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设备调试结束,影音室灯光逐渐暗下来,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和昨天一样,今天依旧先播放陆浑的记忆片段。
画面刚出现,祝清就认出来是他们家。
听到主持人的问题后,陆浑脑海中立刻浮现这段回忆。
时间是他们结婚没多久,祝清的发情期刚刚结束,两人才进行过完全标记。
因为没经验,祝清险些受伤,发情期结束后在家休养好几日才回剧组。
那段时间陆浑工作又特别忙,几个新项目同时推进,每天结束工作回家都是深夜。
尽管如此,祝清还是每天都会等他下班。
多半时候,祝清都坐在落地窗边看书或剧本。
这套房子陆浑参与了设计,所以他知道,从祝清所在的角度,能够第一时间看见他的车子驶进花园。
这个小小的心思,两人都清楚,然而那时谁都没有选择说出口。
祝清回剧组的前一天,陆浑下班更晚。
陆浑到家时,祝清窝在沙发睡着了,毛毯和抱枕玩偶拥簇着他。在昏黄的光线下,气氛显得特别温馨。
陆浑走过去坐下,不由自主盯着祝清看了很久。
回神后,他轻轻推了推祝清肩膀,想把人叫醒。
然而祝清却迷迷糊糊钻进他怀里,手臂环在他腰间,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困啊,陆浑,你再让我睡会。”
陆浑收紧手臂,俯身情不自禁轻吻祝清耳侧。
心底似乎有汹涌的情绪喷薄而出,可他却没办法分辨清楚。
很快,祝清神思恢复清明,他轻轻推开陆浑坐好:“抱歉,我睡着了。”
“没关系,是我回来太晚。”陆浑回答。
祝清拨打内线电话:“我让人送夜宵过来。”
这时的他又恢复平时的状态,一举一动完全符合陆浑心中完美伴侣的形象。
陆浑心里闪过些遗憾,又迅速被他忽略。
也是在节目组提问时,陆浑忽然反应过来,那或许是祝清在这段婚姻中,为数不多暴露脆弱的时候。
他早该发现,祝清真实性格并非在他面前表现的那样。
他被完美婚姻的假象迷惑,忽略了伴侣的真实感受。
陆浑握住祝清的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道歉?”祝清不解。
陆浑将他的想法说出口,最后评价自己:“我是个很差劲的丈夫。”
“没有。”祝清抽出手,轻声说。
从他的角度看,陆浑的确不够好。
可扮演标准Omega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陆浑又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或许从陆浑的角度看,他这样的伴侣才更可怕吧。
屏幕上,画面定格在两人相拥的画面。
祝清心想,再多一秒,甜蜜的氛围就会消散,重新变成相敬如宾。
其实祝清没想到陆浑回答的是这么日常的片段。
说实话,他已经不记得这些事。
他有些想问原因,但接下来自己的片段开始播放,祝清只能将疑问咽回去,之后再问。
一行花字闪过。
“原来有些回忆只属于我一人。”
陆浑早有预料,但真看见屏幕上的画面时,他还是恍惚几秒。
就像弹幕说的那样,他活这么久头一次怀疑自己记忆力是不是真的糟糕透顶。
不然为何会有那么多记忆被他忽略?
昨晚他还设想能回到过去早些遇见祝清,可命运分明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
回答问题之前,祝清心里很是纠结,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说。
前一天回答小时候的事情,后一天回答中学时的事情,偏偏都是被陆浑忽略的记忆。
说出这些东西,仿佛是在发泄他对陆浑的怨气一样。
从前也曾觉得,这些事情如果被人知道,会显得他格外可悲。
他深藏于心的珍贵回忆,却被另外一个当事人完全忽略。
原本参加节目是为了找出理由让陆浑答应离婚,可不知不觉间,祝清又多了个目的。
他想通过这个节目好好跟过去、跟陆浑告别。
所以最终,祝清还是决定说出真实想法。
这段记忆发生在祝清高中转学回来后。
校园里,祝清经常听见陆浑的名字。他慢慢记起来,是幼儿园那个不爱理人的高冷Alpha。
他想,陆浑还记得他吗,估计不会吧。
而且他现在……
因为受伤生病,祝清吃了很多药,变成十足的小胖墩。
和小时候对比,两者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祝清想。
但陆浑还是很好看,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
他变了些,身边多了几个朋友,依旧不喜欢说话,脸上没表情,写满生人勿近。
祝清早就失去小时候的勇气,他没靠近陆浑,只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会多看几眼。
到高二那年,祝清父母再次闹得不可开交,他每天宁愿待在学校也不愿意回家。
有次周末,下着雨,学校里空空荡荡。
祝清无处可去,又来了教室,最后搬来椅子坐在走廊前看雨。
忽然,陆浑从走廊转角出现。
祝清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话。
他想,自己现在如此糟糕的模样,应该不配继续做陆浑的朋友。
更何况,陆浑从来没答应过跟他成为朋友。
这时,班里经常欺负祝清的讨厌鬼Alpha经过,故意甩了祝清一身水。
那人还想做什么,手腕被人攥住,接着被一把甩到走廊外,摔在泥水里。
看见来人是陆浑后,他虚张声势吼叫:“哟,大少爷开始表演英雄救美,不对,英雄救丑。”
“滚!”陆浑冷冷说。
那人终究还是畏惧陆浑,骂骂咧咧走远了。
祝清攥着衣摆,小心看了陆浑一眼:“谢谢。”
陆浑一句话没说,只将校服外套和雨伞留下,自己转身走进雨里。
祝清抱着陆浑的外套,在走廊下又坐了很久。
回家后,他才发现外套里装着陆浑的学生证。
原想第二天送回去,结果当晚,他再次被父母送去国外治疗,等回国已经是半年后。
当时,陆浑还差几天就要高考。
祝清再出现在校园,已经跟从前两模两样。
他从会被人欺负的转学生变成同学们口中的好看绝美神仙Omega转学生。
祝清觉得这些评价肤浅又无聊,他只想去见陆浑,再次说出感谢。
可当他走到陆浑教室外,陆浑低着头做题,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过来问他找谁,祝清视线落在陆浑身上,又很快移开。
陆浑那个叫赵荣的朋友注意到,笑着调侃:“陆浑,该不会是你招惹了人家漂亮小学弟吧。”
陆浑依然没抬头,说了一句:“无聊。”
将紧紧攥在手里的学生证又放回口袋,祝清转身离开。
他想,也许两人天生就互相排斥,所以无论他出现多少次,陆浑都记不住他。
屏幕画面定格在祝清转身的那刻。
以陆浑的记忆力,他当然清楚记得那时发生的每一件事。
模糊的人像逐渐清晰,和昨晚一样,陆浑很难将记忆里的人和祝清联系在一起。
陆浑想,祝清那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陆浑,谢谢你。”祝清转过头,对陆浑笑了一下。
陆浑却忽然慌张,他抓住祝清的手:“你别这样对我笑。”
陆浑读不懂这个笑容的含义,但隐约觉得祝清正离他越来越远。
“谢谢你都不行啊。”
陆浑摇摇头:“我没做什么,不需要感谢。”
他看不惯欺凌弱小的行为,随手帮忙而已,所以陆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至于留下外套和雨伞,仅仅只是因为那天他心血来潮想体验淋雨。
“他们画的不好看。”陆浑忽然说。
“什么?”
陆浑指着屏幕:“我说前面那些画的不好看,一点都不像你。”
“我那时候就是挺难看啊。”祝清说。
“不难看。”陆浑说,“很可爱。”
祝清无语:“不要随便带上你那些滤镜看待过去。”
“不知道他是你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可爱。”陆浑认真道。
“你该不会认为这样说我会很开心吧。”祝清面无表情。
“我说的实话。”陆浑说。
以为陆浑说这些是为了安慰他,祝清露出个很浅的笑容。
其实除有关陆浑的记忆外,那段时光早就变得模糊不清,祝清已经不在意了。
离开影音室前,陆浑习惯牵起祝清的手,问他:“明天还会是这样吗?”
还会是被他忽略的记忆吗,陆浑想,不然他听粉丝的话,去挂个号看看脑子吧。
“你猜啊。”祝清笑着说。
陆浑垂下眼睛,决定今晚必须认真回忆过去,查漏补缺。
两人回到房间后,外面又开始下雨,没完没了。
祝清怀疑等节目杀青,这雨都不一定停,他和陆浑做的油纸伞还挺实用!
刚进房间,祝清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只要降温,他一定会感冒。
陆浑从行李箱翻出祝清常吃的感冒药,又倒了杯热水过来。
祝清不敢随便吃药,他觉得只是小感冒,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不想吃。”他现在说话带着鼻音,听起来像撒娇。
因为身高差,他微微仰头看着陆浑。
陆浑喉结滚动,仿佛被迷惑一般:“不想吃就不……不行,生病要吃药。”
祝清没想到,陆浑居然吃撒娇这一套,那他以前岂不是白演三年。
第25章
“真的不可以吗?”祝清是专业演员,知道怎么最能迷惑人。
陆浑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不可以。”
祝清心想,陆浑居然喜欢伴侣撒娇,真是意想不到。
难怪陆浑刚才的回答是那一段,他也不需要问原因了。
可是都要离婚了,他再想这些也没用。
祝清看了陆浑一会,也不说话。
“祝清?”
“没事。”祝清笑了下,“就是忽然发现陆总身上的一些反差。”
陆浑不解,但看到祝清没有不开心的表现,他暂时放下心。
“你先把药吃了,待会早点休息。”陆浑道,“我去书房,不打扰你。”
“你终于想通要跟我分居了?”
见祝清欢天喜地的模样,陆浑有种心梗的感觉。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有情绪如此丰富的一天。
“有一点工作需要处理,很快就结束。”陆浑避而不谈分居。
祝清皱皱眉,不太高兴的样子:“行吧,那我下次再问。”
陆浑继续逃避,手指碰了下水杯:“水快凉了,你先吃药。”
祝清抿了下唇,终于找到借口:“这药太苦了,你去楼下帮我拿点夜宵过来。”
陆浑也没多想:“你等我一会,很快就回来。”
陆浑前脚离开房间,祝清后脚走进洗手间。
等他出来时,手中药片已经不见了。
虽然镜头拍不到画面,但观众纷纷猜测,他大概率是把药扔了。
祝清习惯打开直播间看弹幕,结果全都在针对他。
“虽然我也特别讨厌吃药,但亲爱的老婆,现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就是啊,陆总说的对,生病怎么可以不吃药?”
祝清面不改色:“你们胡说什么呢,空口污蔑人。谁偷偷丢药,我明明吃下去了。”
“别以为是影帝,我就看不出你在撒谎。”
“我要去找陆总告状!”
祝清很快看清这行弹幕:“都说了没丢,陆浑怎么会相信你们的鬼话。”
弹幕还在跟他互怼:“实话,是实话,什么鬼话!”
陆浑正好端着餐盘进来,祝清按下锁屏:“药吃了,苦得要命。”
也不是他存心欺骗陆浑,但这人喜欢刨根究底,他现在揣着个正在生长中的秘密,还是小心为好。
陆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抓不住那个不对劲的点。
他心里又藏着点事,等祝清吃好东西,陆浑就进了书房。
等陆浑回来,祝清蜷着身体睡熟。
房间里开着空调,祝清脸又埋在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耳朵特别红。
陆浑又试了试祝清身上的温度,感觉正常才放心。
他从背后轻轻抱住祝清,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想过去发生的事情,应该没有更多被他忽略的记忆了吧。
祝清畏寒,在睡梦中习惯靠近热源,翻身钻进陆浑怀里。
陆浑的思考立刻被打断,他抱紧祝清,好像心里的空缺也被补上一些。
第二天早上,祝清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陆浑怀里,陆浑靠在床头回邮件。
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祝清余光瞥见工作中的摄像头,顿时清醒。
很好,CP超话又要发疯了。
陆浑这家伙一定就是故意的,他确信!
“陆浑,你怎么还在?”
陆浑从屏幕移开视线,横在祝清腰间的手臂收紧,声音很轻:“我不在这能去哪?”
“陆浑,你再卖惨试试呢。”祝清翻身下床,明明是威胁的语气却因为鼻音显得可爱,“你不走我走!”
陆浑低头笑了下,祝清嘴上说这不吃苦肉计这一套,其实每次他卖惨,祝清都会妥协。
明明就心软,非要给自己套上厚重不近人情的外壳。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祝清是这么别扭的人。
是他的错,从现在开始,他会努力了解祝清,也会认真学习给这个小别扭足够的安全感。
陆浑跟着下床,也挤到洗手池前。
明明有两个,空间足够大,他非要挨着祝清。
有某一刻,祝清忽然幻视发发。
陆浑怎么可能会粘人啊,他一定是还没睡醒!
“陆总,你ooc了。”祝清评价。
陆浑歪下头,镜子里的两人靠在一起,无论从哪方面看都足够般配。
“有没有可能,现在才是真实的我。”陆浑低声说。
祝清推开他转身就走,他现在很不不开心。
就算知道陆浑没有多余的意思,祝清还是觉得被笑话了。
原来他根本不了解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祝清发现自己感冒变得更严重,脑袋昏昏沉沉,还有点咳嗽。
他给林榭发了信息,让他帮忙问下杜杨,他现在有什么能吃的感冒药。
面对陆浑拿过来的药,祝清故技重施,让陆浑去楼下帮他取早餐,他头疼不想动。
摆早餐时,陆浑说:“吃了药会犯困,你今天留在家休息吧,我自己去打磨伞骨。”
“不用。”
祝清手机上,几行相同的七彩弹幕飘过:“他当然不用,他怎么会困!”
祝清:……这些粉丝是不能要了!
反正摄像头没拍下来,祝清坚决不打算承认。
而且粉丝说去找陆浑告状,上哪里找,这人又不上网,只喜欢看报告。
陆浑拿来的早餐是鱼片粥,算是祝清为数不多喜欢的食物。
专业厨师准备的,肯定色香味俱全。
祝清勉强被勾起点食欲,但舌尖刚碰到勺子,本该是鲜美的味道,对祝清来说,只有浓浓的鱼腥味糊在嗓子眼。
他像被点了穴,好一会才慢慢放下勺子。
“不喜欢吗?”陆浑说,“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
祝清缓过那阵恶心,语气平静道:“不用,我吃点其他的就行。”
可今天的早餐仿佛在跟祝清作对,他现在吃什么都想吐,也就喝水能好点。
臭崽子又在闹什么,祝清在心里骂骂咧咧。
试了都不行,他只好放下筷子:“我真的吃不下,等会饿了再说吧。”
知道祝清感冒不舒服,陆浑也没强求。
“吃药一点用没有。”陆浑道,“等会还是要去趟医院。”
“药才刚吃下去,哪有那么快起作用。”祝清捧着杯清水喝,是他没吃药,总不能让药承受不白之冤。
舌尖仍有若有若无的鱼腥味,祝清用了好几遍漱口水也无济于事。
看来小崽子很不喜欢吃鱼,祝清一脸烦躁,怎么又跟他的混蛋爹一模一样。
去楼下送餐盘回来,陆浑没在房间看见祝清。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他就听见祝清刻意压下的干呕声。
陆浑急忙推门进去,祝清回头看他,眼里有被咳出的泪花。
看见祝清这样,陆浑心疼不已:“等会跟导演还有师傅那边说一声,我们请半天假去医院。”
祝清知道,今天这趟医院是不去不行。
但他肯定不能让陆浑陪他去!
如果被陆浑知道他怀孕,别说离婚,就连这节目他也别想继续录下去。
“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你去工作。”祝清道,“不然等录制结束,我们的油纸伞做不完怎么办,多丢脸啊。”
“半天而已,耽误不了。”
“我待会给林榭打电话,让他陪我去,行吗?”祝清眼里泪花未干,这个状态看着格外可怜。
陆浑定定看了祝清几秒,他发现祝清似乎特别不希望他陪着去看医生。
“我这么大人,又不会丢。”祝清抬眸看向陆浑,眼神可怜中透着期待。
“好,等林榭过来我再去师傅那。”
陆浑心想,祝清为什么不愿意他陪着去医院?
居然连装可怜跟撒娇都愿意。
祝清则想,再次证明,原来陆浑真的吃撒娇这一套!
呵,肤浅的男人!
真可惜,撒娇也不能让陆浑答应跟他离婚。
林榭确实不太放心祝清,也找了理由来这边出差,他就住在附近的酒店,很快就到了。
看见林榭,祝清有气无力摆摆手:“辛苦了。”
陆浑也说:“辛苦你跑一趟。”
“都是我应该做的。”林榭道。
“路上注意安全,检查好跟我说一声。”陆浑跟林榭说,他知道祝清不一定答应。
“陆总放心,我肯定把人给你完完整整带回来。”
祝清身体不适,林榭跟节目组商量过后,没有继续跟拍。
看着祝清的车子驶出大门,陆浑心又变得空落落的。
其他组嘉宾已经出去拍摄,偌大的房子只剩陆浑在,寂静得有些可怕。
他忽然想到,他们家房子更大,祝清还是路痴,只愿意待在固定的几个地方。
那些独自等待他回家的深夜,祝清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竟然没有一次,主动询问过祝清。
陆浑苦笑着想,难怪祝清要跟他离婚,自己以前都做了些什么?
坐上车后,祝清道:“等会去买点药就行。”
没了摄像机随时跟拍,他整个人都放松很多。
林榭拒绝:“不行,我没办法跟你家陆总交待。”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难受也不只是因为感冒。”
“还是去看看才能放心。”林榭道,“你身体很重要,而且,你也不希望小宝贝跟着出问题吧。”
“别说的这么恶心,什么小宝贝。”祝清咬牙道,“就是个小混蛋。”
要不是因为ta,他现在也不用承受这些。
午餐时,陆浑没打通祝清电话。
他点开和祝清的CP超话,忽然发现很多人要找他告状。
第26章
不止一个粉丝这样说,陆浑就有些好奇。
告什么状?
陆浑点开其中播放量最高的视频,是昨晚和今早的几个直播片段拼接在一起。
当他离开房间取餐时,祝清就拿着药进了洗手间。
祝清表情坦荡,没有任何破绽,陆浑也轻易看出来,他确实把药丢了。
陆浑不解,祝清身体明明就很不舒服,为什么不愿意吃药。
就算这段时间偶尔闹闹小脾气,仔细算算,祝清几乎没有特别任性的时候。
还有几条评论说祝清只是不愿意吃陆浑递来的药,后面肯定自己拿了新的。
陆浑心道,这些人想得可真多,两人关系还没差到这种地步。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祝清不是不愿意吃药,是不能。
这个想法来的突然。
陆浑总觉得很多地方都不合逻辑,他暂时还想不明白。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工作间里到处都是竹子的味道。
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让陆浑再次感到焦躁不安。
陆浑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戒指内圈刻了浅浅的竹纹。
内心和外表的冷静截然相反,陆浑怀疑自己目前比易感期时还容易失控,心底的猛兽正不断叫嚣。
他现在特别想见到祝清。
陆浑在超话里翻了翻,接着点进别墅那边的直播间,祝清还没回去。
他又给祝清发了条消息,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医院里,祝清正在抽血。
结束后,他机械地抬手用棉签按压针眼,仿佛灵魂出窍,眼神都有些呆滞。
还好这里是VIP病房,没其他人在。
口袋里手机震了又震,他完全不想看。
私人手机,除了陆浑也没几个人会联系他。
他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不管是谁都不想理。
过了会,林榭手机也开始响:“让你一直不回消息,陆总给我打电话了。”
“挂了吧,不想接。”祝清还生气呢。
本来就烦,吃不下去东西烦,看病抽血更烦!
“祝清先生,你这是想挂电话,还是想我挂!”林榭笑着问。
再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直接挂断Boss电话。
祝清勉强勾起嘴角,有气无力道:“您真幽默啊。”
铃声结束后又响一遍,祝清无奈道:“算了,你还是接吧,跟他说我没事,别瞎操心。”
林榭怕惹祝清心烦,到外面走廊才接通电话。
将棉签丢进垃圾桶,祝清坐在窗边,继续捧着脸发呆。
这个季节,窗外树叶也快落光了,又下着雨,处处透着萧索的意思。
林榭走到他身边:“听的出来,陆总很担心你。”
祝清收回视线,无意识把玩垂下的窗帘穗:“林榭同志,有必要提醒一句,我才是你真正的老板。就算你帮陆浑说好话,他也不能给你加工资。”
“我现在也很担心你。”林榭又说。
祝清知道好友话中的意思,他语气故作轻松:“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得了感冒,又不是得了绝症。”
“别胡说。”林榭皱眉道。
“知道知道啦。”祝清露出标准的微笑,“我只是身体不舒服难受,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最好是这样。”林榭手指点了点祝清后脑勺。
“麻烦对你的老板尊重一点。”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跟你对话。”林榭说。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祝清确实是普通感冒,只不过他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有些药不能随便吃。
“我就说没事吧。”祝清撇撇嘴,“都怪你们夸张,害我平白无故扎了一针。”
“等崽崽出来,我帮你揍ta。”林榭笑着说。
祝清摸了摸小腹:“我们小宝贝招你惹你了,真可怜,以后不跟他玩。”
林榭:……
他忍,不能跟怀孕的人一般见识,祝清现在情绪起伏不定,一点规律都没有。
等陆浑结束工作回别墅,祝清也刚好进门,手里提着一袋药品。
“林榭呢?”陆浑问。
“让他回去工作了。”祝清摘下口罩,“就是普通感冒,不严重。”
没等陆浑说什么,蔺钰和乔然一左一右把祝清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关心祝清的身体状况。
耳边仿佛挂俩音响,立体环绕声。
“离我远点,小心传染。”祝清无奈推开俩粘人精。
“我不会感冒。”蔺钰说。
“为什么?”祝清笑问。
蔺钰捧着脸给祝清卖萌:“因为我是笨蛋呀。”
祝清被逗笑:“确实傻得很。”
看见这个画面,陆浑眉头越皱越紧。
陆总的低气压过于明显,蔺钰小动物的本能觉醒,乖巧道:“祝清哥,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快点回房间休息吧。”
“嗯,晚点见。”
祝清话音才落,陆浑立刻走过来牵起他手,用自己隔开祝清和蔺钰乔然。
等两人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蔺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陆总真可怕,祝清哥真厉害!”
乔然闻不见信息素,感官又生来比较迟钝,基本不能理解蔺钰的恐惧。
在他看来,陆总虽然没什么表情,让人觉得特别冷漠,但面对祝清时,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所以他还真不怎么害怕陆浑,不过见蔺钰怕成这样,他还是轻声安慰一两句。
所有嘉宾里,蔺钰现在最喜欢祝清,第二喜欢乔然,抱着他手臂撒娇:“然然宝贝你真好,贴贴。”
不远处厨房,有人捏碎了手中的水杯。
随手将装药的纸袋放在茶几上,祝清去换了身家居服。
在医院待了大半天,感觉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祝清最不喜欢这种味道,会让他想起不美好的回忆。
等他出来,陆浑问:“你的药什么时候吃?”
“现在,你去帮我倒杯水。”祝清小幅度晃晃脑袋,一整天都有些晕。
想到中午看见的视频,陆浑说:“要吃哪些,剂量是什么,我先帮你拿出来。”
“每样一粒。”
拿好后,陆浑又检查一遍才递给祝清。
面无表情吞下一小把药片,祝清又喝下半杯温水,眉头才慢慢松开。
陆浑心道,他没想错,祝清不是不愿意吃药,是不愿意吃之前那种药。
将药盒前后都看了,名称确实跟他带来的那种不一样,以前也没见祝清吃过。
难道这几种药有什么区别吗?
没等陆浑想明白,工作人员敲门喊他们去影音室看今天的记忆片段。
进影音室后,陆浑有些紧张,虽然今天大概率不是被他忽略的记忆。
昨天采访的问题是他们上一次的争吵,或者是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争吵。
以陆浑的性格,从来不会主动跟人起争执。
就算有人故意招惹,陆浑多数时候也都是视而不见,更不会因此产生情绪波动。
他翻遍记忆,确信没有被他忽略的这类画面。
如果说跟祝清之间的争吵,准确来说也没有。
非要回答的话,陆浑最后说的是祝清给他离婚协议书那天。
那确实是两人结婚三年来,头一次真正起了争执。
除此之外,还有前天晚上的事,陆浑没敢说。
因为祝清肯定会不开心,他也不希望这件事被更多人知道,他当时的表现太像有病了。
明明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屏幕上看见后,祝清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了。
当陆浑的片段播放结束后,屏幕上飘过一行花字。
“祝清先生的回答,同上。”
这次两人的回答居然一模一样。
导演组和观众有些惊讶,但祝清他俩早就想到了。
大概是为了凑时长,动画最后还播了祝清的采访。
他说两人婚后一直处于相敬如宾的状态,没有过争执。
他还说陆浑这人情绪异常平稳,别说争吵,就连比较激烈的情绪波动都少有。
陆浑小声说还是有情绪激烈的时候,比如某些特殊的时期。
祝清一把捂住他的嘴,顺手捶了他几下,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我只是说实话。”陆浑一本正经。
祝清瞪他一眼:“就你天天最坦诚,显着你了。”
他心想,陆浑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话都往外说,越来越脱离人设,像被人夺了舍。
两人捂着麦,说话声又轻,直播间观众完全没有听清。
“你们又在说什么我听不得的悄悄话?”
“是因为生病吗,老婆今晚看起来有点娇。”
“谁说不会吵架,现在不就在吵吗?”
“写作争吵,读作打情骂俏。”
“按理来说,今晚的动画挺悲伤,但现在莫名emo不起来。”
……
两人今晚又是最后看,等动画播放结束,直播间也很快关闭。
工作人员开始检查整理设备,祝清和陆浑还坐在椅子上没离开。
陆浑忽然说:“我们以前的相处方式很不正常,对吗?”
“不同人的相处方式不一样,没有什么正不正常。”
“但那不适合我们。”陆浑说。
祝清只想回去休息:“陆总,研究情感问题也不符合你的人设。”
见祝清神色疲倦,陆浑没继续说,跟在他身后回了房间。
吃过药后,祝清第二天状态明显好很多,早餐也吃了点东西。
餐后,陆浑熟练地给祝清递药。
放回去时,他看了眼药盒,上面都是药品常见的说明跟提醒。
到底是什么又被他忽略了呢?
第27章
吃药时,祝清特意选了能被镜头清楚拍下的角度。
他记仇,心想看粉丝这下还念不念叨要去找陆浑告状。
殊不知,粉丝完全读懂他的小心思,在弹幕上除了刷可爱,就是刷“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着不需要在意,其实祝清还是担心。
陆浑那人聪明得很,万一发现哪里不对劲怎么办?
他一定会刨根究底找出真相。
祝清昨晚还特意翻了翻陆浑助理发来的报告,内容依旧催眠。
但祝清在心里夸了一句,果然是专业人士交出的报告,不会把些莫须有的小事写进去。
他不知道的是,陆浑早就跟助理交代过,有关祝清的事情,助理不需要写太仔细,他自己会去看。
见陆浑翻来覆去看药盒,过会又开始认真研究说明书。
祝清心想,这人搞什么鬼呢。
这些药……应该看不出问题吧?
祝清走到陆浑身边,拿过药盒丢进袋子:“以后再研究,我们马上要出门了。”
“等我这张看完,很快。”陆浑继续阅读手中的说明书。
“陆总,你是打算进军医药行业吗?”
“没有。”陆浑终于放下说明书,“随便看看。”
确实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如果说差别,只有副作用稍微小些,适用人群更广泛。
观察到陆浑面色如常,祝清想,他应该没发现什么问题,研究说明书可能只是单纯热爱学习。
陆浑很快发现祝清偷瞄他的视线:“我脸上有东西?”
“谁看你了!”祝清飞快否认。
“小骗子,镜头拍着呢。”陆浑微微低头跟祝清对视,眼睛浸满笑意。
明明是和从前差不多的语调,祝清突然就听出一股宠溺的意味。
他赶紧晃晃脑袋,错觉,错觉,全都是他的错觉。
陆浑脸上的笑容更深,他舔了舔嘴唇,按住心底蠢蠢欲动的心思。
祝清好可爱啊,陆浑想。
自从他明白心意后,原本还能凭理智压抑的情绪陡然爆发。
每一分每一秒,陆浑都想占有祝清,让他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一人。
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祝清本来就想离婚,如果发现他的想法,一定会被吓得跑更远。
陆浑心里还有些庆幸,幸好,在他们彻底结束之前,自己及时清醒。
“说没看就没看。”祝清踢陆浑一脚,转身就走。
因为他的动作,陆浑又笑了。
“笑什么笑!”
“因为开心。”陆浑说。
祝清面无表情,陆浑是开心了,那他呢!
陆浑才最应该吃点药,他有病!
他再敢使美男计试试呢!
陆浑见好就收,不敢继续招惹祝清,说起了正事:“你今天是留家里休息,还是和我一起去师傅那。”
“不想留在这,很无聊。”
陆浑私心当然想带祝清一起,到时候他多做点工作,祝清同样能休息。
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才能放心,这已经是陆浑退后很多步,劝说自己接受的结果。
外面又是阴天,还好没下雨。
温度又下降不少,不同于一件风衣就可以的陆浑,祝清被迫套上棉服。
“太难看了。”他不停对着镜子感慨。
陆浑从后面搭上他的肩,忽然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不难看。”
祝清怎么可能会有难看的时候。
“你赶紧把照片删了。”祝清回头抢陆浑手机。
“不要。”
“就算你保存我的黑历史,也威胁不了我。”
“黑……历史?”陆浑不解,他拍照仅仅是因为觉得祝清可爱。
以前不明白拍照片有什么意思,他记忆力很好,经历的事情都能完完全全记住。
可现在,陆浑开始对自己的记忆力持怀疑态度。
甚至某一刻,他开始焦虑,万一自己以后得老年痴呆怎么办?
他会忘记所有人吗?也包括祝清。
房间里的摄像机给了陆浑灵感,虽然镜头下的东西无法完全还原真实,却可以保存很久。
久到就算他不在了,留下的影像中,他和祝清依然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只是想拍照留纪念。”陆浑解释。
“真的吗?我不信。”祝清拍开陆浑要牵他的手,“不删照片不给牵。”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陷入自闭,很好,黑历史再加一。
怀孕确实令人降智,他最近的智商状态持续走低,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那换你牵着我。”陆浑抓紧祝清的手。
“陆总不愧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偷换概念有一套。”祝清白他两眼。
就这么一路你来我往到洪啸家,祝清依然没能如愿让陆浑删掉照片。
今天两人的工作依然是打磨制作伞骨,洪啸有事情要晚点过来,工作间里只有陆浑和祝清两人在。
好在陆浑已经有经验,仔细跟祝清解释一遍应该怎么做。
“慢慢来,不用着急,累了就去休息。”陆浑说。
“我想快也快不了啊。”
祝清挑选出一根最顺眼的竹条,学着陆浑的样子开始制作伞骨。
和昨天工作时不同,陆浑抬头就能看见祝清。
尽管心里仍有一些需要填满的缝隙,但陆浑已经很满足。
祝清动作慢悠悠的,陆浑那边都进展三分之一,他仍然留在开头。
他还没忘对着镜头解释:“我真的没有偷懒,只是天生手笨。”
陆浑走过来:“不笨,做得很好。”
“让你说话了吗?”祝清回他一句。
陆浑笑了下:“那我闭嘴,你慢慢弄,累了就休息。”
祝清心想,陆浑这个心机鬼,粉丝肯定又要把这段对话截出去嗑。
没一会,感冒药的催眠效果开始出现,祝清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准备去外面吹风醒醒神时,手指不小心擦过刀片。
因为一点都不痛,祝清就以为没问题。
陆浑注意力都在祝清身上,他急忙走过去,抓起祝清的手,食指被划了两道口子,血珠慢慢冒出来。
他想都没想,直接含住祝清的手指。
舌尖先是尝到铁锈味,紧接着就是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让陆浑有些目眩神迷,他稳住心神,过了会才放开祝清。
祝清的血也是甜的。
陆浑心想,他病似乎又重了点,现在越来越像是变态。
伤口很浅,已经不再往外渗血。
当手指被陆浑放嘴里时,祝清瞬间呆立原地。
镜头还拍着呢,别说对面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陆浑竟然做出这么亲密意味的动作。
他忽然想起之前弹幕上看见的一句。
不管是谁,现在立刻从陆浑的身上滚下去,OOC太严重了。
舌尖缓缓舔过伤口,祝清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想,陆浑现在是苦肉计和美男计用烦了,所以打算让他出丑,记录黑历史威胁他吗?
他刚想开口骂人,还好陆浑很快松开。
“你有毛病吧,我都没洗手,脏不脏啊。”祝清甩甩手。
陆浑垂下眼睛,沉默地牵着祝清走到洗手池前,调整水流大小冲洗伤口。
冲洗结束后,他又从口袋里翻出消毒棉签和创口贴。
祝清感叹:“陆总未卜先知吗?”
“干这些活很容易受伤,带着有备无患。”
消毒棉签擦过伤口时,祝清嘶了一声:“本来不怎么疼的。”
“因为我是你的Alpha,信息素有轻微的麻醉作用。”陆浑说。
很小的一点点,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可以,但是没必要。观众朋友们,千万不要跟陆总学。”祝清说,“他刚才那种是完全错误的伤口处理方法。”
“嗯,我知道。”陆浑说。
知道和心里想怎么做是两回事。
直播间也都在看热闹。
“放心吧,观众朋友们没有这种老公。”
“放心吧,观众朋友们没有老公。”
“追你俩的节目真的很考验人心态。”
……
等陆浑将祝清手指包好,节目组也正好送来午餐。
饭后,两人坐在走廊前休息。
雨又开始下,檐下的风铃也被吹得叮当作响。
祝清心情还不错,打完游戏又盯着雨幕看,脸上带着笑。
他吃过药,感冒有所缓解,食欲也回来一些,午餐又都是喜欢的菜色。
一切都挺完美。
陆浑回了几封助理的邮件,又把视线重新放回祝清身上。
心情好时,祝清人也放松很多,脸上有很多小表情。
陆浑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愚钝,以前那么长时间都在做什么!
眼前的祝清过于可爱,就连缠绵的雨丝都变得可爱起来。
“明天会是什么天气?”祝清随口说一句。
就算再喜欢听雨声,天天听也有些烦。
尤其这个季节的雨还伴随着冷空气,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晴天。”陆浑说。
“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是晴天,今天也是个晴天。”陆浑说。
外面明明就在下雨,祝清伸手接了捧雨水,弹了些在陆浑脸上。
“陆总,你人傻了吗?”祝清笑问,“这下的不是雨,难道是阳光?”
陆浑只是看着祝清,眼神温柔。
小小的恶作剧没得到回应,祝清哼了声,又因为陆浑的注视觉得不好意思。
他现在智商比正常时低,很容易胡思乱想,居然感觉祝清看他的眼神中有爱意。
“不准看我。”
陆浑往祝清旁边挪了挪:“为什么?”
那么多人都能看你,凭什么我不能。
“我们都要离婚了。”
“你找到劝我接受的理由了?”
祝清垂下眼睛:“那你呢。”
“没有。”
他当然没有,他只找到永远不放手的理由。
第28章
祝清哦了声,像完全没把陆浑这句回答放在心上:“那我过几天再问。”
无论再过一百天还是一万天问,依然是同样的答案,陆浑想。
他习惯转动无名指上的婚戒,忽然注意到,祝清手上没戒指,指根有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陆浑抓起祝清左手:“你的戒指呢?”
“放助理那了。”祝清道,“干活不方便,也容易弄脏。”
不同于陆浑,祝清的婚戒设计更华丽些,确实不适合做手工活时佩戴。
陆浑立刻起身,去助理那拿回了戒指。
猜出陆浑的想法,祝清蜷起手指:“都说了容易弄脏。”
“脏了可以清洗。”陆浑说。
“陆浑!”祝清皱着眉,“你还真是喜欢在一些没必要的细节上坚持。”
就算戴上婚戒又如何,拥有再多证明已婚的证据,该没有感情还是没有感情。
他很想提醒陆浑,两人参加的是离婚综艺。
“不是没必要。”陆浑缓缓将戒指推到指根,和原来的痕迹完美重合。
两人的手挨在一起,婚戒也挨在一起,陆浑终于满意了。
他抬起头,看向祝清的眼神里还有没消散的执拗。
只有戒指还不够,陆浑想。
戒指能被取下来,祝清也会从他身边逃走。
陆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会有那么多疯狂的想法,感情渐渐有压过理智的趋势。
不能这样,会吓到祝清。
祝清想,他一定看错了,不然怎么会在陆浑眼中看见偏执。
这不该是陆浑能产生的情绪。
总不能是因为他忽然提离婚,导致陆浑信息素水平紊乱,最近才越来越不正常。
虽然内心想法不同,两人都默契地将身体转向院子。
雨雾让远处风景也变得朦朦胧胧,如果天气不冷,应该更适合赏景。
祝清伸手去接屋檐落下的雨水,手腕再次被陆浑一把攥住。
“你又干什么?”祝清不耐烦道。
“雨水不干净。”陆浑说,“你手上还有伤口。”
要不是陆浑提起,他都快忘了。
“小题大做,马上就愈合了。”
陆浑慢慢揭开被雨水打湿的创口贴,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新的消毒棉签,神情认真到像处理上亿的合同。
换上新的创口贴,祝清动了动手指,心想之后要小心些,不能再受伤。
陆浑这人太喜欢夸张,他刚才差点觉得自己不是划破点皮,而是截肢。
短暂的午休结束,洪啸也从外面回来。
他进门先检查了两人上午的工作成果,看表情也知道很满意。
祝清和陆浑骨子里都是认真的性格,只要决定做一件事,就会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下午的工作依然是制作伞骨,比起其他组,他们的工作算得上比较简单。
机械的重复动作容易让人觉得无聊,也会让人感到心神宁静。
祝清还挺喜欢这种大脑放空的感觉,不知不觉哼起歌。
陆浑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心里那道声音又开始叫嚣,嚷嚷着祝清真可爱。
现在的祝清,喜怒都写在脸上,心情很容易被一点小事影响。
陆浑在祝清观察日记里添上一句:偶尔情绪化,像小孩子。
他有些后悔,又觉得遗憾,以前居然没有认真观察了解过祝清。
在被他忽略的时间里,又错过多少这样可爱的瞬间。
可是,之前的祝清也不愿意在他面前做回自己。
陆浑削竹条的手一顿,究竟为什么呢,他想不通。
他走到祝清身边坐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陆浑思索好一会,久到祝清觉得他就是故意在镜头前逗自己玩。
他刚想怼人,陆浑伸手关了两人的收音麦:“之前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一个不像自己的人?”
“我要是最开始就做自己,你还愿意跟我结婚吗?”祝清反问。
陆浑愣了下,祝清这话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会喜欢那样的人吗?
确实,他之前跟人形容想要的结婚对象,就是祝清之前表演出的样子。
见陆浑不说话,祝清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他打开麦:“陆总,别闲聊了,我们还有好多工作没完成呢。”
“我愿意。”陆浑忽然说。
“什么?”
“我无法回到过去证明从前的自己是否愿意。”陆浑认真道,“但现在的我一定会愿意。”
原来陆浑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这人果然报班进修了吧,说话越来越动听。
祝清毫不留情打碎眼前的温情:“我不愿意。”
陆浑被怼一句,眼睛却轻轻弯了下:“我知道,我会努力让你愿意。”
“随便你。”祝清被盯得不好意思,推开陆浑坐到另外一边。
等二人回到别墅,天都完全黑了。
蔺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他每次见到祝清都特别激动,飞快跑过来抱住祝清手臂。
乔然也紧随其后,霸占祝清另一条手臂。
这俩粘人精幼稚小孩,祝清心想,是因为怀孕吗,他怎么觉得有一种提前体验当爹的错觉。
看见祝清手上的创口贴,蔺钰问:“祝清哥,你怎么也跟然然一样负伤了。”
“不小心划了下。”祝清道,“陆浑夸张,非要包起来。”
“陆总今天表现不错,加一分。”蔺钰小声说。
乔然笑着说:“你是观察室嘉宾吗?”
几人窝在沙发里,小声说着悄悄话。
陆浑现在已经习惯祝清一回来就被蔺钰和乔然“霸占”。
他也是忽然反应过来,除了林榭外,祝清生活里没有太多亲近的朋友。
陆浑心想,他这样的性格都能有几个好朋友。
祝清那么好,为什么会不愿意交朋友呢?
脑海里闪过年少时的画面,他让人调查了祝清少年时的经历,文件在他邮箱里,到现在都没打开。
陆浑还是想从祝清口中知道答案。
他看向沙发那边,祝清脸上带着笑,看样子心情不错。
参加节目能交到朋友也不错,陆浑看过嘉宾资料,蔺钰跟乔然都还不错。
晚餐后,惯例是观看记忆片段的时间。
昨天的采访问题是:你具体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了离婚的想法?
祝清心想,这个问题一定是在针对他!
果然如他所料,先播放的是陆浑的采访片段。
他看着镜头,语调毫无起伏:“我从未有过跟祝清离婚的想法,这个问题没办法回答。”
仿佛是故意的,屏幕上飘过一行花字。
“那让我们再看看另一位当事人的回答。”
祝清:……
陆浑正襟危坐,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他也恨知道,祝清到底为什么要跟他离婚。
关于为什么想离婚这个问题,祝清肯定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
他没办法轻飘飘说一句:因为陆浑不爱我,所以我要离婚。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相亲、联姻,这场婚姻很明显跟爱情无关。
他却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还好节目组问的这个题目不算刨根究底,祝清心里也早就有答案。
屏幕上,画面是盛大的宴会,祝清的声音作为旁白响起:“什么时候想要离婚,今年陆浑生日后面几天吧。”
今年,在陆浑生日到来前,林榭知道祝清订了领带,好奇问他:“怎么不继续准备那些花里胡哨的礼物?”
“不实用,陆浑都没拿出来过。”祝清苦着脸,“送领带他总愿意用吧。”
和想象中不同,除了生日宴会那天,祝清没见陆浑用过领带,礼物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段时间,两人拍摄节目先导片时,领带短暂出现,接着再次消失。
祝清都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有个黑洞,专门吞噬自己送陆浑的礼物。
采访末尾,主持人问祝清:“你知道礼物都去哪里了吗?”
祝清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放在仓库里落灰吧,毕竟一点都不实用。”
“我很喜欢那些礼物。”陆浑牵起祝清的手,认真道。
“采访时给你留了面子。”祝清最近情绪容易波动,想到不知所踪的礼物还是生气,“谁知道是不是被直接丢了。”
“没有丢。”陆浑立刻反驳,“我有好好保存。”
“那你为什么不用?”
“它们是礼物。”
祝清不解:“所以呢?”
“礼物应该被好好珍藏。”陆浑说。
祝清:……看来他送的礼物还是不够实用,他就应该直接送金条,更适合珍藏。
陆浑以为祝清的沉默是不相信他的话,急忙拿出手机,家里的监控实时传回画面。
陆浑书房的隔间,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祝清这几年送他的各种礼物。
甚至卧室天花板的星空图,他都一比一拓印,转移到了墙上。
在专业的灯光下,那些东西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祝清刚才说的气话,他知道再怎么样,陆浑也不可能把他送的礼物丢掉。
这不符合陆浑的做事风格。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礼物会被保存得这么好。
陆浑这样做,会显得他一直以来的伤感像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连带着刚才说的离婚原因都变得诙谐滑稽。
祝清用力拍了下额头,果然,他跟陆浑脑回路就没办法撞到一起。
第29章
听见啪的一声响,陆浑赶紧拉开祝清的手,额头都被他拍红一片。
“你要是觉得生气可以打我,别伤害自己。”
“我没生气。”祝清有气无力说,灵魂像被抽走一大半。
他就是感到丢脸,特别特别丢脸。
“你都不怪我吗,在心里那样想你。”祝清小声问。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陆浑指腹轻轻擦过祝清额头的那片红,“是我的错,不应该什么都在心里藏着掖着。”
如果他早说出来,哪怕无意让祝清看一眼书房隔间,祝清也不会误会那么久。
这段时间,陆浑经常刷各种讨论他和祝清关系的帖子。
有很多都在看图说话、胡言乱语,也有少部分很有道理。
其实陆浑自己也逐渐想明白一些东西。
无论两人采访时的回答,还是回想这几年的生活。
他们之间存在很大的信息偏差,又都不愿将心里话说出口,最终才会越走越远。
无论两个人多亲密,对方也无法钻进你心里看见所有真实想法。
陆浑之前陷入自己设定的规则内,当拨开眼前层层迷雾后,他开始尝试改变,学着坦诚一点。
可是,祝清……
陆浑看一眼祝清,他这会儿正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直播关了吗?”
其实还没有,陆浑看一眼镜头,亮起的指示灯迅速熄灭:“关了。”
不用看祝清也知道,网络上会是什么盛况。
现在这情况,显得他更像作精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祝清劝自己。
他这样不讨喜的性格,一看就是个麻烦伴侣,简直完美戳中陆浑的雷点。
陆浑现在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一条离婚理由?
在陆浑的眼神示意下,房间里的工作人员很快退场,影音室只剩下陆浑和祝清在。
陆浑抬起手臂,碰了下颈后的腺体贴。
他是个很能克制欲望的人,很少会有控制不住信息素的情况,所以除非易感期内,几乎不使用腺体贴。
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以防万一,他还是用上了。
他很害怕自己哪天不够清醒时伤害了祝清。
陆浑想了想,忽然揭开腺体贴,缓缓朝外释放信息素,直到祝清周围都染上他的味道才停下。
“你……干什么?”祝清终于停止emo,警惕地看着陆浑。
他是对陆浑觉得抱歉,但也没打消离婚的念头。
两人脑回路完全不同,想法千差万别,继续下去只会产生更多痛苦。
“为了让你提神醒脑。”陆浑回答。
祝清无语:“你当自己是薄荷脑吗?”
他真没见过谁拿信息素提神醒脑。
“对你来说,我的信息素应该比薄荷脑好用很多。”陆浑说。
祝清不解,陆浑现在怎么能轻飘飘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他确实一点都不了解陆浑,之前十多年都暗恋个寂寞。
陆浑捏了捏祝清因为信息素泛红的脸颊:“是不是精神了?”
祝清:……
“我看你真的有病吧!”
陆浑眼睛弯了弯:“是有点。”
“明天就给你挂精神科的号!”
见祝清恢复精神,陆浑心想,他这个方法确实有用。
他看着祝清,眼神温柔专注。
明明生气骂人时像个张牙舞爪的小怪兽,仿佛谁来就撕掉谁。
但陆浑已经发现,祝清本质胆子很小,尤其在他面前,偶尔会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身上像裹满厚厚伪装用的外壳,剥开一层还有一层。
越是这样,陆浑越是好奇。
真正的祝清究竟是什么样?
陆浑认真盯着祝清看,眼神过于炙热,都让祝清生出些恐惧。
他最近眼睛出毛病了吗,为什么能从陆浑眼里看见痴迷?
也就在陆浑易感期时,祝清偶然看见过一两次这种眼神。
这人一定是信息素直接进脑子了,才会被影响得那么严重。
祝清推开陆浑:“你别看了,我脸上有花吗?”
“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哪种花有你漂亮。”陆浑说。
祝清无语:“陆总,你少看点土味情话吧!”
“我说的全都是实话。”陆浑再次强调。
祝清抬脚往门外走:“那你以后还是说点假话吧。”
等他们从影音室出去,外面走廊灯光都已经关闭。
别墅里安安静静,工作人员不在,其他嘉宾也都回去各自房间休息。
祝清看一眼手机时间,他和陆浑居然在影音室待了快两小时,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
雨也停了,月光洒下来。
窗户没关紧,一阵冷风吹过,祝清还没反应过来,陆浑的外套已经搭在他身上。
电梯内部是镜面,表面保护膜还没撕下,模模糊糊映出两人的轮廓。
忽然听见咔擦一声,祝清抬起头,陆浑居然在对着镜子拍照。
照片里,两人身影都有些扭曲变形,他还披着陆浑的风衣,看着特别滑稽。
陆浑这是……又在记录他的黑历史?
“你现在好奇怪啊。”祝清说。
“哪里奇怪,我不能拍照吗?”
祝清点头。
陆浑是他见过最不爱拍照的人,因为陆浑觉得自己能记住所有事情,照相机比不上他的眼和脑子。
“祝清,我害怕。”陆浑牵着祝清走出电梯。
走廊里铺了地毯,走在上面没有声音,说话声音被显得更大。
祝清侧过头看陆浑,更奇怪了,这根本不像是陆浑能说出来的话。
“我以前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过目不忘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陆浑说,“可我现在总忍不住担心,万一有天我忘记你怎么办?”
祝清心想,他也害怕,陆浑现在的样子让他害怕。
这是祝清从未想过的发展趋势。
陆浑这个状态,会让祝清恍惚间觉得,陆浑很爱很爱他。
会不会眼前的一切,包括陆浑都是自己的幻觉,祝清想。
他咬着下唇,故作轻松的语气:“忘了就忘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你应该习惯。”
陆浑扶额:“祝清,你可真是……”
“真是人间清醒!”祝清快步走进卧室,“马上十二点了,赶紧睡觉!你要是不睡就去其他房间待着。”
祝清又在往自己身上套壳子,陆浑原以为祝清只是想逃避他,现在发现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再次扶额叹息,自己太失败了,一点都不了解朝夕相处三年的爱人。
“明年生日时,我还能收到你送的礼物吗?”睡前关灯时,陆浑忽然问。
“就算离了婚也不是仇人。”祝清说,“我会把礼物按时寄过去。”
再听到离婚这种话,陆浑还是不舒服,但在这之外,他又咂摸出另外一层意思。
祝清也没那么想要离婚。
除了最初给离婚协议书那次,这么久以来,祝清成天把离婚挂在嘴上,却也没有更多动作。
很多时候,他不像为了劝说陆浑答应,更像洗脑自己。
别扭又拧巴,陆浑在心里评价。
说实话,这肯定不是当初他心中完美的伴侣性格。
从前的陆浑不觉得自己会打破心中预设的规则,更不可能耗费时间精力哄人。
可看见祝清这个状态,陆浑胸口发闷,只剩下心疼。
世界不可能完美,他也不完美。
作为凡夫俗子,他会动凡心,只想不顾一切抓紧眼前的爱人。
“我只接受合法伴侣送的礼物。”陆浑说。
“爱要不要,惯的你!”祝清以前不知道陆浑还可以这么气人。
他都想买两包哑药给陆浑下毒。
陆浑抓起祝清的手,借着微弱灯光看他手上的戒指,忽然说:“你的掌纹好乱啊。”
“你又改行算命了?”祝清甩开手,“干点符合你身份的正经事吧。”
“我是什么身份?”
“霸总,工作狂魔,机器人。”祝清问,“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更喜欢……”陆浑握着祝清的手一起躺下,“祝清的Alpha吧。”
“你能去开几个会冷静冷静吗?”祝清说。
“不要,我在休假。”陆浑说,“我已经努力工作了二十年,难道还不能休息二十天吗?”
“成天胡说八道,你八岁就开始工作?”祝清想抽回手,又被攥得更紧。
“嗯,八岁生日一过,老陆就开始压榨童工。”陆浑说。
祝清不相信:“爸妈不像是这样的人。”
虽然陆浑性格板正,但这是他天生的,跟父母教育那些关系都不大。
陆家父母都是很温柔的人。
这段时间,祝清和他们依然保持之前的联系频率,时不时收到他们从世界各地寄回的礼物。
父母没问过他和陆浑的感情问题,待他的态度也跟从前一样。
“你不了解他们。”陆浑慢慢说,“你也不了解我。”
“对对对,我一点也不了解你。”祝清道,“离婚理由加一。”
听着更像是气话了。
陆浑想,祝清想跟他离婚的原因肯定不止一条。
还有藏得更深的原因,祝清不愿意跟人说。
“祝清,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坦诚一些?”
祝清背过身,睡在床沿,离陆浑特别远:“永远都不可能,所以还是离了吧。”
陆浑追过去,从后面拥住祝清,他说:“离婚理由不充分,驳回。”
第30章
“走开。”祝清直接给身后的陆浑一手肘,没有收敛力气的那种。
力气还不小,陆浑想,祝清这样有点像炸毛小猫。
陆浑依然没放开,单手捂着胸口:“受伤了,祝清,你必须对我负责。”
这人还真成了无赖!
被子下,祝清又踹他几脚。
说实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陆浑轻而易举禁锢住祝清小腿,接着是手臂。
无论体力还是体型,陆浑都能牢牢压制祝清。
两人此刻肢体交缠,姿势无比亲密,祝清只顾着生气,根本没注意到。
原来陆浑是这样的性格吗,烦死人!
他以前真是瞎了眼,喜欢谁不好喜欢他!
低头看见祝清恶狠狠却沁着水光的眼睛,陆浑轻轻笑了笑。
也不是他招人嫌,故意惹祝清生气,可陆浑发现,只有这时候,祝清才没那么压抑自己的情绪。
真把人惹生气,他也后悔。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不惹你了,快睡觉吧。”陆浑说着话,手脚却没松开。
“信不信我咬你!”祝清被气狠了,口不择言。
陆浑顺势拨开颈侧的发丝,露出腺体:“我当然信,你也可以这么做,又不是第一次了。”
祝清确实喜欢咬人,尤其发情期或易感期结束,陆浑经常一身深深浅浅的牙印。
虽然Alpha不可能被标记,但偶尔被欺负狠了,祝清迷迷糊糊想反抗,就试图去咬陆浑后颈。
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
陆浑有病吧,祝清又一次在心里痛骂。
他在认真生气,陆浑难道以为他在调情吗?
一口气堵在胸口,祝清险些被气哭。
虽然脾气出了名不好,但祝清算不上很容易生气发火的人,换做以前,他最多在心里骂陆浑几句。
可如今情况特殊,他的心情格外容易起伏,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影响。
他噌得起身,差点闪了腰:“陆浑!你是不是有病?”
陆浑跟着起身,打开床头的灯。
他心里后悔更深,好像逗过头了。
陆浑按了按眉心,在心里骂自己不够稳重、得意忘形。
工作时,几十亿的合同都能面不改色签下,丝毫没办法撼动他平静的心神。
可现在,仅仅是察觉到祝清没那么想离婚,也没那么排斥他,他就变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年少时,身边有朋友会故意惹喜欢的人生气,借此证明存在感,陆浑完全不理解,只觉得那些人都有毛病。
时隔多年,他也变成这种有病的人。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陆浑去牵祝清的手,被他在手背重重拍了一下。
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松开手。
手背红红一片,陆浑心想,这种体验还挺新奇。
祝清这样更像生气挠人的小猫,陆浑叹息一声,自己的病愈发严重了。
“陆浑,你到底想做什么?”因为情绪激烈,祝清说话都带上一点哭腔。
陆浑顿时变得慌张无措,又道一次歉。
祝清心情逐渐平复,他垂下头,盯着陆浑泛红的手背出神。
他太可笑了,像个疯子一样。
“别生气了。”陆浑轻轻碰一下祝清手臂。
“我没生气。”祝清依旧垂着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浑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为什么要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改变!
他明明已经做好放手的打算,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眼前这样。
离婚的进度条不仅没往前移动,甚至还有倒退的趋势。
某一瞬间,他居然想,算了吧,就这样凑合过下去也可以。
太蠢太没出息了,祝清评价自己。
难道一定要等站在悬崖边,他才能认清现实吗?
“我的目的还不明显吗?”陆浑说,“我不想跟你离婚。”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陆浑脱口而出。
说完他差点咬了舌头,担心后知后觉涌上来,祝清会被他的话吓到吗,会越逃越远吗?
结婚三年,这是陆浑头一次说这句话。
周围的声音逐渐退却,祝清耳边不断重复刚才这句话。
“我喜欢你。”
可惜摄像头和收音都关了,没办法记录下来,这是祝清的第一想法。
你真是个没出息的蠢货,这是祝清的第二想法。
“大半夜别胡说,挺吓人的。”祝清慢慢躺回去,声音微微沙哑。
“祝清,你又不相信我。”陆浑轻声说。
床头昏黄的灯光洒在祝清身上,被镜头拍下也会是个温馨的场景。
可在陆浑眼中,祝清又躲进厚重的壳里,人却变得脆弱不堪,仿佛随时能消散。
祝清蜷起身体,手脚都变得冰凉。
他不是不相信陆浑,他是不相信自己。
当撕去身上那层表演出的完美假象,祝清觉得,他除了好看的外表一无是处。
就算陆浑短暂被漂亮容颜和信息素迷惑,也很快就能清醒。
喜欢?陆浑居然会说喜欢他。
祝清紧紧闭上眼,努力克制汹涌而出的泪意。
明明是期待很多年的一句话,真听到时,他却是这样的表现。
还真是惹人生厌。
陆浑现在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不知过多久,祝清才睁开眼睛。
他掀开被子想悄悄看一眼陆浑,却和他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祝清急忙收回视线:“你还不睡觉吗?”
“马上就睡。”
借着被子遮挡,祝清又偷看陆浑,脸上没他想象的失望或生气,神情有些轻松,似乎还带上一点愉悦。
陆浑拨下床头的开关,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祝清,我是你的Alpha,只是你的。”陆浑再次把人抱进怀里,“你可以光明正大看我。”
祝清心想,陆浑这是打算改走温情路线吗?
他真是个没出息的人,居然又想哭,更可怕的是,他又差点控制不住沉溺其中。
祝清慢慢推开陆浑,等两人隔开些距离后,手指勾过陆浑的睡袍带子,轻轻抓住。
暂时,暂时让他没出息一下。
等到明天早上,他就会重新恢复正常。
陆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睡吧,晚安。”
好不容易愿意从壳子里冒出一根试探外界的触须,他要冷静一些,千万不可以再把人吓跑。
如今,陆浑装睡的演技炉火纯青。
每天等祝清睡着后,他就会睁开眼睛,将人捞进怀里。
今晚祝清的入睡速度格外慢,陆浑差点先关机。
重新将人抱进怀里后,陆浑生出个模糊的念头,祝清明明比以前瘦了点,腰怎么好像粗了。
只是非常非常细微的差距,但陆浑对这些东西向来敏感。
包括祝清身上的信息素,好像也有些奇怪。
究竟哪里奇怪,陆浑暂时想不通,他打算明天起床翻一翻书。
又有什么念头忽然从陆浑脑海闪过,没等他想明白,良好的睡眠质量已经让他成功关机。
祝清早上醒来时,陆浑没在房间。
很快,他抱着一束花走进来。
花束搭配和之前的差不多,一看就是从后院剪的。
最近降温又下雨,后院能开的花本就不多。
祝清心想,要不还是劝一劝陆浑吧,不然节目还没拍完,后花园就能被他薅秃。
飘窗上摆了一排花束,祝清道:“你不用每天都准备新的。”
“又不耽误时间,很快就能包好。”
“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吗?”祝清无语。
陆浑对祝清笑了笑:“不然呢?”
“我是关心后院那些花,好不容易开出一朵就被你薅走。”
“没事,我回头让人处理。”陆浑将新的花束摆在祝清那边的床头柜,特制带着竹纹的卡片也跟着放好。
祝清顺手拿起卡片,本以为上面又是早安之类的话。
谁知道,上面只有一行略显熟悉的字。
“因为我喜欢你。——陆浑”
原本遗忘的记忆再次浮现,祝清立刻把卡片丢下:“神经病。”
看见祝清慌张的背影,陆浑低头笑了笑。
等祝清洗漱出来,终于勉强把脑子里的记忆暂时屏蔽。
“我已经联系好搭建温室和移栽花苗的施工队。”陆浑说,“你这下不用担心后院的花了。”
“节目很快就拍完,不需要那么麻烦。”
“不麻烦,这里风景不错,也安静。等明年开春,我们还可以过来度假。”陆浑说。
“不要自说自话。”祝清推开陆浑,“谁要跟你一起度假。”
陆浑跟上去牵起祝清手,祝清努力了一下,根本甩不开。
等下楼后,祝清发现别墅里的感冒患者又多俩,蔺钰怀里抱着提纸巾:“昨晚冷得我以为下雪了。”
“哪有这么夸张?”祝清盛了碗热汤递过去。
“其实是空调坏了,但我太困,完全没反应过来。”
“吃药没?”乔然问。
蔺钰吸吸鼻子:“没呢,等会找节目组要点。”
祝清感冒接近痊愈,顺口说:“我那还有药,待会给你拿。”
“好呀好呀,谢谢祝清哥,你最好了。”蔺钰高兴得摇头晃脑,仿佛祝清给他的不是药是糖。
趁节目组整理设备时,祝清带蔺钰回房间拿药。
“这种药你能吃吗?”祝清将药盒递过去。
蔺钰看了眼:“没问题,这药副作用那么小,怀孕都能吃。”
祝清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之前听我哥说过。”
书房外,陆浑刚好握上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