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不需要就算了
Omega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声音颤抖，“天生的……”
沈星澜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他倒是挺清楚，费了不少心思吧？”
“什……什么？”Omega感受到他态度的变化，不知道自己的脸怎么惹怒了他。
沈星澜瞧着他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兴趣大减。
更何况他的脸……
沈星澜心里有些微妙，酒醒了不少，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他站起来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按下一旁的通讯按钮，对着前台说道，“给我换个房间。”
前台知道他的身份，很快就给他安排好了新的房间。
Omega听见后还想挽留他，谁知沈星澜极为明显的与他拉开距离，视线不去看他的脸，制止了他要贴上来的动作，
“你今晚就在这里安分的呆着，给你的不会少，别再来烦我，明天一早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
Omega适时的闭上了嘴，沈星澜看起来脾气差一副难接近的样子，能拿到钱还不用伺候他让Omega松了口气，不再开口。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显然这张脸是令沈星澜态度转变的原因。
这张脸帮了他一次。
沈星澜扶着门走了出去，期间不小心踢到桌角，听声音就让人觉得疼，但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脚步不停的离开了。
沈凌后腰靠在桌子边上，旁边的投影仪无声的工作着，静谧的房间里，只能听见那个Omega的呼吸声。
沈凌无声的勾起嘴角，这份影像严格开讲并不能对沈星澜造成什么威胁，毕竟他们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但只要稍微处理一下，虽然瞒不过法院，但沈星澜因为私人问题被起诉，再这份影像发布出去，到时对沈氏的股票会造成不小的影像。
届时董事会那帮老家伙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
况且沈嘉泽背后的何律还在虎视眈眈，沈星澜必定不会再整天盯着时宴，自己也能有更多操作空间。
他将磁卡拔出，虚拟影像眨眼间消失。
他并不想立刻动手，还是要给沈星澜留下选择的空间，希望他能做处正确的选择吧。
他将影像发给沈星澜，心情愉悦的离开了房间。
时宴正有些苦恼的看着面前【九渊】的核心能源。
【九渊】的核心能源十分特殊，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和结构。
若是当初设计【九渊】的维修师在的话他还能想办法请教一下，但那个维修师早就已经离世了所以他也有些无从下手。
他低下头联系洛克。
【时宴：执行官，有什么前期的S级机甲能源核心的资料吗？】
【洛克：……你要这个干嘛？维修S级机甲？】
【时宴：只是了解一下，我在维修中心权限不高，没有接触过。】
洛克并不知道时宴的精神域检测结果，所以时宴随便编了个借口。
好在他说的是实情，红云星系因为S级机甲维修师的数量极少所以有关S级机甲的资料也很少。
洛克信以为真，思索了一下。
【洛克：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手上的资料有限，建议你还是直接去中央星系的维修中心查。】
【时宴：好。】
【洛克：对了，我听说你离开了维修中心，有什么打算吗？】
【时宴：机甲联赛结束后就会启程去中央星系。】
对于这点，早晚要告知洛克的，所以时宴也就没有隐瞒。
等他离开红云星系之后应该就很少能见到洛克了，到时候有关OPA的任务会由中央星系当地的组织人员通知他，等再回到红云星系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洛克：好，到了中央星系记得跟当地的联络中心报备一下。】
时宴答应下来，恰巧此时维修室的门传来一声轻响，他一抬头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沈凌。
“在忙？”沈凌没有立刻靠过来，而是站在远处打量着他。
【九渊】身躯不小，原本身高将近一米八的时宴都被他衬得有些娇小。
沈凌静静打量着维修架上的时宴。
从低处看，时宴的面容背着光显得有些模糊，头发被灯光衬得泛着的淡淡的金光。
时宴关掉个人终端双手在架子上一撑干脆利落的跳了下来。
“没有，【九渊】已经维修的差不多了，但他的核心能源是我从未接触过的类型，我正在想办法。”
沈凌看着他从三米高的架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心脏跟着抖了抖，但好在时宴的体质已经让他能够轻松驾驭这种高度。
反正沈凌知道他的1情况，他不需要有所顾虑。
时宴将手套摘下来随手扔到一边的架子上，活动了一下手指，“话说军区的工作这么轻松吗？”
沈凌无声的笑了一下，身上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陡然消散，“这不是暂时闲下来，就过来看看【九渊】维修的怎么样了。”
时宴以为他在担心【九渊】，下意识开口，“放心，就算我没办法完全修好【九渊】也不会将他弄坏的。”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到沈凌的心口，【九渊】上那个狰狞的黑洞在他眼前浮现，他有些好奇当时的沈凌是怎么躲过去的。
平整的军装肃穆庄严将沈凌的包裹的严严实实，从外表看，俨然是一副纪律森严不苟言笑的铁血军官做派。
时宴嘴角抽了抽，一旦了解了沈凌的性格，在看见这身军装难免会出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那倒不是，即便【九渊】没有维修好也没什么，又不是说除了【九渊】就不能驾驶其他的机甲了，你放开手去做便是。”
沈凌的目光中忍不住带上惊叹，不可否认的是，即便现在的时宴在机甲维修上的惊艳有所欠缺，但惊人的悟性和天赋注定他会走得更远。
【九渊】被送过来到现在有多少天？四天不到吧？
从六十出头的完整度到现在的87％，这样的维修速度已经不比中央星系维修中心的那帮老家伙差什么了。
沈凌心中不免庆幸，幸好他下手的早，要不等到了中央星系，以时宴的外貌和实力，再想接触就要花不少心思了。
也幸好时宴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
“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安排吗？”时宴理了理衣领，将外套脱下来。
即便外套上没有油渍，但时宴身为一个洁癖却依旧受不了上面的油腥气。
沈凌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下意识开口回答，“没有，工作什么的交给宋以年和露西安了。”
时宴沉默了一瞬。
他在心中为两个怨种下属默哀了三秒。
“那正好，我要出门一趟，去看看有没有【九渊】能用的机甲零件，正好你在，去试试哪些更符合你的个人习惯。”
沈凌惊讶的挑了挑眉，“维修中心的服务都这么到位吗？不仅帮忙维修还负责进行微调吗？”
时宴手中的动作一顿，明明是一句无比正常的话，被沈凌这么一说反而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需要就算了。”时宴作势就要重新戴上手套。
沈凌一看，连忙拉过他的手，将那副万恶的手套抢过来随手丢到某个角落，强硬的揽着时宴的肩膀往外走，
“别嘛，宋以年那个家伙都能享受到叶大维修师的微调服务，没道理我享受不到，走走走，现在就去。”
时宴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对他的恭维十分受用，一脸“便宜你了”的表情顺从的被他带着往外走。
路星河百无聊赖的坐在前台的椅子上左右晃着，他的店面不大，再加上红云星系有不少竞争对手，他一个没钱没背景的，想要发展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时宴又好久没来了，生意惨淡的很。
他这个店能坚持到现在时宴这个大客户功不可没。
时宴身为维修师对于机甲零件的需求比较高，再加上经常自己进行私下研究，所以他工资中的绝大部分都交给路星河脱他买零件去了。
门口的风铃传来一阵悦耳的轻声，路星河一个激灵抬起头，差点喜极而泣，
“美人啊……你还记得你那苦守寒窑的……”他突然顿住，视线落到时宴身后的沈凌身上时瞪大双眼，心中迅速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再脑子里过了一遍。
自己应该没有违法乱纪吧？有的话也应该是警署的人来找他才对，但是沈凌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这个小店啊？
沈凌原本表情的脸在听见路星河的话的时候突然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来。
路星河浑身抖了一下，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他怎么感觉沈上将的笑容这么惊悚？他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
“哟！路老板！”沈凌在众人的注视下快步走过去猛地揽住路星河的脖子。
路星河一噎，只觉得一股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压得他膝盖一软。
他无声震惊的瞪着沈凌，说不出话。
没记错的话咱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吧？
沈凌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一般，哥俩好的又收紧胳膊，“上次的机甲质量真不错，可帮了大忙了！”
路星河脸色发红，被勒的。
他虽然不知道沈凌什么时候来过他这小店买过机甲，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艰难的笑了一下，同时使劲扒拉着他的胳膊。
“哈，哈哈……能帮上忙就好，可需要帮忙维修？我们这里有一个月的售后服务。”
“嗐，那倒不用，已经报废了，还修什么，当个人形盾牌嘛，报废不是挺正常？”
“……”欲抑先扬用的挺好，下次不要再用了。
182.驾驶权限
好在时宴看见他欲哭无泪的表情大发慈悲的将他从沈凌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路星河感动的泪眼汪汪。
还得是美人啊，不枉我以前帮你找了这么久的零件。
“下次不要卖机甲了，还是做零件销售更有前途。”时宴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
“……”他收回刚刚的话，人美心善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时宴感受到路星河哀怨的目光装作没看见往里面走。
他对路星河店里的结构已经非常熟悉了，不需要提醒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路星河感受到沈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个激灵就要跟上去。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沈凌的行事作风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但路星河没敢问，他还是觉得跟在时宴身边更有安全感。
“时宴，你什么时候认识沈上将的？”路星河小声询问，身后沈凌的目光让他汗毛直竖。
时宴王他身后的沈凌身上看了一眼，“刚认识不久，机缘巧合认识的。”
路星河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那他说的那架机甲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他店里之前卖的几架机甲不说质量顶尖，也绝对不会像沈凌口中说的那样只能用来当人形盾牌才对。
而且他可不记得沈凌什么时候来过他的店，他倒是想直接上去问，结果一看到沈凌笑眯眯的养子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宴一边从货架旁边的搜索面板上寻找自己需要的零件，一边不甚在意的随口答道，“哦，这个啊，之前他的部下来买过一架A级的赛级机甲。”
路星河想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上次那个军爷。
但那也不对啊，A级机甲即便不是防御型的也不该直接被干到报废啊，沈凌到底拿它干嘛用了？
他还想开口再问，身后的沈凌终于忍无可忍。
从他的角度看，路星河几乎半边身子都要靠在时宴身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勉强能插进去一张薄薄的纸。
他走上前，挨着时宴与他一同低头看着面前的搜索光板。
沈凌身形高大，站在旁边的时候极有存在感，路星河忍不住往旁边移了一步。
“找到了吗？”沈凌关切的问，眼神却并没有落到光板上，而是落在时宴身上。
路星河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更何况时宴也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路星河看着眼前的沈凌，对方的视线恨不能黏在时宴身上，甚至连片刻的转移都无法忍受，自始至终都用眼神将时宴牢牢地圈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路星河陡然一僵，他想起自己刚刚见到时宴时说的话，终于明白过来沈凌目光的含义。
然而不管他怎么脑补，沈凌自始至终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时宴微微皱眉，乌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恼，缓缓摇了摇头，“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难一些，这里的零件质量不错，放在A级机甲身上绰绰有余，但若是放在S级机甲身上却还差一些。”
沈凌对零件方面不如沈凌专业，但他却极为赞同的点点头，仿佛真的能听懂他的意思一般，“我也这么觉得，要不我们换一家？”
身后的路星河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校友兼大客户与帝国上将的关系的震惊中，突然听到他的话，立刻反应过来。
“零件？我这还有一些新进的零件，只是不完整，我正愁卖不出去呢。”
路星河立刻噔噔噔跑到一旁的墙上，在上面摁了几下，一个崭新的货架缓缓从里面推出来。
与其他的货架不同，路星河推出来的新的货架上零件极少，甚至连三分之一都填不满，上边的零件也没有标价格和编号。
路星河颇为自得的拍了拍货架。
时宴有些惊讶，他知道路星河手里的门路比较多，却没想到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货架上的零件时宴粗粗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市面上早就没有了的零件，而剩下的甚至有他都从未听说过的。
时宴忍不住双眼亮了亮，他身为机甲维修师自然是识货的，也因此被吸引，快步走了过去。
沈凌脸上的微笑僵了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有预感，以时宴对稀有零件的喜爱程度，极有可能将所有的零件买下来。
他倒不是觉得贵，而是这代表着加下来的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时宴都将沉浸在对零件的研究中没空搭理他。
于是时宴全程顶着沈凌哀怨的目光豪爽的全部买了下来，一共13个零件。
被路星河热情万分的送出门的时候沈凌都是恍惚的，他顶着室外呼啸的寒风突然感受到一股悲凉。
许是沈凌身上的怨念太重，时宴终于感受到，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试试吧。”回到军区将零件给【九渊】换上后，时宴从维修架上走下来，对沈凌说，“核心能源还要等两天才能好，但不影响机甲师与机甲之间的精神域链接，你可以先试试【九渊】的改动符不符合你的驾驶习惯。”
空气中无形的精神域相互碰撞，却并没有产生强烈的排斥感，沈凌忍不住心神荡漾了一瞬。
时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他在低头的一瞬间看见自己从肩头滑落的头发。
尾部已经开始泛起金色，相比用不了几天就会恢复成金色。
时宴有些出神，金色的头发并不少见，但在红云星系，绝大部分居民的发色都是黑色或棕色，金色的头发极为少见。
还挺……不习惯的。
时宴收起身上的精神域波动，将机械手臂的开关关掉。
银白色的机械手臂迅速缩回墙里。
沈凌点了点头，走了上去。
【精神域已连接，正在检测……】
【警告——能源核心缺失，机甲部分功能无法正常开启。】
机甲内部的线路自动延伸缠绕上沈凌的身体，他熟门熟路的关掉【九渊】的警报系统，打开检测功能。
【九渊】的各项数值出现在沈凌面前的操作板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快速滚动。
这是机甲【九渊】的数据后台，沈凌作为机甲师并不像时宴那样对机甲的了解那么专业，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惊叹。
精神域覆盖机甲全身，每一点改动都清晰无比的通过精神域传到他的脑海中。
即便能源核心缺失，【九渊】的精细程度也远超他的预料。
沈凌试着握了握拳，【九渊】随着他的动作，巨大的机械手也跟着握了握，延迟仅有几毫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关节时间更是没有一点阻滞感，仿佛像是刚刚完成拼装的新机甲一样。
自己自从机甲【九渊】以来，还从未有过这种流畅感，若是将能源核心维修好，很难相像【九渊】会发挥出什么样的威力。
“怎么样？是不是超出预期？”时宴站在【九渊】身前，抬起头看向他。
【九渊】身形高大，所以沈凌只能透过透明防护罩低头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看，时宴小巧的自己只需要一伸手就能将他拦腰抓住。
沈凌轻笑一声，呼出的气在透明罩上出现一片水雾眨眼间消逝，他的声音在机甲里显得格外沉闷，
“是的，它远超我的预期。”
时宴看起来格外开心，脸上极为罕见的露出温和的笑容，像是冰雪消融一般。
看着时宴的笑容，沈凌想起自己刚知道时宴五年来的经历的时候，那时候他总以为时宴之所以选择机甲维修是迫于生计，是逼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因为他从来不笑，即便是在维修机甲的时候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变化，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涟漪。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时宴并不是不喜欢维修机甲，恰恰相反，他喜欢的很，只是因为环境的压迫，让他只能将那点喜爱藏在心底，戒备着周围一切的人和事。
但现在，时宴脸上的笑容代表着他完全放下了戒备，在他的身上已经几乎看不见曾经那个时宴的影子了。
一想到这里，沈凌的心脏就忍不住发烫，连【九渊】都不香了，立刻关掉操作面板，从【九渊】身上跳了下去。
“用着还习惯吗？”时宴挑眉看着他，眉眼舒展，身上带着淡淡的汽油味。
“嗯，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沈凌伸出手臂拦住时宴的肩膀，抓着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叶大维修师的维修水准突飞猛进，可喜可贺。”
他拉着时宴的手，不容拒绝的，趁着时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的手摁在【九渊】。
【机甲师身份已录入，权限一级。】
【九渊】的双眼亮了一下，机械声响起，时宴迅速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域与【九渊】产生了共鸣。
他也是机甲师，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级权限仅次于机甲原本的驾驶员，从今往后，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驾驶【九渊】。
时宴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沈凌，“【九渊】的驾驶权限太重要了，一旦确定极难更改，你就这么决定了？”
沈凌看起来极为放松，语气惬意的说道，“再重要也不过是一台机器，更何况你身为让【九渊】重获新生的人，理应有驾驶它的权力。”
183.一号实验体
时宴很快的适应了军区的生活，虽然沈凌经常找各种借口来他这里摸鱼，但总体来讲，还算不错。
洛克发来的资料里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息，但联赛即将到来，他只好高价购买了一个S级的能源核心改装了一下装了上去。
当然花的是沈凌的钱，毕竟现在的时宴几乎可以用一穷二白来形容。
中央型的阳光微弱，透过维修室的窗洒在时宴身上。
他的头发不出所料地恢复成原本的颜色，让他投在窗上的身影泛着淡淡的金光。
临近落日时分，远处的天空泛着橙红色，时宴看着远处的那一线红，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尖锐的头痛再次袭来，没有丝毫预兆，也没有由浅渐深的过程。
时宴脸色煞白，忍不住捂住额头弯下腰，试图通过这个东躲缓解头痛。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尖锐的声音渐渐远去，很快被轰然巨响取代。
时宴额头渗出冷汗，痛苦的闭上眼，远处的红霞透过薄薄的眼皮传到视觉神经。
他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现在眼前一片猩红，空无一物，巨大的恐慌狠狠攫取他的感官。
这种情况与之前在洛里亚遇见那个可疑的黑衣人的时候情况非常相似，但这次显然更为强烈。
时宴“唰”的睁开眼，他瞳孔涣散，意识陷在一片猩红的虚无中找不到出口。
黑色的眼瞳瞬间被金色掩盖，即便是特制的染色剂也依旧没能对这个过程造成阻挠。
他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形成一道极细的竖线。
时宴没有意识的摇摇晃晃的走到窗前，双目无神的盯着远处不知何时变得猩红的天空。
他下意识想要向前走，然而伸出手碰到的却是一扇冰冷的窗户。
时宴抬起手，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回响。
打破它，向前走。
向前走？去哪？
时宴的意识在虚无中无法辨别方向，只徒劳的向前走，心脏砰砰狂跳，他迈出一步，却突然脚下一空，地板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时宴疑惑的低下头，他从未见过如此真实的海面，深蓝的海水仿佛能闻到淡淡的海腥气。
那是只有在古地球时代的资料片里在能看到的纯净的海水。
失重感突然传来，时宴身体不受控制的坠向海面，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想象中的窒息感和被海水包裹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他的脚踩在了实处。
时宴睁开眼，入目是各种各样的器材和试管，周围的墙壁被密不透风的金属包围。
这里是一间实验室。
时宴茫然地打量四周。
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这种地方，若果是梦的话未免太真实了一些。
实验室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两边几十个高大的柱形玻璃容器，那些容器里充满淡蓝色的液体，偶尔有气泡从容器底部升起，晃晃悠悠飘向上方。
时宴抬头看了看，容器的上方被盖子遮住，气泡到达液体表面骤然破裂，淡蓝色的液体随之轻轻泛起涟漪，容器中是一个人类胚胎，像是在母亲的子宫中一般，蜷缩起小小的身体。
十数个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正在记录着容器下方光屏上的数据。
“博士，今天实验体的情况都还不错，生命体征正常，数据波动也在预测范围之内，您还是去休息一会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时宴闻声看去，一个带着口罩的研究人员正小声的与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交谈。
“不必，数据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变化，我们已经不能再承受失误的代价了。”女人眼底负起淡淡的青黑，然而即便如此，也依旧不能遮盖她极具攻击型的美貌。
身边的研究员欲言又止，“莫博士，您……”
被称为莫博士的女人轻轻一抬手，不容拒绝的打断了她的话。
她往时宴的方向走来，时宴也终于看见了她身前的身份牌。
莫颜初。
那个为帝国制造了许多高科技产物，被称为天才，死后却被极力抹消存在的莫博士，那个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女人。
时宴脑海中灵光一闪。
姓莫。
时建成口中那个将他带到时母身边的人也姓莫。
是巧合吗？
时宴转身皱眉盯着莫颜初的背影，心中涌上一股奇怪的心悸感。
他下意识跟着莫颜初，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莫颜初走到走廊的尽头，在两个红色的容器面前停下。
那两个容器里的液体是非常罕见的猩红色，里面的胚胎肉眼可见的比其他的胚胎要小很多。
“这两个实验体的情况怎么样？”莫颜初的音色极有辨识度，但凡是听过的人几乎都很难忘记。
“一号实验体的数据已经很久没有波动过了，倒是一旁那个实验体非常活跃。”研究人员是个年轻的女性，她犹疑着开口，“有没有可能，二号实验体是在与一号实验体交流？”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莫颜初皱了皱眉，“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不排除这个可能。”
她调出一号实验体的数据，低头思索着什么。
一旁的研究人员看了她一会儿，完美的侧脸像是钩子一般，让人舍不得将视线从莫颜初身上移开。
“一号实验体……这样真的能行吗？”
莫颜初没有吭声，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许久，她轻轻开口，“两年了……这个胚胎明明有了意识，却迟迟无法对外界作出反应，甚至连睁开眼都做不到，只能依靠特殊的营养液生存。”
一旁的女研究员听见后忍不住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
时宴看不懂光屏上的数据，所以并不能理解面前这个实验体的重要性。
他有些疑惑，看这些实验体的样子，应该是人类，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莫颜初曾在生前进行过人体实验。
就在这时，身后实验室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高挑，嘴角含笑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时宴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浑身下意识紧绷，明明是一张从来没有见过的脸，却给了时宴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他手里拿着电子光板，在看见莫颜初之后眼神一亮，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一旁的女研究员礼貌的问好，“余哥。”
时宴的视线落到他身前的身份牌上，“余清”二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平平无奇的名字。
“老师，您也在。”余清含笑看着莫颜初，他的身高比莫颜初要高出不少，即便是时宴，想要在近距离下看清他的样子也需要抬头。
阴影笼罩在莫颜初身上，后者随意点了点头偏开视线，表情有些僵硬。
时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余清与莫颜初之间的氛围不像是普通的师生关系，看莫颜初的反应，好像在刻意避着余清。
“嗯，容器带来了吗？”莫颜初淡淡回到，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普通不过的询问。
余清看了一旁的女研究员一眼，面上浮现出明显的无奈神情来。
女研究员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回以微笑。
“带来了，你真的决定好了？若是被高层那几个老家伙知道，可不会善罢甘休。”余清有些担心的看着莫颜初完美的侧脸，眼中晦暗不明，情绪翻涌，但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却瞬间恢复原状。
莫颜初看也不看，从他的手中拿过那个小型的容器。
余清开口道，“要我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毕竟他身上有不属于人类的部分，即便再多一些也没关系……”
莫颜初一皱眉，脸色沉了下来，毫不犹豫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余清，不要把你那些激进的思想带到我这里来。”
时宴站在余清的身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余清的呼吸瞬间一滞，这种毫不客气地训斥极少能有人面不改色的接受，尤其是像余清这种有一定地位，长期受人尊敬的人。
这一点，从女研究员对他的称呼中就能看出来。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余清没有丝毫恼怒，他轻笑一声，双手插进口袋里，“抱歉，是我的问题。”
他的视线落到莫颜初的眼底，关切地开口，“不说这些了，老师还是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其他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莫颜初头也不抬，“不必，你想做什么就去便是，不用一直在我这里呆着。”她将小型容器与面前高大的红色容器连接。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女研究员急忙开口，“余哥，您先去忙吧，我跟着莫博士就好。”
余清看了她一眼，很快转移了视线，“老师，这次前往洛里亚回来实验就差不多结束了，您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女研究员一脸疑惑，她并不知道余清与莫颜初之间约定过什么，因此视线在莫颜初与余清身上打量。
莫颜初脸色一僵，她将手中的容器密封好，大小正好与里面的胚胎一样大，“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等回来再说吧。”
余清看起来很想再开口，然而莫颜初拿着装着一号实验体胚胎的容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冷硬的侧颊线条转瞬即逝。
女研究员愣了愣，也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余清站在一号实验体空荡荡的容器面前有些愣神。
实验室的大门在身后关闭，时宴看着余清的脸。
他微微低着头，神色有些模糊。
许久之后，他身形一动，转身就要离开，却在半途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视线直直看向时宴所在的方向。
余清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看起来你幸运的活了下来并长大了，一号实验体。”
184.现在的你，知道多少？
余清的面孔看上去很年轻，目测大概二十出头，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像是刚从大学里毕业的学生，然而就是这样的笑容，让时宴不寒而栗。
他倏然回头向后看去，下一秒脊背发寒。
身后空无一物，也就是说……余清在跟他说话？
时宴忍不住瞪大双眼，即便这个猜测再荒谬，眼下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方式，总不能余清再自言自语吧？
那就是说……他现在是在与十几年前的余清对视，而十几年前的余清却看见了十几年后的他？
余清……到底是什么人？自己从来没有听见过余清这个名字。
时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余清双眼含笑的静静看着他的反应，脸上浮起一丝恍然，“原来是说不出话，怪不得没有人发现你。”
时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又太多的问题想问：你为什么能看见我？你们在做什么实验？还有为什么要叫我一号实验体？
实验室里寂静的可怕，两边的透明容器中，数十个人类胚胎静静的蜷缩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而时宴却像是一个旁观的幽魂，除了当个观众无法对眼前的一切做出任何回应。
余清没有感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静静的打量片刻，“我猜，你一定想问：你为什么能看见我？你们在做什么实验？还有为什么要叫我一号实验体？”
时宴愣住，心中浮现出一丝荒谬。
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余清对自己这么了解？而且他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意识惊讶了一瞬间很快就反应过来，那点情绪波动几乎刻意忽略不计。
“别这么看着我，这比国美有什么稀奇的，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想这么问。”余清温和的笑了笑，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他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五指修长的手从时宴的身体中穿过，没有一丝阻碍。
余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有所思，“不是实体吗？也就是说我们现是以某种形式的投影存在的？”
他的眼中滑过一丝兴味，复又抬起头，看着时宴淡金色的眼眸，“现在的你知道了多少？”
时宴皱起眉头，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叫他现在知道多少？他应该知道什么吗？
“你见过我吗？”余清又问，他浅棕色的双眼静静盯着时宴，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变化。
时宴下意识紧绷身体，明明余清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文尔雅，可他就是有种如果感隐瞒机会付出惨痛代价的感觉。
余清了然一笑，声音温润，让人下意识心生好感，“好吧，看来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你居然没有见过我……”他的话音陡然一转，“不……也有可能是你见过我但你忘记了。”
他叹了口气，清秀的脸上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好吧，虽然我很期待知道真相的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为了不破坏‘我’的计划，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
实验室里某件设备传来一阵低微的“滴滴——”声，余清朝那边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走过去，有些纳罕的说道，“唔……二号实验体好像很激动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活跃。”
余清俯身看着里面被红色营养液包裹的胚胎，淡淡的红光映在他脸上，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时宴忍不住走过去，与他一同看着上面的数据。
余清好像一个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人，语气有些激动的说道，“很神奇对吧？明明看起来是人类，却以一种我们探测不到的方式在交流。”
时宴抬起头看向里面那个紧闭双眼的人类胚胎，右上角的“002”的标签格外显眼。
他看着002的双眼，明明002看起来一动不动，但时宴却能感觉到他焦急的心情。
他看起来非常小，连一个手掌的大小都达不到，五官和四肢却清晰可见，甚至能透过他薄薄的皮肤看见里边复杂的，充满整个躯体的血管。
一颗心脏在重重血管的包裹下轻轻跳动，有效的身体里透出令人心惊的生命力。
时宴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个研究员的话。
——有没有可能，一号实验体与二号实验体在进行交流？
所以……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眼前的002是在为001的离开而感到焦急担心吗？
可这种成年人才会有的丰富感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胚胎身上？
“他或许是在担心你呢。”余清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时宴。
时宴收起脸上的表情，他刚刚已经领教过余清的本事，知道他对于人的微表情方面有些研究，因此不愿意被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内心的想法被窥视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然而余清却依旧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语气含笑的开口说道，“不相信？觉得一个人类胚胎怎么会有担心这种情绪？”
时宴抿了抿薄唇，没有开口。
余清转过头去，看着里面的002，“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可不是什么胚胎，按照人类对于时间的计算来看，他今年应该已经四岁了。”
时宴呼吸一滞，心中闪过一丝荒谬。
余清接着说道，“自从他成为002之后就再也没有生长过，我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最终都没能让他睁开眼，如果不是大脑细胞高度活跃的话，我们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他直起腰，接着容器的特质玻璃壁理了理袖口和衣领，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将他的侧脸衬得有些冷硬。
“最后，通过我们的研究，最终得出结论——002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被迫进入了休眠状态，而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技术，没有办法将他无风险的强行唤醒。”
时宴盯着他，没有吭声。
余清应该是有洁癖，他的口袋里装有三双一次性橡胶手套，一小瓶便携式的消毒水在口袋中将布料撑的微微鼓起。
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用标尺精心测量过的，精细又完美，这些无一不昭示着他是个极为注意形象的人。
然而他将这点习惯隐藏的很好，更何况实验室里对于卫生的要求比较高，所以余清的这些习惯并不引人注目。
他的话带有某种天生令人服从的力量，语气温和让人心生好感，再加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应该在实验室里有不少追随者，之上刚刚那个女研究院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对。
从莫颜初的身份来看，这里极有可能是高塔的某间秘密实验室，而高塔，作为帝国科技水平最高的机构，里面的研究员随便派一个出去，都是得让各个星系严阵以待，生怕磕了碰了的存在。
可想而知，这样的机构想要进去也是极为困难的事，高塔里的每个研究员都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在这样的环境里还能如鱼得水拥有一批追随者，余清不可能籍籍无名。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余清的存在与莫颜初一样，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了。
时宴皱起眉头，感觉身后就像有一双来自深渊的眼睛在暗中窥视，这种感觉令他十分不安。
连莫颜初的存在都能抹去的人，其地位以及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可见一斑。
“好了，剩下的就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了，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是现实中的你我。”
余清拿起一旁的光板，朝他笑了笑。
实验室的大门自动开启，一声轻响过后，实验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时宴站在原地，总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他记得刚刚见过的莫颜初，所以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在那场令莫颜初的研究小队死在洛里亚的中心矿区之前。
洛里亚！
时宴双眼微微睁大，他记得刚刚莫颜初带走了一号实验体，而刚刚见到的莫颜初与她死的时候年纪重合。
从种种迹象来看，莫颜初要去的地方就是那个令她死无葬身之地的洛里亚中心矿区！
“嘀嘀嘀——”
时宴倏然转身，身后，那个002号实验体的容器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伴随有微弱的电流声。
容器上的灯光瞬间熄灭，时宴后背紧绷，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紧紧盯着002紧闭的双眼。
在他的视线中，002**的眼皮唰的睁开，露出里面漆黑没有眼白的双眼。
时宴僵在原地，后背“唰”的一下渗出冷汗。
002伸出短小细弱的胳膊，缓缓伸向他，嘴巴一张一合，“留……时……宴……”
时宴下意识向后退，他眼睁睁看着002的背后长出磷翅，坚硬的骨骼撑起轻薄的翅膜，头上长出两根长长的触角。
002的磷翅化作尖刀，狠狠捅碎了面前的特制容器。
时宴瞳孔一缩，虫族！
玻璃碎片向他飞速袭来，他下意识伸出胳膊挡在身前，在缝隙中，他看见002张开嘴说道，
“时宴……时宴！”
一声厉喝传来，与002的呢喃融为一体，天地骤然倒转，点赞的眩晕之后，时宴突然睁开眼。
“唔……”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情况，尖锐的头痛再次袭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沈凌双臂紧紧抱着他，以一种禁锢的姿态将他摁在的窗边，自己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沈凌正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他。
185.特殊之处
“怎么回事，时宴？说话！”
听见沈凌熟悉的声音，让时宴的思绪渐渐回笼，他茫然地看向眼前，特制的防爆玻璃上被暴力的打破，玻璃碎渣落了一地。
“怎……怎么了，是谁……”是谁力气这么大连防爆玻璃都能打碎。
沈凌握住他的手，一阵刺痛传来，时宴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右手的关节处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看上去狰狞可怖，像是用力撞击外物造成的。
哦，时宴后知后觉的想，原来是我啊。
剧烈的头痛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他浑身是汗，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沈凌看见他眼中的瞳孔慢慢聚焦，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时宴仿佛疯了一般，一拳一拳砸在玻璃上，双目无神根本听不进去话，像是没有痛觉一般。
时宴的维修室在12楼，从这个高度没有任何防护的摔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沈凌发了疯一般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冲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他禁锢在怀里，试图唤醒他，这才有了刚刚时宴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时宴抬起头就看见沈凌那双惊魂未定的双眼，不由反思了一下。
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与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没事了，我已经清醒过来了。”时宴安抚的拍拍沈凌的后背。
他被沈凌勒的有些窒息，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腰都要不保，忍不住出声说道。
然而沈凌却将他抱的的更紧了一些，“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刚刚突然就没有意识了？”
沈凌紧紧皱着眉，心中的恐慌渐渐蔓延。
这种时宴身上出现不可控的因素并威胁到他生命的行为让他非常重视，他不敢想若是自己不在的话，实验会不会直接一脚踏空从这里摔下去。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凌心脏便一阵发紧，恨不能时时刻刻将时宴绑在身上。
时宴犹豫了一瞬，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还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听见了一阵非常奇怪的声音。
那阵声音尖锐急促，与耳鸣声混在一起极难辨认，而自己失去意识自残的行为想必跟那阵声音脱不开关系。
时宴将自己刚刚看到的和自己猜测说了出来，但他隐瞒了余清与自己的对话。
沈凌将他拉起来远离了窗户，闻言有些惊讶，随即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莫颜初在做什么人体实验，至于余清的名字……”他摇了摇头，“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也就是说，这个名字要么是假的，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没有看穿他的伪装，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抹去了。”时宴若有所思。
知道现在，他依旧能清楚的记得实验室里的每没一个细节，所以几乎可以确定他刚刚看到的一切并非幻觉或梦境，而是真实存在过的。
时宴颇为苦恼的低下头拂开眼前凌乱的头发，心中有些烦躁。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看不清前方，一切事情的发展都不受控制的现状让他有些暴躁。
他的右手本就有伤，即便伤口被自身极强的自愈能力修复了，但满手的血迹还在，被他这么一抹，鲜血瞬间糊了满脸，看上去血腥可怖。
一双手强硬又不容拒绝的握住他的手臂，“别抓，去换件衣服，我给你清洗一下。”
沈凌的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让时宴的动作一顿。
他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心中有些疑惑。
刚刚那么强烈的情绪来的突兀，又像是一个被吹起的气球，被扎了一下瞬间就泄了气。
这种陌生的情绪……不像是他自己的。
沈凌看着他淡金色的双眼，温声询问，“手还疼吗？”
他手指抚过时宴的手指关节，手下的皮肤细腻光滑，丝毫看不出来曾经受过多么严重的伤。
沈凌的手干燥，温度偏高，时宴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感觉了。”
沈凌带着他走到休息室里清洗了一变，确保时宴不再有失去意识的可能，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冰冷的水流冲刷过时宴的双手，让他的思路重新清晰起来，“或许，我们应该再去洛里亚看看，说不定从矿区能找到什么线索。”
沈凌看他一脸沉思的样子忍不住用沾着水的手指碰了碰他的侧脸，“怎么还在想这些？”
其实沈凌也知道形势的严峻，但他还是不习惯时宴苦恼沉思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开口逗他。
冰冷的水滴沾上侧脸，一滴水珠顺着时宴的脸部线条缓缓划下，他打了个激灵，瞬间回神，控诉的看着沈凌，用手背将那滴水从下巴上抹去。
“这件事一天不解决，就代表多一天风险，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对我而言一定至关重要，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事。”
他没有说的是，比起余清的身份，他更在意的是002。
二号实验体为什么没有像一号实验体一样被莫颜初带走？
沈凌拿过一条毛巾，帮他擦着手，柔软细腻的毛巾细致的擦过时宴的每一根手指，深蓝色的毛巾将他的手指衬得更加白皙，甚至在灯光下泛着暖玉般的光泽。
时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容貌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还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时间的痕迹，
“你说那个一号实验体对高塔而言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呢？以至于莫颜初这么长时间都小心翼翼的没有像外界透露分毫？”
他想起自己在恢复之前看见的那一幕。
人类的胚胎上突然长出一双虫族才有的鳞翅，诡异又荒谬。
时宴清楚的知道以002的状态不可能会突然睁眼脱离营养液存活，所以那一幕其实是自己潜意识里最害怕看见的一幕，像是自己做的噩梦被具象化，仅仅只是想起就觉的不寒而栗。
但他为什么会怕虫子？或者说是怕002突然从人类变成虫子？
而且，如果按照余清所说的，自己是一号实验体，按理来说刚刚看到的一切是自己的回忆。
但他在与余清对话的时候，莫颜初已经将一号实验题装进容器里带走了。
然而场景并没有转换或者崩塌，而是继续进行着。
也就是说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并不是自己的回忆。
可如果不是自己的，又会是谁的呢？
时宴脑海中灵光一闪，在之前的场景中一直存在着没有离开的，除了002就是余清。
但他们的记忆就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的？
谜团太多，自己掌握的线索又太少，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莫颜初此人，外界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再加上信息的缺失，所以我们无法猜测她这么做的动机，只能……”沈凌拉开休息室的衣柜，想从里面找一件衣服给时宴换上。
然而他刚刚拉开柜门，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神中都透露着不可思议。
时宴见他久久没有下文，忍不住转过头来，“怎么了？只能什么？”
他看着沈凌震惊的表情，刹那间还以为里面藏着一个人，走过去才发现里面是正常堆叠的衣服。
“有什么问题吗？”时宴好奇的开口。
他的柜子里也没有什么可怖的东西，为什么沈凌会是这样的表情？
沈凌一言难尽的收回目光，用非常怜惜的目光看着时宴。
时宴：？
沈凌：“这些都是你的衣服？”
时宴往衣柜里看了一眼，他的衣服并不多，自己又不热衷打扮，所以衣柜有些空，只有几件衬衫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有什么不对吗？”
“你为什么要买八件一模一样的衬衣和八条一模一样的裤子？”
放眼望去，时宴的衣柜像是什么加工厂里的流水线一样，八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一起，上面没有一点褶皱。
仅仅只是看着这些衣服就能想象的出来它们的主人会是一个多么严谨且无趣的人。
时宴挑了挑眉，“为了方便换洗，而且当时正好打折，我就多买了几身。”
沈凌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紧扣的衣领上，白色的衬衣露出些许，从上面的纹路来看，是与那八套同一个商家。
他拉起时宴的手就往外面走。
“去哪？”
“去买衣服。”
“啊？我的衣服够穿啊，还要买什么？”
沈凌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时宴腰窄腿长，一身平平无奇的维修装穿在身上都能直接去参加走秀。
暴殄天物，沈凌忍不住心想。
最终通过沈凌的精挑细选，几乎搬空了整个成衣店。
临走的时候，时宴甚至感觉将他们送到门口的人工智能的脸上的表情都充满感激和愉悦的意味。
感觉沈凌要是再多呆一秒，那个人工智能的嘴里能吐出一句九曲十八弯的“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来。
一想到那个美妙的场景，时宴就急忙拉着沈凌离开,顺便将身上那件深v衣领的上衣脱了下来。
沈凌则是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不停的在他身上打量着，瞧着意犹未尽。
时宴忍无可忍，从里面拿出一件裙子，那是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被沈凌塞进去的。
他的视线刚刚落到裙子上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视线，一言难尽的看着沈凌，深刻怀疑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别的也就算了，这件裙子你买下来干嘛？”时宴咬牙切齿的说道。
“唔……”沈凌面不改色，胡说八道，“可能是店里大的人工智能搞错了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掺进去的。”
时宴冷笑一声，“喜欢裙子？”他危险的眯起眼睛，仿佛只要沈凌敢点头，他就能将这件淡紫色的裙子套到沈凌的头上。
沈凌忙不迭摇摇头，“不喜欢，不喜欢……”他的视线看了看那条裙子又落到时宴的身上，开口道，“但如果是你穿的话……”
时宴一把将那条万恶的裙子塞进了他的怀里。
186.离婚协议
第二天，时宴将维修好的【九渊】递给沈凌，“以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只能维修到这个程度了，凑合着用吧。”
沈凌放出精神域，【九渊】的完整度已经高达97％，而且很多零件时宴都根据沈凌的情况进行了微调，更加符合沈凌的驾驶习惯。
沈凌一时无言，这叫凑合着用吧？这要是被中央星系维修协会的那帮老家伙听见都得自惭形秽死了。
但时宴倒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对他而言，一架几家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没有做到完全适配就代表着尚未维修完成。
尤其是【九渊】缺失的是能源核心，所以这样的【九渊】在时宴看来只是一个半成品，尚有维修的空间。
“不过因为能源核心找不到合适的，所以我只好找了一个强A级的代替，所以现在的【九渊】无法承受你过高的精神域，注定无法长时间驾驶，否则核心过载会让【九渊】直接失去行动力。”
沈凌点点头，他在【九渊】的身上发现时宴非常贴心的在操作面板的右上角安装了一个倒计时的程序，必须要在倒计时归零之前收回【九渊】。
他将项链挂在脖颈间，贴身放好，“好，我会注意。”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次清理赛场我会跟着，如果出现什么问题我可以及时处理。”时宴打开饮水机接了一杯水。
沈凌看着时宴仰头喝水的动作，修长的脖颈上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时宴今天出门之前在沈凌的强烈要求之下换上了昨天刚买的一件毛衣。
原本沈凌通过通讯想让时宴换的是昨天他试穿过的那件深V上衣，然而在时宴的据理力争之下只好妥协。
宽松的白色毛衣领口柔顺的贴在时宴雪白的皮肤上，有些居家的款式让时宴看起来多了些慵懒的意味，懒洋洋抬起眼皮看过来的时候让沈凌再次想起自己之前看中那只白猫。
时宴发现沈凌此人有个怪病，每次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走神，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眸一片墨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抬起食指敲了一下被子，玻璃水杯立刻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让沈凌回过神，“你在想什么？渴了？”
时宴从旁边拿起另一个杯子，接上水递给他。
沈凌手里拿着那个崭新的玻璃水杯，打量片刻，“我在想军队的营养剂是不是该改良了。”
要不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饿呢。
时宴不明所以，看着沈凌仰头喝了一口水，砸吧砸吧嘴又说了一句，“不好喝。”
沈凌的视线落在时宴手里的水杯上，眼神中带上些渴望的意味。
时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杯水能有什么好喝不好喝，都是一个水桶里的。
他盯着沈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将手里的水杯放回了桌子上。
“你笑什么？”
“我笑你喝个水都隔碗香，一杯水你还想它又多好喝？”
沈凌仿佛对时宴的水杯产生了无限的兴趣，不依不饶的追上去就要强他的水杯。
叩叩。
露西安一脸麻木的敲了敲维修室的门，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上将大人的幼稚行为。
维修室的门没有关，所以露西安将屋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然而沈凌却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认出来之后就要当做没看见一样回去继续抢那个杯子，“我不管，你的杯子一定有问题，快让我看看。”
“沈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鬼东西！”
露西安嘴角抽搐一下，虽然她知道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转身离开顺便把维修室的门关上，但想想自己的来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虽然我无意当电灯泡，但沈上将，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沈星澜在等你，并自称接受了你的交易。“
沈凌手上的动作一顿，勾起唇角，在时宴的耳边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沈星澜不可能不答应的。“
他呼出的热流扫过时宴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激起一片痒意。
由于水杯被时宴拿在手里，所以沈凌几乎是以环抱的姿势将时宴圈在怀里，这样近的距离，让沈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耳语，况且后者还非常恶劣的在他耳边呼了一口气。
时宴无声瞪着他，好像再说：你什么时候说过了？
然而沈凌却像是对他的耳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般，凑近看了看，”哎，你说你这人瞧着冷冰冰的，怎么耳朵这么敏感？“
露西安扭头就走。
身后沈凌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吧，去我办公室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比起时宴，沈星澜看起来变了不少，他毕竟比时宴大两岁，加上最近的烦心事比较多，所以眼角竟然有了一些不太明显的细纹。
他身上暴躁的情绪由内而外的散发，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一点就炸的气球，若是与沈凌站在一起，不知情的人甚至都分辨不清谁是弟弟谁是哥哥。
沈凌如沐春风的拉着身后低着头耳朵尖有点发红的时宴走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勾起唇角，沈星澜在他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沈星澜阴翳的视线落到沈凌的身上的时候忍不住站起来，却在看到他身后的时宴时脸色扭曲了一瞬，默默坐下了。”好久不见，星澜。“面色平静的打了声招呼。
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落在沈星澜的眼底怎么看怎么可恶，甚至有些得意的意味。
沈星澜声音沙哑的回道，”沈上将。“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沈凌的消息发送到他的个人终端上的时候沈星澜就知道他输了，因为他的确无法放弃沈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他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所以他迟疑了，开始衡量起是沈氏重要还是他与时宴之间的关系重要。
而他最终选择了前者，他今天来就是拿走沈凌手上的那份证据，并且签署离婚协议的。
他的目光不由落到时宴的身上，金发金眸被白色的毛衣衬得更加耀眼，身形也没有在沈宅时那么瘦弱了，进了沈凌的办公室更是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子后唯一一张椅子上。
而沈凌却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感觉，自觉搬了一张椅子与他坐在一起。
从时宴放松的神态和动作上不难看出，他在这里过得很不错，至少比沈宅强得多。
时宴自从进了办公室之后神态就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神情，嘴角连一点弧度都不肯施舍。
他看着眼前的沈星澜，竟从他的身上看见了颓势。
原来一个人从意气风发到满脸沧桑疲惫只需要短短几天。
沈凌拿出两份离婚协议，推到沈星澜和时宴面前。
这份离婚协议是由沈凌托人起草的，上面并没有要求分给时宴什么财产。
沈凌的本意是想从沈星澜身上搜刮点东西，但被时宴拒绝了。
毕竟当年时宴仅仅只提着一个行李箱就住进了沈家，当时的沈星澜正处于被迫完婚的气愤中，所以并没有给过他什么利益。
时宴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协议条款，有些不着调的想——这算不算是净身出户？
沈星澜看见上面的条款后皱起眉，明明处处对他有利，他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能结束这段关系，可他就是觉得难受。
好像自己苛待了时宴一样，像是个吝啬的恶人。
他不想让时宴在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对他充满厌恶，“我名下还有不少房产，都转让给时宴吧，就算是……补偿了。”
时宴听见后嗤笑一声，“补偿？”他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讽刺的打量着沈星澜，“不必，这些房产还是留着换点钱，给自己多买几个花圈吧。”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又装出一副亏欠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
时宴懒得多说，从沈凌手中结果笔就唰唰几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星澜被时宴这么一怼，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时宴的侧脸有些出神。
好在沈凌及时开口打断了他，“这是你要的东西，签完之后你就可以带着它离开了。”
他将磁卡往沈星澜面前一推，带着些催促的意味，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耐。
原本沈星澜还想再争取一下，但看见那张磁卡，终究是咬了咬牙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宴已经无可挽回，他不能再失去唯一的筹码。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沈星澜抬起头紧紧盯着沈凌。
沈凌拿过他手上的离婚协议，心情颇为愉悦的点点头，“当然，磁卡会自动记录拷贝的次数，我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动心思，以后，沈氏的事我不会再过问。”
沈星澜最后看了时宴一眼，转身匆匆离开了，沈氏最近被折腾的不太平，他得回去坐镇，省的沈嘉泽动什么手脚。
他的背影看上去非常落寞，他已经知道跟了自己的很多年的助理背叛了他，所以他现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可以信赖可以倾诉的人。
时宴收回视线，手里捏着那两张薄薄的纸，多少有些心情复杂，自己的五年，就这样在两张薄薄的纸上刻下了句号。
他收回思绪，随手将两张纸递给一旁的沈凌。
沈凌接过后用个人终端扫描录入，最后提交，亲眼看着帝国人口库中“时宴”二字后面的婚姻状况那一栏里变成“未婚”才心满意足的拉开抽屉将两份协议扔了进去。
两份协议下是另外两张一模一样的纸，只是上边的字天差地别。
那是“结婚协议”四个字。
187.让我检查检查
时宴在军区有专门的住处，空闲时间还有人工智能前来打扫房间。
军区的维修师数量稀少，但基本都是在A级上下。
其中绝大部分是中央星系军区里的常驻维修师，像时宴这种随军的维修师数量更为稀少，从他进入军区以来见过的也不过只有两个年轻人，与时宴同为A级。
但他们为人低调，除了在自己的维修室里维修几乎从不外出。
时宴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快要见底的牛奶，视线望向不远处的训练场。
中央星的军区占地面积极广，仅仅是室外训练场便有12个之多，每个训练场都能轻松容纳几十架机甲来回奔跑。
时宴看了看手上的个人终端——6：15。
天刚亮，而下面的士兵看起来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了。
叩叩——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时宴的眉眼间浮起一丝无奈，不用猜就知道来人是谁。
能在这个时间点来找他，在军区里来去自如的人，除了沈凌找不出第二个。
其实根本不需要敲门，因为就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人工智能就已经开口，用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字正腔圆的说道：“时先生，沈上将来访。”
时宴右手轻轻晃了晃手上的杯子，将最后一口牛奶一饮而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放在一个极其显眼，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抬脚走到门口，打开门。
沈凌百无聊赖的靠在门上，看见时宴之后眉眼瞬间舒展，身上夹杂着室外的冷气。
“牛奶喝了吗？”沈凌毫不见外的走进门，时宴也见怪不怪的关上房门。
那杯牛奶被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杯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底，一圈白色沾在玻璃杯上。
“喝过了，下次不要让人工智能再送了。”时宴走进卧室，“那东西没什么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长身体。”
卧室里传来衣柜被拉开的声音，沈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杯子，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行，牛奶必须坚持喝，医生都说了，多喝牛奶有益身体健康，总没有坏处的。”
沈凌身体靠后，后背抵在柔软的沙发上，交叠双腿，手指无意义的摩挲着手里的杯子。
沙发上淡淡的草木香气将他包裹，充满时宴的气息。
其实时宴中途是换过沐浴露的，毕竟既然已经知道了沈凌的信息素，在继续用这个味道实在是……
然而这一点在被沈凌发现后毫不客气的以质量品味都不如草木香为理由换了回去，每当时宴换掉沐浴露，沈凌都会及时的将它扔掉，时间一久，时宴只好妥协。
沈凌弯起嘴角，“穿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不着急，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
“……不用，我四肢健全，不至于连个衣服都穿不好。”
见这个借口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沈凌的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到手里的水杯上，“哎，你真的把牛奶都喝了吗？该不会倒掉了吧？”
时宴没有吭声，显然不想理他，他正照着镜子将自己的衬衫束进腰带里。
然而沈凌不依不饶的站起身，一边说着，“不行，我得检查检查”一边往他卧室里走。
客厅到卧室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沈凌又身高腿长，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
时宴皱眉刚想出声已经来不及，被沈凌一个饿虎扑食给压了个结结实实。
“沈凌！你大清早又发什么疯？我刚穿好衣服！”时宴挣扎着去推他，宽松的腰带根本束不住上衣，露出一线腰身。
然而沈凌重的根本推不动，“真的没有倒掉？让我检查检查……”
他抓着时宴的手腕，俊脸就要往时宴脸上凑，时宴死死抵着他的胸膛，相互角力。
“今天要去边境星清理……赛场，你赶紧起来……”
嘀嘀——
个人终端的通讯铃声响起，沈凌本不想管，奈何时宴眼疾手快扯过沈凌的个人终端摁下接听。
沈凌个人终端上之前被他录入过时宴的信息，现在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露西安红棕色的头发在身后人工太阳的照耀下亮的晃眼，宛如一个勤恳工作毫无怨言的电灯泡。
“沈上将……” 露西安一脸一言难尽，眼中充满生无可恋的表情，“您还记得您今天需要去比赛主场露个脸发表一下庆祝机甲联赛举办的致词吗？”
背景中，露西安站在军区的专车面前，头发被寒风刮得凌乱不堪，看起来凄惨极了。
沈凌皱眉，“致词？以往的联赛有这个环节吗？”
“……这一届新加的，我记得我已经把流程发给你了。”露西安幽幽开口，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那她早就已经用目光把沈凌戳死了。
沈凌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那份被他当做杯垫的文件，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尖。
实在是他也没想到这届机甲联赛会多出这么个流程，毕竟他以往从未获得过，再加上以前没有这个环节，所以他也就没有多看。
想来也是主办方想要体现对他的尊敬，另外希望通过沈凌来为红云星系的联赛吸引更多支持。
毕竟以沈凌的人气，只要在联赛上露个脸，就够中央星财政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十五分钟，我让人帮你准备稿子，你赶紧过来。”露西安果断的挂了电话，朝旁边的人吩咐一句，“去叫上几个维修师过来。”
为了让时宴的随行看起来不那么突兀，她可真是操碎了心。
“啊？哦……好。”旁边的士兵虽然想问这次只是去清理赛场为什么要带随行维修师，但在感受到露西安浑身的低气压之后还是明智的闭上嘴，赶紧跑去叫人去了。
不愧是新兵噩梦，太可怕了呜呜。
那个新兵的背影看上去像是被恶霸欺负了一样，委屈的跑远了。
十五分钟后，沈凌带着时宴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了更好辨认，也为了行动方便，所以随行的维修师也穿上了军装，只是颜色是接近黑色的深蓝色，袖口有两条白色的条纹。
时宴的脚上的军靴将他腿部劲瘦的线条勾勒的清晰，军装穿在他身上与穿在沈凌身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像是一稞雪松，眉眼间的冷漠化作刀锋，毫不掩饰的露出刀尖的寒芒。
他的攻击性不加掩饰，刺得人心寒，而沈凌更加内敛，多了一份久居上位者的说一不二。
“正好时先生也来的及时，我们现在走吧。”露西安将手上的致词递给沈凌，后者点点头接过，率先走上了专用悬浮车。
露西安跟在他身后，跟着几名军官。
而时宴则是与其他随行的维修师一起登上了最后一辆专用悬浮车。
悬浮车的墙壁上均刻有帝国的国徽，旁边是机甲联赛专用的标识——一架初代机甲的剪影。
专用悬浮车里空间比私人悬浮车里大很多，里面坐下时宴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瓜果，可见机甲联赛主办方的大手笔以及对沈凌的重视程度。
时宴没有想吃的欲望，他点开星网上红云星系机甲联赛主办方的官网，果不其然看见了“直播中”的字眼。
时宴点进了直播间，右上角显示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90万大关，依旧在飞速上涨，弹幕刷的飞起，根本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画面里，一个记着正激动的面向镜头将机甲联赛的发展历史讲了一遍。
讲到沈凌的功绩的时候，记着的脸都涨红了，弹幕中的赞美之词溢出屏幕。
时宴比以往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沈凌在帝国民众心中的地位。
这样的热度，即便是在大部分还在上班工作的时间，依旧能有如此之高的在线人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好……你的头发……是染的吗？“一阵犹疑的声音响起，时宴抬起头，看见是沈凌军队的另一名随行维修师。
时宴记得他，洛兴彦，一名A级机甲维修师，平时沉迷维修，沉默寡言。
洛兴彦的视线落到他的金色头发上，眼中有些好奇，下意识的解释道：”别……别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金色的头发比较少见，你的长相看起来也不像玫瑰星系的人。“
玫瑰星系，帝国第三大星系，仅次于中央星系和红云星系，因为呈现玫瑰色而被称为玫瑰星系，那里的居民大多是棕色、红色或是金色的头发，眼眸的颜色也是多种多样，五官深邃。
时宴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毕竟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索性就顺水推舟了，“嗯。”
洛兴彦见他很好说话的样子也松了一口气，自己之前看他跟沈上将走得近，身上又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还以为会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没想到意外的不错。
他双眼发亮，”我叫洛兴彦。“
时宴点点头，”时宴。“
他注意着另一个随行维修师打从上了车之后就靠在一边闭目养神，没有丝毫交谈意思的随行维修师，他的年纪看起来年长一些，但时宴不知道他的名字。
洛兴彦注意到他的目光，主动开口解释，“啊……他是洛兴闻，一直不爱说话，你别介意。”
时宴摇摇头，注意到两人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忍不住在两人的脸上打量了一圈。
好像是兄弟，却又长得一点也不像。
“是的，我们是……兄弟。”洛兴彦主动解释，往洛兴闻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没有反应，像是默认。
时宴挑挑眉收回目光。
188.沦陷
时宴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沈凌的影响是一个记者突然把话筒怼到他面前的时候，若不是时宴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了一步，那话筒都能直接跟他的鼻子来个亲密接触。
时宴：……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类科技发展到今天采访时所用的话筒依旧是与古地球时代的一模一样，明明中间隔着一米远都能将被采访者的声音收录，却依旧采取这么夸张的方式。
面前的记者应该是个来自一个小媒体，因为争不过那些大媒体，没法采访沈凌，便想着曲线救国。
恰好这个时候最后一辆专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三个年轻的维修师穿着一身军装缓步走了下来。
小记者双眼一亮，暗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沈凌的随军维修师一定知道点什么。
所以他一眼就瞧中了时宴，毕竟金发金眸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然，再加上出色的外表，一定能博得民众的关注的。
小记者心里已经开始畅想这则采访放出去之后会引起多大的反向，自己被公司里的众人夸奖羡慕升职加薪了，结果时宴皱着眉将他的话筒拨到一边，明显的拒绝。
小记者一愣，惊讶于他浑身上下的气势，心中有了些退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到，“先生，先生您是沈上将的副官吗？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对此次清理赛场有什么不满吗？”
时宴皱起眉头，眉眼间有些不耐。
小记者见状更加激动，眼前这个维修师不仅拒绝采访还甩脸子，初印象有多号第二印象就有多差，等这份视频放到网上想必会冒出不少负面评论。
他们可不会管这样是不是在歪曲事实，他们只知道只要有讨论就会有争议，有争议就会有话题，就会有热度。
时宴未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毕竟不是什么需要注意个人形象的公众人物，也不是什么明星偶像，他只是个会点技术的维修师，对于采访即便是他不愿意总不会有人强求他。
至于星网上的负面评论，他向来不甚在意，夸赞或者贬低能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而且眼前这个记者一直在将矛盾引向军区，试图从他的嘴里敲出一点关于军区的负面评论，闭着眼都知道他是什么目的。
所以时宴始终不发一眼，等着保安走过来讲这些记者请离后跟着近了会场。
小记者倒是想转换目标才发剩下的两人，奈何洛兴闻像个木头一声不吭当他不存在，洛兴彦只会以微笑回答，满口：”抱歉，我们赶时间。“
看见他们的背影，记者气愤的跺了跺脚。
场馆里极为宽敞明亮，主办方负责人早就已经等着了，见到沈凌后立马脸上露出笑容，隔着老远就已经伸出了手快步走过来与沈凌握了握。
时宴站的极为靠后，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不过看着沈凌严肃又不失礼礼貌的微笑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人前倒是装的正经，表情动作滴水不漏，然后就彻底暴露本性了。
三分钟后，沈凌完成了他的致词，与主办方一起合影之后就带着众人登上专为此次联赛准备的军舰。
时宴仔细瞧了瞧，发现眼前的军舰与他之前乘坐过的民间有很大不同，舰身又细又长，身上装满应对突发情况的炮口，里面也比民间要小一些，在宇宙中航行的速度更快，从远处看就像一把锋利的剑。
时宴绑好安全带之后一阵剧烈的颠簸感传来，他们正在通过跃迁点前往此次的赛事星球——0776边境星。
与此同时，中央星赛事联络中心也在时时监测着沈凌所乘坐的军舰。
中央大屏上，代表着军舰的红点在不断闪烁，代表他们正在进行跃迁。
“军舰数据一切正常！正在进行跃迁！”
总监控室内，各种播报声有序响起。
中央大屏前，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走过来，对着头发花白的主办方负责人开口道，“这次清理赛场有沈上将出手，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来，部长您还是去休息吧。”
负责人抬起头看着大屏上那个闪烁的红点，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吧。“
见状，工作人员也不再开口，匆匆离开继续工作去了。
负责人回头看了看那些正在监测人，他们的脸上无不带着放松。
显然，他们并不认为一个机甲联赛的赛场清理会出现什么问题。
负责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去了。
然而危机已经在阴暗处虎视眈眈。
就在这时，中央大屏上的红点闪烁的频率加快，短短两秒钟之后，红点突然暗了下去！
负责人一愣，当他刚刚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身后的工作人员突然站起来喊到：“部长！沈上将所乘坐的军舰失去联络！”
顿时总控室内乱作一团。
“立刻检察原因！同时使用备用联络通道！”负责人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忙碌起来，一时之间，通讯铃声在整个通讯室内回荡。
负责人立刻转身盯着大屏上那个暗下去的红点，心一点点下沉。
怎么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问题？沈凌现在在哪？到底发生什么了？
然而还没等他想清楚，他面前的大屏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他伸出手想要去扶稳它，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通讯设备、检测屏、纸、笔、散落一地，他看见了同样茫然的坐在地上的其他工作人员。
不是光屏在晃动，而是整个地面都在晃！
“地……地震？”众人不明所以，七手八脚的想要站起来，总控室突然暗了下来。
他们下意识抬头，发现人工太阳被遮挡，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天空。
负责人浑身颤抖起来，他活的最久，也曾经历的最多，所以他几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其他工作人员却只以为是地震，之前那个劝他去休息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试图将他扶起。
“不……不……”负责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部长您在说什么？先找个稳当的地方再说吧！”
然而下一秒，一阵强光袭来，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时间的流速突然放缓，负责人甚至看见那个试图扶他起来的人脸上的焦急和担忧。
他嘴唇颤抖，无声开口：“虫族……”
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大片绵延不绝犹如蝗虫般的虫族！
下一刻，他失去了意识。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浓烟遮蔽天日，总控中心在巨大的爆炸中瞬间被夷为平地。
“吱——”一只浑身漆黑，腹部一张一缩隐隐能看见里面猩红的内脏的虫子爬上废墟，翅膀快速扇动，向自己的族群传递信息。
终于，一阵响彻整个中央星的警报声划破了这个曾经因为雪景而闻名帝国的美丽星球的天空。
后来，根据记载，新星历667年12月31日，旧地球历新年前夕，红云星系各大星球遭到虫族袭击，死伤惨重。并在此次袭击中，出现大量未被记载的一级危险物以及能够发动自杀式袭击的特级危险物——红腥虫。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发起袭击，但从种种迹象表明，它们早有预谋。
所有中央星的居民都在同一时间于个人终端中收到来自政府的警告。
【因不明原因，虫族大举入侵，请所有市民收到消息后前往防空洞避难！】
【切记！如果没有机甲请勿与虫族进行正面冲突，如果发现虫族请立刻拨打求救电话并立刻离开原地，请勿心存侥幸！立刻逃离！】
中央星的一个街巷里，几个人身穿机甲聚在一起，他们是机甲驾驶俱乐部的成员，刚刚合力击杀了一只一级危险物。
身后，一道求救声传来，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被倒塌的墙壁压在底下，正朝他们伸出手，“救……救我……”
为首一人见状，立刻冲上去拉住孩子的手。
一阵嗡鸣声传来，那人抬头，发现倒塌的墙壁后面有一只浑身漆黑的虫子，与那个孩子差不多大，它的腹部正缓缓涨大，猩红色慢慢占据了它的整个腹部。
为首之人没有见过这种虫子，但看着个头不大，也没有尖锐的磷甲，以为只是个3级危险物，抬起右手的激光炮就要射击。
身后的同伴见状怒吼道：“不对！快回来！”
然而下一秒，轰！
以那只虫子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哪里还有那个孩子和几架机甲的身影？
同样的情况在中央星各处上演。
“滚开！谁再敢拦我我先杀了他！”民航处，一架B级机甲站在民舰入口，将枪口指向乌泱泱的人群，恶狠狠的说道。
“你明明有作战能力为什么不讲你的炮口对准外面那些虫子而是对准我们？！”人群中传来怒吼，“大家别管他！明明民舰里有足够的空间，我们人这么多还怕他一个人吗？”
人群推搡着涌向入口。
碰！
粒子枪的子弹击中最前面的那个人，他的胸前一片焦黑，直直倒了下去。
人群瞬间一静。
“谁想成为下一个，尽管来试试，我说了，以民舰的能源所能承载的人数有限，一旦超载就是个死！”
人群面面相觑，明明他们人数更占优势，但谁都不想成为冲在最前面被杀掉的那一个，竟没有一人敢再上前。
他收回机甲转身登上民舰，里面有不少跟他相同情况的人。
他们大多家境不错，所以手里有机甲，也因此在逃亡的时候幸运的活了下来，来到了民航处想要去往其他星球避难。
然而他们费劲的开启民舰的自动航行模式时，却绝望的发现中央星通往其他星球的所有的跃迁点全部失效，他们与其他星系的联络也被切断，整个红云星系成为一片孤岛。
一时之间，名为绝望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蔓延。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189.包围
宇宙中，一辆军舰悬停着，发动机早已熄火，身上到处都是划痕和爆炸留下的痕迹，它的周边悬浮着数不清的碎片和碎石。
时宴是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吵醒的，整个舱内红光疯狂闪烁，像是急切的想要唤醒他。
他猛地一睁眼，立刻坐起来，安全带却将他重重拉回了座位。
“嘶……”时宴捂住太阳穴试图缓解突如其来的刺痛。
他忍不住弓下身，尖锐又剧烈的疼痛恨不能将他大脑活生生劈成两半，他甚至能感受到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时宴伸出手抓着前面的座位的靠背，手上用力之大让座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甚至连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警告！跃迁失败！能源不足，无法进行下一次跃迁！】
【警告！舱内压力失衡，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请立即进入逃生舱逃离！】
“洛兴彦……”时宴下意识开口呼唤他身边的同伴，却没有人回答他，耳边只有警报声和耳鸣声在回响，甚至让他连思维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时宴看向自己的右手边，洛兴彦双目紧闭，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跃迁失败导致他们的军舰被卷进空间乱流中了，在乱流中受到了不小的撞击，这才让众人一时失去意识。
洛兴闻倒是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几秒钟的茫然之后他听清了舱内的警报声，立刻脸色一变。”洛兴彦，醒醒！“
洛兴彦缓缓睁开眼，还没等看清眼前的情况就感觉有一双手摸向他的腰间，”咔哒“一声解开了他身上的安全带。”啊？怎么了？到了吗？“
洛兴闻没有解释，迅速朝时宴示意，”我们在军舰的尾舱，这里的氧气储存较少，很快就会消耗完，先往前面走。“
时宴来不及缓口气，解开安全带就跟着他往军舰的前部走。
其他舱的士兵毕竟都是机甲师，体质强悍，所以比他们醒来的要快一些。”快！立刻前往逃生舱！“几个军官大声吼着，众人纷纷前往备用的逃生舱。
时宴没有立刻前往逃生舱，而是继续朝着军舰头部的位置走去。
那里有总控室和指挥室，沈凌现在就在那里。
为什么他没有前往逃生舱？他醒过来了没有？
他额角突突直跳，尖锐的耳鸣声让所有人的声音都化作渺远的背景音。
突然，他的手臂被抓住，刚刚那名军官愤怒的看着他，嘴里一张一合在喊着什么，但时宴已经听不清了，但通过他指向逃生舱的动作时宴猜到了他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大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力气之大让那名军官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向指挥室走去。
指挥室紧闭的房门出现在眼前，时宴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个Beta，若是个Alpha或者是Omega可以通过沈凌的信息素来判断他的位置和情况，而不是承受这种煎熬。
他的手碰到金属门的一瞬间，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明明连一秒钟都不到，他的心中却闪过许多念头。
——乱流里的碎石有没有击中指挥室？
——沈凌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短短的一秒钟被无限拉长，正当时宴推开门的那一刻，指挥室的门却自动从里面打开了。
还没等时宴看清来人，就被抱了个满怀，腰上的手力气之大恨不能将他摁进自己的身体里，骨血融为一体。
时宴肩膀瞬间一松。
是沈凌，他还活着。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多久，在确认对方的安危之后就立刻松开了。
时宴这才看清，指挥室被一块巨石砸中，从侧面整个凹了下去，原本宽敞的指挥室现在只剩下一般的空间还能用。”查清楚原因了吗？为什么会跃迁失败？“”没有，时间太急迫了，我们与中央星失去了联系。“沈凌眉眼发沉，眼眸黑的透不进一丝光。”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军舰停靠到附近的星球，我们的能源已经无法再支持一次跃迁。“时宴走到一个被压塌的信号扫描仪器前，除了满屏的雪花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右手在扫描仪器的边框上用了拍了拍。
扫描仪器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片刻后，电子音传来，
【您好，请输入指令。】”立刻定位我们所在的位置，以及附近能够允许人类居住的星球。“时宴立刻冷声道。
太阳穴依旧在剧烈的疼痛，但他已经慢慢适应了，如果不是发白的嘴唇和有些不稳的气息，还以为他毫发无伤呢。
【当前坐标——12312，34534，64322，附近有人类居住的离我们最近的星球是编号87696号星——洛里亚。】
沈凌毫不犹豫联系逃生舱，”立刻让所有人向洛里亚撤离！“
与此同时，他按下操作面板上的出舱按钮。
【2号逃生舱已被弹出。】”将目的地更改为洛里亚，进行紧急停靠。“沈凌说完拉起时宴的手，”先别管这些，紧急停靠没有防护措施，你先去逃生舱里待着。“”那你呢？“时宴撑起上半身从今年能容纳一人的逃生舱里坐起来。”我皮糙肉厚，抗摔。“沈凌头也不抬在一号逃生舱上输入密钥。
【一号逃生舱已开启。】
时宴不依，他哪知道沈凌的嘴里到底那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指挥室被撞成那样沈凌不可能毫发无伤。”真的，信我时宴，我还没能把我们的名字写进同一个户口本里，我怎么可能舍得去死？“沈凌不容拒绝的将时宴扒在救生舱上的手放了回去，”乖，睡一觉就好了，我保证我会是你睁开眼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逃生舱的门终于合上，沈凌的面容被凸起的玻璃罩扭曲，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逃生舱释放气体，让里面的人进入休眠状态，同时整个逃生舱渐渐被红色的营养液灌满。
液体中含有可供人体所需的氧气，所以不会有窒息的危险。
时宴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他的面前彻底暗了下来。
【军舰正在前往洛里亚，请系好安全带不要走动。】
沈凌看着时宴合上双眼，进能容纳一人的逃生舱被层层外壳包裹，抗压、防震，能够在95％的危险情况下保证里面的人的安全。
在此期间，时宴不需要进食，除非中途有人再次输入密钥或者其中的养料不够自动打开以外，即便是S级机甲的全力一击也能阻挡。
沈凌放下心，走到控制台面前做好，系好安全带，下令道，“将所有逃生舱的位置进行标记。”
面前的光屏上出现几十个密密麻麻的绿点，正在沿着前往洛里亚的轨迹在宇宙中行进。
【已顺利进入大气层，距离着陆预计还剩22秒。】
沈凌向后靠在椅背上，偏头看了看一旁像一个茧一样的逃生舱。
洛里亚……一个如此熟悉的地方，没想到他和时宴竟然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洛里亚此时正值深夜，街道上却根本看不见人影，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流星雨划过，那是几十个逃生舱外壁与空气摩擦产生的能量，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流行一般。
借着这阵光亮，洛里亚破败的街道上，无数只钢翅银虫瞬间抬头，头顶的两只触角晃动着。
“吱——！”
“吱————！‘
无数只虫族的叫声汇聚在一起，像是海浪一般迅速向远处传播。
洛里亚早已沦陷，甚至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轰——
远方发出一阵巨大的强光，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钢翅银虫族群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迅速朝着声音的源头聚拢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井盖被小心翼翼的掀开，漏出里面的几个灰头土脸的幸存者，那是一个中年人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矿区的方向……“中年人嘴唇颤抖，眼中满是惊恐。”爸爸，矿区怎么了呀？“一个小男孩冒出头，紧张的抓着男人的衣角。
中年男人一咬牙，趁着现在那群可恶的虫子不在，他得赶紧带着他的孩子换个地方。”矿区的位置在地下，那边有黑火组织，黑火的手里应该有食物和武器，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在这帮虫子的手里。“男人快速将他的三个孩子抱了出来，在夜色中极速狂奔。
沈凌睁开眼，感觉浑身酸痛。
他回复意识之后立刻偏头看向逃生舱的方向，知道看见茧狀的逃生舱还完好无损时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输入秘钥，逃生舱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营养液缓缓退去，露出时宴被水洗过一般白皙的脸颊。
片刻后：”咳——咳咳！“时宴骤然惊醒，充斥着肺部的液体养他呛咳起来，片刻后，肺部的液体消失，时宴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怎么样？我是不是非常信守承诺？“
时宴意识回笼，想起沈凌的自作主张，忍不住抓着他那笔挺没有一丝褶皱的衣领，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但因为时宴刚刚醒过来，身体的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这一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时宴觉得还不解气就要再次挥拳，被沈凌眼疾手快的拦住，”别，咱有那力气还是攒攒吧，一会有的是机会用。“
时宴挑起眉头。
沈凌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那块光屏，只见上面的绿点几乎被密密麻麻的红点盖住，只有缝隙里还能看见几点绿光，仅仅看着就令人感到窒息。
时宴瞳孔一缩。
沈凌苦笑了一下，”呐，如你所见，我们被虫子包围了。“
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换句话说，整个洛里亚都被这些虫子包围了。“
190.矿区，柳情
时宴甚至在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几出现了问题。
虫族？问什么虫族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洛里亚？为什么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可光屏上清清楚楚的红点告诉他并非是自己幻听。
他又想起失联的中央星总控中心，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央星……中央星会不会……“时宴看向沈凌，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沈凌在他面前摇了摇头，”不知道，到目前为止，不管使用何种方法，我们都联系不上中央星。“
他顿了顿，手下意识想要摸上自己左侧肋骨，但又想起什么，手硬生生在空中换了个方向，撑着逃生舱慢慢站了起来，”我怀疑它们应该是早有预谋，且极有可能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科技，在中央星停驻这段时间，就是为了查清跃迁点的不明信号问题。“”查清了吗？与虫族有关？“时宴从逃生舱里面站起，皮肤表面的液体已经挥发。”没有，“沈凌说，”直到出事前夕，我们使用了各种方法也没能查清那些不明信号来自哪里，要做什么，但民舰的跃迁始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这种信号最先出现在中央星与洛里亚之间的跃迁点。“
时宴皱起眉，也发现了不对，”洛里亚“这个以贫困和动乱闻名整个星系的星球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一些。
“所以我觉得我们这次会被乱流带到洛里亚附近不是巧合。”沈凌在起身的时候姿势有些不自然，尽量向左边歪，“这些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些虫子的包围，找到其他逃生舱，再联系中央星……”
沈凌一顿，之间时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左边，将自己的左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让沈凌能将大半边身体靠在他的身上。
时宴偏头与他对视，不容置喙的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你身上的伤，本来战斗力就少，少了你一个是打算将任务都压在我的身上吗？”
哈……沈凌苦中作乐的心想，口是心非，就是担心我还不直说。
时宴移开视线，”军区的人都有逃生舱的保护，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
矿区里，不少人都警惕的手中握着枪指向洞口，刚刚那一阵剧烈的震动和强光让他们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更加不堪一击，当即就有人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里有洛里亚最大的幸存者群体，但即便如此，粗粗一数，也不过八百多人，而剩下的那些还在地面上的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矿区的出口繁多，按理说那些虫子不会放过这些幸存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虫子像是在惧怕着矿区，又像是在执行某种命令，一直没有深入。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松一口气，虫子暂时不会攻击他们了，但接下来面临的就是食物的问题。
绝望的阴影从众人头顶投下，像是死神在俯瞰这些渺小可悲的灵魂。”闭嘴！再哭马上就把你丢出去！“
原本守着其中一个出口的女人突然回头，不同寻常的高挑身形和艳丽的脸让他们根本不敢顶嘴。
因为那是柳情，亲手杀了上一任黑火大当家的柳情，手里有着令人胆寒的热武器以及充足的食物。
这个之前以临渊赌场老板的身份闻名的柳情不知何时性情大变，变得狠辣又暴力，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收留这些幸存者，但仅仅是手里的食物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更何况手里还有杀伤性武器。
那人被吓的立刻就停止了哭声，死一样寂静的空气里只剩下一阵小声的抽噎。
柳情紧紧盯着出口，那里的门早就已经被破坏掉，两片铁皮歪歪斜斜的挂在上边，被风一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柳情忍不住淹了口唾沫，嘴唇发干。
刚刚那阵爆炸声不像是外面那些浑身银灰色的虫子发出来的，但她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可不认为那些该死的虫子是因为害怕她们而不敢进来。
她举着枪的手臂有些发酸，手腕上的牙印微微露出些许。
就在这时，刚刚发生爆炸的地方再次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柳情一惊，立刻回神，看向那个漆黑的入口。
此时天已经有泛白的迹象，她眯起眼，A级Alpha的极高视力让她遥遥看见远处的火光。
那一阵强烈的轰击声之后，接连不断的炮声伴随着一阵阵转瞬即逝的光亮由远及近。
是机甲，难道是其他星球的援军？
很快，柳情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其他星球能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洛里亚的情况，单从数量上来看，就不想是一整支军队的样子。
因为只有两辆机甲，而且其中一架格外小巧，看起来等级不高。
柳情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她垂下手，”不是虫子，是两架机甲，应该注意到我们了，让他们进来吧。“
几个黑火成员等级不如她高没有看清外面的情况，但他们已经习惯于听从柳情的命令，所以收起了枪，指挥着让人群躲避。
机甲的冲击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不及时躲避，踩踏伤亡极有可能发生。
远处，【九渊】的手臂抬起，恐怖的能量在高空中狙击，一发能量炮瞬间将方圆近百米的虫子瞬间蒸发的连尸体都看不见。
沈凌正惊讶于【九渊】的威力好像比之前强了一些，虽然很细微，但他作为驾驶了【九渊】多年的人，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同。
周围的钢翅银虫却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后退，他们像是感受不到死亡的恐惧，不要命的冲上来，那场景令人头皮发麻。
沈凌刚想抬手，时宴冷冷的提醒道，“不要浪费弹药和能源，在战舰修好之前，我可没有条件帮你补充弹药和维修。”
沈凌动作一顿，一手拽着时宴就往矿区的方向冲，机甲内部的屏幕上，红外线在矿区的方向扫描到了幸存者。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要我说最浪费能源的就是你了吧，叶大维修师，你为什么一定要抱着那个将近一百斤的箱子？”
“这不是浪费，这里面有战舰的数据，没有这些数据这辈子可能都维修不好军舰，没有军舰你怎么离开洛里亚？能者被人发现吗？”
明明时宴的语气平平，但沈凌就是从中读取到一种”这你都不知道“的感觉。
在帝国军校期间差点因为战舰基础理论不及格的沈凌：”……“
该死的学霸。
天已经开始泛白，空中两架机甲一前一后飞速向矿区的洞口处逃窜，【九渊】速度之快甚至能听到音爆的声响。
时宴羡慕的”啧“了一声。
身后是一大片宛若蝗虫般的钢翅银虫。”等等，“时宴开口，目光落到下方那一大三小的身影上，”下面有幸存者。“
沈凌被他一提醒向下看去，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手抱着一个小孩，身后还跟着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
他们距离矿区入口只剩不到五十米，但以【九渊】的速度，追上去也就两三秒的事，到时候这四个人恐怕会被他和时宴吸引来的钢翅银虫杀死。”不用管我，再怎么说【蝶翼】也是强A级机甲。“时宴开口道。
话音刚落，手上一轻，【九渊】立刻调转方向冲着地面上的那四个人俯冲下去。
中年男人听到头顶的呼啸声和引擎的嗡鸣声抬头看了一眼。
“抱紧你的孩子！”
中年男人瞳孔一缩，只见浑身漆黑的机甲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陡然放大。
沈凌张开双手，因为中年男人没有手能抓，所以沈凌当机立断，一只手揽住狂奔的小孩的腰，另一只手趁着中年男人下意识弯腰躲避的机会机械手抓起他的脖子就是一提。”呕—－“中年男人被勒的忍不住直翻白眼，觉得自己没有死在虫子手里也会被勒死。
但好在，他依旧没有忘记紧紧抱着他的两个孩子。
身后的钢翅银虫群立刻分出一波缩小距离追着上来，锋利如镰刀般的前肢险险擦着【九渊】后背的外壳而过，在上边留下一道极浅的白色划痕。
高空中的时宴看见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好在是沈凌，也幸好自己临时帮沈凌维修好了【九渊】，不然今天这四个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一个小巧褐色机甲抱着一个看起来比他本人还重的黑箱子，一个黑色机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一串“人一前一后的冲进了矿区入口。
时宴反手朝入口处一砍，一块巨大的石块掉落刚好堵住洞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及时收起了机甲，这才避免了入口倒塌的危险。”咳！咳……咳……“中年男人捂着脖子剧烈的咳起来，旁边三个孩子拍打着他的后背，看起来可怜极了。”啧，老熟人嘛。“柳情拍拍肩头上的灰，挑了挑眉看向时宴以及他身后的沈凌。
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原先还在担心这两架机甲会不会对矿区带来动荡，但在看见时宴的一瞬间就知道稳了。
这两个人加起来比近百架B级机甲都管用。
时宴听见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抬起头看见柳情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一时甚至没有将她认出来。
因为柳情的变化太大了，不仅一身轻浮感褪去了，连衣服都又华丽的衣裙变成了束腰长裤和长靴，头发更是剪短了。
更明显的是，她嘴边不论何时都挂着的一分笑意没有了。
他心中闪过一分猜测：“那个……荷官呢？”
柳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语气平淡，”她叫生生，已经死了。“
191日志
时宴长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向自己要赔偿费的荷官精神竟是最后一面。
他看着柳情平静的面容，片刻后复杂的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她有远航症的？
柳情的目光不经意落到自己手腕上的那道伤痕，眼中有了点波澜，“她天天跟在我身边，我又不是瞎，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能看不出来吗？”
她眨了眨眼，很快回复那副冷硬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为什么突然又回到了洛里亚？”
远处的人群打量着他们，通过他们的衣着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洛里亚的人，忍不住心中燃气希望。
难道是别的星球发现了他们的情况派人来支援了？
沈凌的面容有一半陷在阴影里，所以他们只能看清时宴的面容。
“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洛里亚的情况，至于外界知不知道洛里亚的现状，又会不会派兵增员，我们也不清楚。”沈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阴影里走出来，压低声音说道。
仅仅只是一眼，他就猜到了矿区的现状，所以没有贸然将实话告诉那些幸存者的打算。
只有让他们心存希望，他们才会主动遵守秩序，否则这么多人一起反抗，仅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没法解决。
远处的幸存者早就已经被黑火的成员拦在了外围，所以他们跟听不清沈凌他们在和柳情说什么。
倒是刚刚被沈凌救下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本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表达一番感谢，却在看见沈凌的面容后愣了一下，随机双眼迸发出光亮，一把抱住了沈凌，“沈上将！你是沈凌对不对！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沈凌想抽出腿，然而中年男人像是抓住浮木的落水者，怎么也不肯撒手。
他没想到洛里亚在信息严重闭塞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有人将自己认出来。
远处的幸存者也有一些知道他的名字，面对其他的人的询问，立刻激动的解释起来，一时间，众人都将自己获救的希望寄托在了眼前的沈凌身上。
时宴皱了皱眉，扭头与沈凌对视了一眼。
后者只好开口安抚道，“诸位，我们的军队收到消息前来营救幸存者，但因为军舰的储备能源有限，所以其他成员现已经在洛里亚其他地方搜寻幸存者和可用物资。等军舰维修好就可以启程离开洛里亚了。”
一听见这话，众人都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申请，即使他们的话经不起推敲，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心里有疑惑，也会下意识说服自己，期待着未来。
但实际上，这句话完全是沈凌用来安抚民心的，他心里清楚，军舰的维修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能源，等他们将军舰维修好的时候，或许粮食早就已经吃完了。
更何况外面那些虫子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展开屠杀。
柳情深深看了沈凌一眼，将手里的枪重新插回腰间，“跟我来吧，换个地方说话。”
她并没有戳穿沈凌的谎言，她与沈凌的立场是相同的，都希望能尽量减少伤亡，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目送他们向矿区深处走去。
沈凌和时宴跟着柳情再次进入了矿区，像是一个城市一般的地下区域再次映入眼帘，里面有不少幸存者挤在一起，周围的黑火成员警惕的盯着这些幸存者。
一切都很熟悉，上次他们还在柳情的矿区大闹过一场，现在的临渊赌场已经重建，但却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而那个一脸正经，拿着单子向自己讨要赔偿的荷官却已经不在了。
柳情边走边说，“你们是怎么来的？”
“原先中央星打算举办新一届机甲联赛，我正好在率军在中央星驻扎，所以这次清理赛场的工作就由我负责。但是不巧，我们在跃迁的时候发生意外，军舰被空间乱流击中，又跟中央星失去联络，所以我们只能紧急停靠在最近的洛里亚。”
沈凌打量着周围的，有些惊讶，有些地方被专门围起来，用来分发食物或者救治伤员，没想到柳情身为一个当地军火商的头子，竟然会好心的收留幸存者。
柳情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却并没有解释什么，自从生生走后，她就很少在人前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者想法了。
“所以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照我看，这些虫子出现的蹊跷，中央星恐怕也不会幸免。”柳情淡淡的说道。
她看起来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恐怕就算下一秒钢翅银虫杀到面前也会面不改色。
是一个或者或者死了都无所谓的态度。
沈凌想了一下，“总不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所以我打算先召集人手一边打造维修军舰的零件，一边出去寻找其他人的下落。”
柳情没有出声，她好像只是单纯的一问，对于沈凌的下一步计划根本不关心。
她转移了话题，看向一边的时宴，“时宴，你知道一个叫陌叔的人吗？”
时宴一愣，“如果你说的是一个六十岁上下有些佝偻的老人的话，我确实认识，他是我在洛里亚生活时时家的管家。”
“他……还活着吗？”即便知道可能的答案，但时宴还是忍不住问道。
生活了25年，认识他的人本就不多，陌叔就算一个没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陌叔能活下来，去中央星看看。“
然而柳情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还活着，而且还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曾经与他交谈过，他说自己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就是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时宴一怔，他没想到陌叔一个行动不便患有腿疾的老者竟然真的幸运的活了下来。”他在仓库管理，清点和统计物资上帮了我们不少忙，也幸亏有他，才帮我们度过了刚刚收留幸存者时的危机。“
沈凌意识到不对，开口问道，”洛里亚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些虫子的？“
柳情不明所以，”六天之前。“
这个答案让时宴和沈凌面色都凝重起来。
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糟糕，洛里亚竟然早就在六天之前被虫族攻击沦陷，可他们却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即便是洛里亚与外界的交流联系很少，也不该在这么长时间内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息。
是有人刻意瞒下来了？
不对，时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样做势必会留下把柄，而且星球与星球之间的通讯是没有人工管理的，都是自动发送和接受信息，况且也不可能会有人手眼通天到将洛里亚送往所有星球的信号全部拦下。
那样会动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动静绝不会小。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洛里亚和外界的信息传送通道被切断了，而且是从洛里亚方面切断的。
但洛里亚基础设施落后，按理说他们没有这样的技术能切断通道。
柳情看见他们陷入沉思的样子没有打扰，在前面沉默的带路。
临渊赌场内部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大型的粮食储备仓，有着大量最原始的营养剂，味道寡淡而且一支只能管一天的量。
柳情拿出纸笔递给时宴，“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搜集或者制造的零件写下来，我们尽量安排人快点赶制。”
时宴接过纸笔，想了想洛里亚有的资源，将自己所需要物品的清单写下来递给她。
柳情看了他一眼，接过清单，“没想到你对战舰的维修也懂不少。”
“业余爱好，刚好碰上用场。”时宴淡淡道，要不是因为这场意外，他早就与沈凌清理完赛场去参加战舰维修师的考核了。
柳情垂眸，但时宴还是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三个字——死学霸。
“那我让人去准备，陌叔就在里面的房间，你要是想见他，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说完，柳情转身离开。
时宴推开面前崭新的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昏暗，为了节约能源，所以只点亮了一盏灯，亮度刚刚好能看清里面事物的轮廓。”你好—－你好——“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宴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浑身洁白的鸟，站在鸟笼里的细杆上，喙处的一抹红在昏暗灯线的映衬下极为吸引人。
正是许久不见，曾经多次煞风景，被沈凌多次动过拔毛念头的灵解鸟。
陌叔正背对着他们从一摞由纸张、信封、和一些老旧的书籍中翻找这什么，听见灵解鸟的声音回过头。
随着他的动作，那一摞纸被他碰的一歪，哗啦啦撒了一地。”大少爷，上天保佑，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陌叔眯了眯眼，笑起来。
时宴点点头早过去帮他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能再次看见陌叔我也很幸运。“
沈凌也将陌叔扶到椅子上坐下，与时宴一起收拾着。”原来陆先生也在。“陌叔笑眯眯的问，一如往常，”大少爷和陆先生怎么来洛里亚了？这边可危险的很啊。“
时宴随口解释道，”我们本想前往其他星球游玩的，没想到民舰跃迁时出了点差错，正好离洛里亚比较近。就停靠在这里了……“
他半真半假的说道，将一张看起来像是文件一样的东西捡起来，不经意间瞥到上面的文字时愣住了。
时宴将上面的文字展示给陌叔看，语气有些艰涩，那一瞬间，他仿佛能看见命运的枝条再次从阴暗的角落深处，张牙舞爪的试图将他拉入深渊，”陌叔……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陌叔看了看上面的字，”矿区勘探地图及……实验日志？“
192不知道叫啥，老起名废了
陌叔想了想，”哦，这个啊，我之前打扫一间废弃的宾馆时发现的，有什么问题吗？“
时宴与沈凌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严重看见了一丝不可思议。
矿区的勘探地图？帝国曾经对以莫颜初为首的矿区勘察小队全军覆灭的原因调查过很久，但始终一无所获，如果手里的这份日志和地图是正确的话，极有可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至可能找到那些已经死亡的研究人员的尸体！
时宴的声音有些不明显的颤抖，他感觉自己想知道的真相就隐藏在里面，顺着这张地图继续调查，重走当年勘察小队走过的路就能知道答案，”陌叔，这些东西……是真的吗？“
陌叔犹疑了一瞬，不能明白大少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这……我也不知道，这是从一个房间的床板与墙之间的缝隙里找到的，大概是当时的人不小心落下的吧。里面的东西我都看不懂，断断续续的。“
临时仓库里的灯线昏暗，地图上的线条蜿蜒曲折，上面用来标注的字非常小，时宴眯起眼也看不清晰。
“陌叔，这东西对我来说有点用，我能带回去看看吗？”时宴开口询问。
陌叔点点头，“大少爷感兴趣监管拿去就好，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陌叔笑呵呵的逗弄着笼子里的灵解鸟，压根没觉的有什么不对，态度亲和。
时宴也不由感叹他心态好，明明朝不保夕，四面楚歌，却依旧看起来从容快乐。
他也下意识在陌叔的面前放松下来，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大少爷要是忙，就不用管我这老头子了，统共也活不了几天了。”陌叔捶着腿，从时宴的角度看，陌叔鬓边的白发格外显眼。
时宴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立刻离开了。
“欢迎下次再来－－欢迎下次再来—－”灵解鸟清脆的声音渐渐远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沈凌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他能看出来时宴对于矿区这件事格外的在意，他能够理解时宴的心情，事关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身上的谜团，时宴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
所以他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问他要不要去，而是询问他的打算。
矿区属于未知之地，当年莫颜初的小队即使是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依旧无人生还，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允许时宴孤身前往。
时宴随手翻看了一下日志，发现其中的内容的确像是陌叔所说，断断续续令人看了不明所以。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露西安他们，将幸存者转移，矿区的事等安定下来再说吧。”时宴抬起眼，将实现从日志上移开。
虽然他内心迫不及待想知道当年的事，但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比起过去的那些早已被模糊的真相，还是人名更加重要。
沈凌勾起唇角，“那就走吧，趁着那些虫子放松警惕，赶紧找到露西安他们。”
－
洛里亚的天空格外阴沉，就连空气中都充满着血腥味。
丝丝缕缕的铁锈味透过【蝶翼】的缝隙传进来的时候，时宴忍不住蹙起眉头。
“蝶翼，打开……算了。”时宴刚想让蝶翼打开净化系统，想了想还是闭上嘴。
本来机甲的能源就有限，一直开着净化系统的话少不了要耗费能源。
他点开蝶翼上沈凌传给他的标记信息。
几个绿色的点距离他们很近，机甲全速行驶的话大概只需要三分钟左右。
两架机甲从矿区的出口飞出，向着两个方向飞去。
为了提高搜寻的效率，他们必须同时向两个方向搜寻。
机甲低空飞行时引擎的轰鸣声，让不少虫子抬起了头，然而他们刚要张开口器向虫群发出警示的时候，一柄蓝色的激光刀快速闪过。
绿色的血液迸出，【蝶翼】几乎化成了一道褐色的光，极为敏捷的闪开，躲开了即将飞溅到机甲上的绿色血液。
本就以敏捷为特点的强A级机甲全速飞行的时候与S级机甲的速度差不了多少，所以还没等其他虫子反应过来，褐色的机甲就已经掠过它们的头顶，只剩下一个正在不断变小的黑点，以及自己脚边同伴的头颅。
时宴一路寻找着逃生舱的身影，一边观察着虫群的情况。
这里的虫子大多数危险等级不高，种类也比较单一，除了占大多数的钢翅银虫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三级危险物，速度和等级完全不够看。
但即便如此，这些在他面前如同蝼蚁一样的虫子放在平民的面前，也是灭顶之灾。
时宴一路没有闹出太大动静，毕竟他的攻击设备属于冷兵器的一种，即便速度再快，也不会像能量炮那样引起大的动静。
【前方发现目标。】
蝶翼的机械提示音响起，远处，一个黑色的茧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逃生舱的外壳厚重且吸光，为了能够最大程度上的减小风险，逃生舱外表并不显眼，就连信号都很微弱，若不是有特殊的追踪装置，即便是从它的头顶上飞过都只会觉得它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
逃生舱将地面砸了个大坑，几乎全部没入土里，只剩下一个黑色的头部。
时宴环顾四周，发现附近虫子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个茧的特殊之处，所以逃生舱的周围虫子很少。
他将密钥输入，机甲内部的光屏上立刻出现了“正在唤醒”的字样。
周围的虫子被他的声音所吸引，慢慢聚拢过来。
他们对于无机生命体没有攻击性，而面前的机甲明明看起来像是个死物，却像人一样能够用双腿行走。
时宴的气味被【蝶翼】掩盖，所以它们一时分不清面前的机甲到底是不是人类。
而趁着这个机会，逃生舱的外壳渐渐打开，一个人不断咳嗽着从里面爬出来。
周围几只虫子的触角在空中摆动，几乎是瞬间就确认了他们人类的身份。
然而还没等它们做出反应，时宴就提起刀毫不犹豫的砍下了它们的头颅。
激光刀上绿色的血迹立刻被蒸发发出滋滋的声音，腥臭味也随之传了出来。
时宴嫌恶的看了一眼它们的尸体，皱了皱鼻子。
“咳咳——挺不错的嘛，还能看到你活着。”露西安的声音传来，即便在这种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也难以从她的身上感受到紧迫感。
露西安红棕色的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缓了一会之后，身上的营养液被挥发殆尽，她立刻挣扎着从里面跳出来，环顾四周，“嘶……这哪啊？”
时宴看了看光班上标记的下一个目标头也不抬的说道，“洛里亚。”
“哪？”露西安懵了一下，脸上有些不可思议，“我们怎么到这来了？就算跃迁失败也不该跑到这来啊……”
她看时宴头也不抬忍不住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哎，你这机甲挺奇怪啊，怎么这么小？而且怎么还在用激光刀这种早就被淘汰的攻击设备？”
时宴叹了口气，转过身，将身后的几只虫子的尸体露了出来，“你身上带了机甲吧？赶紧拿出来，我把标记的信息发给你，赶紧先将其他人找到再说。”
露西安看见地上凌乱的虫子尸体之后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凝重了下来，“怎么回事？洛里亚怎么会出现虫族？”
时宴将信息发给她，“我们也不清楚，但现在洛里亚几乎全是虫子，居民已经被屠杀的差不多了。”
说完，时宴不再浪费时间，很快，褐色的机甲就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不断有军队的成员被找到，成员搜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临近傍晚的时候，仅剩几个比较远的逃生舱没有找到，其他的都在天色即将彻底变暗的时候回到了矿区。
夜晚往往代表着更高的危险，因为傍晚往往会有不少更加危险的虫族出现，而且对机甲师再说，在夜晚搜寻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也会有更高的风险。
时宴脸色有些苍白的将机甲收了起来。
倒不是累，而是被外面的血腥味和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熏得。
再加上他一直都在忍耐着头痛，所以为了让自己的面色如常，时宴一直紧紧抿着唇，沉默着不发一言。
沈凌回来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时宴的异常。
“你们先进去找地方休息一下吧，明天的任务我会再进行通知的。”沈凌嘱咐了一句，见众人脸上都有了些疲色，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哎—－”露西安刚刚回来，正要问沈凌一些事，之间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放在时宴后腰上。
“你现在问，他也没法告诉你答案。”柳情缓缓走过来，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香烟，劣质潮湿的香烟散发着尼古丁的气味，瞬间就吸引了露西安的注意。
露西安一偏头，上下打量她一眼。
她在柳情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柳情随手将快要燃尽的香烟扔在地上，抬脚踩灭，“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沈凌的手里也没有关键信息。”
露西安眯了眯眼，神色不变，但只要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是露西安单的认真起来的神色。
眼前这个女人，竟然知道沈凌的身份，而且看样子好像有些交情。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安置。”柳情在前面带路，剩下的军队成员则跟着露西安一起向矿区里面走去。
露西安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她很少碰见柳情这样的人，因为这种人很快就会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像是一个注定要孤身一人前往黄泉，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身上充满淡淡的死气。
露西安挑了挑眉，抬脚跟上，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而柳情刚好也不像是一个喜欢讲故事的人。
193.
时宴脚步有些匆忙，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要一进入矿区，疼痛就会变得严重。
沈凌与他贴的很近，放在腰上的手能感受到时宴的紧绷。
附近的幸存者有点多，时宴不好表现得太虚弱，所以一直强撑着。”累的话就往我这边靠，一会就到了。“沈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收下用力，给了时宴一点支撑。
时宴没有说话，但沈凌能明显的感受到手下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柳情为他们准备了一件房间，是一个很小的宾馆双人间，临时空出来的，里面除了床没什么其他摆设，采光也不好，但这已经是柳情能提供的最好条件了。
时宴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点隐私，不用在外面席地而睡就已经很好了。
沈凌进了房间后抬脚将房门踹上，弯下腰手上一个用力捞着时宴的腿弯就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还头疼？什么时候开始的。”
时宴捂着额角没有说话。
沈凌被他气笑了，“怎么了？该不会是从跃迁失败之后就开始了吧？”
时宴躺在简陋的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凌，简陋老旧的床板立刻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嘎吱声。
他闭上眼，假装自己听不见。
身后的床凹了下去，沈凌坐了上来，身上的阴沉的气息令时宴有些发怵。
一只手打上他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
时宴哼哼唧唧不肯配合，伸手拽过被子罩住自己的头。
沈凌看他像个鸵鸟一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过来，我给你按按，不说你。”
时宴将信将疑的露出一只眼睛，淡金色的眼眸打量着沈凌，见他面色如常才转过身面对他。
沈凌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沈凌的太阳穴缓缓按压，平稳的呼吸在时宴耳边响起。
时宴睁开眼，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沈凌衣服上一排整齐的扣子。
因为经历了之前的军舰的临时停靠再加上今天长时间驾驶机甲，所以沈凌的军装有些皱。
“吓到了？”沈凌低沉的嗓音因为凑的极近的缘故格外清晰。
时宴感觉耳朵有点痒，忍不住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凌眼中浮现出笑意，时宴一旦对他不满或者生气了就会用沉默来回答他，与他平时充满棱角牙尖嘴利的样子相反，直到沈凌把人哄高兴了或者气消了才会吐出几个字。
从来不会闹，也不会大声质问。
仿佛能从他的身上窥见幼时那个沉默寡言拒绝交流的时宴。
房间里很安静，楼道里偶尔能听到柳情为露西安他们安排房间的声音。
头痛好了不少，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在时宴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困意袭来，眼皮有些沉重，片刻后，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内响起。
沈凌无声的勾起唇角，手下的力道放缓了些，片刻后，他站起身，确认时宴睡着了之后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仓库里，陌叔正在核对着营养剂的数量，一边的灵解鸟在笼子里梳理着羽毛。
仓库的门被打开，灵解鸟抬起头，刚想开口叫，瞧见是沈凌之后又闭上了嘴，继续梳理羽毛去了。
意见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凌没有理它，站在门口看着陌叔拄着拐杖费劲的整理在高处的营养剂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抬脚走进去，伸手撑住了即将散落的营养剂。
陌叔这才发现他的到来，惊讶之后笑道，“原来是陆先生，多谢了，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空拍就要闪到腰了。”
沈凌点点头，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陌叔是怎么想到来仓库这的？”
他的目光打量着四周，除了放置营养剂的架子，一旁的角落还放着不少纸质书，大多是些枯燥无聊的哲学书。
陌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我这把老骨头好不容易活下来，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好在大当家的心善，没有讲我赶出去，还让我在这边管理仓库。”
他说完转向沈凌，仰头看着他的侧脸，“陆先生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年轻不少。”
沈凌收回目光，上次见到陌叔是因为他没有用自己原本的样貌，而陌叔恰好也没认出来，“是吗，我反而觉得我看起来更年长了一些。”
他顿了顿，视线落到灵解鸟身上，心想，倒是命大，先不说陌叔，连一只鸟都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活下来，倒是幸运。
“从来没听说过陌叔有子女，这么多年在洛里亚不会觉得无聊吗？”
陌叔双手摩挲着拐杖，“没有子女，一个人也挺好的，无牵无挂，自在。而且这不是还有灵解鸟陪着我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沈凌问的话极为跳脱，压根猜不到他下一句会问什么。
然而陌叔也没有任何不耐，几乎是有问必答。
片刻后，沈凌聊够了，跟陌叔道别之后离开了。
刚出门，就看见等在外面的露西安。
露西安抱臂挑眉道，“哟，脸色这么难看？谁惹到你了？”
她的视线往仓库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凌一眼不发往前走，直到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口道，“太蹊跷了。”
“什么？”露西安不明所以。
“不管问什么他都几乎是立刻回答，像是做了无数次排练，几乎不需要思考。”
露西安挑挑眉，“里面那个老头？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他？”
“单从外表看，他的确没什么可疑的，但如果我说他恰好在虫群的围攻之后活了下来，并恰好拿到了当年莫颜初研究小队的实验日志和矿区的地图的话，你还觉的他单纯吗？”
“实验日志？”露西安愣了一下。
她在军部权限没有沈凌高，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凡是于莫颜初有关的消息几乎都属于机密。
沈凌呼出一口气，“这些事等解决了洛里亚的事再说吧。”
即便陌叔并不想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沈凌能够明显感觉到他没有恶意，而且当下形势敏感，沈凌也不好逼得太紧。
“通讯员找到了吗？”
“嗯，还活着，现在正在想办法与外界进行联系，但因为缺少设备，所以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只能希望中央星系那边能及时察觉到不对吧。我有预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凌观察着这里的幸存者，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缩在角落里，警惕的打量着其他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仅要谨慎虫族的袭击，还要警惕身边的人类。
洛里亚本来就鱼龙混杂，再加上这样的变故，预防犯罪也变成的一件困难的事。
毕竟幸存者人数多，而黑火的人数比较少。
－
与洛里亚充满危机的情况不同，皇宫的议会厅里，各个官员吵得不可开交。
“现在整个红云星系完全失联！极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虫族的袭击，必须立刻前往支援！”
“有沈上将在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要是真的受到了虫族的攻击，现在派出去那么多兵力，若是虫族趁此机会攻打中央星系怎么办？”
每个人几乎都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为了让己方利益最大化不惜撕破脸皮，在整个帝国最大的议会厅上乱成一团。
耶米尔看着众人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他屈起指节敲了敲长桌，“各位，红云星系情况不明，我们是必定要派兵前往探查情况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召集人手修好与红云星系的通讯通道。另外……”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望向耶米尔，等着他的命令。
“各位觉得由谁率兵前往最合适呢？”
矛盾很快备被转移，大臣又开始争吵由谁率兵前往。
然而不论是鹰派和保和派都希望由自己的人出手接管这件事。
最后吵来吵去终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克里莫元帅不是中立吗？那就让他去。
期间，亚利克斯一言不发，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一切都听从耶米尔的吩咐。
耶米尔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难得这老头也会有安分的时候，倒是有点奇怪。
若是平时，早就抓住抨击沈凌的机会紧咬着不放了。
没过多久，亚利克斯脸上露出倦色，会议刚结束就离开了，保守派的官员在后面叫他都没能让他停下来。
“奇怪……难道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但这不是一剂修复针就能解决的事吗？”保守派官员看着亚利克斯的背影挠头不解的喃喃道。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
在这种紧要关头，或许亚利克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吧？
耶米尔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坐在长桌的一头，双手交叉对着大门的方向沉思。
身后，小门被打开，莫尔弗兰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站在他的身边，“怎么了？在想什么？”
耶米尔回神，忍不住侧过身坐着伸出手揽住莫尔弗兰的腰，“我在庆幸，庆幸及时把你从红云星系叫了回来。”
“或许只是意外，情况没有你想象中的复杂。”莫尔弗兰感受到耶米尔的不安，安慰道。
莫尔弗兰无声摇了摇头，“不，我敢肯定是虫族干的，我曾经在军队历练过一段时间，对那些狡猾的虫子多少了解一点。他们太轻视虫族了，我们对它们的了解又太少。虫族的真正实力还没有完全展现出来，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有一些高危险级的虫子拥有与人类相媲美的智慧。”
194.通讯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期望中过得格外缓慢。
军队的人已经全部找到，剩下需要做的事就是每天去外面寻找材料修复军舰。
而修复军舰这些活除了时宴了解一些，其他人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洛兴彦和洛兴闻倒是想帮忙，但机甲维修与军舰的维修差别还是不小的，所以在他们尝试了一天之后果断放弃，把维修战舰的工作交给了时宴，而他们则是负责维修军队的机甲。
“你是怎么想到要学习战舰维修的？”沈凌闲下来的额时候非常喜欢坐在一边看着时宴忙来忙去，偶尔会提醒他喝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作用。
战舰维修枯燥又难啃，许多初学者在学习了大概几个月之后就会受不了放弃。
沈凌曾经在帝国军校的时候曾经听不少战舰维修专业的学生吐槽过，他们需要啃的书是其他方面维修所需知识总和的两倍不止。
而大多数战舰维修专业的学生几乎都会在半个学期之后选择转专业，所以选择这门专业的学生非常少，更不用说那些选修的人。
所以帝国军校的人经常能够看到战舰维修的教授成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因为这门选修课的学分最高而且根本不用抢。”时宴头也不抬的说道。
沈凌一时失语。
之所以没人抢是因为即使这门的学分高也得及格才行，所以战舰维修在帝国军校以极高的挂科率闻名。
沈凌觉得再问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所以他果断选择了闭嘴。”上将，中央星系那边有信号了。“一个联络员跑过来忍不住满脸喜气的说道。
时宴听见后立刻抬头看了过来，沈凌站起身，看了时宴一眼之后跟着联络员离开了。
通讯那头是耶米尔严肃的脸，从背景看应该是在皇宫。
沈凌看见他之后抬手行礼，走到跟前后开口询问，”陛下，安好。“
耶米尔在看见是沈凌之后明显叹了口气，”不好。不过你还活着我就能放心了。“”您已经知道红云星系的情况了吗？“
耶米尔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就是关键所在，我们目前只能联系上几个星球，但情况都不太好，中央星最为严重，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虫族袭击。“
他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些倦色，”中央星的虫族几乎全是一级以上的危险物，更是有数百只没有记录过的特级危险物。至于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突然发动袭击，这些我们还没有查明。“
沈凌瞳孔一缩，中央星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糟糕不少，仅仅只是一级危险物群就拥有能够毁灭一颗行星的力量，更何况还有数百只特级危险物。”中央星系派出的增援已经在赶往红云星系的路上了，在探查到你的位置之后，我已经将信息发给了克里莫，不出三天，他就能到达洛里亚。到时候，还需要你们一起前往中央星，中央星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一定不能丢。“
沈凌点点头，”好，我会配合好克里莫元帅的。“”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从星际航行卫星上显示。洛里亚的频率波动有些奇怪，你记得注意一点，可别死在那了。“耶米尔与沈凌对视，正色道。
通讯通道刚刚修好，还不太稳定，所以很快两人就切断了通讯。
频率波动有些奇怪？
沈凌思索着。
这不得不让他将此事与之前洛里亚出现的异常信号联系起来。
本能在向他预警，两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会与矿区有关吗？
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面前用来联络的光屏一闪，一旁的联络员提醒他，”上将！克里莫元帅的通讯请求！“”接。“沈凌言简意赅。
虽然说不是迫不得已，他压根不想与克里莫说半句话，但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克里莫身穿笔挺军装，面容严肃的出现在光屏上，他的模样与上次沈凌见到时没有太大差别，但沈凌还是敏锐烦人感觉到克里莫比上次更加苍老的声音。
他毕竟年事已高，紧绷神经在宇宙中航行这么久身体吃不消倒也正常。
毕竟跃迁时战舰的剧烈晃动若是没有长期训练，极有可能将隔夜饭都给吐出来。”克里莫元帅。“沈凌点头致意。
克里莫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对于沈凌没有向自己行礼这件事感到不满，但毕竟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所以他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然而让他被恭维久了，忘了自己在帝国与沈凌的军衔相当，没有谁是长官谁是下属一说。
元帅一职源自联邦时期，那时的元帅是联邦的最高军事统帅，后来帝国建立，元帅一职也一直被沿用，直到耶米尔上任，提出废除军权过于集中的元帅一职。
所以克里莫是历史上最后一任元帅。
也因此，他没少拿这个来压沈凌。
毕竟元帅只能有一个，但上将可以有三个。”嗯。“克里莫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句算作回应，“洛里亚现在是什么情况？中央星系的军队预计于两天后的上午抵达。”
“洛里亚目前已经几乎被虫族攻占，虫群以钢翅银虫为主，幸存者……目前仅剩八百六十二人。”
不出所料，克里莫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用责怪的语气说道，“这么会这么严重？不过是些低级的危险物，这么久了都没解决吗？”
沈凌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头，“克里莫元帅，我们赶到的时候悲剧已经发生，而且我们也是意外抵达的，我们遭受了跃迁失败，军舰受损，机甲所需的能源无法补充，我们即便有能力，也不得不顾及能源和食物的问题。”
克里莫的脸色有些尴尬，他急着训斥沈凌，却没有事先了解过情况，现在反而让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
若是平时，沈凌少不得要刺上他几句，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元帅，我们正在加紧维修战舰，但我们的战舰无法一次性将所有的幸存者全部带走，所以希望军方能特意派一辆军舰用来让幸存者撤离。”
－
时宴再次见到沈凌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其实是很罕见的情况，因为一般情况下，惹怒沈凌的人几乎都活不过当场，除了何律，因为在沈凌的眼中，何律更像是个话筒而不是人。
一个代表保守派的话筒。
“怎么了？情况不好？”时宴关心的问。
维修战舰不是一件轻松的活，更何况出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人能够帮忙。
一缕汗湿的金发贴在脸上，嘴唇有些发白。
矿区缺少水源，所以即便他现在渴的要命，也只能舔舔唇。
沈凌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过去在时宴不解的目光下非常自然的亲了亲。
时宴没有躲闪，嘴唇上水光一片。
“没什么，虽然克里莫那家伙一直看不惯我，但毕竟有陛下的命令，就算在看不惯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沈凌双臂搭在时宴的肩膀上。
时宴微微耸了耸肩，小声道，”你好重。“
沈凌轻笑一声，双眼微微眯起，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重吗？“
时宴叹了口气，任由他去了。
即便他是Beta，相处这么久也能猜到沈凌的意图，总是不遗余力的将身上的Alpha信息素蹭到自己身上。
沈凌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时宴。
时宴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心事。”
时宴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光屏放下，感觉到领口有些紧，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时宁安还在学校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自己在中央星生活了十几年，唯一担心的好像就是时宁安，除此以外，他甚至就连认识人都没有多少。
沈凌将他脸颊上贴着的头发拨开，他知道沈凌对于时宁安的在乎，所以时宁安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任何安危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的手里有机甲，即便仅仅只是一个B级机甲师，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更何况中央星拥有红云星系最大规模的和数量最多的机甲，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时宴点了点头，但眉头并没有舒展，转移了话题，“军舰已经维修的差不多了，受条件的影响，我只保留了军舰的部分功能，规模也比原先要小不少。”
沈凌顺着他的话看向身后的军舰，的确小了很多，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很明显，那八百多个幸存者无法乘坐这艘军舰离开。
而原本流畅干净的外壳，现在也布满了凹痕。
但即便如此，情况也已经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了，“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
如果不是当年帝国军校发生的那起研究事故，现在的时宴恐怕早就扬名帝国了吧？
“什么？”时宴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已经超乎我的预期了，至于幸存者，有克里莫的军舰在，不需要我们担心。”沈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将此事交给克里莫处理。
本来时宴维修战舰就已经很累了，还要帮忙处理幸存者撤离的事，他可不乐意。
195，你好重”在看什么？“沈凌走进房间的时候时宴正靠在床头，低着头在翻看什么。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他跟时宴暂时住在一间房间里，刚开始的时候时宴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就自然了不少，已经能很好的做到无视沈凌了。”在看之前从陌叔那里拿到的日志。“时宴没有抬头，将那本老旧的日志翻过一页。
因为受限于洛里亚的通讯情况，所以当时进行记录的人才会才有手写这种原始的文字记录方式，就连日志的外壳都已经泛黄，若是用力一扯，整个日志本就会散架的程度。
【6月22号 改造基因成功与受精卵内的基因融合，一切正常，内部的细胞正在不断分裂。】
这句话的下面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这将是整个人类进化史上最重要的一步，他是一个奇迹。
这行小字带有明显的个人色彩，看得出来，记录的人对于日志中提到的受精卵非常在意并且赞同，甚至带有狂热的情绪，笔锋明显，最后一笔明显不稳，情绪极为激动。
改造基因与受精卵融合？
时宴皱起眉头，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
【6月23日 经过研究小组的讨论，将其命名为一号实验体，方便后续对于其他实验体的编号。】
【7月10号 一号实验体一切正常，他看起来与一个正常的两周人类胚胎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外形还是数据，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胚胎。】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可爱了，还没有我的巴掌大，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根据基因检测，他的头发和瞳孔都是金色的，睁开眼的时候一定非常漂亮吧，真希望那天快点到来。
【7月23日 一号实验体停止生长，进入”休眠“状态，原因不明。】
——为什么？明明之前一切都很正常的，为什会突然停止生长？他要死了吗？难道我们这么久的努力都是白费？
——不，不会的，一定还有机会的，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生命体征还在。
【7月25号 实验室又来了一个实验体，编号002，莫组长给他注射了改良版的基因。】
——可怜的孩子，我们找到002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死亡了，但这孩子可真是命大，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下来了，但他却像是一个奇迹一样。
——如果001也能像他一样幸运就好了。
—－莫组长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但我们都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实验体，现在不明原因陷入休眠，他一定也很着急吧。
【7月26号 研究小组意外发现001产生了不明信号，凌乱没有任何章法，也没有办法解析，实验进入停止阶段。】
——天啊，我快要疯了，002都能正常生长，你为什么还在休眠啊？你不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吗？
—－今天莫组长离开了好长时间，直到深夜才回来，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塔上层又施压了，但我们无法将实验告诉他们。
—－那帮主城根本不值得信任，没有告诉他们是对的，我支持莫组长的决定。
【8月23号 002停止生长，进入”休眠“期，原因不明。】
——难道这条路行不通吗？可如果这条路都不行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难道我们注定要活在恐惧和威慑之中吗？
——可我们……还剩多少时间呢？
【8月25号 实验体003到达实验室。】
—－我有预感，003也会像之前的两个实验体之后陷入休眠。
——希望这只是错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9月23号 实验体003进入”休眠“原因不明。实验体002出现不明信号反应，无法解析，毫无章法。】
【10月22号 研究意外发现001与002靠近的时候不明信号加强，频率加快。】
——他们好像在说话，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但我无法确定，因为这多少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仅仅几个月大的胚胎，语言系统都没有发育完全，怎么可能是在交流呢？
日志中间空了很多页，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无非是几月几号来了一个实验体，又在一个月之后进入”休眠“期。
时间直到三年之后。
【莫组长还是决定带着一号实验体离开前往洛里亚，那个一号实验体诞生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想，莫博士也已经走投无路才会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我们研究小组的全部成员都跟着莫组长来到了洛里亚，这个以焰石闻名的贫困星。】
后面的日志全部是空白的，记录到此为止了，写下日志的人进入矿区的时候将它落在了这里，不出意料的话，他也是当年的遇难者之一。
时宴放下日志，转而拿过一旁的地图。
地图并不大，上面布满遍布整个矿区的矿道，有一条矿道被标红，一支延伸向矿区的最深处，在尽头花了一道鲜红的叉。
沈凌的视线则是一直凝视在日志中的”瞳孔和头发都是金色的“上面，看了时宴一眼。
他原先并不知道时宴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看见了什么，但仅仅只通过日志的记录，也足够他产生怀疑。
金发金眸单拎任何一个出来都没什么稀奇的，但如果两者同时存在，而时宴又恰好与莫颜初有某种联系，甚至疑似”母子“的话就不得不让他怀疑了。
可日志中又一直提到一号实验体一直在休眠，而后面的日志又缺失，他们并不知道最后一号实验体醒来了没有，所以他又有些不确定。
而且他对于日志中提到的”噩梦般的地方“在意。
看样子莫颜初应该当年带着这本日志本的主任来过一次洛里亚，并且遇到了某种危险，这才让他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恐惧。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颈间挂着的【九渊】。
矿区深处狭窄幽暗，机甲派不上用场，所以他们面对危险，只能靠自己了。
但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会确保时宴的安全，若是情况出乎意料，就算是使用【九渊】导致矿区坍塌他也一定会将时宴带回来。
曾经发生在莫颜初身上的悲剧不会再发生在时宴身上。
床边凹陷下去一块，沈凌脱掉军靴，拉过被子，靠着时宴与他一起看着手里那份地图。”明天克里莫就要到了，他要是问你什么，随便应付两句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不用怕他。“
沈凌声音低沉，温度透过布料穿到时宴身上，因为紧贴的缘故，衣料的每一点摩擦都变的清晰无比。
时宴好笑的看着他，”怎么，克里莫难不成是什么洪水猛兽？“
沈凌万分无辜的与他对视，坚决不承认是因为他不想时宴跟克里莫多交流，生怕时宴会被克里莫儒雅温和的外表给骗了”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毕竟克里莫那个家伙惯会伪装，再加上皮相不差，年轻的时候就有不少Omega追捧。
以前的沈凌不以为意，但现在他却如临大敌。
时宴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轻笑一声，“好歹我的体质也是S级，你应该敌我多一些自信，更何以我现在的身份，克里莫应该注意不到我才对。”
沈凌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毕竟现在的时宴只不过是军队中一个普通的随行机甲维修师，克里莫并不知道军舰是时宴维修好的，为了时宴的安全找想，他也暂时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克里莫。
当年帝国军校的研究事故影响不小，他怕克里莫为了对付他会拿时宴的事做文章。
“也对，”沈凌随手将手臂揽上时宴的腰，“明天了克里莫的军队会在洛里亚停驻几天，安排幸存者的撤离，我们可以在明天去一趟矿区深处。”
时宴点点头，握住沈凌的手，“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你是没骨头吗？”
沈凌浑身的重量都压在时宴身上，手臂一伸，将地图随手丢在一边，抓着时宴的肩膀就将他拉近了被窝，“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赶紧休息吧，你今天维修战舰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明天还有要事。”
时宴原本半坐着靠在床头，被沈凌一拉，浑身一轻，滑进了被窝里，沈凌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浑身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他尝试着动了动，但一有动作，沈凌就会非常布满的用眼神谴责他。
你不喜欢我吗？
时宴：“……”
时宴对他对视半晌，最终选择了妥协。”你好重，“时宴凑在沈凌耳边小声说，”还有，你顶到我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
半晌，沈凌自暴自弃的干脆整个人都压在时宴身上，触感越发清晰。
时宴对他的不要脸再次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
他双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沈凌突然抬起头，视线与他直直对上，谴责的问，”你怎么还不睡觉？“
时宴立刻闭上双眼，无奈的说道，”睡睡睡。“
管天管地还要管人家睡不睡觉。
196.
克里莫此人极为自负，只是一直被掩饰的很好，但他的行为举止是骗不了人的。
矿区外一片炮火的轰鸣声，十二艘军舰将矿区周围清理出一片空地，周围布满虫子的尸体，列队降落的时候看起来极有压迫感。
以沈凌为首的众人看见后都忍不住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
沈凌却抽了抽嘴角，歪头在时宴的耳边轻声说道：“看见了吗？他比我更浪费，明明只需要清理出附近的空地就可以了，却偏偏要将浪费弹药攻击那些的已经没有威胁的虫群。”
时宴看着军舰群夸张的做派，周围的地面被轰出了数个深坑，有不少攻击落到了已经死亡的虫群尸体上。
看上去声势浩大吓人很，但实际上完全是在示威或者说是在炫耀。
时宴皱了皱眉，终于明白沈凌为什么对克里莫的意见这么大了。
身后的幸存者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帝国的军舰要带他们撤离了，脸上均洋溢着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军舰缓缓落地，卷起一片风沙，片刻后舱门处传来一声轻响，克里莫身着笔挺军装带着众人缓步而来。
时宴第一次见到克里莫的真人，不得不说，他年轻时之所以名气能与沈凌不相上下还是有原因的，至少那张儒雅中带着三分沉稳严肃的脸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但又不会因此轻视他。
比起以严肃不近人情著称的沈凌来说，的确有着明显的区别。
时宴感受到克里莫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视线直直盯着沈凌，抬脚走过去与他握了握手。
一个上将，一个元帅，两大军事统领同框的场面属实难得一见，一个身上的衣服因为无法更换再加上长时间的忙碌而皱皱巴巴，一个军装崭新笔挺，军靴擦的锃亮。
“克里莫元帅，好久不见。”沈凌率先开口，面无表情维持了他一贯不苟言笑的作风。
明明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气势上沈凌却没有弱一星半点。
沈凌猜的很对，时宴就站在沈凌的身边，即便是在是最显眼的位置，克里莫也完全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权当其他人都不存在。
而沈凌则是冲克里莫身后的一众军人点头示意。
“沈上将，实在抱歉，我没有想到有你在红云星系存在的情况下，会被虫族重创到如此地步，来的有些晚，请见谅。”
时宴皱了皱眉，这意思不就是在责怪沈凌没用，将虫族入侵怪到沈凌的头上去吗？
他心中对于克里莫的不喜又多了一分，明明可以直接谈正事，却偏偏上来先刺沈凌一句，把官场上那一套带到这里。
沈凌与他握了握手，一触即分，“没关系，毕竟克里莫元帅已经很久没有率过兵了，一时生疏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也能理解。”
克里莫元帅面上缤彩纷呈，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他。
自己在军队远没有沈凌有权威，之所以能走到元帅一职完全是靠他熬资历熬上来的，再加上上一任元帅战死，他临危受命，所以显得格外年轻。
但他其实没有什么功绩，军事指挥才能也很平庸，若不是恰好耶米尔要废除元帅一职，他又正好退休，没准这个元帅再干下去就要暴露了。
暴露他其实没什么能力，无论那一方面都比不上年轻又颇负盛名的沈凌，落下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也正是因为他的平庸，所以才格外看不惯在军事指挥上被誉为天才的沈凌。
沈凌没有跟他扯皮的功夫，在他开口前说道：“那么这些幸存者撤离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克里莫皱了皱眉，“幸存者撤离这么重要的事沈上将不在不合适吧？”
实际上他巴不得沈凌不在，这样所有的幸存者都会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沈凌早就对他高高在上的态度有所了解，也不生气，将耶米尔搬了出来，“探查矿区，这件事我已经禀报过陛下了。”
克里莫只好点头同意。
目送着沈凌和时宴离开的身影，克里莫终于注意到沈凌身边一直跟着的时宴，眯了眯眼，随便找了个沈凌手底下的人问道：“那个金色头发的青年是谁？”
士兵向时宴的啥方向看了看，下意识回答道：“是我们随行的机甲维修师。”
时宴负责战舰维修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而那些知情人又被沈凌交代过，所以士兵并不知道这个容貌过人的机甲维修师有着不寻常的身份。
克里莫心中的迟疑一闪而过，相信了士兵的说法，移开了目光，去主持幸存者撤离去了。
－
“小心，有一块石头。”
沈凌的声音在狭窄的矿道中回响，顺着矿道传向更深处。
时宴经过他的提醒避开那块凸起的石头，跟在沈凌身后向更深处走。
他抬手摸了摸石壁，捻了捻手指，打开手电筒。
手指有些湿润，还有些发红。
时宴蹙起眉，有些疑惑。
越往里面走越潮湿，而且有细微的流水声传来，矿道也越来越狭窄。
但为什么从石壁上渗出来的水是红色的？
他低头看了看地图，从时间上来看，他们现在应该顺着这张地图的标记走了一半，岔道越来越少，人工开凿过的痕迹也越来越不明显。
里面的空气有些闷，两人不得不带上呼吸面罩继续往里面走。
手电筒的灯光在某处被反射回来，时宴眯起双眼弯下腰，发现那竟然是一条河。
刚开始时很细小，越往里面走越宽敞，甚至没过两人的靴底。
但最令时宴在意的是，那条河竟然是红色的！
河流与石壁接触的地方有一些红色的晶体，在灯光下折射着绚丽的光。
像是鲜血一样的颜色，将幽暗的矿道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脑海中灵光一闪，时宴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口说道：”血种矿石！“
他立刻抬头看向沈凌，“开采时是液体，一见到空气就会变成红色的晶体，因为液体时暗色鲜红像是血液，所以又被称为血种，是焰石所有品种当中最珍贵的一种。”
沈凌也蹲下来随手摸了摸，放在眼前打量片刻，点点头，“的确是血种焰石，但为什么会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储藏量？”
时宴看了看前方。
矿洞深处幽暗不见五指，反常的是越往里走气温越高。
“应该离终点不远了。”时宴收回视线站起身。
越是反常越是证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几分钟后，两人再次停下脚步，因为有东西拦住了他们打的去路。
时宴手中的手电筒晃了晃，“这个困扰了帝国十几年的迷题可以解开了。”
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足够让两人看清面前的情况。
是九具白骨。
他们的身上挂着残破的衣服，时宴找到了几份身份牌，上面的帝国高塔研究院几个字格外明显。
九个，一个不少，当年失踪的研究小队的成员都在这里了。
九具尸体凌乱的躺在地上，周围是几个已经摔坏的光屏。
时宴抬了抬手上的手电筒，但灯线并没有向远处延伸，反而照在了一道石墙上。
沈凌环顾四周，毕竟他曾经在战场上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很快判断出他们的死因。
“是被利器从胸口穿过一击毙命的。”他的视线落到最外围的几具白骨上，他们奋力的将手伸向远处碎裂躺在地上的光屏方向。
“应该是想捡起光屏联系外面的人请求救援吧。”时宴猜测道。
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还没等碰到光屏就死亡了。
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沈凌走在前面。
突然，一件球形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拿出检测装置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将它拿了起来。
比想象中要轻一些，”是一件录像仪，十几年之前的老样式了。“时宴走上来看着他手里的球状物，认了出来。”你摸一摸，上面应该有一个开关，这种录像仪虽然功能少，但储存能力强，即便十几年过去，也不会影响它的功能。“
沈凌按照他所说的，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不太明显的凸起。
随着一声轻响，录像仪上方出现一块悬空的光屏，一阵雪花过去，影响渐渐清晰了起来。
几个人正背对着镜头向前方走，镜头一阵晃动，从镜头的高度上看，录像仪应该被人放在肩上。”录像仪开了吗？“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最前方的人影转过身，露出了那张惊艳的脸。
时宴瞳孔一缩。
是莫颜初。
沈凌也是一愣，那个女人与时宴有五分相像，两人什么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时宴作为当事人没有注意，再加上平时很少照镜子所以没有察觉，但沈凌一个旁观者却看得清楚。”开了，画面正常。“录像仪后面传来声音。
莫颜初扭过头去，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莫组长，我们不叫着余哥真的好吗？“录像仪后面的声音犹犹豫豫。
莫颜初头也不回，声音冰冷，”余清不是我们小组的成员，这件事没必要告诉他。“
镜头后面的人默不作声。
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莫颜初停了下来，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墙壁。
一面……猩红的墙壁。
197.尘封
在看见那腥红墙壁的第一眼，尖锐的疼痛再次从脑海深处袭来。
时宴紧紧盯着那面墙壁。
称它为一面墙壁有些违和，因为比起坚硬冰冷的墙壁，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茧，透明的外壳，里面充满红色的液体，令时宴下意识联想到自己在记忆中看见的实验体培养液。
影像中，莫颜初的小队成员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见到它。
时宴听见镜头后的人发出一声惊叹，“它看起来比我们上次来的时候更加庞大了，真的难以置信，它看起来像是有生命一般。”
巨大的茧里面除了透明的红色液体没有任何其他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容器。
莫颜初走过去放下手中的箱子，将地图收了起来，拿出了那个装有一号实验体的容器，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向高塔发送信息，我们已经到达目标附近。”
负责录像的人应了一声，镜头晃动了一下，应该是在发送信息。
“那是……”沈凌皱着眉直直盯着莫颜初手里的红色容器。
不知为什么，在他看见001的时候，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容器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里面小小的胚胎蜷缩着，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正在沉睡。
按照日志里的说法，影像中的一号实验体应该已经有六七岁了，但他看起来依旧像是只有两个月大。
“001号实验体。”时宴回答道。
莫颜初盯着手里的胚胎看了一会儿，最后拿出光板，将胚胎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皱起眉头。
“有点不对，”她说，冷艳的脸上尽是沉思，“001的数据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有些过于强烈了。”
001紧闭双眼，看不出有任何不对，但光屏上的数据将他的数据展现在众人面前。
镜头靠近，将将光屏上不断滚动的数据和跳动的指标展现在镜头面前。
“他怎么了？”沈凌皱着眉低声问，他看不懂光屏上的数据，但他却好像感受到了001的焦急，像是在示警一般。
时宴皱起眉头，因为他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不知道，我对于生物实验方面没有了解，但应该不是什么好现象。”
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危险，若不是当年的结果摆在那里，他们甚至会相信这只不过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调查。
一阵报警声突然想起，声音急促。
莫颜初一行人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了？为什么报警器突然想了？”
几个研究员面面相觑，拿出正在不断闪烁着红光的报警装置。
“不应该啊，这地方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了，怎么……”
“不对，快走！”莫颜初脸色一边急忙出声喊道。
然而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根本没有留给众人反应时间。
就在莫颜初转身冲着镜头的方向跑来的瞬间，身后的猩红墙壁突然变化，原本盛满红色液体的茧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幼虫的身影，它的腹部出奇的大，并且拥有数条锋利的前肢。
红色茧的外壳被它的前肢戳破发出一声轻响，它的数条前肢疯狂生长袭向众人，眨眼间就用刀锋般的前肢将几个距离它最近的研究员当胸穿透！
利器没入血肉发出一声轻响，人类单薄的身体在它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录像仪在慌乱中掉在了地上，正好将这惊恐的一幕录了下来。
视线里，莫颜初的本能救了她一名，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即便用尽全力也只是堪堪让袭来的前肢避开要害，穿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钉在石壁上。
脚边的两个研究员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是什么东西？！”研究员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见到虫族的机会有限，而且大多是一些已经死掉，没有危险的虫族。
所以有不少人直接被吓软了腿，靠在墙上惊恐的看着不断挥舞的前肢。
“立刻……呼叫救援，马上撤离……”莫颜初面无血色，鲜血浸透了她的半边身体，声音微弱。
几个研究员反应过来，颤抖着伸出手拿出通讯器发送求救信号，然而对面没有任何回应。
莫颜初艰难的扭过头看向那个出现在茧中的不知名虫族，“隐身……伪装……异常膨大的腹部……”
她皱起眉头，剧烈的疼痛以及鲜血的极速流失让她不得不闭上嘴，艰难的喘着气。
她的右手依旧紧紧的握着装有001的容器。
“跑吧……如果你们足够幸运的话……”前肢从莫颜初的肩膀上缩回，鲜血不断涌出。
然而一片混乱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在说什么，研究员发了疯一般往外跑，然而人类的速度有怎么可能强的过虫族？
尸体一个接一个倒下，光屏碎裂一地。
最后只剩下莫颜初一人，她靠在墙壁上闭了闭眼。
染血的前肢伸到她面前，却突然犹豫了起来，片刻后缩回了茧中，回复了原本的样子，若不是躺了一地的尸体，甚至会让人觉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莫颜初睁开眼，看了看手上的容器，片刻后扯了扯嘴角，看向录像仪的方向。
她虽然活了下来，但因为流血过多恐怕走不出去了，求救信息发送出去，却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看有人不想她活着出去。
莫颜初艰难的将容器放在一个小型仪器上，底部伸出四个轮子，载着001驶向矿道出口的方向。”我本来没想到它能派上用场的……“，莫颜初缓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来者能走到这里，也不知道这份录像会不会留存下来有见到天日的机会。
“我是高塔ECM计划的发起者莫颜初，六年之前，我无意中发现了位于矿区深处的未知名生物，也就是你眼前看看的，这个领我们研究小组全部覆灭的罪魁祸首”在它的身上，我提取了部分提取液，发现其中含有某种不明基因，它不至于我们现已知的任何生物，但好消息是，这种基因能够极大的改善的人类的体质，让人类的精神域突破信息素和性别的限制，且不再受信息素的影响，但由于是后天的，所以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且有不小的后遗症。
“所以为了让人类从一开始就拥有强大精神域，我将这种改造基因尝试与人类受精卵的基因融合，这样这个婴儿从一出生既可以拥有免疫信息素的影响的能力，且应有强大的精神域。”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一定要人类免疫信息素的影响，拥有强大的精神域。
“因为……人类信息素与虫族的雌雄激素同源啊……”
时宴与沈凌的呼吸均是一滞，眼中划过不可思议的神情。
人类信息素与虫族雌雄激素同源？
这个消息未免太过骇人。
“现在看好像没什么影响，那只是因为目前还没有出现能够透过影响信息素进而控制人类行为的虫族出现，但人类对于虫族的了解是在太少了，谁都不能确保以后会不会出现这样的危险物。
“所以我想提前做一些准备，但我信不过高塔的那些人，从种种迹象来看，不知左右人都希望这个研究获得成功。”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001迟迟不睁眼，我只好再次来到这里，寻找能让001想来的办法，但可惜，你也看见了……
莫颜初叹了口气，“我还是大意了，没想到高塔里除了叛徒，向让我们所有人死在这里。”
她看向001最后消失的方向，“001……或许你会有再次醒来的那一天，然后从某种渠道看见这段录像。抱歉……那没有来得及为你去一个名字。”
“虽然你的体内有不属于人类的基因，但在我看来，你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从基因需的角度讲……我算是你的母亲吧，你的体内有我差不多一般的基因。”
“至于你的父亲……他叫余清，也是高塔的研究员，我将他的基因提取，与我的基因共同造就了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脸上出现了一丝期待的神情，“真想看看你长大后的模样，想看看你长得更向余清还是更像我……”
“好在我已经为你找到了时家，即便我不在身边，为了曾经的交易，时家也要收下你将你抚养长大，希望当你看见这段视频的时候能生活在一个充满和平的时代吧……“
“我们为人类的生存奉献一切，不论后人将我们奉为英雄亦或者是唾骂我们是罪人……若是见到我们的尸骨，请不要害怕，继续往前走，我们将用尸骨筑成阶梯，祝你们前往更高的前方——高塔EMC计划全体研究小组成员敬后来者。”
莫颜初的声音越来越弱，“关闭录像功能，进入休眠模式……”
画面暗了下去，最后停留在莫颜初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和不远处诡异的红色巨茧上。
录像仪进入休眠模式，等待着后来者打开这段尘封的过去。
198.以人类的姿态
矿道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录像仪上的绿灯在不断闪烁。
时宴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几具白骨，视线落到角落处。
那里同样有一具白骨，姿势与位置和影像中的分毫不差，肩膀处的骨头碎裂，明显受过重伤。
那是莫颜初。
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身体却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实验体001，原来这就是他一开始的名字，一个由莫颜初创造的，融合了虫族基因的人类。
时宴淡金色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
莫颜初与余清都是红云星系的人的长相，黑头发黑眼睛。
所以自己的金发金眸是来源于……
时宴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灰色的冰冷石壁。
来源于里面的那只虫子。
“没想到将他们逼上绝路的不是眼前的虫子而是同族的背叛。”沈凌走到时宴的身边，看了一眼莫颜初的尸骨，眼中有些复杂。
他曾经听到过很多有关于莫颜初的传闻，基本都偏向于莫颜初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团队叛逃了，现在看见了这份录像，再次响起的时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能够掌控高塔，连莫颜初这样的人都能下得去手，对方在帝国的权利一定不低。
但最令他在意的是，影像中的那个从未出现过的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拥有那样的速度和攻击力，还有诡异的隐身能力，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成为人类的一大威胁。
而且……它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呢？
沈凌再次打开录像仪，回退到那只不明的虫子缩回茧中的最后一刻，按下暂停键。
为什么它会突然放弃击杀莫颜初？莫颜初的身上有什么令它在意或者忌惮的东西？
影像中，莫颜初看向手里的容器，狼狈的面容上有一丝了然的神色。
看来，那时的莫颜初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沈凌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到那个盛放着001实验体的红色容器，手上一顿。
是001！
恰好在此时，时宴的声音传来，他正举着手电筒研究着面前冰冷灰暗的墙壁，眼中瞳孔渐渐放大，甚至一时忘记了威胁。
他的后背对着沈凌，一步步向前走。
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声音响起的一刻，时宴的思维陡然变得迟缓凝滞，内心升起一种强烈的的渴望。
“子民……你是我的子民……我们才是同……类……”
咔咔。
几声轻响从石壁上传来，裂纹在上面蔓延，然而现在的时宴耳朵里只剩下那道奇怪的声音。
“时宴！后退！它的目标是你！”沈凌急忙抓上时宴的肩膀，将他向后拉，然而地面就在此时剧烈的震动起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嘶哑的吼叫声传来。
眼前原本冰冷灰暗的墙壁像是水面一般出现几道波纹，不断向四周扩散，眨眼间变成了猩红色，与录像中的一模一样。
沈凌瞳孔一缩。
伪装！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看起来正常的石壁，那只不过是它的伪装！
“放肆……放下……我的孩子……”红色的巨茧再次出现，如同刀锋一般的前肢再次张牙舞爪的伸出，袭向沈凌的面门。
它要杀了这个破坏它好事的人类。
沈凌毕竟是S级，比起莫颜初那些普通的研究人员不知道抢了多少倍，所以没有被击中。
躲避的间隙，沈凌看了一眼时宴，心脏一沉。
时宴的瞳孔涣散，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且在他的怀里不断挣扎，像是极为抗拒一般。
“你的孩子？丑东西，看好了，他是一个人类！”沈凌紧紧环抱着时宴的腰，坚决不肯放手，与此同时不断向后退。
里面还在不断颤动，像是有什么数量极为庞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与此同时，巨茧里的虫子的腹部则是在不断的伸缩。
眼看着时宴被沈凌带着越来越远，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吼声，不断用尖锐的前肢撕扯着面前薄薄的茧，挣扎着想从里面出来。
沈凌发现它的的力量比录像中的强着不少，看来在这十几年间，它也在不断增强。
他将时宴扛在肩膀上脚下不停的跑向出口的方向，身后的虫子暴怒，疯狂的砍着面前的巨茧，密密麻麻的复眼紧紧盯着沈凌的背影。
矿道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轰鸣声也越来越近，刚刚路过一个岔道，沈凌猛的停下脚步，眼前的矿道在迅速坍塌、
很快，一阵嗡鸣声传来，无数只钢翅银虫扇动着翅膀飞速向这边袭来！
刚刚的那只虫子竟然还拥有召唤能力！
没有任何犹豫，沈凌脖颈间的项链一闪，下一秒，【九渊】巨大的身形直接让矿道彻底坍塌，能量炮迅速轰出，短暂的强光过后，周围的钢翅银虫死伤一片。
但沈凌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因为钢翅银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即便他们的危险级对沈凌来说不算高，但数量上的却让沈凌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
【九渊】的能源本就不多，消耗战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等能源消耗殆尽，就只能任人宰割。
身后传来破空之声，沈凌心下一惊，立刻侧身躲避，锋利的前肢紧紧擦着沈凌肩膀上时宴的脸颊钉在石壁上。
前肢带起一片血花，时宴侧脸立刻出一条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滑下。
沈凌登时暴怒，立刻转身，“你踏马——”
“沈凌！快上来！”克里莫站在军舰的舱门处，顺手将一只钢翅银虫击飞，朝着沈凌怒吼道。
原本驻守在矿区外的军舰已经全部升空，现在洛里亚的地面上除了沈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一声尖啸声从坍塌的矿道中传来，周围的钢翅银虫突然疯了一般的袭向沈凌，空中密密麻麻一片，眼看就要将沈凌他们吞没。
关键时刻，【九渊】化作一道黑光迅速在虫群中移动，所到之处必定会有一大片钢翅银虫的尸体从空中落下。
从远处看像是一阵银色的雨。
然而就在沈凌即将登上军舰的时候，身形突然一坠！
沈凌低头看去，只见几只藤蔓般的触角从地下钻出，狠狠拽住了【九渊】的右脚。
与此同时，钢翅银虫找准机会蜂拥而上，迅速将沈凌吞没。
克里莫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然而即便他想帮沈凌你现在也已经自顾不暇了，触角不断破土而出，在空中挥舞着试图将军舰击落，他们只好将精力放在躲避上。”返航！别管他们了！幸存者要紧！“克里莫大吼一声，双手握上军舰舱门上的把手。
就在此时，形势再次逆转。
远处一点火光迅速蔓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虫群。
而那些地底伸出的触角也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缩回，一声痛苦的尖啸声从矿洞中传来。
里面的虫子失去了对虫群的控制，被沈凌找准机会突破包围。
【九渊】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声，那预兆着【九渊】的能源即将耗尽。
在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沈凌扒住舱门，收起【九渊】，抱着时宴滚了进去。
舱门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时间立刻安静下来。”沈凌！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里莫一脸怒火的抓着沈凌的衣领质问道。
余怒未消的沈凌立刻吼了回去，”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至于差点没命吗？还有，你来的时候不是动静很大吗？怎么现在不开火了？别告诉我你的军舰上装的都是哑炮！“
克里莫一时理亏，他完全是不想浪费弹药，本来刚来洛里亚的时候为了示威用了不少弹药，现在再消耗的话等到了中央星他们面对虫族的胜算就会降低。
他来的时候计算过弹药辆，应该是正好的，谁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窗外火光一片，诡异的大火烧焦了不少钢翅银虫，从远处看去，仿佛虫群在自燃一般。
时宴被安置在窗边，额头靠在窗上。
片刻后，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红光映在他的眼底，他的眼中尽是茫然。
像是刚刚从噩梦中睁眼，但还没有完全逃脱噩梦一般，瞳孔涣散，思绪一片混乱。
远处的火海中，缓缓飞出一只浑身褐色，身上带着斑点仿佛锈迹一般的虫子。
他在时宴没有焦距的注视下身形迅速缩小，复眼渐渐消失，变成一个佝偻这身躯的人类。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神情，只是手上缺了一根拐杖和一个鸟笼。
他抬起头隔空与时宴注视，张口说了什么，然后面朝着时宴的方向鞠了一躬，转身缓缓走向火场。
以人类的姿态。
时宴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
他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茫然的眨了眨眼，许久之后疲惫的闭上双眼，再次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当中。
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一声鸟鸣，清脆的声音像是清泉在夜色里流淌，将时宴在梦中沉浮的灵魂举托。
大少爷，抱歉以这样的身份再次相见，但请相信，即便我的外形背叛了种族，我也是以一个人类的姿态死去的。
今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我已经走不动了，这算是我最后的一点价值了，与那些丑陋的虫子同归于尽。
199.是个好梦
黑沉的梦境像是一个巨大的茧，将时宴层层包裹。
他尝试着睁开眼，可眼前始终是一片黑暗。
“他看起来真的好小……”耳边传来一阵说话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人，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在说他吗？时宴心想。
他感觉这阵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前不久刚刚听见过一样。
“毕竟才只有两个周……很正常。”另一阵声音回答道。
时宴一愣。
他认出了这阵声音。
是莫颜初。
一贯沉稳冷淡的语气瞬间让时宴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所以他现在是在实验室里？或者说……是在容器当中？
“去忙你的吧。“莫颜初说道。
一阵脚步声传来，刚开始说话的那名研究员离开了。”你真的觉得001会是改变这一切的希望吗？把一切都寄托在一个刚满两周的胚胎上？“余清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点好奇。
片刻的沉默之后，时宴听见莫颜初的声音，“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不管001带来的是希望还是绝望，我都已经尽力了。”
余清叹了口气，“老师还是那样……”
“别叫我老师，”莫颜初打断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意味，“这两个字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令人作呕。”
余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说道，“别这样，好歹001的身上有你我各自将近一半的基因。”
莫颜初冷笑一声，“怎么，你觉得这样就能牵制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这么防备我，之前的事是我的错，但我从来没有要背叛你的意思。”
“不用道歉，也不用解释，我们只是同事。”
“你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聊什么？你不光给我研究小组的成员洗脑，现在还要给我洗脑吗？我研究小组里的成员谁见了你不得喊一声余哥？这副洗脑的本事在高塔属实屈才了。”
“我……”
“与其在这里聊这些没用的，余组长还是想想怎么改良你的药剂吧。”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莫颜初离开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并不愉快充满针锋相对意味的对话。
时宴感觉到一阵目光长久的凝视着自己。
余清还没有离开。
时宴很想睁开眼重新好好打量一下眼前这个按理来说是他父亲的人，但很可惜，这个梦境并不受他的掌控。
“呼……还以为有你在老师会温柔一点呢……”余清叹息道，静静地看了一会容器里的001也离开了。
时宴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甚至快要忘了这只是一个梦境。
直到实验室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放在这里……对，没错，注入营养液……”
是之前那个女研究员。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时宴的身边，听声音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联想起之前自己在日志中看见的记录，他能肯定，这应该就是002实验体。
实验室内很快再次陷入安静，看不见也听不见，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他开始尝试睁眼，发出一阵没有人能听到的“呜呜”声。
他在研究员路过的时候叫的格外卖力，然而对方却总是向听不见一般脚步声匆匆远去。
于是他开始跟自己的邻居交流，然而对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渐渐的，时宴放弃了，他开始无聊的想东想西，每天都在猜测研究员在干什么，并且卖力的发出声音试图让研究员听见。
不要去矿区，那会是你们的坟墓。
然而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话。
但时宴一直没有放弃，因为除了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孤独太让人崩溃了。
莫颜初也很少来看他，余清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使他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也无从下手。
时间久了，他渐渐的将002忘记了。
直到一天下午。
时宴之所以知道是下午，是因为前一秒两个研究员还在他的面前吐槽今天中午的营养剂口味单调且口感古怪的向鼻涕。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时宴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呜呜”声。
时宴立刻竖起耳朵。
是002。
他花了一点时间确认，毕竟这阵声音实在是太过细微。
【喂，你想说什么，002？】
时宴尝试开口跟他打招呼，他没有想得到回应，毕竟检测仪都检测不到他的声音，更别说一个才两个周的胚胎。
然而事实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你……叫……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艰难，磕磕绊绊，但时宴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非常惊讶。
这算什么？加密通话？
为什么他们能正常交流而外界却听不到？而且一个两个月大的胚胎会说话？没有通过任何学习，仿佛是源于基因的本能。
【你能听见我说话？】
【嗯，我一直……听得见……】
时宴开始迅速回想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候有没有胡言乱语。
意识到自己最过分的话无非就是发了几句牢骚，时宴才安下心来。
他严重怀疑是不是现在的身体影响了自己的思维，否则他的行为怎么越来越幼稚？
【我是时……我是001，你是002。】
时宴觉得自己的名字对于对方而言可能有些难以理解，所以干脆用代号自称了。
【他们口中所说的营养剂是什么？】
时宴忍不住笑出声，果然是小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
虚空中，无形的钟表在此刻开始转动。
【营养剂就是食物，维持人类最基本的新陈代谢。】
时宴解释道。
【哦。】
002应声。
时宴沉默了一瞬，你真的懂了吗？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胚胎真的理解什么是新陈代谢，什么是人类吗？
002像是不太稳定，仅仅几句话就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之后无论时宴再怎么叫都不说话了。
时宴有些可惜。
他开始没天期待002的醒来。
002有很多问题，甚至有时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时宴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心智成长速度完全不该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水准。
而他们之间探讨的问题大多是从研究员的话中得到的灵感。
一开始基本都是学术问题，有的时宴知道就会解释给他听，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胡编乱造。
他渐渐开始喜欢上这种幼稚的行径，反正研究员又不会反驳他，留给他发挥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每次听见002认真的问”真的吗？你好厉害。“的时候，时宴都忍不住会感到开心。
直到有一天，那个一直照看他们的女研究员恋爱了。
“我今天晚上晚点回去，乖嘛，实验室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女研究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雀跃，她正在与什么人通讯。
002恰好此时醒着，忍不住好奇的问，【‘乖嘛’是谁？】
【……】
时宴木着一张脸，非常不想说话。
【那是情侣之间常用的……语气助词。】
【情侣？什么是情侣？】
【就是……两个人之间关系的一种称呼，一般只有非常亲近且互相喜欢的人才会被称之为情侣。】
时宴内心祈祷这个女研究员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话题他一点也不想再继续下去。
然而女研究员听不见他此时内心的祈祷，非常热情的聊了一会儿之后对着通讯那边的人隔空亲了一下。
时宴听见那阵声音忍不住想这个地缝钻进去。
“晚上再说亲爱的，我要去工作了～”
【她刚刚在干什么？】002十分好奇，虚心的向博学的001请教。
时宴默不作声。
【亲爱的是什么东西？是一个新的研究项目吗？他们研究员回家之后还要聊工作上的问题吗？】
002四号感觉不到时宴的尴尬，他只是有些好奇，平时言无不尽的001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想起刚刚女研究员的一番话，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学习一下，于是开口说道，
【乖嘛，亲爱的是什么？】
时宴一阵恶寒，忍不住抓狂的喊道，【闭嘴！你的问题太多了！还有，我们不是情侣，不要叫出那两个字！】
002沉默了一瞬。
就在时宴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的时候，002的声音再次传来，【可你刚刚说一般非常亲近且互相喜欢的人会被称之为情侣，难道我们不算吗？】
【哪里算了？】
【哪里不算？】
【……】
时宴觉得此时的002甚至比沈凌那个家伙更加可恶。
【要不我重新为你取个名字吧。】
【什么？】
时宴恶趣味的一勾嘴角，【叫沈凌怎么样？】
军舰里，靠在窗边的时宴感觉到一阵颠簸，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沈凌紧绷的下颌线。”002……你问题好多啊……”
沈凌愣了一下，看见时宴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见他再次闭上眼，陷入黑沉的梦境。
时宴好多天没有跟002说话，渐渐的，002也意识到再继续问下去时宴恐怕真会一句话都不跟他说，所以即便心中疑惑，也没有在开口问。
漫长的时光因为002的存在变得不再难熬。
而在时宴的观察中也渐渐知道了002的由来。
他是莫颜初根据改良基因二次人工改造创造出来的，换而言之，002跟他一样，身体中也有与他一样的，来自虫族的基因。
三年之后，莫颜初终究是将他带走了。
时宴感觉到一阵颠簸，知道自己要被带去洛里亚了。
【我应该要走了，002。】
【去哪？】
【洛里亚。】
002并不知道洛里亚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时宴要离开了。
【还回来吗？】002的声音有些焦急。
【……会的吧……】时宴回答道，他听出了002语气中与往常的冷漠完全不同的焦急情绪，【你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002。】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以后该怎么找你？】
【我叫001。】
【不，那不是名字，那只是一个代号。】
【……时宴，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哪个时哪个宴？】
【时间的时，欢宴的宴。】
无形的钟表的齿轮开始咔咔的快速转动，时针绕过一圈又一圈，越来越快，直到时宴睁开眼。
“你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沈凌静静的看着他，眉心微蹙。
“不，是个好梦，可惜你这个混蛋不记得我了。”
200.闭环
沈凌黑沉的双眼与时宴对视，眼中尽是茫然，“002？什么002？你是说EMC计划里的那个002吗？”
他低着头，领子被扯得有些歪。
时宴坐起来，感觉困扰他许久的头疼消退了不少，“嗯，刚刚做了个梦，你说你叫002。”
他回过头与沈凌对视，“你真的是沈家的孩子吗？”
沈凌沉默一阵回答道，“并不是，我是沈家的养子。”
时宴没有感觉到意外，“那你还记得你到沈家之前的事吗？”
沈凌皱眉回想一阵，“记不太清了，应该是在某个福利院里被领养的，怎么了吗？”
时宴叹了口气，将自己刚刚看见的和经历的一切告诉了他。
沈凌明显的愣了一下，因为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一段。
“可你怎么能确定那个002一定是我？”沈凌反问道。
时宴并没有将自己因为觉得002熟悉就给他取名叫沈凌的事告诉他，因为他徐要用它来确认这件事。
“沈凌这个名字事谁为你取的？”
“院长说我刚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问我叫什么，我说叫沈凌，但至于为什么这么叫我已经记不清了。后来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沈父沈母觉得有缘才收养我的。”
沈凌想起什么，补充道，“但后来福利院的院长说我那时候不想离开，对被收养这件事很抗拒。”
仿佛所有的时间线被串在了一起，命运再次兜兜转转让他们再次相遇。
时宴举起自己的右手握了握。
所以现在的他能影响到过去，正是自己给002取名叫沈凌，他才会记得这个名字，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而是沈凌的潜意识里一直记得他的约定。
这种能力……应该称之为回溯吗？
为什么第一次遇见余清的时候对方会匪夷所思的看见十几年后的自己，为什么自己的一句戏言在十几年后巧合的让沈凌出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些问题都有了答案。
时间在此刻形成了一个闭环，过去与现在相通。
但因为受制于自己过去的形态，他对过去的影响有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观看是几年之前莫颜初带队前往矿区深处的影像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觉得容器中的001是在预警。
想必是因为自己发动了这种名为回溯的能力，想要改变莫颜初研究小队的结局，却依旧没能挽回。
即便拥有了这种能力，他依旧无法改变过去。
虚空中的钟表时针转动，发出一阵滴答滴答声。
他就像事一个观众，只能静静的看着一切发生，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那么这种回溯的能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那只沉睡在矿区深处的虫子吗？
但如果真的是从他身上获取的基因携带了这种能力的话，拓本根本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来自余清。
时宴后背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余清”此人究竟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还有他身上的能够沟通过去的神秘能力。
余清两个字仿佛空中笼罩一切的乌云，对着他虎视眈眈。
他既然能够知道他001的身份，那就证明“余清”一定还活着，从种种迹象来看，以余清此人的才能绝不可能会在十几年内没有一点长进。
单就从他以人类的身份拥有不属于人类的能力来看，就注定对方绝不会只是一个醉心科研的人。
时宴深吸一口气，“那就太巧了，我还是001的时候给你取的名字也叫沈凌。”
沈凌瞪大双眼，这个问题换做任何人都是一种冲击。
时宴看见他的反应，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好吧，我开玩笑……”
“那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啊！”
“……”哈？
你的关注点好像有些奇怪？
现在轮到时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沈凌一本正经的说道，“怪不得我在订婚宴上一见到你绝觉得特别熟悉，我当时还觉得这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么就被猪拱了，原来我才应该是你的合法伴侣啊！”
时宴懵了一瞬，被他堪称强盗一般的逻辑震撼住了。
他眨了眨眼，刚刚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将时宴刚刚想起的问题又重新摁了回去。
露西安站在门口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俩，手上还提着一个鸟笼，熟悉的灵解鸟一看见他们就张开嘴大叫，
“亲亲——”
时宴挣脱沈凌的怀抱站了起来，“陌叔呢？他还好吗？”
露西安正色道，“抱歉，我们没有找到他，在发生虫群暴动的时候我们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只剩下这只灵解鸟，出步推测他已经遇害了。”
时宴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陌叔，那是什么花？”年幼的时宴对和蔼的秘书很有好感，所以平时沉默寡言的时宴只有在见到陌叔的时候会多说几句话，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十几年前时宴指着时宅花园里的花问道。
陌叔将编好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那是铃兰，大少爷。”
时宴抬起头，阳光照耀在陌叔的背上，让他看上去整个人的轮廓都在发光，一缕阳光从他胳膊的间隙中穿过，刺眼的光让时宴下意识眯起眼睛。
他伸出手扶着头上的花环，眯起眼睛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笑。
当然，他也的确很雀跃。
因为他曾经看见时母也给时宁安编过一个花环。
午后，他看见站在花园里眺望远方的陌叔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陌叔，你在看什么？”
陌叔将他抱起来，那时候的陌叔还年轻，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时宴托到自己肩膀上，“再看天。”
“天？”天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人类从诞生开始就一直在仰望的天，是寄托一切哀思、希望和幻想的地方，也是人类一直想征服的地方。”
年幼的时宴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他只知道陌叔懂得很多，却从来不会向沈宅里其他的人一样回家。
“你不回家吗？”
“这里就是我的家。”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为了保护你啊。”
年幼的时宴不相信，意味他像那些极力讨好时父时母的人一样，只是表面上说一些好听的话。
后来绑架案发生，那天陌叔不在，等时宴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抱歉，大少爷，没想到我不再的时候会发生这种事……”
陌叔看起来很自责。
时宴没有怪他，毕竟这一且并不是陌叔造成的，而且他幸运的活了下来。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去哪了？”
陌叔顿了一下，“我病了，大少爷，请了几天假去治病了。他有为难你吗？”
时宴想了想，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陌叔又问，“你看见他长什么样了吗？”
“工厂里太暗了，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这样啊……”
露西安将鸟笼递给他，时宴伸手接过。
笼子里的灵解鸟在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看起来无忧无虑，与初次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分别，但他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灵解鸟或许不会明白吧。
时宴点了点头，平复了心情，“柳情呢？”
“这呢……”柳情从露西安后面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劣质香烟，视线在沈凌和时宴身上逡巡几圈，挑了挑眉，
“进展挺快啊……”她的视线在沈凌被克里莫扯歪的领口上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你怎么没有跟幸存者一起撤离？”沈凌走过来安抚性的拍了拍时宴处在身侧的手背，皱起眉头。
柳情不以为意的说道，“好歹我因为是会开机甲的，你们正好缺人，我觉得无事可做就跟着来了，说不定我还能在中央星的战场上发挥点作用立个功什么的。”
“这是战场，我们面对虫族平均危险等级在一级，这不是帮派火拼，你可能会因此没命。”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柳情表情没变。
沈凌见状也不再劝说，算是默许了多一个人也能多一分胜算，“服从指挥。”
“嗯哼。”
沈凌转头看向露西安，“军队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露西安神色轻松，“一个不少，都在这艘战舰上。”
沈凌松了一口气。
叩叩。
一个身穿军装的士兵敲了敲门，看见沈凌看向她之后行了一个军礼，焦急的说道，“上将，元帅那边与中央星获得了联系，请您过去。”
沈凌立刻向头舱的位置走去，顺手拉上一旁的时宴。
时宴匆匆将鸟笼放在座位上。
然而士兵将他拦下，“抱歉上将，无关人等不能前往头舱。”
士兵低下头的时候掩盖住了眼中的轻蔑。
时宴的长相出挑，再加上跟沈凌举止亲近，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想歪了，心中鄙夷时宴走捷径的行为。
沈凌顿顿珠脚步，将士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规矩？”
“抱歉上将，这是元帅的吩咐，您只能一人前往。”
沈凌嘴角一扯，上前几步凑近士兵面前，低头盯着他的双眼，“现在这个规矩被废除了，他是我的副、官，他有权力参加会议，比起某些几十年没有上过战场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家伙，他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沈凌拉着有些懵的时宴头也不回的与那个士兵擦肩而过。
等士兵看不见了之后时宴低声询问，“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副官了？”
沈凌同样低声说道：“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