难得的久违的生很大的气。

    自己现在,要顾着宫家的内斗,要顾着,铺一盘很大的棋局,很难再多分出心思,来多管理国外的杂事——分明,这是可以避免的。

    至于女孩的两个哥哥:一个疯得彻底,不像是会管这种事儿的人;另一个,整日忙碌,脾气又极差,想来,郁游也不敢和亲生的两个哥哥说自己的决定——大抵是怕被亲哥骂吧。

    宫墨寒盯视,把头埋得很低的郁游,准备说出口的,教训的话,突然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能,她也是走投无路了吧,所以,才会选择把这个事情告诉我,让我来帮忙。’想到这种可能性,宫墨寒憋在心里的一口水,忽然没办法顺畅的吐露出来。他也是看着郁游从小长大的人,也终究不舍得,过分的谩骂着郁游。

    宫墨寒想着想着,竟然把自己开导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默不作声的郁游,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大多数的难听话,在最后都凝聚成一句简单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意料之外的直接询问,让郁游直接抬头。

    她唇瓣颤动几下,向宫墨寒,毫不保留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也乞求对方:“我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实在不行,我会选择,重新搬回公司住的,你也别生我的气了,算是我求求你了,别把这些事,告诉给我哥,行么?”

    郁游从小到大,十几年的生命生活中,无论正经与否,她这都是第一次开口求宫墨寒。

    “……”宫墨寒唇瓣嗡动,欲言又止。可等到他把白色瓷杯里,所有的饮品,都给喝完,也等到对面的郁游,把杯子中的饮品,全部都给喝完,他也没有,再开口,说出什么话。直到临走出餐厅时,他忽然止住脚步,严肃道:“我答应你刚才的请求了,这件事情,我会向他们两个瞒下来,但你必须要,更加严谨的,去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让我的保镖住在你的附近,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联系他们,晚些时候我会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宫墨寒尽可能的,在自己能力允许的范围内保证郁游的人身安全,同时,又尽可能的,想不扫了,郁游好不容易突然有的“叛逆”兴致。

    他见郁游,眼睛亮晶晶地,乖巧的,应了一声“好”,又紧紧地,跟在自己的身后,满含笑意的说:“谢谢哥哥。”这一刻,他好像终于理解自己的挚友,为什么,会在某些时候,格外的惯着郁游:哪怕郁游,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在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言语之下,都不可抑制的,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他在和郁游的相处中,短暂的体会到有妹妹的滋味。

    不过,和郁游相处的日子,总是过得比平时快上许多:郁游一天比一天忙碌,自己也是一天比一天忙碌。一边要维持着,表面上的花花公子、不学无术的浪子人设,又要暗地里,在宫家暗斗中,在不损失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获得更多的利润,获得更多的人脉。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只小鹿,要养着。

    走出餐厅后,郁游和宫墨寒,兵分两路,他们各自,去忙碌,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事情。

    郁游跟着公司的经纪人,顺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道路,一直向前,直到抵达,今天需要拍摄的杂志场地,她才有解决完事情,回归到正常工作忙碌中的实感。记得分开之前,宫墨寒语重心长的嘱咐自己,说:“不管穆司卿和穆司羽怎么看待,你认回自己亲生母亲的事实,你都要在自己深思熟虑以后,在自己想好答案以后再做出回答。如果,你和妈妈,相处的还算是愉快,你想要和她,长久的联络下去,我想你的两个哥哥,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和想法的。”

    在郁游看来,宫墨寒所说的话,并非是毫无道理可言:穆司卿这个大哥,对自己是面冷心热的彻底,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断过自己想买的东西,也一直,为自己打点,所有可能用到的人际关系;而穆司羽这个二哥,看着是疯得彻底,和自己有些欢喜冤家兄妹的味道,但实际上,自己真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每一次,都能又快又好的,为自己递出来解决方案,置身处地为自己出法子。

    至于宫墨寒,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像是亲哥哥一样的人,郁游心里头,对他是十分感激的。毕竟,她也把宫墨寒,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哥哥,来看待。当自己的,两位亲生哥哥不方便出面,不方便为自己解决一些事情的时候,每次,都是由宫墨寒出面,来解决。

    说到底,她不仅亏欠两个哥哥,还亏欠自己的这第三位哥哥。“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第三位哥哥,到底会不会,替自己保守秘密……”

    郁游想着,她在拍杂志,候场时走了神-

    彼时,离开餐厅的宫墨寒,不知不觉中,散步到一处湖边。湖边的木质长椅上,坐了一对又一对的男女情侣,他们偶尔侧过头,亲密无比的,相互交换一个深吻,再用十指相扣。

    配上初升不久的太阳,这无疑,是一副美好又漂亮的画面:至少,宫墨寒是这么觉得。

    其实,他以前,对这些,并不算是有多么的在意;对这些,也不算是,有多么的感冒。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从,自己平日里,寻欢作乐的,“狐狸尾巴会所”内,带回一个,各方面,都长在自己的审美点上的漂亮少年人。自己不仅把人吃干抹净了,还在宫家宅邸中,属于自己的卧室里,把人圈养住。

    如果排除掉,自己对少年,了解并不多;如果排除掉,少年对自己,了解不够多;如果排除掉,自己只打算,把少年当情人的话,自己和那漂亮的少年,或许也可以来到湖边,坐在长椅上,相互交换一个,或者是几个深吻,再在接吻结束以后,耐心细致地,相互握住对方的手指,以便达成,十指相扣的美好画面。

    宫墨寒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认真谈一场恋爱,应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