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魏氏的老宅, 说起来是“老宅”,但这实物多少是与称呼有些不相符合,因为它看起来并不陈旧, 也不是古早的四合院建筑,反而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城堡。

    乘坐着魏东一的车,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这座城堡的轮廓。

    季楹在港城待了这么些年, 一直不知道南边还有这么一处建筑,应该是魏家的人没有对外宣传过自家老宅吧。

    这倒符合“老”宅的定义,就是要湮没在时光里, 不引起外人注意。

    车头一驶入城堡的大门, 内里的绿水青山便映入眼帘,不得不说, 这魏氏老宅的城堡还蛮合季楹审美的眼缘的。

    整体上像一幅油画,现在又是夏天,绿意盎然。错落有致主次分明的内部建筑, 很轻易能够分清作为一家之主的魏荀的住处是哪里, 魏东一的住处又大概是在哪里。

    还有宴客的餐厅,一定是在正对面一眼能看到的最醒目的那座房子里。十数个穿着女佣长裙的服务生在那里打理面包和甜点一类的食材,还有诗歌班,看来秘书订的人手早已集中开始工作了。

    除此之外,这些考究而富有古典设计感的建筑群的最边缘,有一座窄窄的塔, 引起季楹注意,omega多看了两眼。

    在一众围聚成群的建筑中, 它显得最孤零零的。

    气质也和其他富丽又堂皇的房屋不一样, 一眼看过去有些阴森。

    季楹笑了笑,想说如果他是城堡的主人, 平时总有需要私下处理的烦心事,比如秘密做掉某个不顺眼的人,或者逼供、拷打,他就会选在那个塔里去做。

    不坏了其他建筑总体上辉煌而和谐的氛围。

    魏荀老爷子并没有出来接待,只派出了秘书韩笙代表迎客。

    魏东一还在omega面前给自己的父亲说说好话:“楹楹你别介意,我爸都邀请你参与家宴了,迎不迎接只是一个形式。”

    “他同意我们交往才是最重要的。”

    韩笙在前为季楹引路,引他先去客房里休息,下午6点,宴席正式开始。

    同时一边给自己的少东家帮腔:“少爷说的是,魏先生还从来没有请过外人参与自家家宴,为了今天的宴席,也用心思准备了许久。”

    魏公子满意地点头。

    季楹则做倾听之势,不置可否,等到他的那间客房到了,便进房关上了门。

    既然是魏老头精心准备的,那就静静等待好戏开场吧。

    到了下午6点,宴席拉开帷幕,季楹随魏东一入场,终于在餐桌上面对面的近距离与魏荀的尊容正式相见了。

    而老宅古堡的外面,那一座与城堡相邻的青山山腰上,黄齐颜带着布置好了的信息线路网,以及SWORD残党中的两名属下,罗特和浩斯,准备就绪。

    同步录取画面和声音消息的设备,提前两天已经放进去了。

    那是季楹手动改装合成的小鸟型窃听装置和摄像头,外观与真实的山间麻雀无二致。

    为了掩人耳目、顺利潜入,早在两天前,被安排蹲守城堡外围的浩斯就操控鸟儿在真正的飞鸟飞入城堡时一同来去。

    本来依山而建的城堡有鸟儿的飞入就是时时可见的事儿,夏季则更胜,因而一只机械伪装的鸟儿混入其中便更无人察觉。

    如今小鸟儿已经在树上鸟窝里落了脚,就等录入今晚的好戏了。

    然而这时,正拿着望远镜时刻监控古堡内部的黄齐颜突然在城堡的外围,青山的脚下看到两个身影,一男一女,正往这山腰上来,这其中的男性,还挂着个大肚子。

    好家伙,是戴安娜和牧防呀!

    再说城堡家宴那边。

    正如季楹所料,魏荀老头子邀请他来一趟的目的,只是为终结他这一条性命,随便寻个仪式感。

    那诗歌班唱的也不是什么迎宾的歌曲,而是对他31岁生命即将结束所奏的哀歌。

    在忍者和杀手从餐厅四面涌出,把他们团团围住,刀就架在季楹脖子上时,魏东一朝他的父亲愤怒大喊:“你干什么!你敢动他,我”

    只可惜 ,魏大公子总算反应过来他爹根本不是要成全他对季楹的一片痴心,而是大张旗鼓的编了个借口,把omega骗进来杀时,那句“我就死给你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站在身后的韩笙一记手刀敲在后颈,敲晕了过去。

    季楹看到韩秘书的身手,倒是不怎么惊奇。

    对于身为魏东一专属秘书和执事的韩笙,竟然出手攻击自己的主人,也表示毫不奇怪。

    “你本来就是魏先生精心给魏东一挑选的属下,身手好,够聪明。魏东一行事愚蠢,但前一阵子突然学聪明了许多,是你在背后教他的吧。”

    刀架在脖子上,omega却是丝毫不慌,退一万步讲,就算魏荀现在就地把他杀了,这杀人的罪名和把柄也已经握在黄齐颜手里。

    足够他们扳倒魏氏了。

    季楹就是这样的,不管做什么任务,都习惯自己把头系在裤腰带上,一个彻头彻尾超脱的危险分子。

    不够超脱和惜命倒也不冲突,他认为魏荀不会在这里杀他,只要能让他走出这个餐厅,多拖延一秒钟,他就多一分求生和逃脱的机会。

    至于这韩笙,本来就是魏老头选给儿子的人,除了魏东一这种蠢货真会拿自己当人家的主人,而人家韩笙才不这么认呢。

    从头到尾,韩秘书真正的主人,唯一的主人,只有魏先生。

    说穿了,跟在魏东一身边,除了辅助和教导他做一些的功能,韩笙最大的作用,其实是“监视”。

    否则魏东一对季楹种种几近疯魔的迷恋,他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若论起魏荀对季楹这个omega注意、忌惮,到最后的非杀不可,韩秘书可算是第一助力的功臣。

    “你在我面前,说我儿子愚蠢?”魏老头凝视着omega。

    季楹只道是:“您还在您自己和我面前,让人把他打晕了呢。”

    呵呵,魏荀突然觉得这omega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并非他所想象的一心攀附、无脑谄媚的狐狸精类型。

    只可惜他家的败家子,只懂得看中无用皮囊,分明这个omega的内涵内蕴,比他的外表更值得迷恋。

    不过这些都是无用的话了,这个omega,今天必须得死。

    突然,季楹口袋里传来“嗡嗡”两声,是手机震动,有人给他发信息了。omega泰然自若地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是黄齐颜发的消息。

    内容简短,就一句话:本部遭遇袭击,我得赶过去。

    “本部”,指的就是现存SWORD余党的大本营,就在黄少的百货大楼那边。

    而黄齐颜用上了“袭击”这样的字眼,可见情形不是很好季楹淡定的内心惊起几丝波澜

    SWORD是他和黄齐颜最大的软肋,本部遭遇袭击,黄齐颜必须赶过去,如果季楹能够回消息的话,也一定是要黄齐颜先顾着那一头。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这边的外围,黄齐颜接应不了了,得靠他一个人应付和解决了。

    “会是什么人?”没有当着戴安娜的面,牧防悄悄问了黄少一句。倒不是他存心多事,而是这临时突发的状况,黄齐颜都没办法在一条短信之内向季楹言说清楚,那接应到季楹,总得能跟人解释清楚。

    已经准备往城里赶的黄齐颜看牧防询问自己时认真的模样,本来不该对一个组织外的人说的,可是为了季楹他认为牧防只会做对季楹有利无害的事,所以说道:“我猜是周里。”

    提到这个名字,空气有了一秒钟安静的停顿。

    “周里是不会让季楹好过的。”黄齐颜又道。

    alpha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忽然感觉庆幸,庆幸自己今天来了。眼看黄齐颜就要奔赴下山,alpha点点头:“黄少你放心去,季楹交给我。”

    72

    要说牧防和戴安娜是怎么到这边来的, 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戴安娜做了决定,三天后到南边的魏氏老宅区看看,亲自来看一眼, 不就知道季楹到底有没有被“家宴”邀请了么,比什么猜想都有用。

    至于到这里来的方式, 戴安娜也表示自己能够搞定:“开我的车去, 带你一起。”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只是牧防还要补充道:“我们还得尽早,家里办宴席, 开席时间一般会订在晚上, 可带人进去的时间不一定,就怕晚了会错过, 那一切都白费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天都还没全亮,戴安娜的车子已经行驶在通往南边的高速上了。

    牧防没有坐副驾驶, 而是选择后座, 倒不是跟戴安娜生分,而是他腹部宫缩的感觉从一开始的“轻微”,似乎逐步在加重虽然距离“规律性”还尚需一段时间,但肚子发硬发胀的滋味一点不好受。

    alpha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掩饰住,所以不想被戴安娜看出来。

    而且后座的空间更宽敞些,他用座上的软垫垫住后腰, 双腿张开,能轻松点。

    好在戴安娜的车技相当好, 偏远地区也有人少这个好处, 一路上行驶顺畅,没有颠簸, alpha闭上眼睛小憩了一阵,醒来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半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alpha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其实他也怕一个不小心,孕囊再也托不住胎儿,就那么生在半路上。

    生倒没什么,至少,让他先确认季楹的安全吧

    而现实情况还是很令人欣慰的,若隐若现的宫缩没有再加重,牧防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敢对自己的肚子完全放松,用一只手护着,做什么动作都小心翼翼。

    魏家的老宅依山而建,虽然地处偏远,但也实打实是一处港城的高级风景保护区。

    那青山的脚下有许多野营的人。

    也有专门做这项营生的营业区。

    牧防提议戴安娜租借一顶帐篷,外加一套望远设备,两个人就在这外围盯着古堡前方车辆来往的情况。

    “如果魏荀是派自家的专车去接人,那专车应该很好认,”alpha一边拼装望远镜,一边把镜头稳稳对准了通向山前古堡的唯一的车行道,“不过我估计还是魏东一去接人的可能性更大,谁让他是咱们老板的舔狗呢。”

    噗嗤,戴安娜笑了一下。

    “魏东一的车我认得,不会看错。”

    确实,当魏东一的车子行驶过车道,alpha从望远镜的镜头里精准捕捉到了另一侧季楹的身影。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可那么一瞬也足够了。季楹的脸,他不会看错,那么猜想正式得到证实,omega真的受邀参与魏氏的家宴了。

    或者说,这场摆在明面上的鸿门宴,就是为他而设的。

    想到这里,牧防的心脏揪了一下。其实比起猜想得到证实,他更宁愿自己猜的是错的,那季楹就不会又卷到危险里去了。

    而随着心头起波澜,肚子也跟着发紧,平息下去的宫缩又冒出头来,alpha找了个戴安娜看不到的角度,露出吃痛的表情。

    “老板真的在这里”连戴安娜这般的普通人都嗅得出这其中危险的意味,这偌大一个家宴,怎么会只请一个外人?

    反倒自己家族里的一个贵宾都没有。

    显然是不怀好意的!“可是我们要怎么做呢?报警吗?”戴安娜转头问牧防,可就连她也知道,这时候报警,能起个毛线作用。

    人家古堡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警察来察什么?当保镖围守吗。再说这可是魏氏财阀,港城的警察,真的敢管么?

    alpha平复气息,用没事儿人的语气道:“你老板不会站着挨打,他一定布置了后路,也许,就在半山腰上。等到了晚上时间,我们上去看看,有人会守在那里的吧。”

    以牧防对季楹的了解,omega不打没准备的仗。

    他一定考虑到了种种的危险,也铺好了退路,黄少一定在外接应。

    半山腰那里的视线位置是最好的,如果让牧防选,他也会把监控地点选在那里。

    而且这山路还没有开发,游人都只在山脚下野营,而不会往山上走。

    所以黄齐颜6点钟向下张望时,会在望远镜的镜头里看到一步步朝自己这边走近的两个人,戴安娜和牧防。

    古堡内部,剑拔弩张的餐厅里,季楹的手机“啪”的一下被打掉,魏荀这边的人当然不能允许被自己挟制的人,还有功夫看手机。

    在他们眼里,这甚至是一种挑衅。

    还好,黄齐颜的消息简洁明了,季楹扫一眼已经收到了。

    然后在魏荀这个当家人的眼神示意下,omega眼前一黑,他的脑袋被一个黑色不透光的布包罩住,双手被朝后捆绑,随后魏荀下令,“把他带到塔里去。”

    果然如季楹所料,他们这些大家族,在杀人这件事上都还是很讲究的,餐厅、正堂、卧室这些地方要保持冠冕堂皇,不能被不够格的人的鲜血浸染、玷污,否则也不吉利不是。

    那众多秀丽建筑中一座突兀的铁塔,显然就是专门做这些污糟之事的。

    所以魏老头让人把他带到塔里去杀。

    进入铁塔的塔门之后,尽管是夏天,森然的凉意仍是扑面而来,透心的凉。但却没有立刻停下来,左右两边的人仍然押着他朝前走,叫omega感觉他应该是被押进了这塔里核心的位置,像是个密室。

    同时一阵诡异的气味钻入鼻息。

    头套被揭开,视线重新清晰之时,只看到周围极昏暗的烛光。也是好笑,不知道是不是要配合铁塔阴森的气质,那么显赫的一座城堡,偏偏这塔里要点蜡烛。

    没有电光,只有半死不活的微弱烛光。

    季楹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差不多也是被带进了一个密室,除了塔的中层有一扇透天光的悬窗,四周皆是死路,因为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而这条路马上会被魏荀下令锁死。

    他身处的这个空间,应该就是铁塔的腹地,还挺宽敞,斜后方有一个巨大的四四方方的物体,上面罩着黑布,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两个押解他的忍者把他往这里一带,也不动手杀他,反而用小刀一划,把捆绑双手的绳子割断,而后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黑暗里。

    啊这忍者不抹他的脖子,并不意味着魏荀要放他一马。

    魏老头哪有那么好心。

    一定是要给他整个特别的死法,死前受受折磨。比如,活活饿死?反正着表面上看,他是出不了这座塔的。

    再比如,当下这股奇怪的异味?季楹是精通药理的,他知道,这是一种试剂的味道。

    诱导剂,也可叫做催.情剂。就和上次牧防被魏东一收买的谢顶男偷袭时用的那个药一样,只不过现在的药剂,是专门针对omega的型号。

    也就是说,魏荀的谋算,是要季楹在这里发.情。

    这么想着,季楹大概就知道后头那个四四方方被黑布盖着的物体里,会是什么东西了。

    omega走过去,抓住那黑布的一角,向上一掀,果然,这四四方方的是一个铁笼,而笼中关着一个身材巨大、面目可怖,如休眠的怪物一般的兽人alpha。

    季楹嘴角上扬,但不是在笑,只是觉得这父子俩不愧是亲生的,想到的阴损招数竟然都是一个路子。

    这怪物alpha现在还处于休眠状态,但只要季楹被诱导发.情,他就会被omega的信息素唤醒,冲破铁笼,然后像对待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对待omega,这就是魏荀的计划,他想糟蹋季楹。

    只可惜算盘打错了一步。

    而另一边,这古堡外围的半山腰上,牧防已经穿好了装备,准备飞身从铁塔中层的窗户入塔救人。

    73

    在收到邀请函后, 季楹第一时间做的事,就是研究魏氏的老宅古堡的建筑地形。

    罗特和浩斯是三天前就派往古堡青山下放哨的眼线,两人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城堡的完整视图, 继而发回给两位上司。

    季楹和黄齐颜研究视图时,季楹就发现这凄凉单调的铁塔与整体华丽的建筑群格格不入, omega在那个时候就提出猜想:

    “这座塔, 应该就是他们专门‘办事’的地方。”

    黄齐颜表示认同,“那魏老头如果要办你,也会选在塔里动手咯。”换句话说, 想要营救季楹, 便是等他被带入铁塔后,直接进塔救人。

    “问题是铁塔只有一个进口, 人被带进去后,进口的门一定就锁死了,要怎么进去呢。”

    黄少提到关键的一步。

    季楹反复研究铁塔的视图, 发现确实只有唯一的一道进口门, 进口门一旦锁死,理论上是没有其他入口了的。

    只有塔身中层的一扇悬窗,那是一扇矩形的悬窗,因为整座高塔的唯一一扇窗户,或许是要承担一定的通风责任吧,加上整座塔身本身也不小, 窗口全部打开的话,差不多是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通过的。

    尤其黄齐颜这种, 虽然身高傲人, 但身材精瘦的成年alpha,侧身鱼贯而入, 是绰绰有余的。

    季楹点了点图上窗户的位置,“到时候你就从这里进来救我。”

    塔身有五层楼那么高,悬窗的位置就在中间的第三层,正常情况当然是不可能凭空爬进来,或者爬出去的。

    需要借助道具。但这对SWORD来说又实在比小菜一碟还要稀松平常。

    黄齐颜准备了滑翔伞和滑翔翼,到时候在山上借助风力,直接滑到窗口的位置,进去之后顺利救人。

    毕竟魏家人是不知道季楹另一重身份的,魏荀只当自己是在处置一个最弱不禁风的omega,谁能想到他会在外头安排这么周全的接应。

    而且那铁塔的悬窗常年开着,也是因为魏家的人常年都不在老宅居住,更不会在这里“处置”什么人了。

    即便以前有,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一些小杂碎,完全没有能翻出三楼的能力,也就不需要特地的闭窗了。

    而在魏荀眼中,季楹自然也属于这类徒手拿捏的货色。

    所以在小鸟型监控摄像头拍下季楹被押入铁塔的画面,并同步传输到半山腰这边的监控屏上时,宣布着穿戴设备入塔救人的计划,应该开始了。

    时间不等人,慢零点零一秒,都有可能跟救出季楹的机会失之交臂。

    可是百货大楼那边遭遇袭击,黄齐颜十万火急地赶过去,原本实行滑翔操作的第一人选不在了,罗特和浩斯又都是技术型的文职

    这是整个计划中唯一的疏漏。

    主要季楹和黄齐颜也想不到这中途大本营会遭遇袭击呀!本来每一次的任务计划,都是以他们SWORD的人出动得越少越好为宗旨的,武力值靠黄齐颜一个人输出就够了,提前视奸的两人都派选的文职。

    戴安娜是没训练过的普通人,所以,牧防走到原本是为黄少准备的装备前,迅速拿起,给自己装戴上。

    “只能我去了。”他这么说。

    虽然在将滑翔翼的绑带系紧自己腰间时,alpha感觉到肚皮猛烈的一缩。

    这一下比之前每一次都缩得紧,痛楚也加倍,牧防甚至能感觉到原本柔软像水球一般的腹部,变硬了。

    要命,规律性宫缩不会马上要来了吧。alpha只能加快动作,抓紧时间,好在入塔救人的任务步骤也简单,等把季楹带出来后,再去医院生孩子,应该是来得及的。

    “争气一点啊,不会很久的。”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肚皮。

    灯烛摇曳之中,季楹想明白了这偌大的魏氏老宅,为何别的建筑里灯火辉煌,偏偏这孤塔抠抠搜搜的要点蜡烛。

    并非为了迎合什么阴森恐怖的氛围,魏荀又不做剧本杀生意。

    点蜡烛是因为要诱导季楹发.情,而专门引诱omega发.情的诱导剂,就被做成类似香薰的成分,溶在蜡烛里,慢慢燃烧。

    omega笑笑,想说那两个忍者把他带进来之后,如果魏荀直接下令给他两刀,那他还不得不出手,跟那二人缠斗一番,也许就要惊动更多的人,局面会变得更麻烦。

    可偏偏魏老头要舍近求远,打的是“糟蹋”他的主意,实际上是在帮他省事儿。

    季楹现在连动手都省了,就是得好好想想,要怎么从这塔里去到外面。

    黄齐颜赶往市区,塔中的窗口,是不会有人进来了,这一点季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得自己想办法出去。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妙,“自己想办法”的念头才从omega脑海中闪过,那三层楼高的塔中悬窗外,就有一个人影闪过。

    季楹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老黄难道没赶往市区吗?不对呀,那身影瞧着也不像老黄。

    因为人是直着身体滑进来的,加上烛光昏暗,从底端看不清身形的特点。

    一直到小型的滑翔伞撑开,吊着人下来,季楹能够看清那个人全身的样子了,他才深深震惊。

    那是牧防!

    毫不夸张的说,季楹那一刻心中的震惊,是山呼海啸的。

    三十一年的人生长度,所有的经历,无论好坏,如果列个关于震撼的排名榜,季楹会把这一幕排到第一。

    那一刻他的头脑在发懵,不知道alpha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一切季楹没有告知过他,与他无关不是么?

    哪有人挺着个肚子就跳入别人的险境,那如果你自己受到伤害呢,你肚子里的宝宝受到伤害呢?

    是因为我吗?

    其实季楹非常清楚,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什么。可即便是为了他,季楹也犹豫着由衷地想问一句,值得吗,我值得吗。

    可放在牧防身上,他都跳进来了,那从戴上原本属于黄少装备的一刻起,就没有“不值得”这个选项。

    季楹在下面心里是震撼,而牧防的心理活动也差不多,也是震惊,但缘由显然不同。

    alpha的五感本就是野兽般的顶级敏锐,一进塔身,浓烈的诱导剂的气味他在三层楼高的地方都闻得到。

    他知道这是引诱omega发.情的东西,所以心里一震。TMD,魏荀把季楹关进来,居然在这里面打的是这种主意!

    艹,一想到季楹被诱导发.情之后有可能面临的情况,牧防心里更是一震。

    等到小型滑翔伞收拢,alpha落到季楹面前,站稳脚步,赶紧一把抓住omega的手臂,但季楹几乎是与他同时开口:“你没事吧。”

    季楹看孕夫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即使绑着滑翔装备,不会有什么摔滑的大碍,却还是匆忙上去扶着。

    alpha的肚子比上一次见面时又大了许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季楹的错觉,他瞧牧防肚子的位置似乎是有些太靠下了,就像一颗快要滴落的水珠。

    瞧着叫人心惊。

    “你怎么会来?”omega还是抢先问。

    牧防却不答他,只是一脸忧心忡忡的神色检查他身体是否有异样,“魏荀想用催.情剂对不对,你,你没事吧?”

    视线后移,看到斜后方铁笼子里休眠的巨型alpha,牧防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季楹看人这么担心,只好放下关怀,先安牧防的心:“正如你看到的,他是想诱导我发.情来着。”

    omega口吻轻松,就像被施诱的对象不是他,“但他算错了一件事情,我身上没有腺体,发不了情,诱导也没用。”

    74

    这是季楹身体上的一个秘密, 早在当年的SWORD如日中天的某一天,一个外出任务结束,回来时omega就决定, 把自己后颈部位的腺体摘除。

    牧防恍然大悟,怪不得了, 认识季楹这么久, 一直就没见他有过发.情期的烦恼,连抑制剂都没用过。

    他每次洗浴时用的沐浴露,都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护肤保养时的精油也是, 可是说实在的,真的有人会把所有外部气味都挑成自己信息素的同款么?

    现在想来, 应该也是跟腺体摘除有关。

    一开始牧防其实是猜omega或许是有一个或固定或定期更换的alpha床伴,能用临时标记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甚至,牧防还才猜过黄齐颜。

    后来才发现, 黄齐颜铁定不是。

    可omega身边也没再出现过什么别的alpha床伴呐, 也许是用了某种特殊的药品吧。

    再后来,牧防就不把这当做一个问题了,有关于季楹的事情,他都看成自然而然。

    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的腺体是摘除了,“为什么?”alpha问道, “是因为任务过程中,有人用诱导剂造成阻碍么?”

    牧防是WING组织的精英杀手, 他最清楚, 杀手、刺客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敌对的一方最常采取的反制和防御手段之一, 就是利用诱导剂和第二性别的特征,诱导杀手们发.情。

    所以职业杀手的装备里,都会放一瓶抑制剂。

    因为身体构造和体能的缘故,职业杀手中九成九是alpha,剩下零点一成是beta和omega。

    beta的好处是不受诱导剂影响,但omega不行。

    omega的发.情期一旦来临,便是毁天灭地的沉沦,又由于体质差别,如果alpha的易感期受外部引导而提前,使用抑制剂也就解决了,可omega即便用了抑制剂,缓冲时间和恢复期也是alpha的好几倍。

    没办法,这就是天性造成的鸿沟。

    季楹怕是因为吃了这种苦头,便心一横,直接把腺体摘除了。

    也许吧。

    这其中确然是有一段经历的,但他现在不打算悠然自得地跟牧防闲聊起自己的过去,指了指上面的窗户,季楹笑道:“我们先出去,有机会再告诉你。”

    “嗯。”牧防点头,伸手把后背上和滑翔翼绑在一起的工具袋解了下来,这里边有强粘性的徒手攀爬设备。

    这塔里空旷,砌成塔身的墙壁又高又直又挺光滑,就是要防止里面的人从墙的这一头爬到外面去。

    换句话说,被关在塔里的人如果没有工具,是绝不可能徒手爬出去的。

    事前准备工作时,季楹当然有注意到这一点,所以黄齐颜的工具袋里准备了爬墙的工具,双手手脚各绑一个,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快就能爬出去了。

    不过季楹现在扶着牧防的胳膊,在人伸手拿工具袋时,他忽然感觉到手心里有一点潮湿,好像是alpha身上在出汗。

    季楹当然有意识到不对劲,他往alpha身后触摸了一把,好家伙,alpha后背也是一片湿。

    现在虽然是夏天,可这铁塔常年不晒太阳,里面只有阴森森的寒意,降温可比功率最大的空调有用多了。

    一般人进来一趟,怕都得感冒。

    而牧防总不可能是热的吧?

    再凑近人的身体,季楹发现alpha的发间也布满稀碎的汗滴,这摇曳灯烛一照,还亮闪闪的。

    细密的汗滴顺着额头的轮廓汇集,一直到鬓角处凝结成汗珠,再顺着侧脸滑落滴下。看着情况就知道牧防现下的身体状态很不好,人的上牙也微微咬着下唇,是强忍着才会有的动作。

    这个时候,季楹才发现alpha隆起的肚子位置是太靠下了。

    好像比刚刚人从悬窗滑进来,落到他面前时更靠下了些。胎腹的位置下移这么快,是正常的么!

    季楹握住alpha的肩膀,他比alpha矮,可是现在alpha的上本身微微躬着,倒像是两人差不多高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人在轻微的颤抖,不止是颤抖,还有牧防不想被他看出来颤抖的拼命克制。

    “阿防,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该不会”舒不舒服这件事已经明摆着了,问题只剩下alpha是因为滑翔入塔的动作幅度太大而动了一点胎气,还是胎气早就动了,孩子已经等不及要出来了。

    牧防把攀爬的道具塞进季楹手里,“我们赶紧从这出去,规律性宫缩已经发作了。”他说话的时候都伴随着不轻的喘息。

    本来牧防想掩饰的,可他必须得跟omega对话呀,一开口说话,喘息就憋不住。

    想来季楹医理药理都精通,看他这状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就不必费劲隐瞒了,“没关系,我能支撑到我们回到对面的半山腰,快点儿就行。”

    也对,生孩子没有那么快,从初始的规律性宫缩到胎儿降生,头胎一般都要十多个小时吧。

    但季楹也不敢耽误,踩上道具就开始朝三楼处的窗户攀爬过去,他是身手矫健身轻如燕,爬到那个高度的难度,约等于幼儿园小朋友爬滑梯。

    真正的困难不在这儿,而在于季楹时刻关注着稍稍落后他一些的alpha的情况,他简直心惊肉跳的。

    好在这初始阶段的规律性宫缩还不算太磨人,虽然难受,但忍耐起来倒也有余地。

    所以牧防攀爬时的表现,尚算正常。季楹稍稍松口气。

    然而,祸不单行。

    当季楹手脚麻利地爬到那扇悬窗的位置,伸手触碰的同时,心头一凉,犹如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亦或置身冰窖之中。

    因为原本常年开启着的窗户,明明不久之前牧防才从那里进来了的窗户,现在已经死死的关闭住了。

    这座铁塔的整体,都是明显与机关相连的,简单来说,就是唯一的这扇窗户也不是随便在墙壁上开个洞,装几根铝条和一块玻璃,它是由机关操控的。

    这也符合上层社会的大户人家修建住宅的习惯。

    大概就在前面一两分钟,与窗户相联的机关被人操作了,悬窗关死,一条细缝都不留。

    原本的逃离计划被打乱,他们出不去了。

    可是那常年不关闭的独窗,怎么突然就打不开了?这种机械窗是和总控室的机关相联,那总控室的操作权,一定掌握在魏家人自己手中。

    但魏荀只是把季楹当做低贱如蝼蚁的,一只手就能掐死的普通omega呀,所以关他进来时不会想着动塔里的布局。现在他动了,说明,有人给了他提示?让他小心处理,为防万一,不如直接困死季楹。

    “黄少说,袭击SWORD本部,是周里周里为Mars家族服务,现在魏氏也是那,”牧防躺在omega怀里,一只手环着肚子,因为忍痛,说话便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喘息。

    季楹发现窗户关死了,便第一时间又从墙壁爬下来,牧防自然是跟着他的动作,可麻烦的是,这一鼓作气还好,中途又折返下来,泄了力,牧防的脚底再一次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忽然下.体间感受到一股温热,竟然是羊水破了。

    alpha有些慌张的看着透明液体不断流出,扶着身旁的墙壁,脸上是不知所措。

    季楹看人脸色不对,再看那地上已经汇集成了一滩的水分,人的裤管都被打湿了,心头也是狠狠捏紧了一下,连忙把牧防带到空地,让人躺下,躺在自己腿上,防止羊水流失太快。

    75

    三楼的机械窗会锁死, 绝非偶然,正如牧防说的,如果袭击百货大楼是周里的安排, 那此刻把他们困死在这铁塔里,肯定也是周里的安排。

    或者说, 是“敬告”。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魏荀向季楹发出邀请函, 邀人到魏氏老宅参加家宴这事儿,魏氏上下都并未对外张扬。

    一来魏荀存了杀人之心,当然是不能把这般恶意曝露于人前, 力图秘密解决就好。二来, 魏东一痴迷季楹已经到了不三不四乱七八糟的地步,但归根结底属于家事, 家丑不可外扬,魏荀也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包括现在身在港城的魏荀的顶头大上级华轻枫,也都并不知晓他这“家宴”的具体细节。

    也正因为是家宴, 他不说, 旁人也不会多事去打听不是。

    而且这几天中心地带那边有些事务,华轻枫要暂时飞回去处理,魏氏上下自然是更自由了。

    可周里一直就没放松过对季楹的监控与监视,“你赢不了他”,短短五个字,于周里而言却是灭顶的诛心魔咒, 本以为他努力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跟在华轻枫身边, 当他的左膀右臂, 从而得到他一点衷心的认可。

    哪不知那个omega一出现,华轻枫整个人就完全被占据了。

    哪还有一点夸奖和认可是留给他的, 有的不过是堂兄一次又一次“我就说你赢不了他”的笃定评价,和一次又一次真的只是人家手下败将的事实。

    周里恨得都快要发狂了,在安插在魏氏当中的眼线传回情报,说魏荀要办家宴,而家宴要宴请季楹时,周里才顿然狂喜。

    ——没错,早在周里被选定来到港城当代表时,他已经提前做了部署,港城中用得到的人脉大家族,都安插或收买了眼线,魏氏财阀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魏氏众人并不察觉。

    这对周代表来说,倒是一件不足挂齿的简单小事。

    而他几乎是在收到这条消息的当下,断定魏荀把季楹找去,肯定不会是要迎娶他做“儿媳妇”的吧。

    那既然魏老兄先有此意,他十分乐意去添一把助力的呀。

    在确定季楹本人出现在魏家古堡的宴席桌上后,周里派出自己手下一支小分队,下令包围快要倒闭的百货大厦。

    根据以华轻枫为核心的党派势力的情报,已然是确定了百货大楼就是SWORD残党的藏身大本营,只是华少一直下令不可轻举妄动。

    这次他不在,周里便把这大本营拿过来利用一番。

    周里非常清楚,以季楹的心机,就算只身赴宴,也不可能是在外围毫无防备,坐吃等死的送人头。

    omega一定在外面安排好了周密的退路,所以,他要先把这退路截断。

    黄齐颜是季楹的同党,是SWORD另一位话事人,也是最常接应季楹的行动者,如果外围安排了退路,那黄齐颜也在“外围”的可能性就极高。

    袭击百货大楼,就是要找个由头,逼黄齐颜回来,这样季楹就会落单,弄死一个落单的人,魏荀总是能办得到的吧。

    周里不想也不敢太违背堂兄的意思,堂兄看中SWORD,下令不可妄动,他便不会真的对那处下什么狠手,所谓“袭击”,并非要见血,只是起到把黄齐颜调离的作用罢了。

    然后他又给魏荀打电话,说季楹很可能会安排人手从铁塔的中层悬窗飞进去救人,要魏荀把那窗户关闭。

    魏老兄还不信,“派遣人手?周代表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那个omega的酒吧里是有保镖团,打打街上的小混混儿还行,归根结底,也都是一群废物。”

    “潜入到我们这里救人?周代表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毕竟是在MARC外面安插盯梢眼线的,魏荀对季楹酒吧的成员结构,现如今是了若指掌。

    只不过,也仅仅是酒吧而已。

    “魏老兄,斩草要除根,你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周里在电话那头冷笑,“你不知道那个omega是什么人,回头人跑了,被报复,你可不要找我来哭喔。”

    这时候老宅里的管家来报,说调看了监控,铁塔那边确实出现一个不明身份的黑影,从悬窗处滑进去了,瞧着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魏荀的脸色这才大变,连忙吩咐道:“把悬窗给我关起来!快去!”

    整座魏氏的古堡,当然也是装了完备监控系统的,只是虐杀一个omega嘛,有什么必要大费周章,还守在监控前看着,因而在接到周里电话前,专门监控铁塔的摄像头,没有一个人去看。

    电话那头的周里笑道:“这就对了。记着,这个omega不好杀,那座塔应该装了自毁装置的吧,听我的,把它打开,然后趁自毁装置生效前,从你们的老宅里撤出来。”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要杀他,就别给他留机会。”

    古堡的铁塔中,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昏暗摇曳的灯影下,alpha急促而凝重的喘息溢满了周围空阔的空间。

    但即使如此,alpha也还是有意忍耐着,他不想自己显得太狼狈。

    所以跟季楹聊着关于周里设局的事,季楹摸摸人的额头,用袖子帮他擦拭掉了一点脸颊上的汗珠,“你说得对,我猜这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就是周里的手笔。他也许是给魏老头打电话了吧,或者,直接派个人过来亲口通知。”

    omega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有意放得十分轻柔。

    牧防能懂这层意思,omega是用这种方式陪伴和安抚他,可是,嘶,宫缩真的好痛呀。

    牧防是有心理准备的,从下定决心自己怀自己生的那一天起,他就对生产要承受的痛苦做了预设,他的母亲是药理学的天才,从小耳濡目染,alpha自然是知道生育一个胎儿具体是怎么回事。

    可当事情切身发生时,再充分的心理预设也显得稀薄不堪,他痛得捏紧拳头,指甲在地面上抠出痕迹。

    “那怎么办?”本来他是想着,自己这个身子,就算迎来了宫缩,也足够先把季楹带出去了。

    现在可好,季楹出不去,他还破了羊水,多少是有点走投无路了。

    omega倒还是保持淡定的姿态,只不过把alpha半圈在怀里的动作和表情,却更多了温柔,“老黄还在外面,看他能不能救我们了。”

    其实季楹也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了,他这一遭赴鸿门宴,本就是在赌。

    想要的画面数据已经拿到了,如果能顺利扳倒魏氏,让Mars彻底失去港城的票选,倒也值了。

    只是季楹没有想到,这赌局到了最终,他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

    现在黄齐颜在外面,是唯一的指望了。但希冀不可放得过重,不然老黄的压力也太大了吧,这本来就不是一定能成的。

    只是“为什么要自己卷进来呀,明明知道这么危险的。”季楹笑眼盈盈地低头望向alpha,看牧防的身体状况,胎动不可能是临时发作的,应该有迹象了蛮久了吧。

    正常来说,应该在医院待产才对。

    可为什么还是跑来管omega的事,明明跟他没关系的呀,“明知道危险还要来救我,怎么这么傻。”

    76

    “因为, 我说过,不能不管你”牧防是这么回答的。

    不过,他说过吗?omega有点不确定,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的?牧防抓住人的衣袖:“在游轮上,阿芙洛狄忒37号”

    宫缩的间隙似乎又缩短了一点, 忍耐时间变长, alpha的呼吸也越来越深重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喘气。

    哦,这么说来, 季楹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扮作女装, 和船上的名媛小姐们聊起爱情与背叛的话题,他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会永远坚定选择另一个人的。omega一贯认为,比起现实主义,他应该还是更偏向浪漫理想主义的那一派。

    只不过是悲观的浪漫主义罢了。

    你可以永远朝向你的理想, 独自奔赴, 但这个“独自”的过程中,没有人会每一次都坚定的选择跟你站在一起的,这是现实经验给季楹留下的印象,倒不是他固执的刻板。

    但是那时候同样乔装混进游轮的牧防,却后脚就来了一句“想选择自然就选了”。

    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光是说出来, 季楹5分钟就能许下一卡车的海誓山盟,所以omega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谁会傻乎乎的去当真呢。

    但也许事实经验该更新了, 季楹又不是什么泥古不化的人, 毕竟有人就是跑到他身边来了呀。

    omega握住人的手背,温柔地调侃道:“不是啊, 你说的明明是‘我说的是真的’。”

    alpha被逗笑了一点,“你记性真好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塔里看不到外间天光,季楹和牧防身上又都没有能显示时间的东西,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

    更确切的说,是季楹被押进铁塔之前,身上东西早被搜刮一空,而牧防虽然带了手机,但信号不通,一打开便是一屏幕的乱码。

    这很显然是塔的外围开启了信号干扰器。

    魏荀已经听从周里的建议把机械窗锁死了,又怎么会给他们留能够向外界求救的机会呢。

    只能通过alpha宫缩的变化,勉强推断当下时间过去多久。

    这里不是医院,阴森湿冷的环境哪里是适合生孩子的地方,就算牧防是头胎,理论上来说阵痛时间要比人家二胎三胎的长很多,但他们身处的这个环境,显然是极不适合拖那么久的。

    季楹也注意到了,也许是alpha这几天奔波,不久前又大幅度滑翔的缘故吧,这胎儿下移的速度,要比普通初产者快上很多。

    但这也不是太好的现象,早产加急产,很有可能造成血崩的。

    所以季楹才想要知道时间,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alpha尽快把孩子安全产下来。

    “它在往下走啊,比我想的要快”牧防不自觉地往季楹怀里贴。

    omega撑住他的后腰,抚摸人的额头和后颈,用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让人得到安抚,然后轻声说:“站起来走走,别怕,它入盆是很快,所以产道要赶快打开,不然它可能就要被卡住了。”

    季楹把alpha的身体先放下,转过身去脱下人的裤子,观察产道的情况。

    因为alpha的身体不适合生育的最大原因之一,就是盆骨窄,且硬,自然生产中经常出现胎儿已经下到该出生的位置,但产道打开的程度却不够的情况。胎儿卡住,最后就是一尸两命。

    季楹在把人裤子脱下来的时候,手指的指尖也有些轻微不淡定的颤抖。

    而视线往下一挪,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非常幸运,牧防产道打开的速度并不慢,至少,与胎儿下移的进度是差不多可匹配的。

    季楹听到自己深深松了口气。

    天呐,他自己被关进这座塔的时候,都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伸手去搀扶,alpha也非常听他的,慢慢站起来之后,季楹扶着产夫到铁塔边缘,牧防伸手撑在墙上,腰间爆炸般的酸痛叫他有自己是被腰斩了的错觉,两条腿也根本无法并拢,螃蟹似的岔开着,阵痛一来就站不住的打颤。

    扶着墙慢慢走,但宫缩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还像一只虾米般的弓起身体。

    “搂着我搂着我,我撑着你,跟我别那么见外,好不好,让我为你分担一点,好不好?”

    omega走在牧防的前方,把人没有扶墙的另一只手挂到自己肩上。

    这人吧,要强就得要到底,一旦开了可以“软弱”的口子,就会忍不住“沉沦”,牧防抬头看季楹的脸,发现omega的眼神格外的温柔而笃定。

    就像是在跟他说,没关系,你就依靠依靠我嘛。

    季楹就是有这种魔力,让牧防怎么都愿意听他的话。所以,在下一次宫缩袭来的时候,alpha抱紧了他,几乎整个挂在他身上。

    而omega则是轻轻的顺抚着人的后背,像给小动物顺毛一般,然后说:“等宝宝生下来,我给他当干爹好不好?好歹,他也算是我接生的耶。”

    “然后,我照顾你们好不好。我是说,你,还有你的孩子,两个人。”

    “啊?”牧防正吃痛得紧,一时没听清季楹的话。或者说,每一个字倒是都听清楚了,可连在一起的意思却不是很明白。

    什么叫,我照顾你们?

    季楹做了个“没办法”的表情,无辜地望着alpha:“没办法,是你选择我的,是你不丢下我的,现在我不打算放你走了,也是人之常情吧!”

    先前牧防不是说生完孩子就回洲城的吗,但就在他提到阿芙洛狄忒37号游轮时,季楹已经做下一个决定。

    他不打算放牧防离开了,既然前面的深坑alpha自己跳了进来,季楹就就打算接住。

    扣动了他的心又想走,绝不可能!

    “你说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我,我听进去了哟,以后留待验证。”omega继续一边抚摸人的背一边说着,“那验证得把你绑在我身边吧,不然上哪儿对证去。”

    这下牧防算是听明白了。

    季楹这前后一番话,可真真是吸走了他的注意力,连剧烈的宫缩阵痛都暂时感受不到了一下。

    只是alpha不好说自己心里当下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总体上,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可是我是杀手,你是‘反.动’组织的头目,这身份不怕连累吗?”

    是呀,如果没有这一层又一层的连累,他们也不会拉扯到今天,早就什么话都说明了。

    “你连累我,我连累你,反正是相互连累嘛,负负得正,又不算坑害良家妇男。”季楹是这么说的。

    倒也没毛病。

    事在人为,身份可以是阻碍,但也可以是圈定两个人负负得正是绝配的凭证。

    虽然是歪理,但牧防一时也觉得这般说法有道理得过分,反驳都不知道反驳点什么,也可能他是被产痛折磨得脑子有点迟钝了。

    总之牧防是还没做出反应,忽然,铁塔周围传出来一些异动,像是有什么气体喷洒出来,季楹和牧防都注意到了。

    “这这是什么动静”alpha先问道。

    季楹怀里圈着人,想要安抚他,但这个动静实在太明显了,他不能自欺欺人“是,毒气。魏老头应该是启动了塔里的自毁装置。”

    毕竟是上流社会大户人家的建筑,即便是早已不常住了的老宅,建筑里的设置,仍然是符合所谓“上流”的规则的。

    那么上流社会的规则是什么呢?

    上流社会为了不弄脏大厅和花园,也为了避免污血带来的不利己,动用死刑都有一栋单独的建筑,放在魏家的古堡老宅,关押季楹的铁塔就是这个地方。

    而这种地方当然不是单纯用转头水泥垒起来就可以,这其中,通常都会内设自毁装置。

    为的就是万一草菅人命的事机败露,可以随时毁尸灭迹,只要找不着证据,家族和这“上流社会”的身份就可继续享受着,高枕无忧。

    周里提醒魏荀打开自毁装置,魏荀照做了。

    而一般自毁装置的第一重,就是施放毒气,先把建筑里的所有活口杀死,然后塔身再开启震动,震动引发坍塌,毁尸灭迹。

    但这里边有个问题,整座塔身不是纯机械制造的,如果施放毒气,里面的人是毒死了,可外面的人也要跟着遭殃。

    所以周里才在启动自毁装置之后还叮嘱了一句,“从你们的老宅里撤出来”。

    也算是周代表对同僚的一点善心了。

    魏荀听人劝吃饱饭,叫人开启自毁装置的同时也下令所有人即刻撤离城堡,但因为今天家宴,加上外面请来职务人员,城堡里的人并不少,全体撤离需要一段时间。

    除了人之外,魏氏老宅里价值连城的古董宝器也需撤离,谁让自毁装置的最后一步是坍塌呢。

    铁塔的体积和占地面积都不小,一旦震动倒塌,其他建筑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波及,价值连城的宝贝都葬送了可惜呀。

    因而整体撤离的时间就需要更久。

    毒气口打开之后,气体并没有大量施放,而是稀薄地一点一点漫出来。

    主打一个积少成多。要给外面的人预留撤离时间嘛。

    那些细小的排气孔,都隐蔽在塔身的墙面之间,用肉眼去看还真的很难看清位置,但机械调控气孔打开的声音,耳朵是能听到的,还有气味,一闻就知道是致命的毒气。

    只是暂时浓度比较低,吸入少量并无大碍

    嘶,再一阵宫缩袭来,牧防感觉腹部下坠到几乎炸裂的程度了,沉坠之外还有涨感,简直是又憋又痛,腰背像被大卡车反复碾压,真真是人间极致的折磨。

    但听季楹说出“毒气”两个字后,他甩了甩头,像是要强行激活被产痛折磨得有些迟钝的脑子,身体也从omega的怀抱中挣动出来一点,脸扭向斜后方,迈开脚步要走过去,还撑着膝盖想要弯腰。

    “怎么了怎么了,你要拿什么东西?让我帮你拿。”季楹看出人这个动作是要去拿什么。

    牧防搂住季楹的肩,让omega支撑住自己,刚才尝试弯腰之后他才发现现在临产的身子,是真的脆弱而笨重不堪。腿是软的,腰是僵的,这么一动险些站不住摔倒。

    “工,工具袋,”alpha是要拿跟着裤子一起被解下的,本来挂在滑翔伞上也系在腰间的工具袋,“里面,里面有防毒面罩”

    原来黄少思虑得周全,策划接应季楹的时候就想过,万一那老头丧心病狂,一把季楹关进去就直接开毒气,那他把人捞出来就必须需要两个防毒面罩。

    这是经过改装加工的防毒面罩,小而便捷,所以也能放进长条型的工具袋里,被牧防一并带进来。

    omega二话不说,扯过工具袋,把里面的两片面罩掏出,先给牧防戴上。这轻手轻脚的,生怕把人弄疼了一般。

    77

    随着宫口不断打开, 阵痛的剧烈程度也在一点一点增加,alpha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可仍然不敢跪实了, 怕妨碍胎儿下移的轨迹。

    痛痛痛!牧防一个从不言痛的铁血alpha,被折磨得久了, 也忍不住想要呻.吟。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铁血alpha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点做“母亲”的心情,他现在心里考虑的第一位不是自己的疼痛,而是“不行啊孩子生下来, 他, 他是没有防毒面罩的呀他会死的”

    是啊,工具袋里只有两片面罩, 顶多护季楹和牧防两个成年人的一时平安,那这刚生下来的小小婴孩该怎么办?

    这里可没有小婴儿尺寸的面罩。

    就算牧防把自己的面罩给孩子戴上,也毫无用处呀, 别说尺寸不合, 毒气泄露,即便尺寸是相合的,那么一丁点大的小鬼头,棉花般的小躯体怎么抵御得了剧毒的环境。

    成年人待久了都会有问题的。

    所以牧防有点动摇,或许,他不该这么快的把孩子生下来。可是他也明白, 这根本不是快生不快生的问题,陷入这般境地, 小家伙貌似就只有死路一条的

    “阿防, 别想那么多,先把孩子生下来。”季楹抱住alpha的身体, 让人的上身不至于摔倒,“宝宝的位置已经很靠下了,现在只能一鼓作气!不然你自己的身体也会有危险的!”

    “如果你不专心,抬头卡住,很有可能会大出血的你知道吗?乖,听我的,用力把宝宝生下来。”

    牧防却确实有些分心了,如果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活不成,而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眼前,他大概真的会接受不了。

    那还不如不要把他生下来,反正他们也都是死路一条了。

    “别说傻话,”季楹扶着他的脸:“黄齐颜在路上,也许马上就来救我们了,你别自己放弃,我反正不会放弃你的!”

    “我还要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还要对你好呢,现在还不到绝路!”

    其实呢,如果让季楹扪心自问,当下那个时刻,他和牧防心里的侧重点,的确是不一样的。

    alpha当时的脑子,当然是被身上掉下的这块肉占据。

    但季楹不是,他知道胎儿一旦脱离母体,落进这个被自毁程序的毒气包围的环境,是死定了的,但于他而言,牧防的死活更要紧。

    这孩子下来的快,急产本来就有极高的血崩危险,但如果拖着不生,不仅不会使情况好转,反而可能拖成难产,那就真要一尸两命了。

    季楹当然不可接受这种结果。

    想来,黄齐颜在外面,一定已经接到了悬窗救援失败的消息,一定也在为营救他们而伤透脑筋,奋力一搏。

    所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季楹怎么也是要先保住牧防的命的。

    呃不过,在他知道了这个被他摆在次要地位的小崽子,事实上就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崽子之后,不知要作何感想。

    可能结论还是不会变的吧。

    牧防被季楹抱着,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又一阵痛楚袭来,alpha不自觉地用力,而孩子也好像又往下移了些许。

    戴着防毒面罩的脸庞完全汗湿,汗水滴到眼角里,辣辣的刺痛。

    季楹的胸膛就在面前,他能听到omega胸腔中心脏的跳动,好像跟自己的心跳,是差不多快。

    看来季楹也很紧张,刚才季楹说要把自己留在身边,牧防就像深陷在阵痛的巨大苦水中,吃到一颗糖一样。

    因为痛苦的衬托,糖才更显得甜。

    可他对他们能活下去这件事,并不乐观,“自毁装置,毒气只是第一步,等他们撤出去了,魏荀一定,一定会让人检测杀人灭口是否彻底一旦,一旦发现生命体征,就会启动第二步,火攻”

    alpha承受着产痛,说话实在勉强,“黄少能来得及吗?”

    牧防说的是对的,自毁程序一般分为三步,放毒气,火攻,震动坍塌。

    只不过一般的杀人灭口,用到第一个步骤就灭的差不多了,只需坍塌后永久毁灭现场便万事大吉。

    可也有例外,放毒气未必铲草除根,那就启动第二步,火攻。把困在绝地里的人一把火烧掉,再行毁灭现场,那便是万万逃不掉了。

    一语成谶。

    撤离到古堡之外的魏氏家主,坐在自己豪华的专车后座,旁边还有他那被敲晕了尚处昏迷状态的败家儿子。

    看着所有的人逐渐撤出,那些价值连城的大件古董宝贝也逐一被运了出来,魏荀下令检测生命特征,看看塔里的两个人是死是活。

    这也是周里提醒他的,“别以为用毒气就高枕无忧,我说过,那个omega很难杀的,最好检查一遍,别被他侥幸钻空子。”周代表的金玉良言。

    这次魏荀就比较信任周里的话了,立刻让人用带出来的设备,检测塔里的生命特征。

    检测出来的结果,是那两个人还活着。

    魏荀冷笑道:“呵,周代表,还真如你所说,这个omega真难杀,放了毒气还可以存活。”

    那接下来当然是启动第二步,自毁装置的气孔中喷出火焰。从塔的外围慢慢开始灼烧,由外而内的吞并,直至火舌燃烧一切。

    咳咳咳,燃烧的气味已经涌进来了,呛得人咳嗽,还有烈焰的温度,倒是让这阴湿寒冷的铁塔温暖起来了些。

    牧防看到火光,已经有些脱力了,倒在季楹怀抱里,只是肚皮下的宫缩并没有减弱,仍然缩一下,胎儿朝下移几分。

    “看来黄少是赶不及了。”季楹也看到外面的火光,但却只是释然的神情,靠着塔身的墙壁坐下来,也不再什么乐观悲观的表态,而alpha则是随着他的动作,也往墙边挪了挪,然后被人抱在怀里,一边说道。

    季楹又把人的肩往自己怀里搂进几分,“那你后不后悔呢,糊里糊涂的就要跟我一起死。”

    omega视线侧移,他们不远处还有个铁笼子,笼子里休眠的大块头按理说也是属于魏氏财阀这边的一员吧。

    看来魏老头不这么想,自毁装置一启动,这犹如废弃边角料般的alpha就跟他们一同葬身火海了。

    牧防仰面朝天,隔着防毒面罩,隐约还能嗅到季楹身上的薰衣草味,alpha的意识,其实已经有些不清了,可他要趁着最后一丝清醒,说一点如果到了人生尽头必须要说的话。

    “季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omega温柔地笑问:“什么事?”

    alpha意识不清地去拉季楹的手,把人的手握到一个靠近自己腹部的位置,“你不是他的‘干爹’,是他的亲爹”

    “我知道你已经不记得了,可我不是在说谎那个时候,你救了我,留我在你的庄园养伤,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好喜欢你了我必须要留下一个孩子,所以我请你配合我,帮我一起制造一个孩子”

    “然后我们说好了,各取所需,分开之后互不打扰,永不再提不过我现在说出来了,请你原谅吧”

    这番话断断续续说完后,alpha就感觉到热浪把他们包围,力气也几乎被阵痛耗干了,意识在抽离,所以他都来不及抬一下眼皮,看看季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便两眼一闭,昏厥过去了。

    过,牧防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死就对了。

    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也没过多久,他又被剧烈的阵痛痛醒过来,眼前乌泱泱好几个人围着,但他的视线是模糊的,看不太清。

    只知道其中有几个应该是在帮助他把孩子生下来,因而双手搁在他肚子上,用力地向下推。

    这才是毁天灭地的疼痛!

    alpha疼得眼冒金星,搞不清在苦海里挣扎了到底多久,直到一个巨物终于排出体外,痛楚才停下,他也彻底昏睡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alpha发现自己戴着吸氧的面罩,左手上打着点滴,看来他这一遭是很伤了些精神,这些医院里的设备,他可从来没用过。

    别说医疗设备,他长这么大除了疫苗外就没上医院打过针,平时感冒咳嗽都很少,想来如果是正常的医院待产和生产,肯定也会到这么大费周章的地步。

    想到这里,牧防刚适应了光线的视线下移,移到了自己的腹部。

    高耸的肚子已经平坦了下去,alpha先是心一惊,他已然习惯每日看到腹部挺立的模样,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孩子应该已经生下来了,可是一接触到这实景,还是懵了一下。

    遂恍惚着明白过来他这腹中的胎儿,是真的已经降生下来了

    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凑到视线正中,隔着氧气面罩,omega仔细观察人的状态,发现alpha应该是真的已经清醒后,也没有急着要说些什么,反而是按响了床头的铃声,寻床的护士过来后,又轻声询问产夫醒过来了,能喂他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么。

    牧防这是顺产,本来就没有生完不能进食的要求,只要人醒过来,呼吸机下掉,自然可以进水进食了。

    只不过量不可过多。

    这季楹自然有拿捏。他走到病房的另一头,那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大堆汤桶食盒,还有鲜花果篮,这时候alpha才蓄出一点额外的力气,看了看四周,发现他这间是单人病房,而且从装修风格看,是他平时产检的那家医院。

    季楹提了个汤桶过来,拧开顶盖,一股鲜甜的香气冒出来,是鱼汤的味道。

    omega又拿过一个精巧的小碗,还有配套的小勺,倒出半碗汤汁,然后轻手轻脚但又用足了力气地把产夫扶抱起来,靠在床头。

    “这是娜姐熬的鱼汤,她的手艺最好了,来,我喂你。”

    牧防从来没体验过身上这般无力的感觉。

    是的,是“无力”,普通的疲惫都还是能使出力气的,可他现在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想跟季楹说两句话都说不了。

    而omega好像能看穿他心事似的,一边用勺子舀起一小勺汤汁,轻轻吹凉,喂到他嘴边,一边笑说:“生完宝宝是这样的,身子亏,所以从现在开始坐月子,好好补补。”

    其实季楹表现得与往常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就是眼神更柔情了,他的一双桃花眼本来就看谁都深情,现在更是感觉拉丝。

    牧防能感受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氛围,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乖乖张开嘴,抿掉omega喂到嘴边的鱼汤,嗯,尝到嘴里的味道和闻起来一样鲜甜。

    “那边还有水果,等下再切给你吃。”

    季楹从火场里出来,当然是没有时间也分不出闲心来准备什么吃食的,桌面上的汤饭花果,都是他通知戴安娜和自己的经纪人露比,拜托她们送过来的。

    而季楹本人,从他们被营救出火场到现在,一直守着牧防,一步没离开过。

    78

    omega换了衣服, 从塔里出来的那身,虽然是他精心打扮的,但又是毒气浸泡, 又是烈火烟熏,早成了一团腌臜。

    可是季楹甚至都没办法回家回家洗一趟澡, 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因为他要守着牧防。

    季楹这么爱干净的人,只是拜托经纪人随便送一套衣服过来,在病房里用温水擦拭了一下身上, 再换衣。

    牧防看着omega的脸, 漂亮还是漂亮,可形容憔悴也是掩饰不住的。甚至和牧防这个刚刚苏醒的产夫相比, 季楹脸色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别那么看着我啦,”alpha自认是个情绪蛮不外露的人,但季楹就是像会读心术一样, 每每轻易点中他的心思, “我知道我现在不好看,可是在确认你脱离危险之前,你要我怎么安心去休息呢。”

    alpha抬眼去看窗外的天色,是敞亮的白天,算算时间,看起来很像是昨晚获救之后, 他昏睡过去直到现在,但牧防知道时间不可能这么短, 否则季楹也不会这么憔悴。

    所以他问:“我睡了多久呀?”

    季楹在人没吊针水的右手上轻轻抚按, “也没有多久,就, 一天半左右的时间吧。医生说你身体素质好得离谱,一般人在那种情况,半条命都没了,就算救回来,也不知道要躺多久。”

    季楹知道alpha是又自责了。

    毕竟是跟他相关的事,牧防总是上心到钻牛角尖的地步。刚才过去的那一秒钟,alpha心里一定在想,如果自己能不至于昏睡,或者早点醒过来,也不会累得季楹这么疲惫。

    生死是两个人共赴经历的,可季楹到现在为止,几乎还没合过眼。

    对了,说起生死共赴,alpha倒是很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被救出来的,难道黄少真的赶来了么,可周里袭击百货大厦本部的事儿,哪有那么好解决的?

    但季楹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示意“不行”。

    “你现在不许想这么复杂的事情,不许伤脑筋,等你好起来我再告诉你。”

    真要论起来,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复杂。

    烈焰包裹住整个铁塔的外围,眼看着火舌已经从缝隙里蹿腾进来,季楹保持着平静,也有一丝绝望。

    或者说他本来就已经做好的绝望的准备,才能那么平静。

    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alpha,他确实有一瞬间闪过这么个念头——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下一刻,铁塔的大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这声音巨响的程度,显然不是机关操纵打开的,而像是暴力撞破。

    紧接着,冷水便从水枪里喷洒而出,刚烧起来没多久的火舌,浇灭倒也不费太多工夫。

    四五个面戴专业防毒面罩,身着工装的“暴力破门”人员冲将进来,看到omega的意识还清醒着,便把人拉起来,一边说:“快,趁这里坍塌之前出去。”

    当然,阵痛到一半,意识已经不清的alpha也同步被抬运出去了。

    季楹的眼光扫过这些人员身上的工装,是非常整齐划一且专业的制服,但港城里是没有这种制服的,他们是外来人员。

    虽然这些行事专业干练的“外来”人员从头到尾没泄露过自己是受雇听命于什么人一个字,但季楹也能猜到,是肖敏的人。

    很快,自毁装置启动到了最后一步,高耸的铁塔轰然倒塌。

    而这个时候,季楹已经坐上了转移的专车,陪在alpha身边,看人从昏迷中又痛醒过来,在经历随车医生的胎腹按压,于毁天灭地的痛苦中产下胎儿。

    至于皇女为什么会派人到来,要从季楹毫无选择的答应跟他们合作说起。

    肖敏这个人不小气,一般上位者打人一耳光给颗甜枣,而她倒是愿意多给几颗。

    就像季楹跟他们合作,她知道是自己威逼胁迫而来的,便不吝啬给予帮助,比如授予季楹调用港城警用监控的权力,再比如这次,派人把他们从生死攸关之境抢救出来。

    虽然这也是帮她自己。

    电话是黄齐颜打的,本来季楹和黄齐颜的想法,是不到万不得已,距离“皇女”这个身份才能给到的特殊帮助远一点。

    但这同时也是一张底牌。

    “反正都成盟友了,底牌不留白不留,皇女既然‘慷慨’,我们别反倒小家子气。”季楹是这么说的。

    他也跟黄齐颜约好,如果这次鸿门宴真出现什么不可抗力,就把底牌叫出来兜底。

    当然,兜底也不是百分百稳妥的,季楹深知这一点,也做好了绝望的准备。

    所以黄少就打了电话,在他赶去百货大厦的路上。

    肖敏一听,当即就派了一队人火速赶往魏氏老宅的古堡,暴破人员的领头单独出示了皇女的凭证,城堡外围的豪车里,魏荀心一沉,虽然想强行拦着不让进,却也着实没这个胆子,还是鸵鸟般的愣在原地。

    所幸赶得及时,大火扑灭,毒气驱散,人也顺利救出。

    肖敏在收到消息时,也表示十分满意。

    他笼络季楹,不单单是笼络季楹,更是收拢SWORD,但季楹是SWORD核心之一,有恩于他,才好挟恩以报呢。

    只不过在派人出发之前,肖敏还这么说过:“我尽力相救,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旁边的特助问道:“万一营救来不及,殿下会不会觉得可惜?”

    “可惜?”皇女殿下轻轻弹了弹指甲,“一个人头而已,不影响我的大局,可惜什么?季楹没了,还有黄齐颜,SWORD还是要向我靠拢。”

    “唯一说得上‘可惜’的怕只有华轻枫那边了,我还想看看这让他辛辛苦苦找了7年的人,后面还有怎样狗血的剧情呢。”

    看华轻枫的笑话,倒称得上皇女殿下最感兴趣的事情之一。

    alpha乖乖的不再问“复杂”的事,转而问点简单的,“孩子呢?我想看看”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是男是女竟都还不知道,不过甭管是男是女,颜值这一块牧防是放一百个心的,他现在心里其实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想知道小孩儿的长相,是像季楹多一点,还是像自己多一点。

    犹如开启一个预先知道必定漂亮的盲盒的雀跃的心情。

    说起这个,季楹便也是微笑,但这次发自内心,连憔悴都冲淡了些,“是位女士哟。非常漂亮的小姑娘。不过你现在还不能看她,她在保温箱里。等你养足精神,她也养足精神,就能见面了。”

    小姑娘脱胎而出的那一刻,季楹就是见证者。

    微弱的婴儿的哭声,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猫儿,因为早产的关系,胎儿身体瘦小,裹在毛巾被里,感觉比毛巾被还轻,稍稍一触都会碎。

    季楹张开怀抱,被医生把孩子放进他臂弯里时,他其实有一点懵懵的,一双手僵在原地,进退两难,不敢轻也不敢重。

    再一看那张小脸儿,虽说跟小猴子一样皱皱巴巴的,眼睛也睁不开,但一张脸的结构,即便是幼小婴儿也能分辨。

    小姑娘长长的眼线,茂密的睫毛根部,不用眼睛睁开也知道是一双水灵灵的美目。

    季楹竟然觉得,这双眼睛有点像自己

    他先前因为神经紧绷,alpha说的那句“你不是他干爹,是他亲爹”,季楹都没往心里去,他知道这是一件大事,要专门置留时间处理,而不允许自己有一丝草率的思考。

    所以暂时抛开了。

    但小家伙抱在手中,这句被抛诸脑后的话,突然间就转化成了实感。

    79

    一听孩子在保温箱, 牧防的情绪当然是高涨不起来。细想想,他对这个孩子,亏欠实在是多。

    总是带着她折腾不说, 曾经险些流产,医生都嘱咐和警告过不能再有危险的行为, 可他还是为了季楹不管不顾, 最后还把孩子生在那种地方。

    小小婴儿进保温箱,可见孩子刚落地时的情况是不乐观的,怕险些都活不了了吧

    “我有女儿的照片, 你要不要看?”皱巴巴的小猴子脸, 但很快也就展开了,而那真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一完全透出来, 小姑娘明晃晃的美人胚子也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季楹觉得好惊奇呀。

    到了医院之后,孩子进了保温箱,季楹第一时间就去看过。面对那么可爱一张小脸, 他当然忍不住全方位多角度的连拍一大堆照片了。

    虽然“这小东西是我亲生的女儿”这回事季楹还是没有个全面的实感, 但他必须要说,就算只是冲着欣赏这张小脸的美貌,他也会忍不住拍照留念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止是照片,在守着牧防病床的期间,戴安娜和露比来探望, 他还让两人都去保温室外录了不少的小视频,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小姑娘, 那他也要隔一段时间知道她的状态。

    而且季楹也晓得, 这些小视频早晚还会派上其他用场。

    诺,这不就来了。

    一说有女儿照片, alpha自然是猛地点头,“我要啊让我看看她。”

    天呐,好小的一团呐,感觉自己的一只手掌就能把她覆盖住,怎么会这么小,果然还是早产导致她不够健康壮实的吧

    不过她的脸色倒也不是不健康的样子。脸蛋子粉嘟嘟的,皮肤白皙,这一点上跟alpha是完全不同。

    但是小鼻子、小下巴,还有整张脸的神态,牧防感觉都跟自己蛮像的,尽管alpha平时都不是个爱照镜子的人,可是血缘之间存在一定的磁场力吧,他能知道女儿哪些地方像他。

    “开心了吧,她这不是挺好的。”omega举着手机,一张一张照片滑动,一个一个小视频给牧防点开,他是觉得alpha还不是气力有所恢复的样子,都没让人用不吊针的右手自己拿手机。

    季楹已经太了解牧防了,不用牧防做任何表情,他都知道一提保温箱,alpha肯定要自责,然后情绪低落。

    所以任何的解释和宽慰都不如让他亲眼看看小姑娘的状态有用。

    看吧,她好好的,虽然住在保温箱,但很多小孩都住的,保温箱能维护她的健康,维护好了才好出来见你。

    季楹也没提“亲爹”这一茬,因为这一茬是需要一个完整的解释的,他要等牧防完全养好精神,面对面的等alpha再亲口对他说。

    现在不是好时机,他只在吃完一点食物后,照顾产夫躺下,还给人掖好被角,“继续睡吧,等下一次醒来,我希望你精神要更好呢。”

    但牧防不知道的是,关于“亲爹”这件事,omega已经和黄齐颜大吵了一架了。

    哦不,应该说季楹单方面冲老黄发了顿脾气。

    脱险之后,牧防被送进了病房,这期间,其实黄齐颜赶过来探视了一次,按时间算,黄少还是赶来最早的一个。

    百货大厦那边的危机解除了,事实上这个“危机”也只是一个假命题,周里派部队把人家大楼给围了,但也只是围着,架出了武器恐吓,根本不会也不敢开火,有华轻枫的死令卡着。

    然而一收到古堡那边魏家的消息,听说皇女党的人出现了,季楹这个omega到底还是没杀成。

    周里一边嫌弃魏荀这老东西不中用,一边半不甘心半无所谓的把部队又调了回来。

    大本营危机一解,黄齐颜就联系了季楹,得知他们是在去医院的路上,便也同步赶往。

    就这样,季黄两人见了面。

    而这一见面,季楹就冲黄齐颜发了好大的脾气:“你他妈的,你猜到了的对不对?你猜到了你不告诉我?把我当傻子耍呢,你还他妈是不是我兄弟?”

    黄齐颜被一顿劈头盖脸,一头雾水,“什么呀?我不告诉你什么?我耍你什么了?”

    季楹冲过去揪住人的衣领:“牧防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你早就猜到了吧!不要跟我说不是。不然你换我茶包做什么?换他妈鬼的睡眠药,你就是觉得有问题,有问题为什么跟我说!”

    omega在路上都完全想通了,如果牧防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种,那么包括黄齐颜莫名其妙在他茶包里换药的所有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因为,这说明他缺失了一段记忆,而记忆哪会无缘无故消失,一定是外力或者内服了什么药物造成的。

    季楹首先想到的,当然是由他随口提出了梦幻的设想,然后黄齐颜主导其付诸实践,在现实生活中制造出的可以调控记忆的药品,时光胶囊。

    假设,季楹向黄齐颜要来了这么一颗胶囊,企图忘掉和牧防相关的回忆,那么直到整套药品程序生效,黄齐颜就成为了剩下唯一的知情人。

    在知晓季楹失去过一段记忆的前提下,看牧防对季楹的情谊,一定会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一个都怀孕了的人会对另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时间内就产生这么深的感情吗?

    进而产生怀疑——会不会孕夫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陌生人”的。

    以黄齐颜的能力,季楹毫不怀疑他必将推导到这一步,甚至因为他和牧防都总是卷入不同的风险,黄齐颜还会进一步做出试探,通过一点无害的刺激,看季楹能不能自己想起来。

    可季楹现在回过头考虑这一切,怎么可能不生气。试探,试探你爷爷个大头鬼呀!直接说能死吗。为什么把他搞得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和小丑。

    作为omega,季楹的力气实在是大得惊人,提着黄齐颜衣领的动作气势汹汹。

    如果不是他比黄少矮些,肯定是要把人提起,双脚离地的。

    黄齐颜也终于搞清楚来龙去脉,原来牧防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季楹的种啊!

    再一联想到古堡中的险情,黄齐颜也一时有些语塞,“对,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能确定呢”

    季楹在气头上,听黄齐颜这么说更生气了,他们是在医院的贵宾会客室里,周围没有别人,季楹气得简直想跟黄齐颜抱作一团,打一架。

    还是外面的医生护士们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拉架。

    可季楹还是情绪激动,朝向黄齐颜那边大骂,黄少也来了火气,终于回嘴道:“不是,你讲点道理吧!是你要选择失忆,又不是我逼着你,吃了那个药,作为售药方第一个不能在‘病人’面前提起,这是业内规定也是职业道德,再说这规定不是你定的嘛!”

    “我能怎么办呀,不让你自己想起来的话我能怎么办呀?我又没有确切消息,万一弄错了呢,万一那不是你的种,我却把你失忆的事情告诉你,你是不是又要骂我一顿。”

    黄齐颜虽说也有火气上头,但总体上情绪还是稳定得像只水豚,最后只能碎碎念,“真的,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做他们这一行当,情绪和脾气都是必须稳定的,不稳也会被磨稳。

    他们俩这么多年来,拌嘴虽多,但这么怒发冲冠的大吵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那都是十多年前,两个人都年少气盛轻狂,冲突摩擦难免。

    平时的季楹,总体来说比黄齐颜更像只水豚的,这么失态也是因为这次的死里逃生跟以往都不一样,他怎么能不后怕呢,在他知道自己已经有一个孩子的时候,竟然是连大人带小孩,三个人都几乎死掉的时候。

    谁能保持平静。

    80

    港城又有大事发生了。

    总理人的票选落幕, 前期处于绝对劣势的皇女党后来居上,弯道超车,在最后的几天里, 竟是高出Mars家族两万多的票数。

    肖敏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桌上签属视频会议的文件, 听说胜利的喜讯, 自然是喜上眉梢。

    这都要得益于最后关头对魏氏财阀的“揭露”。

    说起来,点子是季楹出的,险是季楹拿命冒的, 最终能收获完全利于自己的结果, 肖敏就知道她在生死关头拉那位omega一把,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季楹改装的仿真小鸟摄像头, 把omega被关入铁塔,塔外还启了自毁装置,又是放毒气, 又是纵火烧的全部过程录了下来。

    画面数据全部保存, 在季楹脱险后,亲自传给了肖敏。

    当然,他这是一场豪赌,本来就做好了赌不赢、赔上一条命的准备,而如果他回不来,这监控数据也会传给皇女殿下的, 只不过不是季楹亲自操作而已。

    如今他在赌局中存活下来,就不假手于人, 亲自来做了。

    皇女殿下拿到魏氏的确凿“罪证”之后, 第一时间向港城最高机关发起举报和抗议,同时视频数据也多方上传到网络上, 引得群众围观,民怨沸腾。

    港城民众在网上自发掀起了一阵抗议和声讨的浪潮。

    魏氏财阀的名声臭了,而它刚刚与中心地带里Mars家族的旁支缔结婚约,所有人都知道,魏氏财阀是Mars的人了。

    所以Mars的名声也遭重创,至少在港城是暂时没有人买账了。

    几天之间,原本远远落后的皇女党的支持率爆炸式攀升。

    肖敏可对这个结果太满意了,在和季楹通电话时,她说:“Mars在港城票选落败,周里这个‘代表’肯定是当不成了,华轻枫不撤他,华树也要撤他。”

    华树正是当下一代Mars家族的当家人,华轻枫的父亲。

    虽说华轻枫有着超越同龄人,甚至是上一辈人的优秀,早早当起了家族党派的栋梁,可华树仍然是家族党派的一把手。

    “而咱们这边呢,也得准备一位‘代表’,适时顶上去了。”

    周里撤职,但他在港城党派代表的位置不会撤,仍然需要有人坐,皇女党作为票选赢家,自然由赢家内部选任。

    按理说肖敏手下人是不少,随便选派一个任职即可,但她似乎并未做这方面筹备。

    而通话时的语气,季楹也听明白了,皇女殿下是想让他顶上这个位置。“殿下,我恐怕这不合规矩。”

    “我顶多做过商人,哪接触过您们政治的圈子,不必我自惭形秽,港城其他民众也会说闲话的。”omega在电话那头,试图婉拒。

    皇女却道:“政商不分家,合适的位置能者居之,大家只会认同和支持的。”

    “不过呢,倒也不用季先生这么快下决定,你可以充分地考虑一些时间,考虑完了再给答复。”

    肖敏话说得虽然留有余地,可是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季楹哪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人家让你“充分地考虑一些时间”,是听你有婉拒的意思,让你多思量思量自己的处境,别做不听话的傻事。

    这通电话挂断,季楹返回病房。

    牧防还不能出院,而在alpha能够出院之前,他当然是要一直守着的,刚才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中心地带的号码,季楹知道只会是肖敏,便走出病房去接。

    他不想叫牧防听了担心。

    可这该担的心,到底都会担,alpha那么敏锐,专门出去接的电话,代表什么意味再明显不过。

    他也知道季楹是不希望他想太多,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可事关季楹,要他怎么把这定义为“想太多”。

    “是肖敏吗?”alpha再度醒来后,体力恢复了些,季楹便把获救的前因后果都与他说了。

    那也就是说这位皇女殿下,现在和季楹所代表的SWORD走得挺近。

    这通重要的电话,也十有八九是她打过来的。

    没办法,对象太聪明,想瞒也瞒不过去,omega便也不费这个心了,与人和盘托出。

    反正他和牧防之间,现在几乎已经是没有秘密的状态。

    “皇女政党在港城的代表?”现在牧防已经可以自主地坐起来了,偶尔还能下床活动一下。

    因为是急产,他又是骨盆相对较窄较硬的alpha,生产中□□有一定程度的撕裂,在痊愈之前,只能做些幅度较小的活动。

    牧防是靠坐床头跟季楹聊天的,一听皇女的这般计划,自是满心都是季楹的处境,以及做与不做这代表的利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认为自己可以完全的信任你么?”

    肖敏和季楹才认识几天呀,身为一个党派的首领,天然就是该多疑的,怎么可能这般满心信任一个陌生人?

    倒搞得很天真似的。

    季楹淡淡地摇头,语气轻柔:“不,她是要推我与华轻枫正面对决。她大抵是知道,如果面对的是华轻枫,那她绝对就能信任我。”

    这算是季楹第一次在牧防面前正式提到华轻枫的名字。

    虽然话说得有些云里雾里,牧防想再多问一句,不过omega看出了他的想法,先发制人:“这个人的事,我早晚都要跟你说的,尤其以后你是要留在我身边的,我就更不会对你隐瞒。”

    “只是,多少说来话长,等你彻底好起来,咱们找个时间慢慢说。”也算一种仪式感。

    于季楹而言,对牧防交换华轻枫的信息,像是某种重要的新旧交替,也确实值得一个郑重的仪式。

    牧防也无二话,正要点头,却听得病床床头旁边,响起一阵娇嫩纤细的哭声。

    是小娃娃醒了!

    回头看去,刚才还沉浸梦乡的小姑娘果然醒了。几天过去,小东西的各项身体指标已经达标,不需要再住保温箱,所以被送回了爸爸“妈妈”身边。

    季楹订了一张粉嫩简约的婴儿摇篮,童话里一比一复刻的那种,就放在牧防病床的旁边,跟“妈妈”待在一起,也方便喂奶,以及缓解alpha生产后下不了床,与女儿活生生分隔两地好多天的思念之情。

    牧防也挺着魔的,毕竟是自己生的,小家伙一回到身边,第一天简直是时时刻刻盯着,现在好些了,但也搁一个半个钟头的也要看一次。

    自己的危险行为害得她成了早产儿,牧防心里始终感觉亏欠,这也跟亏欠之感有关。

    好在她已经比刚住进保温箱的时候结实了许多,小脸也张开不少,漂亮标致的五官更明显了,皮肤也雪白雪白的,简直是个洋娃娃。

    “她不像你哈,做不成黑珍珠。”季楹这般说道。

    alpha抱着女儿爱不释手,一边也跟季楹解释:“倒也不算遗传你,应该说我是遗传的例外,我的肤色是返祖,像我外婆。”对于孩子到底遗传谁的更多,父母们好像总难免有种微妙的胜负欲

    现在小娃娃哭了,一看就是饿哭的,该是喂奶的时候了。

    没错,季楹这些天最常给牧防喂食的鱼汤,就是戴安娜说最有利于下奶的,还有黄豆炖猪蹄,把alpha本就饱满的胸部伺候得奶水充足,小姑娘吃都吃不完。

    现在牧防把孩子从摇篮里抱出来,抱在自己身前,掀开上衣,哄小家伙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