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
估计是睡了有一会了。
因为这个梦做的很沉浸, 仿佛到了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
夏恬知道自己在做梦，是个清醒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气氛不正常的清吧，有着各式各样，或者身材火辣, 或者西装革履的女人, 见不到一点阳刚之气。
哪怕就吧台的服务生而言, 都是一个漂亮到女生也会沉迷的鲻鱼头小姑娘。
那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吧台里，撑着胳膊, 阖着眼睛, 似乎是在补觉。
纸醉金迷之下，她显得格格不入。
是服务生, 她面前的人也很多。可没人去打扰她。
她对面一个穿着贴身红毛线裙的都市精英, 还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帮她解决掉往来所有有疑问的客人。
拒绝的方式, 特别奇特。
就一句话。
“不要打扰小夏休息。”
抓耳的，暧昧的, 诱惑的。
这声音让这个无理的要求变得让人有接受欲，往来的客人竟然也识趣地走开。
歌舞升平, 这个清吧里表面上很平静, 可换了谁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意, 暗潮汹涌, 小圈内的聚会, 似是热辣难忍的桑拿房, 人人都垂着眸在环视, 找寻合眼缘的存在。
没过一会, 进口处进来一个齐肩发的皮衣女孩。
梳了半个高马尾，却要超过旁人全部的发量。浑身上下, 唯有尾指上的银戒是亮眼的，就连那双黑色的内双眼，此刻也是光华内敛。
对于旁人的靠近，这姑娘总是不动声色地避开，像不属于这个圈子，有着圈外人刻在骨子里的排斥。
不过，不可否认，她是吸引人的。
年轻的，鲜活的，冰冷醒目的外表，热气腾腾的内里，组合起来，是这个地方最受瞩目的存在。
所以这个女孩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这是……是年轻的迟希。
记忆中对于这个地方的印象也抽丝剥茧出来，这是帝都城。
迟希走到了一排没什么人的高脚椅上坐着，对于来往的人充耳不闻。
迟希趴在吧台上趴了会，似乎很累。
这边歌舞振动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逐渐开始缩小，嘈杂的环境更有助于她放空精神，眼看就要闭上眼。
可这时，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背影绝对是她见过最为妖艳的。
可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边。
莫名的牵引，突如其来的悸动，叫她定睛望向被红衣女人扛着往幕后走的黑衬衣服务生。
这个清吧有个后门，后门出去是什么地方来着？
似乎是一家自助式酒店的入口，门口还放着有不断充气的欢迎进入的橘子气球。
她们……是一对儿吗？
那条红裙价值不菲，这个女人绝对不缺钱。如果是一对儿，她会让自己的女朋友来这里做服务员？
羊入虎口？
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拖着疲惫的身躯，迟希跟了上去。
她看见女人扛着服务生步步生莲地站在酒店门口扫码。
酒店正门是一扇单向玻璃门，服务生兴许是被扛地难受，磕了一下，竟然抬起头来。
女人很意外，“夏恬妹妹，你怎么醒了呀？”
这两个字眼冲进迟希脑门，她瞳孔地震！
这股从心底里涌现出来的慌乱叫她顾不得不想在这圈子多管闲事的话，直接从墙后站了出来。
只是，人已经没了。
根本没有多想。
迟希凭本能迅速扫了码，订了一间房。
看到电梯停在三楼，她不假思索地跑到楼梯间，以超乎平常训练量三倍的速度跑到三楼，刚巧看见正拿卡开门的红衣女子。
那个门表面上，是酒店的房门。在当时地迟希眼里，仿佛就是一间小黑屋。
夏恬被拐进去，要经受什么摧残和磨难，都幻灯片自动放映似的在她脑海里回转。
可，她面前有一堵用汉字组成的墙，横亘着，挡着她的脚步。
——“怎么开始的，就怎么结束。就到这里吧。”
*
红衣女子动作很轻，生怕吓到背上的人。
轻轻进来，轻轻关门，但关门这一刻，一双手却突然伸出，以绝对的力量优势组织了她关门。
还是一双修长好看到过分的手。
她倒也不恼，把门打开。
眼前人身上的气势要把她压倒在床上了，她微愣，忽而一笑，“哟，哪来的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冷硬地朝她伸出手，“把人给我。”
她笑得风情万种，“凭什么？”
迟希能看到夏恬的脸，是红的，似是在蠕动，可眼睛闭得很紧。
“凭你是强迫，她并不愿意。”
女人柔柔地笑了下，“这可误会死姐姐了，你看是谁抓着睡？”
女人下巴一指，在她腰间，一双手紧紧的环在上面。
迟希半点不领情，态度依旧生硬，冷冷道，“想要她？就你？”？
女人目光顿时收敛，看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狂妄小孩很不顺眼。
怎么？瞧不起人啊？
“我不行，难道你行？”
迟希故意往前靠，欺身走近，站在门缝上，她眯着眼抓了抓脖子，皮衣里面的衬衣被她这一抓开了几个扣，露出精致地锁骨，似是不耐烦，“放下她，我让你知道知道。”
女人顿时被哄的发愣，眼睛发直。
心跳都开始砰砰跳。
谁懂啊，眼前这个小娃娃竟然让她有种下一刻就要被扔床上蹂，躏的感觉。
有点小爽啊怎么回事？
好想听她的啊。
夏恬被她慢慢放下来，但意识不清，在往一侧倒，不过女人显然不想搭理她。
做好被扒光的准备，可迟希下一秒的反应却让她大跌眼镜。
迟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滑落的夏恬，一个翻身便逃出门去。
等女人从受惊中回神，出来看时，她已经不知道抱着人进了哪个房间里。
这辈子从来没想过待下面的年轻女人，连追都忘了追。
在门口屹立着，久久不能回神。
——
带着闭上眼不睁开的夏恬躲到了自己订好的房间。
迟希就近将她放到沙发上，神色慌张但井然有序地拍打她的脸，首要先看她被人做了什么。
因为她很不对劲，非常地不对劲。
“夏恬？夏恬？醒醒！睁开眼看看我！”
夏恬脸依旧是红得，不像是喝酒醉了上脸，全脸，包括脖子，都在发红，接触到冰冷的皮质沙发，舒服地后仰，想多点接触面积。手，也在抓自己脖子上的衬衣扣，看上去真的难受到极点了。
迟希心疼的想掉眼泪，慌忙替她解开扣子，拿了冰冷的毛巾过来，给她降温。
如果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那她白在英国混了那么多年。
是她的错。
如果没有分开，和迟希在一起，夏恬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夏恬心思单纯，她把女同的圈子看得太过干净，没有警惕心。
而这些，迟希竟然也没有嘱咐她。
就让她一个人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的夏恬自然是听不见。
夏恬现在像在被火烤一样，烫的她七窍生烟，睁不开眼。
逐渐，烈火之中出现了一丝冰凉，像甘霖，从她身上，锁骨处，腋下，肚子上，腿间，浸透了整个身体。
虽然很舒服，但这种情况无疑是大火之中的一点水，不仅不起作用，还会增强火焰的气势和威力。
像从火焰山换到了蒸笼。
难受到了极点。
直到唇间，清凉的水入口，传导至四肢百骸，比刚刚舒服了很多。
只是没一会就停下了。
夏恬不想让它停下，手抓住那个源头，用力的吮吸起来。
接着，就不只是唇，她觉得全身都覆盖上了一片冰凉，被那股冰凉囊括在其中。
荒原的烈火，与润物无声的雨水抗衡着。所到之处，硝烟尽散，天气晴朗。
慢慢的。
夏恬活在了一片锦绣天地中。
——
那一天的凌晨。
酒店楼道一角，迟希独自站在窗台边，生平第一次，点了根烟抽。
这衣服是偷的哥哥的，他兜里多的是这些。
抽下第一口，她皱起眉，使劲咳了两声，眼睛瞬间通红。
这玩意到底是谁在喜欢？
毫不留情，迟希狠狠的碾碎，沾上烟味的皮衣也不想要了，脱下来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窗外刺骨的寒冷冲上前，这会正是深秋。
emm……
夏恬怎么穿的那么少？
看了看自己扔了的衣服，迟希产生了种后悔的感觉。
错了。
错的很大。
又是这样迟希，又是这样。
一股难忍的自我厌弃袭上心头，迟希使劲咬了口自己的舌头，瞬间咬破，一股血腥味弥漫开，彻底掩盖住了她口中来自夏恬的味道。
不要再置身事外了。
不然你绝对会犯下这一辈子永远不可原谅的大罪。
寂静地走廊里，迟希沉思了很久。
她先给在国外的一个号码打了个电话。
“郭阿姨，您什么时候回国？”
“哦，您不是要收徒吗？我给您推荐一个人，是我同学，去年的北令市状元，在首都医科大就读。”
“嗯，品性绝对和你意，绝对值得你提前回国。”
……
之后，迟希又给一个常打的号码打了过去。
“丁然，你和江叶，还有联系吗？”
“都是同学一场，听说她考了戏剧学院，以后就是大明星，你确定不联系联系？”
第1章 晨练
夏恬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很昏暗, 窗帘不透光，隐约只能分明，应该天亮了。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麻木到不像自己的。脑袋也有点疼, 胸腔也闷。
昨天她不至于很累, 也没有喝酒。
可这一觉睡得一点不让她觉得神清气爽, 反而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她忘记了。
昨天的梦里, 好像梦到了什么要紧的事。
感觉好像是和迟希有关的。
她好像强吻了迟希，还干了点别的。
……
唉。
长这么大, 这种梦真是头一次做。
从床上起来, 夏恬蔫蔫地去洗漱, 然后到厨房准备早餐。
这次她准备了两人份的, 摆好盘之后，迟希的门开了。
夏恬端到饭桌上, 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今天周日，你上班吗？”
迟希在洗漱间里回应她, “不上。”
夏恬拿着三明治, 到阳台顺手收了已经晒干的衣服, 把两人的分开, 一一叠在沙发上。
迟希出来, 她刚好叠完, 抱着一摞塞到迟希手里。
“谢谢。”迟希酷但不失礼貌的说道。
夏恬温柔回答, “不用谢, 晾干了最好还是及时收，晒久了容易风化。”
“好。”
随后,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上吃饭。
“你待会要跑步吗？”
“要。”
夏恬今天也休息，她刚好也觉得昨天睡得有点傻，想清醒清醒，“这附近哪里可以跑？”
迟希说，“北边有个小体育场，是以前几个小学的共用大操场，平常跑步的人很多。”
“这样啊。”夏恬笑了，“现在那几个小学倒闭了吗？”
“嗯。”迟希基本还是放空着眼神，像没睡好似的，“几年前，这几个合并成了十一中的初中部。”
“你是不是就是在这几所小学其中之一读的？”
迟希点头，“嗯。”
那，既然迟希和钟家兄妹算是青梅竹马……
夏恬笑道，“钟语宁也一样吧？”
迟希刚醒来的困意顿时被浇醒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把这事放在眼里了，之所以还能存在在记忆中，是因为钟语宁曾经拿这儿事影响她，让她和夏恬分了手。
不过后来迟希也想的很明白，就算没有钟语宁这一趟，她还是会分手。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地谈恋爱，这是个既定事实，夏恬的出现，才是影响这个事实的意外因素。
迟希幽深地望向夏恬，承认，“一样。”
“挺好的。”
“……”
总有小辫儿被人捏。
夏恬其实也是挺在意她的，不然一提到钟语宁就劲儿劲儿的怎么回事？
就是嘴硬。
迟希瘪瘪嘴，“那也没什么关系。谁小时候没点毛病？”
夏恬认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钟语宁都怎么跟你说的？”
夏恬愣了愣，想了一会，“她说，我回家那天，她来找过你。说是因为她你才和我分手的，都是她的错。叫我不要记恨你。”
“还说别的了吗？”
夏恬眼神一变，“还有别的？”
“……”迟希沉下声，“没，没别的。”
“难道你还有什么情债吗？”
“……没有。再说，就她也不算什么情债啊？”
夏恬垂下眼睑，笑得绵长悠远，意味深长，“既然不算，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
迟希的态度突然宁静，她注视夏恬良久，“小恬儿，我不想瞒你，其实……”
夏恬迅速打断了她，“没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也早就没有再把这事放心上，不用多说。”
那好吧。
迟希端起夏恬准备的热牛奶喝，始终观察着夏恬的反应。
夏恬忽而一笑，“这么说，钟语宁是直还是不直？”
呃，怎能还在围绕着她说话？
迟希咬着下巴点头，“直的。这肯定。”
“哦。”
迟希今天梳了个半高马尾，因为她的发量和头型，看上去完全头包脸，很家居。
也很，熟悉。
夏恬觉得，自己像见过她这个发型一样。
“你以前是不是扎过半高马尾？”
“什么时候？”迟希乖乖地回答，“我是剪发之后才这样梳的。”
“那就奇怪了。”夏恬努力地回想，“难道是梦到过？”
什么时候梦到过？这些年她即便是做梦，迟希的轮廓也只会是一个剪影，从来没有清晰到连发型都看清楚。
除了……昨天晚上那个梦。
哦，对了！
想起来了！
那个梦是在一个酒店的房间，那个迟希，似乎就是这样的发型。
似乎还穿着深绿色的衬衫，和一个黑色的皮衣。
意识到竟然记得这么多，夏恬自己都想笑了。
别的梦不记得，春梦倒是印象深刻。她都多大年纪了？今年26马上快27了，竟然还做这么清晰的春梦。
迟希不明所以地问，“笑啥呢？”
夏恬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换个衣服，咱们去跑步吧？”
“行。”
既然是很多年前的操场，夏恬还以为会很破，满地的杂草，泥土，和石头地。
结果不然，两人穿着运动装到这里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整洁一新的塑胶跑道，碧绿草皮的足球场，旁边还有铺着蓝皮的篮球场，羽毛球场，台球场。
迟希并没有随便说，这真的可以说是一个体育场。
有很多人在锻炼，不乏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训练队，还有专业的教练在指导。
这么多年，夏恬与体育二字无缘。从学校出来，她更不想再踏进类似于操场之类的地方。
只是，现在发现，其实只要不和有规范性的体测相关，她也是很喜欢操场的。
迟希一直在跟着她的步伐慢跑，游刃有余，夏恬觉得这肯定不是她日常的水准，就催她，“你跑你的，我跑我的，半小时后汇合好吧？”
“不用。”迟希面视前方，“我昨天没睡好，今天跑不动。”
“怎么没睡好？”
迟希幽怨地撇了夏恬一眼，“被于越给烦的。”
“哦！”夏恬也是才想起来，“答应了没去，是我们的不对。要不然今天晚上找他们一起吃个饭吧？”
迟希没异议，“你定。”
“江清有什么特色的餐厅吗？”
迟希道，“你觉得什么样的餐厅叫特色？”
“emm……”夏恬半喘着气，她对于三步呼吸法融会贯通，现在步伐已经趋近平稳。
想了想，“吃饭怪平常的，而且要是我们三个，独加于越一个男生，他可能会觉得拘谨，也吃不好。不然我们就找个清吧，有人驻唱那种，文艺一点的，符合于越的气质。怎么样？”
“他现在没什么气质可言。”迟希一针见血的给出评价，“他现在满身铜臭气。”
“真的吗？”夏恬一回想，“我记忆中，他可是个文艺青年啊？”
“毕业后，我和他一起开了家科技公司。”迟希道，“我管程序他管行政，逐渐变成这样的。”
“你还没跟我说过呢。”夏恬惊讶地笑，“原来你们搞这么大？都成大老板了呀？那你还住群租房？这么省？”
说到这，迟希停下来，夏恬跟着一起。
“怎么了？”
迟希一本正经地道，“不住群租房，我怎么再见到你？”
“……”
“幸好住了。”
……
哇，真是有道理哦。
夏恬弯腰失笑，“好累，坐一会，跑不动了。”
迟希就这么顺手地扶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上拔，“走一走，别着急坐。”
夏恬被她拉着，让出了跑道，开始在外圈走。
迟希脸不红气不喘，像个没事人。
夏恬突然想起，刚搬来的第一天她大汗淋漓的样子。那得是以什么强度锻炼，才能有那样的结果？
“你去跑几圈吧。”
迟希放开夏恬的手腕，“不想去。”
夏恬在这，叫她怎么去？
“去吧，我看看你平时是怎么跑的。”
“也没什么，”迟希随便在人群中找了个在快跑的人，指指他，“跟那个人差不多。”
她指向的那人速度不算快，但姿势十分标准，像专业的运动员，每一个运腿和摆臂都像复制粘贴，一看就是日积月累训练的结果。
“哇。”夏恬感慨了一下，“想看，去吧。”
迟希看看她，眼神亮晶晶。
好吧，这就去。
跑了没两圈，迟希就看见一个穿白卫衣的小男生，拿着手机径直走到夏恬身边，在说什么话。
她眼神顿时沉下来。
第三圈没跑完，她直接从足球场穿过，跑到了夏恬面前。
听到那两个人的声音。
“姐姐，你网太差了，我给你开热点。”
“哦，好。”夏恬把手机递给男生。
男生一通鼓捣，“下好了，姐姐，这有新人红包，我给你领了，你可以在上面买东西，省钱。”
“好。”
“那姐姐，我先走了，你觉得闲的时候，可以微信联系我，也可以直接来江大经管系找我。”
“……好。”
那人走了。
身影错开，夏恬一眼看到在不远处的迟希，微微笑着。
迟希没好气走到他跟前，“这些人都是搞推广的，还不知道安全不安全，没有必要理他们。”
夏恬柔声道，“没事，只是下载了一个软件。”
“现在的不良软件多了去了，”迟希蹲到夏恬眼前，苦口婆心，“一旦信息暴露给一些不法分子，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我们公司就有一个小孩，大三的时候被一路上做推广的姑娘骗了三千块钱。”
“真的？”夏恬发笑，“那是他笨吧？”
迟希沉着脸，“总之一定要小心。”
见她脸色不好，夏恬忙点头，“好好好。”
这步是跑不下去了。
往外面走着走着，对面一条华丽的小巷入口吸引了夏恬的注意力。
她以前一直觉得帝都真的很繁华，江清虽然也是一线城市，但肯定是比不上帝都的。
直到来了这，才算是见识到现在的城市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好漂亮的小巷，这里面是商业街吗？”
迟希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算是吧，这几年整改，都改的很正规了，卖什么的都有，但实际上，那是一条棋牌街。”
“棋牌街？”夏恬一下领会，“麻将吗？”
“麻将，台球，保龄球，围棋，象棋，国际象棋，酒吧，清吧，网吧，什么都有。”
夏恬惊讶，“这么好？那我们今天晚上就来这吧？”
迟希侧着头，唇线拉平，笑了一下，“你喜欢这些？”
“就是好久没玩过了。”夏恬低下头，“我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有出来玩过，要来也是来打工赚钱的。”
“行，今天晚上就来这。”
第1章 聊天
相跟着回到家, 已经快九点了。
夏恬什么都没说，到卧室拿上干净宽松的衣服先往卫生间走，“我先，很快。”
迟希在玄关看着她。
“你先, 慢点, 又不急。”
啧。
夏恬伸出个头瞥了她一眼。
什么鬼？
几句话说的跟少儿不宜一样。
迟希呆呆的。
等门关上, 她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夏恬是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睡觉这么死的吗？
嗯……肯定是累的。
以前在一起睡的时候，门外的蝉鸣声都能把她吵醒。
迟希坐沙发上, 有点烦地抓抓脑袋。
学什么医？学医就得这样, 这还好是在国内，要是跟她爸妈似的无国界, 那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掏出手机, 在网上搜索江清好玩的地方, 起草了一个计划表。
任务还在进行中, 夏恬洗完出来了。
“我快吧？”
迟希抬头看。
她头发也吹了，穿着十年如一日的黑色睡衣, 柔软的棉质领口伸出近乎在发光的纤长颈项，看起来十分清爽。
“快。”
迟希关掉手机, 起身去洗。
夏恬坐到了她刚刚坐的位置。
沙发上摆放着迟希的手机, 夏恬没理踩, 摸了遥控器打开电视。
休息时间, 她一般都是纯休息, 看一会综艺, 打算去床上再睡一觉。
没看一会, 她手机突然响了。
不说不来, 早上迟希说了那一嘴，这么一会, 就有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还是外地的地址。
夏恬拿着她手机站起身，到卫生间旁，里面不断发出的水声告诉着她，迟希还没有洗完。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接了。
等对方先说话。
“您好，请问是钟兰花女士的家属吗？”
夏恬当下皱眉。
“你是？”
“我是福临门商业代理公司的代理人刘强，这次打来是想询问一下，钟兰花女士在我司预付购买了大量基金和股票，付款人是您，请问您什么时候可以汇款？”
夏恬脑子一黑。
涌起一股怒意，撕扯着她的内心。
“你打错了，我不是谁的儿媳妇。我也不关注股票。谢谢。”
说完就掐掉。
里面水停了。
透过玻璃门的剪影，迟希看到夏恬在门口站着，没吹头发，穿好衣服就打开门。
“咋了？”
夏恬看了看她，将她手机塞给她。
“没事，给你接了个诈骗电话。”
迟希一下松了口气。
刚刚夏恬那眼神，还以为要跟她上公堂呢。
放下手机，抽了条毛巾。
迟希大咧咧叉开腿，弯腰，包头，包成一个标准的牛角包。
坐到夏恬身边来。
看到夏恬在看的节目，她也跟着看了会。
“你一般会接诈骗电话吗？”夏恬突兀地问。
迟希说，“不会，懒得接。”
“如果是外地来的陌生号码，会接吗？”
“不接，我哪那么闲？”
“如果是有工作联系你呢？”
“不会，工作联系也只会联系于越，找不到我头上。”
夏恬笑了笑，“那就好。”
“咋了？情绪不高。”
“没有。”
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坐着，夏恬坐的随意又放松，撑在靠背上。看迟希脑袋上的牛角包，伸左手去抓了抓，“你怎么不吹头发？”
迟希的关注点似乎在电视上，坐的挺懒挺正，“一会就干了。”
“刚刚那个诈骗电话，还挺烦人的。我以前也没接过，以后我也不接了。”
“我说的对吧？”迟希说，“现在的社会真的浮躁，说不准哪个小细节上就泄露了关键信息，以后路边的小年轻少搭理。”
夏恬马上点头，“行，以后不理了。”
欸，这样多好。
小恬儿还是听她的话的。
那些小年轻有什么好，幼稚又天真，只想着外表的东西，哪能像她这么了解夏恬？
嘿～
“中午别叫我吃饭，我想去睡觉。”
“啊？”迟希扭头，“睡觉也不能饿着，吃点儿。”
夏恬摸摸肚子，“可是不太饿。”
迟希的视线，逐步转移到了客厅里还没使用过的跑步机上。
夏恬看到，马上摇头，“吃吃吃。”
迟希失笑，“紧张什么？我又没架你到上面跑步？”
“你这表情吓到我了。”夏恬说的十分认真且严重，“吓得我胃蠕动都加快了。”
“太凶了吗？”迟希盘腿上沙发上来，稍稍向夏恬的方向侧了侧身体，“我就是发个呆。”
“嗯！”夏恬幽怨地在看电视，“玩归玩闹归闹，不要拿跑步开玩笑。”
迟希在看着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听这话噗嗤笑出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运动？”
夏恬一想，“坐着不动就能燃烧脂肪增加肌肉的那种，有吗？”
迟希一滞。
“你说的这种，一般只会更累。”
夏恬：“比如呢？”
迟希想了想，“靠墙静蹲，每天五组，力竭为止，想试试吗？”
“好啊。”夏恬马上站起来，找了个平直的墙面。
一下蹲，她马上感觉到了整只大腿和足弓骨受到的压力。
迟希在心里为她计时，夏恬也在记着。
勉强支撑了三十秒左右，她停了下来。
整条腿都在发软。
夏恬马上窝沙发上窝着，“算了。”
迟希笑。
“健身于我无缘。”
“没事儿。”迟希看着手机，“想吃点什么？”
夏恬凑上来，“你在点外卖吗？”
“对。”说完，迟希才注意到，此时两人的距离——
非常近。
她几乎能贴到夏恬的脸。
住到一起后，她们俩没有分的太明白，用的洗发水沐浴露全都是共同的一瓶，气味一样的不分彼此。
看了一会，夏恬抬手划拉了一下，“炒米粉吧，怎么样？好久没吃了。”
迟希不回答。
夏恬抬眼看，两人对视上，这种难言的气氛再次四散开。
相比较而言，夏恬应对这种有点尴尬的情况，更有经验些。
她忙低下头，退远了，“快订吧，马上十一点了。”
迟希愣愣的，有种倍受冷落的苍凉感。
闷声道，“哦。”
看着综艺，等着外卖。
广告期间，迟希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摘掉毛巾抓了抓头发，到客厅去打开了跑步机。
也没有跑，开的走路模式。
夏恬感慨，“我真的会羡慕死你的精力。”
迟希多看了她几眼。
“枕头公主，应该羡慕。”
嗯？
夏恬一脸懵，“你说我是什么？”
迟希无法无天地反复，“枕头公主啊，难道不是吗？”
“……”
配上迟希那冷硬的脸，夏恬实在不容易找到这个词的真实含义。
好在她聪明。
领略奥秘后，夏恬气急败坏地朝她扔了个抱枕。
抱枕懂事的偏了一寸，被迟希接住，放到沙发角落。
总算是安静了一会。
“刚洗了澡跑步合适吗？”
“这点强度，还不至于出汗。”
迟希也确实不想白洗一趟，走了一会就下来了，越过夏恬坐到刚刚的位置。
“你干嘛要买跑步机啊？以后搬家的时候很麻烦。”
迟希道，“不是我要买，是迟靳南买的，放我这。”
“哦。”
“下下周他们一家搬到我们对门，方便他老婆用的。”
夏恬一惊。
“？？？”
“不是我说，这真的好吗？都不用跟我说一声的吗？”
虽然这样说，但夏恬的语气不算是认真的。她能不假思索说到表面上的，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要紧事。
迟希却是正经解释，“他都没跟我说一声。他家小姑娘今年刚满两岁，是到处爬的年纪，他老婆又要锻炼恢复身体，害怕出事，才放到咱们这。”
“哦～”夏恬点头，“这样啊，那没事儿了。”
迟希顿时一笑，“你整天都很忙，我也没顾上及时跟你说这事儿。”
夏恬点着头。
这会儿，外卖到了。
两人一同放了个抱枕坐在地板上，就着茶几吃午饭。
综艺里的一群人刚好也围在一起在说说笑笑地吃饭。
夏恬被其中一个人逗的直乐，突然想起来一些事，马上和迟希分享，“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坐一起吃米粉是什么时候？”
迟希懵懵的，“咋说？”
“你忘了啊？在泰安！我们几个跟那没有常识的傻子似的，刚走下山就去吃这么辣的东西哈哈哈……”
怎么可能会忘。
迟希被感染的也笑，淡笑，“挺好的那不是？”
“是是是。”夏恬夸张地点头，“要不是那样，我也不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强大的吃辣天赋……”
说说笑笑，饭见底的速度慢了很多。
夏恬吃完回房间，嘱咐迟希及时扔掉外卖盒子。
出门的功夫，迟希顺道绕去了今天说的那条棋牌街。
傍晚，夏恬醒过来。
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她速度很快，洗漱，扎了一个低马尾。
在衣柜里挑了挑，既然是去玩，那最好轻松一些，换了件柔软的粉色毛衣外套，配了条秋冬的长裙子。
迟希这会不在家里。
到门口，夏恬给她打去电话。
“等一会，我去接你。”
哦，她坐沙发上等着。
没一会，门响了。
开门。
面前穿了一身黑，黑棒球服黑牛仔裤黑鞋，的迟希，正和她面面相觑。
夏恬看着，忽而一笑。
迟希不是最不喜欢黑色吗？连梦里都是，皮衣必须配一件绿色的衬衫。
“可以出门了？”
夏恬点头，“嗯。”
“走。”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白色越野车。
“那么近怎么还开车？”夏恬发笑。
迟希的神情十分沉重。
简直太丢脸了！
“做好心理准备。待会要见到十分恐怖的东西。”
夏恬：“？”
第1章 嗯呢
夏恬云里雾里, 直到跟着迟希上了后座。
灯红柳绿的路口，白色越野车孤零零地待了半分钟。
它是生动之中唯一静止的存在。
它估计在想，
路车，你们都看到我的无语了吧？
半分钟后, 终于缓慢开动了。
驾驶座上的两个人, 一个cos癞蛤蟆, 一个cos白天鹅。
说话一个呱呱呱，一个嘎嘎嘎。
夏恬猜测, 他们的终极目的估计是不让自己分出哪一个是丁然, 哪一个是于越。
“……”
摸着身上的纱裙，夏恬此生的局促感达到了顶峰, 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很快。
巷口到了, 停车位找的挺顺, 但是没人下车。
“这是你们欢迎我的方式吗？”夏恬难言道。
“不。”迟希冷若冰霜, “想多了，他们脑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什么呀。”
如夏恬猜测, 驾驶座上的白天鹅发出了丁然的声音，“夏夏, 你说的很对, 这就是欢迎你的方式, 待会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夏恬半分无语半分想笑, “难道我们要去的是其实是cos聚会？”
丁然说, “你不知道, 这条街中心有一个动画乐园, 我俩常来, 穿成这样很好玩的！”
“所以，是一堆人都这么穿？”
迟希似是听不得夏恬再被忽悠了, 直接抓她手下车门。
她们俩正常人一下车，丁然和于越迫不及待也下车了，非常快的架势，一左一右架住两人，一同挤进了人山人海的小巷里。
被白天鹅抓着的夏恬，无疑更加成为了人群中心。
很多人都向她们敬着庄重的注目礼。
很多人都穿着潮酷的衣服，但更多的是一些得体的工作服。
忙碌了一整天的年轻人，想要放松都爱来这。
丁然是个绝对e人，也难怪她会把房子买到离那么近的北馨花园。
最重要的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第三个人穿玩偶服的地方。
夏恬这一瞬间十分后悔提出和他们来聚。
“看见了吧？”迟希微侧头，在夏恬耳边窃窃私语，“知道我平时是怎么被摧残的了吧？”
丁然：“清吧的话，去致青春最好玩了，在一个交叉口，但直接去很没劲。要不要买点东西吃一吃？你俩晚饭吃的什么？”
夏恬左右两只耳朵同时开工，但什么都没进到脑子里，四处张望在看两侧的店面和招牌。
自助棋牌室，健身房，优品店，台球社……还有不少饭店。
奇葩，竟然还有个自习室。
“听见我说话没有？”
“哎，看到李记的鸡架了！！我要吃！！”
丁然的嗓门占了大头，夏恬迎合她，“吃，吃。”
迟希没好气地往左看了眼。
老鬼叫，真的烦。
随后，四人拿着一堆小吃，浩浩荡荡进了一个檀木装修的清吧。
夏恬一进来就很喜欢，四处张望可以坐的下四个人的地方。
迟希顿时阻止了她，带她到只有两个空座的吧台那边。
夏恬往后看着两个动物。
这么久，强大的适应能力让她看顺眼了些。
“你们再找找，还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我看这里还挺大的。”
丁然朝她敬了个礼，绕了一圈过来，找到了一个角落的四人小圆桌。
于是都搬过去。
这会儿，这两人才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当两个头顶浸着汗，笑得及其夸张，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目光的人头露出来时，夏恬终于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喷。
“夏夏！”丁然真是半点不带羞的，“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吧？”
夏恬收了收，“我本来也没生你气。”
“那就好那就好！”丁然委屈道，“你上次可是把我吓坏了！我回家都不敢睡觉了！”
于越跟三人坐在一起，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笑，听到丁然这话，眼神明显怪异了几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太往夏恬这边看。
夏恬乐了，“我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丁然狂点头，“有！”
夏恬转而看向迟希，“我有吗？”
丁然开始狂给迟希使眼色，能不能一举夺得夏恬恬的怜悯就看这一哆嗦了！
迟希明显没get到。
“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嗯，真是会说话。
扯别的闲话，又聊了一会，人开始变多了。
夏恬喝了一半奶茶，脸色开始有点不对。
她没多想，拿好手机起身往卫生间地方向走去。
一走丁然就开始八卦，“你俩这是，和好如初啦？”
问迟希。
迟希淡笑，摇头，“想什么呢？”
“你别以为我眼睛是瞎的！”
迟希眼神飘向窗外人来人往的人群，良久才没什么感情地说道，“我俩没可能。”
“切。”丁然直咂嘴，面向于越，“老公，这话你信不信？”
于越不假思索地摇头。
“别多管闲事了。”迟希说，“你们俩是真的闲，还结不结婚了？”
“这跟我们结婚有什么关系？”丁然道，“你们要是想跟我俩一起，那才有关系，我们几个一起到国外去结，怎么样？”
迟希皱眉，别过脸去。
越来越离谱了。
她和小恬儿的朋友关系多么的纯洁。
“咳咳……”
丁然笑话她，“想到什么了把自己呛成这样？老实交代，都住同一屋檐下了，真没点别的事发生？”
迟希有丁点的气急败坏，“能有什么事发生！”
“嘿嘿～”丁然挡住于越这边的嘴，“你说呢？你们真忍得住不滚一块去？”
迟希被这话吓得闭上眼。
“去你的。”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迟希打开。
夏恬新给她发来的微信。
［能来一趟厕所吗？急］
脑子转了一圈。
迟希从善如流地拎好自己的挎包，起身去了卫生间。
还没到三巡，来上厕所的人不多。
进来后，迟希咳嗽了一声。
马上有一个门被敲响了。
她走过去，把一片卫生巾从下面递了进去。
里面传来夏恬的声音，“谢了姐姐。”
迟希笑笑，出来等她。
她还挺喜欢叫自己姐姐的？
真要算来，也确实是她比夏恬大半年，这么叫也没错。
总比迟希两个字好多了。
没一会，夏恬从里面出来了，神色也恢复了正常，由衷地对迟希说了句，“谢谢。”
“没事儿，走吧。”
两人一块越过人群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那里哪还有人？
坐下来，夏恬四处张望，一眼在歌手驻唱的地方，发现了天鹅和癞蛤蟆。
□□弹吉他，天鹅唱情歌。
驻唱歌手在一边静静地欣赏。
夏恬不服都不行。
她对面，迟希转着头，显然也发现了这俩人。
这样的角度，夏恬可以看见迟希的天鹅颈，和她重新扎过，比刚刚更高的半马尾。
如果能再加一个深绿色的衬衣领……
“迟希，回头。”
迟希应声转过来，嘴角噙着笑意，“嗯？”
夏恬脑海中的影子更加清晰了。
她有点想起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迟希不明就里，“什么？”
夏恬微微笑，“帝都有一个具格酒吧，你去过那里吗？”
虽然在问，但她像确定了。
迟希没回答。
就看着她。
“我大二上学期，晚上在那里当服务员打工。有一个姐姐，经常到那里喝东西，她是，也是个好人。刚去的时候，我不习惯酒吧的味道，不习惯烈酒，是她一直关照我。”
“……”
“有一次，我应该是喝错了东西。”夏恬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就在酒店的房间里了。等那个姐姐来的时候，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跟我说了句很怪异的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迟希发问，嗓音有点哑哑的沙质，“说了什么？”
夏恬道，“说，我比她有福气。”
“咳咳……”迟希手忙脚乱收桌子，但不知道在收什么。
“我昨天晚上，梦到那一幕了。”
“……”
“很清醒的一个梦，我都有点分不清是虚幻的还是现实的。”
“……”
“是你对不对？你把我带到了那个酒店的房间里，对吗？那天你就穿着一件中款的黑皮衣，里面套了件绿色衬衫，也是这样的高马尾发型。”
夏恬说话是很平常。
迟希就不一样，她感觉像是被人揭穿了一件什么秘密一样，撑着脑袋看窗外，细看眼神还有些躲闪。
“不是你吗？”夏恬忽而一笑，“难道我是遇到了什么厉害的采花大盗，吗？”
“不是的。”迟希一下坐正，“是碰巧，我不知道你那个姐姐不是坏人。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就不多管闲事了。”
夏恬一愣。
“哦，原来是这样。”
“而且我后来也没做什么，我把你放到了温凉水池里泡了泡，等你睡着我就走了。”
“……哦。”
关键是，夏恬觉得自己可能做了点什么。
但，看迟希这样一幅恨不得赶紧翻篇的态度，那次经历她可能也不太愉快。
就和她一样。
除了第一次，非常美好。
之后就在不美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好了，那我们不说这件事了。”夏恬认真道，“你不算是多管闲事，那个姐姐人虽然不错，但我不喜欢，如果真的出事，那我也不会好受到哪。”
“……嗯。”
谁问你喜不喜欢了？哼。
第1章 坦白
江清的致青春和帝都的具格不太相同, 这里更有生命力，就像它的名字。
夏恬捂着另一只耳朵，在靠窗的位置上打电话。
给正在片场休息的女明星江叶。
迟希在她旁边坐着，两人都在看着已经换了首喜庆的歌曲在献唱的白天鹅和绿□□。
“……现在开始唱因为爱情了……嗯, 深情对望……飙高音……飙高了……很多人拿出手机在给他们录视频……对, 迟希也在录……应该吧, 你到时候给这条视频加点火，让他俩一举成名……”
江叶笑喷了, “得亏他俩想的出这损招！这绝对是最让人难忘的告别单身礼了, 于越这厮就是有那个什么宠妻无度的怪癖，这条件他都答应哈哈哈哈……呃, 夏夏, 有没有觉得错过这个男人是件挺亏的事？”
“别说这话。”夏恬捂着嘴小声说道, “什么错过？我的路上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好吧。”
“好好好, 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那你和迟希是怎么个事？昨天聚会为啥没来？”
夏恬说，“没什么事, 昨天做完手术太累了。”
说着，迟希放下了手机, 眼疾手快地剪辑了一条感觉不错的视频, 用公司的官方号发了视频软件。
并艾特了当事人, 老板和老板娘。
做完这一系列, 台上两个人也下来了, 夏恬也打完了电话。
整个酒吧里, 陷入了一种喧嚣过后的疲缓期。
摘下头套, 丁然出了一脑门的汗,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听？”
迟希难得一笑，“效果达到就行。”
“什么效果？”
迟希说, “感谢老板娘，为公司宣传做出的贡献。”
于越幽怨地看了迟希一眼。
夏恬发笑。
“什么呀？”丁然不平衡了，“我全都是真情实感，什么效果啊？我觉得我再不疯一疯，我都要婚前焦虑了！”
迟希：“哦，这样。”
迟希和夏恬的目光，逐渐都汇集到于越一个人的身上。
于越说不出来什么话。
“别看他，我的问题。”丁然委屈地一把抓住夏恬的手，问题争先恐后冒出来，“夏医生，为什么女人会婚前焦虑？我有时候真的怕，万一站到台上我突然逃婚了怎么办？你以后会不会这样？怎么能缓解缓解？”
“……”夏恬咬着下唇。
活了这么多年，她头一次感觉到了社交恐惧。还是在熟人身上。
“要不，你们俩今天晚上去开个房吧？”
夏恬语出惊人。
丁然整个人呆在原地，“啊……啊？”
刚刚郎情妾意的场面，像和煦春风，现在如坠冰窖。
——
“呃……”
尴尬的分别，迟希坚决要走路回家，在巷口四人行就分开了。
和迟希在一块走着，夏恬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他们谈了三年的柏拉图？”
迟希没回答，默认，“也是后来在丁然家里意外发现的。”
“天哪。”夏恬这会儿是真的羡慕了，“好纯爱，真美好啊。”
迟希没好气地笑，“我们夏医生倒是开放，竟能想的出这个主意，我猜他们俩今天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夏恬笑了，“科学的角度上，那事确实能缓解女人的焦虑，不然我该怎么说？”
“……”
行行行。
回到家里，时钟已经走向了11。
一前一后，两人纷纷挂好自己的包，夏恬的包小巧，只比手机大一点，迟希的要大一些，是个黑皮的斜挎包。
又一前一后地换好鞋。
似乎只有家居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迟希才会穿粉色。
“迟希，你怎么不穿粉色的衣服了？”夏恬在换鞋的凳子上坐着，温柔地淡笑，“黑色真不适合你，看起来生冷生冷的。”
“有啊。”迟希自然回，“我所有睡衣都是粉的。”
“我自从再见到你，再没有见过你哪套正经衣服是有颜色的。你知道吗？具格那个人我之所以没想过是你，就是因为她满身都是黑的。在我印象里，你应该是有颜色的。”
不论是什么颜色。
夏恬心中始终觉得，彩色是迟希的标志。
坐饭桌旁的椅子上休息，迟希今天喝的少，但也有酒味，她不喜欢，随手脱了衣服扔沙发上。
被走过来地夏恬拿起来，挂到阳台。
窗外的冷风呼呼呼吹进来，立马吹散了那酒味。
“小恬儿。”
夏恬也脱去了自己的毛呢外套，挂上。
她里面就穿了件白色的背心，跟她肤色一样，明晃晃的，像冬日里的雪，带着沁人的凉意。
“说。”
“你们医院那个钟老太太，其实是……”
“哦对了，”夏恬转身，看着她，“你不说我还忘了，今天白天我医院同事告诉我，她已经醒了，观察一周看效果，好一点就可以出院。”
迟希点点头，“嗯，谢谢你给她做手术。”
“没事，这是我的职责。”夏恬说，“老太太还点明了想见你，你看看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她？”
“我……我明天早上送你去上班，顺便去看看。”
“行。那我去洗澡了啊，你半小时后再洗吧。”
夏恬慢慢往前走，绕过迟希回卧室。
客厅挂着的钟表滴答滴答响着，似乎和她的心跳产生了共振，她也不知道到底在慌乱些什么。
“等一等。”
迟希叫住了夏恬。
再回头，夏恬已经没办法再维持标准的温和笑，脸色深沉下来。
她比迟希，更惧怕坦白。
迟希还在饭桌旁坐着，松弛地靠在椅子上，她里面穿的白T恤，袖口迎风舞动。
但她是安静的。
话也是平的。
“我和钟兰花之间，其实不只有钟语宁这一层关系，还有一个人。”
夏恬心乱如麻。
“我跟你说过这个人，他的名字，近十年，一直围在我身边。”
钟家父母，迟家父母，先前的左邻右舍，迟希一生中几乎所有长辈，都将这个名字和迟希绑成了一根绳。
就连她自己，也挥之不去。
迟希眼角的泪水，静静淌下。
夏恬有一个强大的超能力，可以变成水，变成风，如丝如缕。
迟希也有一个变态的防御技能，可以免疫任何攻击，却挡不住水和风。
“我不能喜欢你。”迟希自嘲地笑着哭，“你能不能，能不能多放点狠话给我，让我看看你这八年的长进？”
不要一味地对她好。
夏恬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过渡了难以忍受的几分钟，她淡淡地靠在墙上，眼神古井无波。
“我知道。”夏恬说，“这个人是钟宇凡。宇宙的宇，平凡的凡。”
她看不见迟希逐渐收敛变得诧异的神情。
看着地面还在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像是个白月光男神的名字。后来见到他的照片，好像更懂一点了。比你好看，但比我差点。”
说着说着，夏恬发笑。
这会功夫，迟希已经到了她跟前，拧着眉峰，紧着眼皮，“你知道了……”
夏恬看她一眼。
唇线缓缓放平。
“没想到吧。”
迟希脑子里飞快理着可能性，“是语宁告诉你的？可你怎么……”
分手的原因总归到底，是迟希不够信任。在她看来，在知道这件事后，夏恬的反应无外乎两个，要么为她所背负的山岭感到胆怯，逃走，要么激进一点，前来为当年的隐瞒指责她一番，但结局不会变，两人当个陌路人。
迟希从来没想过，她和夏恬要怎么和好。没有这个可能性。
现在的情况却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刚搬到这的时候知道的。”夏恬轻飘飘地说，“我和你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所以她也在躲着。
隔了一会，又说，“你今天既然挑明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是你们家和钟家的事情，我没什么权利多问，你不用想着跟我解释什么。”
“……”
“人长大了，总要勇于承担。你虽然没有错，但钟家确实有你要承担的东西。我当然也有我的。”
夏恬释然一笑，“我们俩长大挺不容易的，开心一点生活吧。”
夏恬垂着眼，一直没抬眼皮。
倏尔，她肩膀上附上一双手。
迟希手握在夏恬脖颈上，抬起她的头，两人平视。
夏恬看见迟希眼底的泪水，从发红的眼角落下。
从来没有这样过。
夏恬鼻尖酸了酸。
“唉，也不知道这八年没有长进的到底是谁。”
夏恬抬起手，一点一点轻轻地擦掉迟希的泪水，“别哭，迟希。”
跨过了敢想敢恨的年纪，我们总要明白这回事。
有人放弃梦想臣服现实，有人脚踏实地迎难而上，有人停下脚步修建城堡，每个人的责任都不相同，但认清自己的，并且学会承担，却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我们总是不能永远恣意地活着。
这是成长的阵痛。
不过。
小小爽一把还是可以的。
夏恬伸出手，温暖地抱住了迟希。
“看你真是可怜，这几年没少偷摸一个人哭吧？”
迟希失笑，抬起手搂紧她的腰。
——
过了十几分钟，她还是没放手。
夏恬挣扎了一下，“喂。”
迟希放开了，不过没退远，侧侧头，感觉要亲夏恬的样子。
夏恬看着她。
这些年长开了，脸不圆了，有棱角了，没以前可爱。
这副模样，确实招小姑娘喜欢。
难怪情场这么得意哈。
“怎么着，能让我亲一下？”
嗯？
又没躲。
夏恬还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
随后一拍脑子，一把推远她，“亲你个鬼，当我是什么人呐。”
迟希早知如此，“……哦。”
面对着面，夏恬扶了扶自己的腰，刚刚一直被紧着，还有点抽筋。
光顾着这个动作，她脱口而出一句话，“你技术也不行……”
还老来惹我干嘛。
后半句没说出来。
迟希顿时忘记了怎么伤心。
情绪不上不下的，悬停在中间。
夏恬意识到了，看着她，想替她找补点东西。
但是。
迟希猛地把她压到了墙上，一双细长的腿欺进她的腿间。
夏恬发懵。
随即，下巴被迟希狠狠往上一抬，“你的技术，也不咋地。谁也别说谁。”
夏恬：……
妖精！
迟希绝对是妖精！
一个人气势汹汹，一个人双脸涨红。
反应过来后，夏恬抿了下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搞笑了！
她觉得她和迟希女同当的真是太失败了！
这一笑，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一向冷着脸的迟希，也扬唇笑出声，缓缓放开她。
越笑越夸张。
最后还是夏恬实在觉得没脸，翻身关上了房间门。
独自回房间的迟希怪异地想起了今天丁然问的话。
——“你们是怎么忍住不滚到一起去的？”
要说，是心理阴影……
不至于让她们笑掉大牙吧？
第1章 往事
医院。
钟语宁今天来的很早, 没坐一会她就重新拿着车钥匙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夏恬和迟希说说笑笑，相跟着一起进医院门。
“……”
她在惊讶。
刚刚接来的中年男人倒是提起了兴致，指着迟希的影子问, “那是不是小希啊？”
“啊。”钟语宁来不及观察刚从外地赶来的老父亲, 八卦之心就迫使她加快了脚步, 直到离前面那两人几步之远。
到了病房门口，两人停下了。
钟语宁慌张的开始找掩体, 偷偷看。
看到夏恬拉住了迟希的胳膊, 认真说了一句什么话，迟希冲她点点头, 独自进了病房。夏恬也往更衣室走去。
钟语宁嘟着嘴, 满眼竟是惊喜和不可思议。
还没怎么出手呢。
怎么过了个周末, 这两人进展已经这么快了？
她身后, 钟卫国气喘吁吁地跟上。
“你这孩子，跑什么跑？”
钟语宁不满地转过身, “爹啊，您真该好好锻炼了, 上个二楼您都这么费劲。”
钟卫国：“……”
瞪着眼睛瞅自己的闺女, 父母俩表情如出一辙。
钟语宁指了指十七床的病房, “就那, 快去吧, 您亲爱的小希和您老伴儿在里面等您呢！”
钟卫国眉峰紧皱, 满眼都是为生了这么个得理不饶人, 不得理更不饶人的女儿而感到焦虑。
以后找对象都费劲。
一点不想多看她, 他屁颠直奔病房。
钟语宁这段时间早就把外科住院部摸了个门清，这会自己小跑着直奔更衣室。
还没到上班时间, 不少小护士围在一起说话，却只有一个医生装束的人，那就是夏恬。
夏恬换好了内衬，正在往身上套白大褂。
“嘿！夏恬姐！”
夏恬丝毫没有被吓到，往旁边看了眼，勾勾嘴唇，“怎么了？”
“你也太淡定了吧？”钟语宁坐在夏恬背后的长椅子上，感到挫败。
夏恬转身，眼神微咪，“你跟了一路，谁能不发现？”
“啊？”
看着钟语宁傻傻的样子，夏恬心里觉得很爽。
其实是迟希发现的，她倒还没有那个听声辨人的本事。
夏恬笑笑，“谁家尾随能做到这么显而易见？也就是你这个笨蛋了。”
“我……我哪笨了。”
钟语宁谁都能叫嚣几句，小时候更是什么都不怕，但说实话她有点怵夏恬。
不，意识到这样她又否决了自己。那不叫怵，是尊重。
是对于年轻女博士的尊重！
“好啦，迟希去看你妈了，你也去吧。别围着我转了。”
“不想去。”钟语宁看了看时间，“距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你先跟我聊几毛钱的，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哦。”夏恬索性也坐下来，“什么事？”
“你们俩为什么一起来啊？你们和好啦？”
夏恬摇头，“没有，你别想了。我们现在是朋友。”
“朋友？……”钟语宁觉得离谱，“谁会跟自己的前任做朋友啊？还是这么记忆犹新的前任。”
“什么记忆犹新？别胡说了。”夏恬看了看手机，看到许林刚给她发来的信息，三心二意道，“你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可走了。”
“啊？别，你走了谁来陪我这张寂寞的嘴啊？”
“啧。”夏恬无奈得紧，只能在这里看信息，“你不去病房里，迟希没法脱身了怎么办？她还有班要上。”
“我爸也在里面，我不想去。”
夏恬打字的手倏尔停住，“你爸？”
“嗯。”钟语宁憋着嘴，“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爸就很喜欢迟希姐，见天儿让我像她看齐，我去了那不是找虐吗？”
夏恬愣了愣，“你爸跟你哥长的像吗？”
这可有话题了，钟语宁使劲点头。
“巨像。”
行。
手机往怀里一揣，夏恬走出更衣室，直奔病房。
钟语宁乐呵呵跟上她。
夏恬在病房的门上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景象极其温馨，病床上坐着迟希，床脚坐了个中年男人。
只有一个侧影。
恰到好处的衣服，恰到好处的头发，恰到好处的皱纹，恰到好处的端着，恰到好处的圆肚子。
一切的恰到好处，构成了一类人。
夏恬根据就这一眼，淡淡地问出一句话，“你爸体制内？”
身后的钟语宁点头，“嗯嗯嗯，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
脱去一切看，这钟小爷子和他儿子像，夏恬是一点没看出来。
她慢慢远离了病房，钟语宁插着兜，百无聊懒地跟着她。
“我其实挺好奇的。”夏恬在护士站停下脚步，拿了站台上放着的病例来翻看，“你是怎么长成这个样子的？”
钟语宁却闹了个害羞脸，“还好啦，我虽然长的不错，但也没你气质好。”
夏恬：“……”
就说这姑娘不太聪明。
“我是说，你为什么后来变得不反感……我们了？尤其是对迟希。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咳，你们有什么可反感的又不是什么怪胎。不就姬圈那点事儿吗？要不是我放不下男人的身体，我也进你们圈子。”
“啧。”夏恬真是有点受不了这姑娘的直白了，“以后陌生人前少说点话，不然你非得吃亏不可。”
“嘿嘿，知道知道。”钟语宁应着，却是死教不改，“但我说的是大实话。至于迟希姐……她人本来也挺好的，对我更是没的说……”
——
事情发生在2017年。
那年迟希和夏恬大二，钟语宁高三。
高一高二的时候，钟语宁一直喜欢同班的文艺委员，是一个会弹吉他的清秀男生。
小女生的喜欢，很少有很勇敢的，能宣之于口，钟语宁也不是例外的那个。
和平常的嚣张完全不同，在感情上，钟语宁无法言说，小心翼翼。
直到高三那年，她撞破阴暗深巷里，一群罪恶分子的屠宰现场——
一切都天翻地覆。
她看见自己深埋在心里的人，被三个不着四六的混子按在地上。
当时，手里给喜欢的人准备的生日礼物，也坠落在湿冷的地面上。水晶球变成了玻璃碎，贱起一大片水渍，染脏了她新换的漂亮裙子。
没来得及过去，还在原地愣着。
钟语宁听见了他嘶吼着的声音。
“找她！她是我女朋友！她爸在政府工作！她肯定有钱！”
踩在他头上那只脚很快下去了，钟语宁下意识想逃，可后路已经被封了。
慌乱之中，她给妈妈拨出了电话。
只是，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却让她如坠冰窖。
那是最不可能来救她的人的声音。
“钟语宁？你怎么了？”
钟语宁没回答。
就那么呆愣愣，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身后的一个人，一同朝她聚过来。
而她的心上人，跌跌撞撞站起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像相悖的方向跑去。
就在半小时前，她接到喜欢的人的电话，要她马上来找他，还在心生窃喜。
现实让她输的一败涂地。
钟语宁明白了一切。
“小丫头长还挺带劲！”
“老大，那人跑了。”
“没事儿，甭管他！”
迟希听到了这些声音，马不停蹄拿着手机跑出迟家。
钟语宁出去不久，迟希嘴里不停歇地开始问她，“不要慌。你现在距离迟家是不是很近？”
“……嗯……”钟语宁声音止不住地在抖。
“深巷，对吧？”
钟语宁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手机递到嘴边，“我在丹东巷深处五十米。”
钟语宁把手机当成了武器，用尽浑身力气朝被称为老大的那个人脑门上扔去，随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朝身后跑。
身后那个人被她突然而起的速度吓得一滞，给了她逃脱的机会。
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跑出丹东巷，一直手臂伸出来一拦，将她揽到了路边。
是迟希。
而且她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哪捡来的棒球棍。
迎面四个人飞奔而来，迟希飞出一棍，第一个人被击中，不得已停下。
两个女孩，顿时在巷口被团团围住。
迟希眉头紧皱，“怎么说，过不去了？”
为首的人怒目而视，“过去？梦呢？你看我这头顶？被你俩当沙包了吧？都给我上！”
“那就，”迟希一侧身，挡了一下，借势飞出一踢，“来比划比划！”
钟语宁被迟希护在中间，看她一脚一脚踢人。
迟希的速度很快，快到钟语宁只能看见残影。
看清迟希一个人却具备压倒性优势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和羞耻心浮上钟语宁的心头。
上次偷跑去北令，自己竟然还想收拾她？
估计在她手底下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没一会，为首的人捂着肚子跑了。
迟希在钟语宁手臂上抓着的手放开了，蹲原地大喘气儿。
钟语宁逐渐回神，也弯下腰，像重获新生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迟希抬眼看了下她，又往深不见底的巷子里看了下。
“怎么回事？”
钟语宁眼泪在紧绷着的眼皮里打转，“别管我了。你现在怎么办，你打人了。”
“有什么怎么办的。”迟希下巴一扬，指的那个方向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去一趟派出所。”
“啊？”钟语宁焦虑道，“那怎么行？你要是留下案底怎么办！”
因为他们家是要员家庭，所以钟语宁也格外注意这些，迟希却是没想过。
她现想了想，“那也得去，你马上要高考了，不去这事没完。”
“……”
“别操别的心。”迟希拍了下钟语宁的肩膀，“当我还你人情了。”
第1章 犀利
派出所。
几个民警找到路边的监控视频, 看了好一会，没再说什么，问迟希和钟语宁要了身份证去登记。
身份证在机器上一扫，迟希的真实信息都出现在民警姐姐的电脑上。
“你爸妈是, 战地医生？”
迟希闷闷达了声, “嗯。”
登记的速度快了很多, 笔录也做得极其简单。
钟语宁小心地问，“姐姐, 会留下案底吗？”
女民警善意地笑笑, “不会，放心吧。”
而后把证件递给了迟希, 夸她, “你这丫头身手不错啊, 没失你父母的风范。”
迟希勾唇, 淡声道，“这几个人得抓吧？他们绝对不只今天这一次。”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民警说, “法律不会宽容任何罪恶。”
“如果是未成年人的罪恶呢？”迟希一点都不后退，激进道, “你们不抓, 下一次缺胳膊断腿的可能是任何一个即将高考的人, 丹东巷距离一中很近的。”
“好了啊, ”女民警脸色变了变, “用你在这教育我？小屁孩。快走吧, 没你们事儿了。”
迟希和钟语宁被赶出了派出所。
一同去往钟家的路上, 钟语宁失魂落魄地跟在迟希右后方, 白裙子上斑斑点点。
“谢谢你救我。”
迟希点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
“我那年说话太重了, 我跟你道歉。”
这次迟希有回音了，冰冷的三个字。
“不接受。”
“怎么了？”钟语宁小跑着跟上来，“我记得你那年不到七月就回来了，你不会跟那个漂亮姐姐分开了吧？”
迟希咬了咬后槽牙，鬓角也隐约看得见律动的青筋。
在沉默。
“真的？”钟语宁急急道，“是因为我吗？”
“不是。”迟希飞快给出答案，看了钟语宁一眼，“你想得美。”
钟语宁现在有点慌，对于这个救命之恩，她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感觉。
毕竟这个人是迟希。
迟希语气怎么样，都消磨不住她的紧张。
“那真的好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就连你们家嫂子那样的人物都比不上。”
迟希扯了个笑，“确实。”
比不上。
不过钟语宁今天的变化属实是有些大，迟希还不太适应。
现在就算她再怎么帮忙，都换不回一个活生生的钟宇凡。
从开始直面这件事到现在，迟希都觉得这一家人就算是这辈子对她不理不睬，那也是正常的。
快到钟家了。
钟语宁停下脚步，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嗯？
……
迟希无奈地转头笑，“我没喜欢过你。实话。不用怕我。”
迟希虽然是个拉拉子，但圈子干净到和正常的乖乖女没什么两样。
大学舍友，有两个挺怕她的。对所有她接触过的东西都退避三舍，每次洗澡都要背地里编排她半天。于是后来她干脆搬了出来，自己租房子住。
很少接触，所以她身边很少有拉拉朋友，只有几个一直没断了联系，计划着要一起创业的老同学。
钟语宁摆了摆手，平常张狂的姑娘现在有些拘谨。
“没有啦，我怎么会怕你？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呀。”
迟希点头，“那行，甭多说了，回家吧。最后几天了，放学和同学一起走，一个人不要往深巷里跑……”
那天，钟语宁的初恋无疾而终，心智也在一息间成长。
从前因为哥哥的离世而造成的阴影散开，拨云见日。
她第一次学会了换位思考，开始对迟希改观。
而迟希，也算是正式接下了照顾钟语宁的责任，一直留在钟家，陪她直到高考结束。
……
回到2023年的江清。
中午在食堂吃饭，钟语宁逮着空闲的机会跟夏恬讲了很多以前的事。
她现在像极了迟希的头号粉丝，把迟希每次动手的英勇身姿都描述的活灵活现的。
夏恬虽然没见过，但她摸过。
迟希身上几个发力点，都布满硬邦邦的肌肉。
而且她应该不是纯撸铁增肌，还进行着形体训练，有力又美观。
真是她梦寐以求的身体。
迟希这样的人，夜里自己抱着自己睡觉觉，应该都得笑醒吧？
……
“夏恬姐？你嘴漏了。”
嗯？
夏恬回神。
低下头，没拿稳勺子，勺子里的汤被她全数倒在了衣服上。
她耳朵根猛地一红。
丢脸。
沉默着掏出湿纸巾飞快地去擦。
“这么说，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啊？”
“嗯，合租。”
钟语宁眼睛在放光，“那好哇！我要去你们家玩！”
直起身，湿巾放一边，夏恬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端着声音说，“来呗。什么时候？”
钟语宁一想，“我老板不是要结婚吗？参加完他的婚礼我就直接跟你俩回家！”
转眼到了那天。
老同学被分到了一片地方，不过靠上的一桌是于越指定好的，叫他们几个比较熟的人坐一起。
一桌八个人。
迟希去当伴娘了，不在。于是这八个人里，夏恬就只熟悉两边的钟语宁和江叶。
其余的人，她都不太记得名字了，只略微认识长相。
不过同学们似乎都认识她。
从入座开始，夏恬就时刻处在群众的注视之中，她有点尴尬。
“喂，你们应该看我吧？”江叶在右边愤愤不平，“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马上有一个女同学回答她，“天天看你，我抖音里全是你，换个号都不行，烦都烦死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这个意思。
江叶有点憋屈，“……行，不看我。那你们看她干什么？以前也没多说过几句话，现在一个劲儿盯着人家看，尤其是你王祺扬。你还好意思看人家啊？”
王祺扬马上挪开了眼，一幅面色不善的样子。
刚刚回江叶的姑娘就有话说了，“怎么不能看？夏恬怎么说，也算是附中少有的传奇人物吧。对了夏恬，待会我加你个微信。”
夏恬友善地点头。
随着婚礼进行曲，于越和丁然款款走来，大频幕上放着他们相识十年以来的点点滴滴，时间一直在回溯，直到在座各位同学都十分熟悉的高中教室里。
莫名，大家都看了进去。
夏恬和江叶一起背对着所有人。
她小声说，“这个王祺扬看得我很不舒服，你cue他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恬刚好看向在新娘旁边站着的迟希。
伴娘有三个，伴娘服是清一色的粉纱裙，很配迟希的气质。只不过，和另外两个小个子的甜妹站在一起，迟希这份气质真是有点惹眼了。
而现在，迟希正看向她们这桌的方向，但夏恬认得出来，并不是在看她。
她这眼神……犀利得像看飞着大苍蝇冒着毒气的垃圾桶一样。
这股敌意，不是一般的关系能有的。
夏恬不免得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是正低着头在玩手机的王祺扬。
钟语宁显然也注意到了迟希，推推夏恬的胳膊，“迟希姐在看啥呢？”
夏恬笑而不语。
她都快忘记了。
原来那个时候，迟希听到了她和王祺扬的对话。
待到婚礼正式结束，王祺扬躲得很快，一溜烟跑了。
只剩长辈和熟人的时候，迟希黑着脸到于越面前。
于越坐着，她站着。旁边还站着丁然，显然丁然也很气。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丁然气呼呼问。
于越喉结一滚，“怎，怎么了？”
丁然小手掐腰，“谁让你邀请王祺扬的？还让他坐上桌？他是你兄弟啊？”
“……不是不是。”于越半点不会撒谎所以只能直说，“他想来，自己主动问我了。那我总不能让人家不要来吧？”
“你……”丁然浑身一耷拉，眼圈飞快红了，“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于越吗？”
夏恬觉得事态有点严重。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丁然身边，“别哭啊，今天结婚。”
丁然没理她。
今天结婚，一直也没个笑脸。
现在她像是要发泄一般，于越站起来摸她抱她，她都躲开了，“是不是商业场混的久了，让你连明辨是非都不会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王祺扬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害过你！害过我！更害过迟希害过夏恬！你连夏恬都不顾了是吗？”
所有人的心，因为这句话提到了嗓子眼。
于越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暗沉。
这动静已经惊动了双方的长辈，很快团团围上来，将年轻人都挤了出去。
夏恬慢慢低下了头。
没过一会，迟希换好了衣服，走到她跟前。
晃了晃车钥匙，“走回家。”
钟语宁全程是个局外人，无脑跟着走。
夏恬抬头，歉意地说，“我今天不该来。”
“嗯。”迟希没反对，“怪我。”
很奇怪，她似乎今天才认识了什么叫男女之间的爱情。
比如说，丁然是真的会介意夏恬的存在，嘴上再怎么说，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哪怕夏恬其实根本不喜欢男人，也会隔应。
难道她和夏恬之间也会吗？
……
可是夏恬对钟语宁比她还要好。
因为夏恬清楚，她完全不喜欢钟语宁，也明白，钟语宁只喜欢男人。
所以不会。
女生永远能相互理解。
这一刹那，迟希瞬间想明白了。
夏恬坐下发愣，她笑笑，转而问江叶，“怎么走？”
江叶说，“等我的车来，一会就到。”
“行。”
迟希直接抓上夏恬的手，把人从座位上拽起来。
“走了。”
钟语宁兴奋的跟在两人身后，“江姐姐我走啦！”
“哈哈。”江叶。
走到停车场，坐上车。
夏恬也逐渐绕过弯来，认真道，“我以后还是少和他们俩接触吧。”
迟希贴心地帮她系了安全带，然后再系自己的，发动车，只撂下一句话，“你看着办。”
只不过，车还没驶出停车场，迟希接了一个要紧的电话。
不能耽搁。
于是她只能把夏恬和钟语宁放到地铁站入口，让她们自己回家。
这个点，正赶上大中午，地铁站人多。夏恬和钟语宁说笑着，走到家里，却发现自己家门是开的。
打开一看。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正在跑步机上跑步。
第1章 嫂子
站在门口的夏恬满脸黑线, 也没被吓到，只是重新退出去，确认了一遍门牌号。
屋内的女人看见她，第一时间关了跑步机, 走下来, 站在客厅。
隔着几步, 夏恬和她对视了几眼，顿觉不舒服。
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从头到脚的打量。
“你, 就是夏恬？”
“嫂子！”
后面一句是身后的钟语宁发出来的。
认清屋内人的真面目, 钟语宁挤到了前面来。
金发女人没理她，还在打量夏恬, “你可真是漂亮啊, 难怪……”
钟语宁咂咂嘴, 有点不服气, 但她也不想多生事。
“夏恬姐，这是迟靳南的老婆, 一个外国人。”
夏恬目光依旧不太美好。
原来是迟靳南的老婆。
但那又怎么了？
她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吧？
“你怎么进的我家？”
女人傲娇的目光略过她, 直盯向在三人之间身高不占优势的钟语宁, “什么玩意儿？我是中国人。”
随即看向夏恬, 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夏恬, 我是李丽敏。”
夏恬拍了一下那只手。
“你怎么进的我家？”
“我知道你家密码, 就进来喽。”
夏恬：“……”
哦。
“看来迟家的人怪喜欢不请自来的。这就是医学世家的家教。”
再怎么笨, 钟语宁也看出来了一点端倪, 现在好像有那么点剑拔弩张。
那怎么办。
这一个是迟希的亲嫂子，一个是迟希未来老婆, 她帮哪个？
李丽敏不但没生气，还笑了两声，认同道，“没错，我也记得迟家家教不咋地。看来咱俩英雄所见略同。”
钟语宁见缝插针地躲到了沙发上。
“哎呀呀，啧。”李丽敏突然围着夏恬转了半圈，到她身后。
夏恬今天穿的风衣是锁腰的，衬得她身段极好，看着，李丽敏弯下腰，伸出双手，比划着想去抓夏恬的腰。
还没碰到，她突然一停，抬头，与正侧着头看她的夏恬对上眼。
李丽敏一脸认真相，“你介意我碰你吗？”
短短几十秒，夏恬觉得自己心中老外的神秘感已经没有了。
她没说话。
“嗯，表情无知，不讨厌。”
说完，李丽敏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哇，你腰可真细，比迟希那丫头还细。她已经够让人嫉妒了。”
两下就放开，边拍手边绕回来。
夏恬退一步，回到玄关去脱外套，摘包。
然后径直走到饭桌上，拿了杯子倒水，给钟语宁递了一杯。
李丽敏靠在沙发一角，看她走来走去。
“我问你，你这身段是饿的，还是练的？”
夏恬勾唇，懒人沙发上一躺，“天生的。”
“切。”一声赌气的冷哼，李丽敏在钟语宁身边一屁股坐下。
一杯温水慢慢喝完。
无人说话。
古语有言，长嫂如母。李丽敏是想端好长辈的架子，可谁知这夏恬定性这么好，真就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她不免有些挫败。
屋外呼呼的冷风，叫着，吹着，折磨着人的心智，惹人心烦。
钟语宁站起身，把阳台开着的窗户给关了，坐下来就严肃道，“运动不能开窗，江清离海近风很大的。”
李丽敏：“知道了，凶什么凶！”
“我……”钟语宁气不打一出来，只能生生咽下，“迟家小嫂子，那么我请问您，莅临此处，意欲何为？”
李丽敏不想回答。
感觉马上要下不来台了，夏恬放下杯子问她，
“你既然是中国人，那怎么长了一副外国相？”
“哼。”
你叫我回答我就回答？
不就一个小丫头，装个屁。
李丽敏如是想。
“她就是个外国人。”钟语宁给夏恬解释，“她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那又咋的了？”李丽敏的中国话说的比国人还地道，“我国籍是中国，你敢说我不是中国人民吗？”
钟语宁赔笑，“不敢不敢。”
“切。”
“你在切什么？”因为这番话，夏恬的话也放温和了，“你看我很不顺眼吗？”
“……”
李丽敏斜着眼看夏恬。
见着这个长的漂漂亮亮的小丫头，她其实挺有好感的。
但就是一见她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就很不爽。
装死了。
“我也没怪你偷闯我家，迟希跟我说过了，这跑步机本来就是你的，以后你想来跑你就来好了，但是不能扰民，也不能进我的卧室，你能做到吧？”
李丽敏：“……这是基本礼貌，我当然知道了，用你说？”
夏恬温柔一笑，“行，那我不多说了，你跑你的吧。”
……
真的憋屈死。
李丽敏手臂一挽，皱眉道，“夏恬！我可比你大七岁，你以为这人际交流上的事，我会没你懂？”
恰此时，门被人打开了。
迟希推开家门，换好鞋进来。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类似于三堂会审的场景。
夏恬独自坐在懒人沙发上，背对着她，迎面并排坐了两个人。
看到李丽敏，迟希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李丽敏刚刚训完话，夏恬没怼她，她正爽呢，“怎么，不欢迎我啊？”
“啊。”迟希心情不错，放下包，也去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在喝，边说道，“东儿和北北呢？”
“没来。”李丽敏说，“今天这就我一个。”
“呃，那个，”钟语宁蹭一下站起来，飞快往门口挪动，“你们家既然有客人，我就先走了哈，改天再来。”
“有事打电话。”迟希冲她说。
钟语宁：“好嘞好嘞。”
顿时，屋里只剩下三个人。
夏恬看了看手机，“我先回屋了，有点资料要看。”
“等等！”李丽敏大声叫停，“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夏恬刚站起来又坐下，有点疲累，“您还要说什么？”
迟希皱眉，自动到钟语宁刚刚的位置坐下。
刚才还在嚣张，这会李丽敏的气焰弱了下来，“那个，我这几天得住你们家。”
夏恬：“……”
迟希：“啥？”
“啊。”李丽敏梗着脖子解释，“对面什么家具都没有，我实在没地儿住。”
迟希：“迟靳南呢？”
“别跟我提他！”李丽敏气呼呼道，“他就是个渣男，负心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二女：“……”
迟希暗叹一口气。
光今年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她服软道，“我下午陪你去买家具？”
“这个当然好啊。”李丽敏脸色顿时好转了，“可是现在已经快两点了，来得及买全套吗？我要床，沙发，冰箱，大投影，洗衣机……”
“等等等等，”迟希皱眉问，“对面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个空架子？？”
李丽敏愣愣道，“那都是别人用过的，怎么能接着用？我今天早上就已经叫人都搬走了呀。”
“……”
迟希仿佛一座雕塑。
夏恬看了她一眼，就咬着下巴在忍笑。
迟希下一刻逮住她在笑，幽怨的望向她。
夏恬立马若无其事地点头，“我觉得这个习惯挺好的，你们下午去家具城吧。”
李丽敏这才笑了。
她三十几岁，听迟希刚刚的称呼可能还生了两个孩子，却还像是青春少女一般。
于是，今天下午夏恬一个人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资料。
傍晚时分，她听到大卡车的声音，感觉像是她们回来了，便到客厅的阳台往下看。
确实是家具城的大卡车，停好后，工人们打开后车厢往下搬东西。
是一个真皮的沙发。
看起来很大很宽。
小心翼翼搬出来后，车厢门关了。
嗯？
夏恬还困惑。
难道就这一件？
就这时，迟希骑着一个小电驴也绕到了楼下，后面坐着李丽敏。
两人跟着沙发一起进了大楼。
夏恬到门口，换好鞋准备去帮忙。
打开门等了一会，电梯门开了。
李丽敏兴致勃勃地小跑着去开门。
指纹解锁打开，夏恬也趁着这个缝看到了一点对面屋的全貌。
还真是一点没剩下啊。
迟希慢悠悠跟在最后，看见她换好鞋站门口，走到她身边，“要去哪儿？”
“不去哪。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夏恬说，“这是要分几次？怎么一趟就一个沙发？”
“她相不中。”迟希累到靠在墙上，“这人毛病事儿可真多。”
工人们一一出门。
最后跟着李丽敏，她跳着到两女跟前，主要先问夏恬，“怎么样？我挑的沙发好看吧？”
迟希浅浅翻了个白眼。
整整五个小时，不好看才有鬼吧。
夏恬挺认真地点头，“好看，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样子。”
“那是。”呵呵笑着，李丽敏推着她俩进屋。
关上门，才接着说，“我今天得住你们家。”
“我们家就两个屋。”迟希懒洋洋道，“我带你去酒店开间房。”
“我不想住酒店，酒店实在是太不卫生了！”李丽敏眼神坚定，“还危险！我出事了，或者真菌感染了怎么办！”
“……”
夏恬和迟希并排站着，面面相觑，竟然想不出什么有力的措辞来反驳。
迟希一想，她刚生老二还不到半年，确实得仔细一点。
“两个屋子够住啦！”李丽敏指指迟希，“小姑子！你马上带上你的枕头到夏恬屋里，你们俩一起睡不就得了？都是女孩能有什么事儿？”
二女：“……”
“或者……”李丽敏抓抓脑袋，“你俩是想让我和你们其中一个一起睡？”
不能吧？
那得出多大的事啊？
夏恬认真想了，嗯了一声，“我觉得行，你可以和迟希一起睡，你们姑嫂俩也更方便一点。”
“不行！”李丽敏脸蛋突然泛红，“我必须一个人睡！你俩快点解决！我今天就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说着，李丽敏脱了衣服拿好洗漱包，直奔迟希的卧室。
第1章 夜聊
其实也没事。
躺一张床上睡一觉能有什么事？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
原地站了一会, 夏恬说服了自己。
她看向迟希，“突然想起来，咱还没吃晚饭吧？”
迟希懵懂地点了点头。
不太明白现在这个走向。
夏恬跑到她卧室门口，轻轻打开门, 想叫新朋友出来吃饭。
然后被眼前的一切惊到原地发呆。
迟希狐疑地站她身边, 两个人把门一整个堵死。
面前的床上, 李丽敏四仰八叉倒着，鞋脱的左一只右一只。
呼吸均匀, 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夏恬难言道, “你这嫂子是真的有洁癖吗？”
“我哪知道。”迟希一点不意外，“她这是不是叫选择性洁癖？”
“哦～”
夏恬转头看迟希, “我懂了。这种情况主要是源于内心的安全感, 看来她真的是很信任你。”
迟希淡笑, “这人虽然有时候傻, 但她确实是个天才，语言天才。”
“嗯？”
“迟靳南认识她是在大使馆, 她当时二十岁，已经是馆内精通七国语言的人才了。”
夏恬瞬间正色道, “这么厉害啊？”
“嗯, 她好像是个……三国混血, 英法中。”
“哇。”
今天都比较累, 不想等太久, 也不想去外面吃饭。
于是两人一致决定, 简单搞一碗拌粉吃吃。
凉水下粉, 水开后再煮十五分钟。
两人便拿了饭桌上两把椅子, 排排坐一起，下巴撑在椅背上。灶上的火光缓慢摇曳, 锅里逐渐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在冒热气。
一会的功夫，天完全黑了，厨房黯淡了，也暖和了。
有人在睡觉，两人说话的声音也默契地压到气因。
迟希想了这一会儿了。
才问，“我能去你的房间睡觉吗？”
夏恬直起脑袋看她。
迟希整个上半身靠着椅子，那柔软浓密的发丝温顺的让她想伸手撸一把。
“这问题也太乖了吧？”
迟希和她对视一眼，抿唇转向前方，“我就问问。”
夏恬胸腔在发笑，“这可不是你风格啊，姐姐？”
“你怎么这么喜欢叫我姐姐？”迟希沉声道，“该不会是把我当你以前那个红衣姐姐了吧？”
“……”
都什么跟什么？
夏恬也趴下，一摇一摇晃着凳子，想了想，“也不是我喜欢啊，是你喝醉了一直自称姐姐姐姐的，我这不是在顺应你吗？”
“我？”迟希一想到当初在酒店里，那个女孩挑衅的目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夏恬目视前方小声的嘀咕，“这两字从你嘴里冒出来，可比我夸张多了。”
“？？不可能。”迟希坚决不想相信。
“……”夏恬失笑，“行，等休假，咱俩在家里喝酒，我拍视频录给你看。”
“……”
安静了半分钟。
这个话题不继续了。
“中午你不是有事吗？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迟希转过头，两人都靠在椅背上，面对着面，又很默契地没看对方，各自找了个适合发呆的东西看。
迟希说，“刚到公司，于越已经在解决了，没我事我就回来呗。”
“刚办完典礼，他就去工作啊？”
迟希嗯了声，“他这人确实有毛病，我感觉他就不会交流。”
“今天可是结婚的日子。”夏恬无意识地嘟了下嘴，“每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就这么过，那丁然……”
“咳。”
迟希看了眼夏恬。
等夏恬注意到，回视过来的时候，又飞快躲开。
但这却瞒不住夏恬的眼睛，她轻轻笑了笑。
迟希好像还像个青涩少女，和以前没有变。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笑有点窘迫。
“小恬儿，”迟希慌忙问了个问题，“你会不会觉得，还不如不和丁然于越见面？”
“还好吧。”夏恬认真地回，“其实附中的同学我都还挺想联系联系的。大学期间我没交到什么朋友。”
“是，因为，喜欢女生吗？”
夏恬垂眸，“可能有这方面原因，我也说不清。不过现在年代不一样了，年轻人的想法都很开阔，所以我也不觉得很孤僻，挺好的。”
“那今天，在婚礼上，你听到丁然的话，会不会很内疚？”
夏恬笑，那一簇小火苗的映衬下，她的眼睛似乎在发光。
“你关心我啊？”
迟希诚恳地点头，“嗯。”
夏恬还有点诧异。
对于乌龟小狗迟希来讲，这真是莫大的进步。
“我内疚什么？”她说，“你觉得这是我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
“对呀。”这么久，夏恬终于坚定地抬起手，在迟希柔软的发顶，轻轻摸了摸。
迟希怔怔地望着她。
夏恬看着她的头发，再一次感慨了一遍这完美的发质。
边说，“相处了十年，如果夏恬两个字还能影响他们的感情，那这婚姻也没必要维持了。”
十五分钟过得很快。
说了这么一会儿，迟希设定的闹钟就已经响了。
粉丝捞出，放调料，搅拌，最后两人端着两碗米粉和椅子，换到了饭桌上吃晚饭。
“有点无聊。”
“去沙发上，放点视频看？小声点就行。”
“可以。”
再次端着碗转道。
切了一个经典电影。
只是，开头放完没几分钟，迟希已经吃完了，夏恬在北方住久了也很习惯大口吃饭，紧随其后。
对视了一下，两人默契地拿起碗，厨房配备了洗碗机，扔里面，回到沙发上。
强迫症支撑着夏恬看完了整部电影。
是一个战争喜剧电影，译制片。刚好是迟希感兴趣的，所以她看得很欢乐。
这一个多月，两人磨合的很好了，夏恬在下午睡觉前就已经洗了澡。
所以，电视一关，她飞快地去刷牙，然后床上躺着。
迟希在洗澡。
夏恬虽然没有李丽敏那样秒睡的神技，但她怎么说也是很少失眠的人，一般酝酿几分钟也就睡着了。
今天酝酿了半小时，一直到迟希轻轻打开她的门，进了她的被窝，她还是清醒的。
夏恬觉得不至于不至于。
她和迟希非常适合灵魂上的交流，绝对不适合身体上的触碰。
“小恬儿，没睡着？”
迟希压着气因说话。
夏恬黑暗中睁开眼，“……嗯。”
她听见迟希笑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
迟希躺好盖好被子，也安静了。
夏恬滚了一圈侧躺着，面对着迟希。
她对于迟希这个人，心理上的渴望要远远大于生理上的，比如说她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夏恬真的特别喜欢拉着迟希整夜整夜地说话，哪怕天亮了，很困了，也不想去睡觉。
“来聊天。”
她淡淡地吩咐。
迟希是平躺的，听见声音，竟然还转到了另一边去。
“不聊。”
“切。”
“嗬，还挺会活学活用？”
“那是。”
又过了一会，夏恬依然没有一丝困意。
没聊成天，好像就不能睡了。
“你这些年是不是和很多人谈过？”
迟希双眼瞬间弹开。
她能睡着吗？
能就怪了。
她这一辈子，就不可能在夏恬的床上安生地睡着。
真是离大谱。
这都问的什么问题？
迟希一百八十度转过身来，继续面对面。
夏恬今天没开小夜灯，很黑，看不见她，只感觉得到，挺近的。
大约，只隔了半臂长的距离。
“没有。”
夏恬微微一笑。
还是从了她了吧？
“那你怎么会有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别装傻啊，不要告诉我你是自己用的。”
“……”
迟希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干嘛？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什么。”迟希露了个气孔，让自己说话清晰一些，“是别人送的。”
“谁啊？”夏恬故意的，“当然，你不想说就不说。”
“真没什么，你别脑补了。”
彻底放过自己，迟希叹了口气，“是相亲对象。”
“……”
啊？
“丁然给我介绍的，她这人贼喜欢操心，还总是拉我去一些圈内的派对聚会什么的。随便认识了一堆人，我都记不清是哪个人送的了，几年前的事。”
“……”
哦。
夏恬感慨，“那丁然可真是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三观又正又仗义。”
“嗯。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你真的很困吗？”夏恬没顾虑太多，抬起手摸向迟希的脸，往眼睛上走。
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睁不开眼了。
主要迟希今天早晨睡得多，十点半才起。
丁然也不知道为啥，特意没让她早起去跟全程，只说到了直接换衣服上场就行。
这一摸，还真是闭着眼。
只是，迟希的额头似乎在发烫。
夏恬一个翻身打开了小夜灯，仔细过来摸了摸，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体温。
她格外的冷静，“迟希，迟希？”
迟希被她这一通摸，更烦了，睁开一双眼，“你还睡不睡？”
“你是不是发烧了？”
医生的本能，夏恬往下去摸迟希耳后，脖子上的温度。
她几乎到了迟希身前，这条被子的鼓包从两个变成了一个。
迟希张开嘴，吐出了一口热气，就这样侧躺着缩成一团，被她捧着脸摸来摸去。
那只透着凉意的手，还要往她身体里钻。
真是服了。
哪个人能受得了这样啊？
还开个小灯，穿个小短袖。
除了脖子处还有胳膊内侧的软肉，都是人体表面温度较高，也最能反应内里体温的地方。
夏恬摸了摸，直接坐起来，“我去拿体温计和药。”
结果下一刻，被旁边的人拉住手腕，生生按倒在床上。
夏恬还懵着。
迟希已经贴了上来，紧紧抱着她，手臂贴着她的后背，脸贴在她锁骨，像是整个人嵌进了她怀里，她只能看得见一个黑漆漆的头顶。
她身上是正常的清凉的。
所以更能感觉到迟希身上的热度。
“……”
迟希闷声道，“我没发烧。”
“可是……”
“不信你感受一下。”
迟希抓住夏恬的手，贴着自己的皮肤，掀开裤腰，一直往下。
夏恬：“……”
哦，是这样。
“是吧？”
“嗯……”
……
半夜，夏恬的手机孜孜不倦地振动着，唱着铃声。
响了大概有二十几秒。
圆滚滚的被子山丘里，伸出一只透着粉红的手，将其拿进去。
过了一会。
夏恬着急忙慌的下床，穿衣服。
“有个紧急手术，我得赶紧走。”
迟希听罢也起了身，“我去送你，不好打车。”
“……好。”
第1章 氧气
自从那天跟许林说过以后, 这还是第一次让夏恬产生一种，她真的是外科中流砥柱的感觉。
许林一开始的搭档医生，现在也开始自主上台了，资历很够。
从某种方面来说, 许林的确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外科医生, 说是年轻医生的实战导师也不为过。
他今年也才不到四十岁。
在车上, 夏恬清醒异常，又着急又期待, 眼睛时不时在迟希的车速表上瞟。
迟希说不得一点。
被打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她都坦然又庆幸，只是这次还多了点担忧。
女人不是欲望的产物, 和夏恬合租, 也根本没想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但是会渴望她却是真的。
从那个荒唐的夜开始, 就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像生了病一样。
可这样怎么行？
那跟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区别？
女人也会这样吗？
心里发慌, 发痒，想被人触碰, 想取悦别人吗？
迟希越想越发愁。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欲望的狗。
车到地点，靠边停, 夏恬拍了拍迟希在档位上放着的手, “快回家吧, 我估计今天晚上不会回了。”
迟希看了她一眼, “……哦。”
夏恬眼睛十分亮, 简直像中了彩票要去兑奖一样兴奋。
一点先前被她弄过的神态都看不见。
看着她下车门, 越走越远——
迟希更发愁了。
重新驱动车, 她疾驰回家。
到了开门, 她一时间没顾上家里还有别人，一把把钥匙扔到了玄关的柜子上, 声响不算小。
径直去到夏恬的房间里，迅速拆掉她的四件套，拿出来扔洗衣机。
洗衣机旁若无人地工作着。
夏恬平常休息的时候，总是会慢悠悠地把家里卫生给打扫了，迟希就没见过这个家布满灰尘的样子。
靠门站了会。
迟希利落地接水，去涮拖把。
拿着拖把准备拖地的时候，她的房间被打开了。
李丽敏睡眼惺忪地看着埋头拖地的迟希，揉了揉眼，感觉自己在做梦。
她们家小姑子什么时候家庭主妇过？
等到迟希拖完阳台回来，和她撞上。
迟希看了她一眼，愣了愣，随即耷拉道，轻飘飘地说，“哦，对不起啊，吵到你了。”
无神到像个十足十的女鬼。
李丽敏：“？？”
谁懂啊，梦醒时分见鬼了！！
……
这个夜晚不平静。
*
李丽敏足足住了有三天。
这三天，于越像个工作狂，迟希和钟语宁都省心了，干脆一起陪她逛了江清各大家具城，终于是把她想要的东西都补齐了。
这还不够，周四，她还要去逛商场，买衣服。
而夏恬，也进入十分忙碌的工作日，周末也在忙。
原本说的迟靳南周末会带着女儿过来，可英国那边突然刮起了飓风，飓风后又有大雪，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时候估计都入冬了。
对啊，迟希都没意识到，已经要冬天了。
有人说，今年的初雪会在十一月降临。
她还没有和夏恬一起看过雪。
*
冬天的医院总是很喧闹。
夏恬今天往急诊跑了四五趟。
丁然和于越是和好了，感情更胜往昔，但蜜月玩的太疯，回来双双感冒发烧，在急诊里挂水。
钟语宁自告奋勇来照顾老板和老板娘，拿着笔记本电脑，眼神却一直往忙碌的夏恬身上瞟，偷闲偷的光明正大。
夏恬第六次来急诊的时候，看了一个骨折的病人。
她累的在护士站坐着休息。
钟语宁见缝插针凑上来跟她说话。
“夏恬姐，我知道了一个大消息！！”
夏恬蔫巴道，“什么？”
“我爸说，今年迟叔叔一家会回来过年！”
“迟叔叔？”夏恬反应了一下，“你说迟希的爸妈？”
“对对对！”
“……哦。”夏恬稍微愣了愣神，“这算什么大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正常啊？他们一家好几年没回来了！我算算啊，”钟语宁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阵，“我高考那年到现在，他们都没回来过。”
那是六年了。
夏恬笑了下，“那迟希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应该吧？”钟语宁说，“差点被你带跑偏！我要跟你说的是！迟家的阿姨脾气特别古怪难搞！我从小最怕的就是面对她！对谁都不待见。”
那不和高中时候的迟希一样吗？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见夏恬无动于衷，钟语宁开始脑补了，“你是不是悲极生乐啊？”
“……”
“不过你别担心，我问迟靳南哥哥给你打听了个消息，迟家阿姨虽然厉害，但她降不住迟家嫂子，就你家对门那个金毛，你只要拿捏住金毛，就算拿到尚方宝剑了！”
“……”
听不下去了。
夏恬柔声道，“语宁啊，我承认你真的是个热血少女。”
“哈哈哈。还好啦。”
“但你能不能让我歇几分钟？我待会还有手术。”
钟语宁顿时立正，“好的！夏天使，辛苦了！”
人离开。
夏恬靠在墙上，一点分不出心思去想她刚刚说的话。
没一会，她手机又响了。
来电人是一串陌生号码。
夏恬狐疑地接起来，对面发出她印象中的妇人声音，在喊她，“小恬啊。”
夏恬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宾馆老板，大波浪。
是刘小慧。
她心中惊喜，连忙应下，“哎，刘姐，是我。你可好几年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自从高考之后，离开北令，夏恬给留下了一串手机号码。
但她当时的手机已经损坏，后来补了新的，没有换号码，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让刘小慧需要的时候能联系上她。
夏恬这前半生，出现过两个贵人，少了任何一个，她都不会成为现在的夏恬。
一个是倾囊相授的老师郭箬，一个就是曾收留过她的宾馆老板刘小慧。
经年之后，刘小慧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很多。按理说，她现在应该也有四十多岁了。
“哈哈，你这小姑娘，还没忘了姐？”
“哪能呢？”夏恬乐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一直没去看你，但我想着你呢。”
刘小慧当时只知道，自己认识的夏家小姑娘是当时的高考状元，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上学。
这一通电话，两人说了有二十分钟，夏恬把自己最近几年的境遇大致说了说，也问了问她的近况。
说到末处，刘小慧突然问她要张银行卡号。说她有个保险需要有第二受益人。
她没有其余的亲人，夏恬是知道的。
于是在自己的卡里，夏恬选了大学时为了交学费办的一张空卡，把照片微信发给了她。
可没想到，两天后，这张卡内突然有了二十万的进项。
这天刚好是周五，夏恬调休的日子。
查到这入账的来源，她马上给刘小慧打去电话。
但接的人，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孩。
他说，“前天晚上，刘姐走了。”
“胃癌，晚期。”
——
这一天傍晚。
迟希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一屁股坐沙发上。
她打开手机，看着那条下午的微信信息发呆。
夏恬发来的，［回北令了，有急事］
北令，能有什么急事？左不过是她家里的事。
迟希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年少时在夏家见到的一切似乎都历历在目。
那天，钟语宁去浇醒了她。
让她从一个美好到不愿意离开的梦中惊醒。
然后她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是真想让夏恬那个后妈上西天。生平之中，她就没见过那么恶毒的女人。
以前傻子一样，老以为自己经历过生死，大是大非都拿的清，什么都不算事儿。
以前是真的不懂。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她是夏恬，家庭被后妈毁掉，被罪魁祸首打骂着长大，亲生父亲还不理睬……
那她一定会以暴制暴，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可是夏恬却比谁都明白是非，在顽石之中，都能开出花来。
夏恬。
夏恬。
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
越想，迟希越觉得心里涌起了一团火，她蹭的一下坐起来。
说好了。
夏恬在哪，她就应该去哪。
*
凌晨。
透着冷气的墓碑前，一高一矮，两个一袭黑衣的影子。
都在坐着。
“学姐，”高影子说道，“我还没来过这种规模的墓地，还挺瘆人的。”
这个人夏恬没见过，但大前天确实听刘姐说过，她三年前接济了一个上不起学的小孩，跟她是同源，叫刘思龙。
今天晚上刚到这，他已经把后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她刚好赶上出殡，一直忙活到现在。
“有什么好瘆人的。”夏恬淡漠地说道，“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亡灵，她也不会附着到亲近的人身上。”
她说着说着，刘思龙低下头，这话戳到了他，没一会，他肩膀轻轻耸动起来。
夏恬闭上眼，她心里一片空白，无声地流着泪水。
“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夏恬哽咽叹道。
中午得知这个消息。
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还没有荣归故里，还没有报答那份恩情。
刘小慧就不等她了。
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长寿？
那学医数年是为了什么？救一些没有良心的人吗？
苦难是可以承受的。
就算所有苦难都是最亲近的人带来的，也是可以承受的。
只要还有温暖在。
只要有那么点温度，她就可以燃烧起来，燃烧精力燃烧灵魂，去做一个正义的人。
可为什么这点温度也没了。
——
“学姐，你去哪里？”
夏恬无意识地站起来往墓外走。
“去找点氧气。”
……
十三岁那一年，夏恬第一次躲到山脚的小宾馆。
她印象中的老板娘，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
打扮的很好看，对人不冷不淡，一盘瓜子一个收音机，就能吊起她的全部精神。
像一座内敛的火山。
你觉得是烫的，可也是你无法靠近的。
直到有一天，她被打的最严重，心智被摧残的最低迷，连续一周没去上学，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老板娘没有收她的钱，反而给她准备了非常温暖干净的一个房间。
晚上，端了热腾腾一锅羊肉汤上去跟她说话。
夏恬最记得那天。
那天聊了很多，都是刘小慧在说话。
“常常熬不住的时候，也想找个靠山靠一下，可怎么找都会发现，有的山长满荆棘，有的山全是野兽。所以，你应该是自己的那座山。”
……
那天，夏恬收到了久违的一件礼物。
《皮囊》
刘小慧说，这里有能让她强大的秘诀。
除了死之外，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也是从那天起，夏恬全身心都放在读书上，除了读书，她什么都不管。
后来她成了全校，最会读书的那个人。
又成了全学院，最年轻的见习医生。
现在成了郭箬的弟子，立下了做一把手术刀的誓言。
没有人，也许包括夏恬自己。
都不知道刘小慧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像苦海之中，送到她鼻间的一口氧气。
不是混浊的空气，是一口纯氧，不仅救了她，也让她沉醉。
慢慢消化了之后。
她有了足够的力量。
可以上岸了。
——
四点半。
北令高速路口。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风尘仆仆，里面的驾驶员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披肩的长发飘散在背后，开着窗，风呼呼吹着。
有点焦虑地盯着手机，拨出了第七个电话。
幸运，这会儿接起来了。
“喂。”
里面传来夏恬虚无缥缈的声音，还有风声。
北令的风凌晨尤其大。
“你在哪儿。”迟希沉声问。
“我在北令，我给你发过信息了。”
“我问你现在在哪儿！”
迟希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她听出了夏恬的不对劲。
对面立马陷入了安静。
迟希大口呼吸着，平复一下心情，“你现在在北令的什么地方，要么发个地址，要么告诉我个准确的点儿，我就在……”
夏恬打断了她。
“我在凉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