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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
茫茫大道, 时书一路跑到仇军营的门前,把腰牌递给守卫看,进了门去。
忍不住脑子里还在想,谢无炽爽了吗?爽了的话, 如他所愿, 自己爬床的计划算不算实现了一部分?
时书边想着走进宽阔的场坝。宋思南正在组织流民中的男女老少集合, 大声喊“不要吵架!”“不要打架!”“看好自己孩子别丢了!”“那边那个!你往哪儿跑呢!信不信闯进去别人军棍伺候!”
时书走进门, 思绪还有些茫然,赶上马车一路往军屯去过去。他满头是汗, 潮湿的乌发贴在白皙的耳垂, 唇红齿白。
宋思南似乎在他耳朵旁说话,片刻后时书才听清:“你发什么呆啊?”
时书:“……想事情。”
杜子涵:“哇,我们的小书包也有心事了, 长大了。”
我不仅长大了, 我还在成长中变态了。
时书看他一眼, 咬牙。正前方的道路拥堵, 驿道坑坑洼洼, 时书跳下车用稻草和木板铺在地上, 车轮终于可以正常过去,而不会陷入泥淖之中。
时书留意着道路, 如果马车的轮子陷入其中,不仅可能侧翻,粮食也会倒下来, 到时候需要花大力气推出。
时书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绵延在大路上, 赶往新的家园的人们。
时书这次去的军屯区在名叫东沟的界河处。这里与对面的北旻军隔着宽宽的河沟, 眼下冰雪融化的水流已经流尽, 河面薄,有的河床水流趋于干涸。今天安置的百姓是昨晚那支仇军的家人。不愧是家中从军,这些百姓们的胆量要大上不少,一路说说笑笑。将百姓们迁到凋敝废弃的屯种区,这里曾有人居住,因此草屋土房、阡陌交通、水田旱地都有,只不过房屋些许破损,需要修葺。
屯叫白家屯,一旁修筑着城墙,将整个屯所护卫起来,东沟界河则在城墙下潺潺流去,石面上滑过清澈的水流。百姓们迁徙到这里后,分配房屋,让青壮年修房屋耕地,开启流民移居的生活。
时书一到了这儿便帮着百姓们修葺房屋,生怕腾出一丁点空闲胡思乱想,蹲在别人房顶上,将瓦片递给专业的师傅。宋思南站楼下望了半天,走到杜子涵身旁:“二公子今天真是龙精虎猛,像牛一样时刻不歇息啊。”
杜子涵:“估计是心情不好。”
宋思南:“为什么?”
杜子涵:“梦游,亲到亲哥脸上了,心情能好吗?”
“也是。”
他俩的认知还停留在头一天晚上。
时书的手掌被瓦片磨损,指尖割了一枚小小的伤口,将剩余的递给师父后便把着梯子下楼。他手里拿了根棍子,掂量着粗度后,“嗖”一下扔了出去。
一旁的妇女递过来一条帕子,时书接过擦了擦汗:“谢谢姐姐。”
这间房住的是几个丈夫已战死的妇女,都带着孩子,也没人帮她们的忙。时书就来先帮她们修房子了,免得下雨。时书走时,好些妇女都在门后看他。
时书长的是妈粉最爱长相,俊秀干净,眉眼不太有臭男人的粗砺,轮廓分明但线条柔和,尤其是一看见女生就脸红,笑一下让人心都要融化,清纯系校草。
宋思南替她们问:“估计看你成亲了没,有个侄女想说媒。”
“算了,”时书有感而发,“人这辈子碰感情就完了。”
“……”
房屋几乎快修好,几个人走开转过一道墙壁,没成想外头探头探脑站了好几个男人,正往里张望,神色猥琐。宋思南瞬间不爽问:“看什么呢!”
几个男人嘿嘿笑着,这就鸭子一样散开。
杜子涵:“无聊。”
时书:“男的为什么就这样呢?”
杜子涵:“啊?”
时书:“你长我这么大就懂了。”
杜子涵:“小书包你——”
在白家屯要呆上个几天,安置了百姓后,将士们也都分配地方住下。时书跟宋思南住在驻军的地方,晚上脑袋一沾枕头,那件事又往脑子里钻。
同时钻上来 的,还有狁州的战事,已经三天了,一场战争要打个数月,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谢无炽跟人说通了吗?暗中授意那个将领了?冯重山治军不严,一旦狁州开关,那必然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死一个冯重山没什么,死那么多被命运摆布、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的人,让人觉得愤怒和无力。
至于谢无炽……时书怎么就一上头就握上去了。系统提示谢无炽极高的友善值,毫不怜悯将人命当成登云梯,火气冲到头顶,谢无炽不是喜欢身体接触?不是喜欢做?爬床估计他很爽吧,说不定友善值会越来越高,如果能够回家,时书也许真的会成为恶人。
对他时书没有心理负担,也许是先前那一整年,谢无炽教的好。对他,一热血就上了。
谢无炽又是怎么想的?时书不擅长帮人自.慰,当时太生气,也只是攥着而已,同时还恼怒,不知道从哪升起的恶劣,死死地抓着。
时书是男生,大概知道不会很舒服,不过谢无炽居然能射出来。
疼痛只会刺激他的欲.望。
你想控制我吗,这难道又是他内心的一种投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时书想来想去,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军屯区处于界河边缘,村子在城寨的最高处设有暸望塔,隔不远处相望。时书走到暸望塔上去,这塔也是进深宽阔的塔楼,打仗时士兵站在上面放箭,眺望远处,能容纳许多人。
宋思南在值夜,初夏夜里寒冷:“你来干什么?”
塔楼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有张椅子,睡着和他一起更戍的士兵。按理说宋思南能躺着,至少舒服点儿,不过他站在塔楼前一刻也不移开眼睛。
时书到前沿去:“睡不着,过来转转。”
宋思南:“我说你啊,真是没苦硬吃,跟着你哥什么福享不到?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奴仆成群,非要来跟我们当兵的混在一起。”
“我哥……”
时书露出笑容,转移话题:“话说清楚,什么意思啊!赶我呗?”
宋思南:“别别别,你坐你坐,谁说你了?”
“我不坐。”
时书站到塔楼的前头。因为楼高,夜里风格外大,吹得时书打了个寒战:“这么冷?”
宋思南:“这还夏天,冬天你就明白了。”
时书往下张望,居高望远,从这里可以眺望界河对岸北旻的塔楼,以及对方修在河岸旁的一些窝棚、军备。不过一般修在桥梁连接之处,没桥的河岸旁都干干净净。不过眼下水流少,许多河流都露出了河床,在月光下显出雪白的石头。
时书不再胡思乱想,专心眼前:“从这个地方,不是可以直接走到对岸去吗?”
宋思南:“是啊,但谁过去?去了不被敌军砍死了吗?”
“……”
时书仔细看着,片刻后说:“怎么河边有人啊?”
“哦?”宋思南伸出脖子往下一望,果然,界河自己这一岸,的确有一些人沿着林间在走。月光下,三五成群。走到河岸旁便分散了,各干各的。
宋思南啧了声:“又是他们。爱干净,屯里的水渠还没挖通,这些人干了一天的脏活,要去河边洗澡洗衣服,说了暂时别去还要去。懒得管。”
时书:“会出事吗?”
“只要不到河流对岸,怕是出不了什么事。明天也跟他们讲讲,不要走太远。”
时书看见这里面有的男人直接脱衣裳洗澡,还有的转到石头后去,洗衣服,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妇人,把衣服带上了一块清洗,还带着小孩儿,给小孩子洗。
时书看这群人以免出现什么问题。等夜深,这群人便都走了回去,零星有几个人,慢慢回到屯里。
时书站了一个多小时,站不住,把自己站累了,便到另一把椅子里坐着睡觉。
在白家屯的生活暂时如此,好几个大清早,时书被清脆的鸟鸣声叫醒,揉了下眼睛。他在这呆了三天,冲淡了那天和谢无炽的混乱,不过今天刚一起床,听到楼下宋思南的呼声:“快快快,收到急信,都统制今日要来巡视,都把眼睛给我擦亮了!站规矩点儿!”
时书一瘸一拐下楼:“他来巡视?”
宋思南:“巡视军屯,常有的事。朝廷可支撑不了多大的粮草,有底气养兵也得有粮草打底才行。可别以为打仗就是两军对垒,打的是军需,打的是物资。军屯开发起来,既有了粮草,流民也不会生乱子,能够安定天下啊。 ”
时书:“小宋哥,你懂的真多。”
宋思南咳嗽声:“还行吧。”
他俩一块儿走到塔楼下去,送信的人正在议论,眉飞色舞:“都统制巡视军屯,遇到没有好好开垦种粮,兴修水利,好吃懒做的军官,都赏了一顿鞭子吃!亲手执鞭,打的人是鲜血淋漓,满地打滚。啧啧啧啧!”
“估摸着今天就要到了,大家好好准备,多干活,把村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等大人过来巡查!”
宋思南吓一跳:“那我要赶紧干活了。”
活阎王。谢无炽这个活阎王。走哪儿杀哪儿。
时书领早上的馒头,脑海里幻想出谢无炽训人时的姿态,那身高和睥睨万物的眉压眼,对别人很有威慑力,一下一下用马鞭叩着手腕,谁犯了错就毫不留情地抽下去,毕竟在他眼里也没几个人值得在意。
馒头塞进嘴里,咬了好几口。抽人的训诫和施惩意味,他似乎一向都是如此,高高在上。
时书咬着馒头,转身继续干活。
上午接到谢无炽巡视的消息,日落之前,仪驾才到了白家屯的寨门外。
“都统制大人到!”
几个人先跑进来,接着滚滚烟尘当中,骏马在旗帜下小跑进门内,身后护卫开道,旗帜飘扬,簇拥的人群当中有人牵马执蹬。谢无炽一身玄色劲装,在暮色中下了马,洗练冷漠的氛围中,低头将鞭子交给了护卫,审视军屯内。
时书看他一眼,回了屋内。
谢无炽查看屯里,等了一下午的饭菜连忙上桌,护卫来道:“二公子,用膳了。”
时书早吃过了晚饭,跟着一起进去,猜到谢无炽是为自己来的。
门内,谢无炽正坐在茶案旁,翻看急递来的书信,查看是否有军情要务,将信封折好拿给一旁的人:“回去再说,下去。”
桌旁放着一个包袱。谢无炽道:“你走的急,东西也没拿,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时书没想到,和他见面第一句说的这话,原来是这一句。时书接过衣服,说:“正好,我这几天洗澡很不方便。谢谢你,不过没想到你还会来巡视军屯。”
谢无炽嗓音平静,道:“屯田很重要,将百姓与土地结合,既能解决流民的不稳定因素,将百姓重新绑定回土地,同时也能产出丰富的粮食,扩充后方。如果屯田成功,将来一切都很好。”
时书听着谢无炽的表述,嗯了一声。
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提那天的事。自己不知道以什么心情提,谢无炽不提,难道是怕自己难堪?
时书背对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道:“正好累了一天,我先去冲个凉。”
“时书……”
背后响起轻轻的呼声。
时书早已拿着衣裳,逃避似的跑出了门去。眼下正是傍晚,天上一片弦月,时不时飘过几片乌云。
时书叫上杜子涵走到界河的溪流旁,天气逐渐燥热,果然有不少人在洗衣服洗澡。他顺流往下走了好远,到一片没多人的区域,好好洗了个澡。同时也在思考,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谢无炽更好。
时书在这走神,杜子涵说:“你到底怎么了最近?”
时书踩着水,早把衣裳穿好:“真没什么。”
“从遇到谢无炽起你的情绪起伏就很大,你俩咋的,要和好了?”
时书:“感觉和不好了。回去吧。”
时书换洗的衣裳也在河水里洗干净,拿着往上走,不过,树枝掩映处,却看见一行人聚集在一起,神色有些焦急,宋思南领着一群人从山坡上狂奔下来。
时书问:“发生什么事了?”
潺潺的溪流裸露出河床,几个木盆漂浮在上面,衣裳乱丢,人却不见了踪影。之前那个猥琐男着急地说:“这几个妇人带着孩子在这洗衣服,结果对面突然有好几个人冲过来,将妇人和孩子扛着就回去了!”
“好可怕!那群人从河流对岸窜来,将人掳了就走!”
“这可怎么办啊?!一群虎狼之兵!”
时书脑子一闷:“有这种事?!”
“靠!”宋思南霎时眼露凶光,“边境地区,界河一步之遥,这群狗东西就爱过来掳掠财物,这次居然敢抢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来啊!”
“在!”
宋思南背后站着好一堆人,都是他仇军的东西,从背后抽出尖刀。
宋思南:“过了多久了?!”
男人说:“没多久,一炷香时辰。”
宋思南道:“任何人不要声张,都统制大人刚睡下,来几个兄弟随我越界,将妇人和孩子救回来!”
有人胆小,不敢吭声。
宋思南怒声:“还有谁?人手少了。”
他眼里狼一样的血性,作为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不能坐视妇女和孩童被敌人掳走。时书心跳加快,举手:“我去。”
宋思南:“你去?我们会杀人,你要是敢杀我就带着你。”
时书:“我知道,我能去,你们好像没人比我跑得快吧。”
宋思南哈哈大笑两声,递给他一把刀,道:“行,你还挺有种的,走!”
宋思南领着这七八个兄弟,见乌云遮住了月光,四野一片漆黑,用黑布裹了脸:“跑。”
人群开始往前,时书握着刀柄,跟在他们背后,肾上腺素开始飙升。这是越境……越境……对面全是敌人,岗哨环布、巡逻遍地,稍不留神被对面的军队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岗哨之间分开着距离,界河两岸都是杂草和树林,时书跟在宋思南和七八个人背后跑,脚下踩着薄薄的水流,河床的石头布满疮孔,手放上去时掌心摩擦发疼。
时书起初有点茫然,慢慢就适应了情况。他大气都不敢出,河水褪去后,跳蹬悬浮其上。时书在黑暗中辨认脚下的石头块,跳跃过去,升起一种头重脑轻之感。
“宋哥……”有个人开口。
宋思南压着刀,道:“不要说话,听我的命令。”
时书把嘴紧紧闭上,凭借良好的平衡能力,第一次渡河跳到地上时踩了水坑,但也没有摔倒。他伏下身,学着他们掩藏在低矮的灌木丛里,往前疾走。
北旻的地界,路上漆黑一片,有平地有丛林也有山峦。在最前面带路的是白家屯的一个老军户,他说:“前面有个废弃的据点,这些北旻军抢了女人和孩子,也是违反军纪,被查了会难受,肯定要躲到据点的房屋里去。我知道在哪儿。”
宋思南按着刀柄:“那就去据点找人。”
时书后背在冒汗,不几时,他们遇到了一列夜间巡逻的北旻军队,几个人趴在草沟里一声不吭,闻到泥土的气味,听到军靴踩在地面的动静。
时书提出一起来时,隐约猜到了危险,而真正来后才懂命悬一线的紧绷感。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大口呼吸着平复血液和心跳,整个人处于应激状态中,仔细辨认一路走过的地方。
时书脑子里反复地说:勇敢……
时书跟在这些吃苦的士兵身后没有掉队,前路有人领头,借着昏暗的夜色一路辨认方向。所有人都很勇敢,在敌军巡逻重重的防线内行动,屏气凝心,小心翼翼地前行。
时书跟在他们背后,似乎翻越过了几重山岭,又绕过山坡,途径村落。好像行走在没有方向的海洋上,心一直浮沉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个废弃的据点——
——是个小村落,最前面有间草屋。隐隐约约听到孩童和女人的哭嚎。
宋思南骂了声“草!”把刀抽了出来。
寒光乍现。
时书也抽出了刀,紧随其后,月夜之下一间小小的屋子,油灯昏暗,穿出听不懂的旻语的叽里咕噜,大概有五六个旻兵。这群人,甚至并未关门,发出狂笑的声音。
宋思南咬着牙冲进去,一刀砍在那人头上,脖子瞬间喷出大面积的血来。时书瞳孔散大,紧盯着这群人,刀柄冷硬正摩着他的掌心,也磋摩着他的心脏。
几人砍杀在一起,刀锋挥舞,有人想大声吼叫,立刻被捂住嘴巴割断了喉结。宋思南去拽倒在地上的女人,背后的旻兵抽刀相向,时书脑子里反应了一秒,手里的刀棒球棍一样挥出,刺啦一声响,刮动骨头。
人趴倒在地,血溅到宋思南脸上,他转脸对时书大笑:“谢了啊!”
时书勉强冲他笑了一下,心里的城防在崩溃边缘,魔咒一样念着那两个字。这几个仇军小将领杀了旻军之后,用刀泄愤地在旻兵身上狂搠,时书别过脸,月色银白。
片刻,宋思南将几人伪装成互砍的模样,和众人将妇女和孩子背到背上,一声轻呼奔出门外:“走,回去咯!”
时书想帮忙,宋思南道:“你是第一次跟我们出任务,能跟上就行!”
时书明白:“那我断后。”
跟在这群人背后开始往回走,时书松了口气,大步奔跑着。月光依然淡淡,时不时被乌云蔽住,他们在路过平原时遇到一列巡查的军队,连忙屏住气息蹲下。所有人都没出声,对面举着火把宛如鬼魅,时书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被这群人盯着。
等人走开之后,宋思南轻声说:“要走快点儿!他们恐怕很快会发现那几个旻狗的尸体!”
“是!”
众人加快了奔跑的节奏,时书跟在背后跑,这好像是无比漫长的一段路,找不到尽头一样,时书观察周围的山林,尽力想发挥自己的任何一点用处,他认识了路,边跑边观望。这一行人年龄也都二十余岁,也是为数不多深入敌军的时候,都有些紧张,乌七八糟地只顾着往前跑。
时书在一片漆黑中辨认着路标,也许是神经太过于紧张,忽然,视线视线中出现了半高的小孩子,在黑夜中,鬼魂一样站在不远处。
“擦!”
时书吓得心脏猛地缩紧,出声:“宋——”
与此同时,另一列巡逻军队在大道上走过去。时书躲在沟里捂住嘴,猛地回头看,那个小孩儿不见了。
鬼?什么时候了,还见鬼!
这地方怎么会有个小孩儿!
时书再伸出头,看到了那个小孩的头,毛茸茸的伸着,躲在壕沟里。
是个人!不是鬼!
时书不敢出声,小孩看到了他们,躲在暗处频频探头观察。时书就回头看人这几秒钟,再转身,已被宋思南一行人 甩出了一大段距离。
“哥哥……”时书听到了声音。
他猛地往回跑,拽住那个小孩,终于看清楚了,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可能只有十岁。时书擦她的头发,魂飞魄散:“你谁啊!”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小女孩说:“救命,救命……”
北旻的小孩不会说景语,这人却在旻区,时书明白了,大概率是南逃的遗民!时书一把抱起她就跑:“走!”
小女孩剧烈挣扎:“我娘,我娘,还有我妹妹,弟弟……”
“你不是一个人?!”
回头,宋思南他们几个早轻巧地越过山坡,跑到丛林里。时书霎时有种脱离了群体的无措感,尤其在极端恐怖的环境中时,他看着小女孩:“你说什么?”
小女孩说着说着哭了:“我们从喜县逃下来,我娘踩了当兵的陷阱,腿断了,弟弟妹妹躲在山洞里。我来找人帮忙。”
时书:“你好聪明,你家人在哪儿?”
小女孩指向与宋思南截然相反的方向:“那边。”
“………………”
后背冰凉。
那是一条漆黑陌生、截然相反的路,宋思南等人已看不见影子,夜里太黑了,他们几乎没在意到有人掉了队。时书如果再不跟上去,就彻底和他们失去了联络,陷入孤军。
时书额头冒汗,喉结滚动。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这个小女孩就一定可信吗?大半夜,难道真的不是鬼魂吗?为什么被这句话牵住的是自己。
怎么办?带这女孩走,还是回去救她娘和姊妹一起走?时书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少年的俊脸露在月光下。恐惧,恐惧像魔鬼一样缠着他。
“……”
时书借着暗淡的月光辨认眼前的女孩,黑色头发和眼珠,是典型的大景人长相,他盘问了一遍,确认是遗民无疑,父亲参加义军战死,妈妈带孩子往南逃来。
时书的手在发抖,腿肚子抽筋,脑子里在剧烈地思想斗争,片刻后说:“走,带我去找你娘。”
时书说完这句话后,浑身的重量都变轻了。他藏在深沟里,和女孩转身朝着离大景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离大景越来越远,却离危险越来越近,时书有种很破防的感觉,汗水落到眼睛里一片潮湿,念着勇敢!勇敢!和小女孩在草沟里狂奔。
这个女孩真勇敢,她还这么小,时书跟着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遇到巡逻军便藏起来,浑身都是泥水,脚步发虚。
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没走到?不可见底的漆黑的路,一走走不到尽头,不知道多久以前时书下了晚自习老爸老妈还在校门口接,每晚九点前必须回家,最迟十二点睡是过年守岁的时候。现在,时书走在这陌生的茫茫四野,一旦被旻军抓住,就会像大景人搠死他一样搠死自己。时书有一种恍惚之感:这是黄泉路上,还是鬼门关?为什么这么安静,甚至连鬼魂也没有。
每往前走一步,时书的绝望就加深一些,还会怀疑眼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坏人。时书并非没有返回的想法,但他最终并未转身,浑身冰凉地跟在他后面。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山林。
是个野兔子洞,打得很深,小女孩说,她们已经在这个洞里呆了三天了,如果不是快要饿死,她也不敢出来。
时书看到了她娘,脚上踩到士兵放置的捕兽器,尖锐的钢铁将小腿狠狠咬住,这明明是捕兽的器具,旻人却以此折磨人为乐。起初这位娘亲还坚持走路,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她非常虚弱。旁边两个孩子五六岁,这一路的逃亡让他们学的很乖,一声不吭,绷脸像泥塑娃娃一样。
“别怕,我带你们过河,到大景去。”
时书背起这个女人,让小女孩牵上弟弟妹妹,往回走。
来的时候是十一点,到现在,时书估计快凌晨两三点了。村庄之间有零星的据点,城镇之间有大的据点,只要有人发现异族闯入,便骑马或以烽火通报,组织军队连接。
时书小心翼翼地绕开村落,有一次惊动了狗,狗叫声吵醒士兵,吓得时书腿都绷直,但这士兵并未多想,骂了两声狗继续酣睡。
所有人都一句话没吭声,这时候吭声就是死,时书一路记忆着路线,漆黑里什么都看不见,跑错了又回到原点,再往前走,不知道磕磕碰碰绕了多久,好像鬼打墙,在命运里打转一样。
有时候,时书感觉天要亮了,一旦天亮,他和这一家人必死无疑,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兔子洞,但是天迟迟没亮,时书还在往前跑,那个女人在他肩头落泪,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
“我们死就算了……你从哪里找来这个小年轻,还要害死他。”
时书背着人,任何话语都没有阻止他的狂奔,不停,永远不停下来。
勇敢。爸妈,还有谢无炽,都说过,勇敢……
时书呼呼地喘着气,望着雪白的月光,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辨认着路标,跌跌撞撞踩在河沟里,绝不停止地往前跑。
*
界河的另一头,大景白家屯的城寨里。
宋思南将身后的人放下,几个小孩子也放下,推开簇拥着的人群,问刚才的目击者:“是不是她们被掳走了?还有别人吗?”
目击者说:“是是是,就是她们!都回来了!”
“小将军,你简直是天神下凡啊!”
“带她们回去休息,好好安慰,”宋思南确实得意,他们不仅把人救了回来,还杀了好几个敌军。也许是在这份骄傲和狂喜中,宋思南甚至有些被麻痹了,随意清点随行人数:“一,二,三……都在吧?”
大家刚经过高强度紧张,纷纷点头:“在。”
杜子涵挤进人群里,没看见时书,“咦?”了一声。问宋思南:“时书呢?”
宋思南扫了一圈:“估计回去了吧?或者洗澡去了。”
杜子涵赶紧找,往河流的下游走,时书的衣裳还在他手里拿着。杜子涵一边跌跌撞撞地往下游找,一些轻声呼喊:“时书,时书你人呢?”
夜里看不清,夜色实在模糊人的意志。杜子涵往下走,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还摔倒:“时书……”
他走到了先前和时书洗澡的地方,并没有人,水流潺潺。杜子涵再往回走,准备回屋子里找人,但他一路从河边走到屋里,依然没有看见人。
“难道在茅房?”杜子涵去敲敲门。
没有人。
莫非去谢无炽处下榻了?
杜子涵不敢确定,犹犹豫豫,往谢无炽住的寝屋跑去。
想到谢无炽就浑身发麻,双脚打哆嗦,但现在想知道时书的行踪,鼓起勇气跑去,门外的护卫正在站岗,见到杜子涵便拦下:“不得擅闯!”
杜子涵:“二公子在里面吗?”
“二公子?”护卫道,“没在。”
杜子涵:“谢谢,我再找找。”
杜子涵脚步往后转,一只手掀开门帘,谢无炽从门内走了出来。穿着就寝时的素白内袍,漆黑长发垂在肩头,身上带着疏离淡漠之感,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找时书干什么?”
杜子涵两眼一黑,后退着说:“找,找他,确认他回来没有。”
谢无炽:“发生什么事了?”
杜子涵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说,最终转身狂奔。谢无炽趿鞋,不少乡民从村口回来,嘴里七嘴八舌地说着“这几个小年轻太厉害了!”“竟然去界河对面把咱们的人都抢回来了!”“了不起啊!”
谢无炽眼下一暗,让人去问怎么回事,片刻后护卫回来说:“刚才有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服,被北旻的人掳去了对岸,但又被抢回来了。”
谢无炽垂下眼,清淡的衣衫被月光笼罩上了一层华光,走在院子里,此时万籁俱寂,宋思南和几个小英雄都回到住处,正在庆祝。
杜子涵到处找时书,没有人怀疑过时书会掉队,一是时书跑步太快了,军中比赛没人能跑赢他;二是他们太年轻,沉浸在刚当完战士的喜悦中,几乎无法顾及到除自己以外的人。
谢无炽走在这村落当中。
杜子涵还在找时书,他一开始想时书肯定回来了,但找了一两个小时,杜走累的时候坐在屯里,浑身开始发凉。
天快要亮了!
杜子涵知道不对了,他赶紧去找宋思南,遇到了中庭里的谢无炽。
谢无炽:“找到了?”
杜子涵不敢吭声,他怕宋思南完蛋,憋了半天又跑。
谢无炽心里猜到了,脸色一白,他从山上走下去,走到河流旁,月光照在白色的石头,他站着,看着眼前的水流。
宋思南和一行人连滚带爬地跑下来,他们这才发现时书没有回来,跑到河岸旁,开始紧张地复盘:“他什么时候掉的队?你们都没发现吗!说话!”
几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茫然,河水潺潺流动,谢无炽漆黑的眼珠转动,看向这几个仇军的小士兵。理智上来说不是他们的错,当你往前时就要做好不会归来的准备,责怪同伴是迁怒。
谢无炽安静着没有说话,杜子涵有种预感,如果人再不出现谢无炽会派人把这片土地都扫穿。
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盯着前方,气氛宛如酷刑。
——突然之间,前方的河流中跳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谢无炽眼皮抬了一下。
时书背着那个女人,背着她涉过水来,像林间的精灵。他脚步缓慢,力气早已耗尽,先将她放到干燥的石坝上,再回去抱三个小孩渡过湍急的河流。时书浑身被汗水打湿,等过了河水后,动作迟缓机械性地把人再背了起来。
他脸色苍白,浑身被汗水打湿,脚步一直在打晃。
但至始至终,时书没有停下脚步。
时书踩到滑腻的石头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蹭过石头,说了句:“抱歉。”
时书往前走着,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再抬起头,后背一下变轻了。宋思南他们飞快地接走了身后的重量。
“我回来了……”
时书想笑一下,没想到头重脑轻,竟一头栽倒下去。
【📢作者有话说】
本章全部发红包!大家久等了!其实更新不稳定确实是我的问题,我真的很希望大家快乐看文啊!很抱歉很抱歉!
下章谢无炽给老婆洗澡换衣服了嘿嘿嘿。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时书还是大家,我都很希望大家勇敢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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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感好
时书醒来, 视线正摇晃着,变成两三个重影,直到合二为一。
时书问:“怎么是你?”
谢无炽:“一直是我。”
月光照在林间,时书伏在谢无炽的背上, 初夏幽蓝的月色, 想起去年在潜安府夜间的林子里, 谢无炽压在他伸手, 把时书的手放到身上一寸一寸抚过。
时书猛地转头:“他们人呢?”
谢无炽:“女人和孩子都很虚弱,带下去治病和吃饭了。”
时书:“那就好。”
时书转头看到宋思南和杜子涵, 宋思南脸上洋溢着惊喜, 小女孩说完了来龙去脉,他的表情更是变为敬意:“时书,你也太了不起了!听她的说法, 那边快接近旻狗的驻军区了, 这你都跑回来了?”
时书从他们的眼神中读懂跑回来不仅救了母女们, 还救了他们。白净脸上露出笑:“还行还行, 举手之劳吧。”
宋思南:“真牛, 下次我也——”
不用说, 他们把这当成了一次勇敢的冒险,宋思南话说到这才想起军令, 连忙闭嘴。
走到了屯里,杜子涵往前跨了一步:“时书,回去不?”
时书脱水严重, 头重脚轻,长途奔袭后体力用尽, 满身的污泥和汗水。说话声音轻:“我暂时没有自理能力了, 让谢无炽照顾我……”
如果非要有人帮他洗澡洗头, 还是谢无炽好。哪儿都看过了,就他方便。人群分道扬镳,时书的脑袋搁在他肩膀,呼吸之间闻到他头发的香味。
什么东西,谢无炽身上这么香。
——兄弟,你好香。
时书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想起几天前的事,还没反应过来被带到房间,衣服黏巴巴地贴在皮肤上,浑身有股青草和树叶的气味。缓过气之后时书开始摘身上的草叶子,直到热水到了后,背对着谢无炽脱衣服。
时书犹豫了一下,便将身上的衣服都脱得干干净净,肩膀和身子骨清隽,白皙的肤色像蒙着一层淡淡的莹光,脱衣服时,谢无炽正在给时书兑淡盐水,回头时看到了他裸着的身躯。
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时书咳嗽了声往水里沉,一瞬间,温热的水流沁透着皮肤。他端着碗走近:“先喝水,纠正电解质紊乱。”
“咕噜咕噜咕噜……”时书凑近去喝,水珠沿着下颌往下流,喝了几口停下来缓一缓,再喝。谢无炽喂他喝完水,手挖着膏腴替他洗头发,手指按摩在头皮当中,洗好后用丝绸擦干。
时书手指头累得没力气伸直,桶里的水位不高,避免压迫到心脏胸闷,大概到腰腹的位置。上半身有点凉凉的,也不知道谢无炽有没有注意在看他,莫名其妙想捂胸。不过,帅哥美好的身体给他看一眼怎么了,难道谢无炽还能舔上来吗?
时书背靠着木桶,回忆今晚的事,一边困得想打盹儿,一会儿察觉到身上一凉,温热的水流正沿着肩膀往下淌。时书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又把眼睛闭上。门外响起鸡叫,早已日上三竿、雄鸡一唱天下白。
湿帕子从脸到脖颈,再往胸口和锁骨以下,时书被洗干净后用干帕子擦拭,再将干燥的换洗衣服递了来。
时书躺到谢无炽的床上睡觉,都是一夜未睡,谢无炽破天荒地没有早起,而是陪着在一旁休息。两个人还没开始问北旻对岸的事,时书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
谢无炽本来准备在椅子坐眠,不过时书似乎有意见,便到了床上。时书睡相不太好,以前谢无炽抱着他睡,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时书踢人。
时书闻到谢无炽身上的气味,这味道似乎一直都有,淡淡的檀香,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留意到,还很喜欢。时书在昏睡中一点一点往香气的源头靠近,直到一头撞到谢无炽的肩膀。
谢无炽侧着头看了半晌,一只手放到时书的肩头,让他搭得更舒服些。一整个上午,门外的林盐来通报了几次,都是谢无炽未起床。搞得人直犯嘀咕:“这一年多,大人总算睡了次懒觉吧?真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
时书呼呼大睡,半途醒了几次说口渴,谢无炽恰好将温着的盐水递给他。也许是睡姿太千奇百怪,有一瞬间,竟然埋头到了谢无炽的怀里。
谢无炽欠身道:“小书……”
但话音又顿住,他一只手臂搂着时书的腰,托着屁股调整睡姿让他更舒服些,怀里好像兜着一只调皮的猫。不过兜了没片刻,时书又滚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时书直接开怀大睡,直睡到自然醒来,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阳光落在院子内。时书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靠在谢无炽怀里,而他还闭着双眼。
时书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他,谢无炽穿着质地素净的内袍,眉宇犀挺疏离,闭眼时睫毛下染着阴影,近看时鼻梁傲慢,唇瓣抿着,他似乎连睡觉的姿势从小经过极为规矩的训练,非常得体。
在一年以前,时书看到过许多次,但都并未认真看过,如今仔细看看,有几分自己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这么帅。
□*□
换做以前时书会尴尬地转开头,但现在,时书慢慢地转回目光,看着他的下半身,再抬头注目谢无炽的脸。
管得住的地方很体面,管不住的地方体面不了。
仔细说来,谢无炽是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同性。不过自己似乎只有睡在他身旁,才能安枕。
时书对着他看了半晌,谢无炽都没醒,心想:“今早不是一起上的床吗?怎么我都醒了他还不醒?”
时书浑身疲劳懒得动,也猜到自己现在一动绝对浑身酸痛,于是便顺其自然地躺着,只是视线再放了下去。
□*□
时书看了半晌,谢无炽轻微地呼吸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间极轻的滚动,莫名其妙让他回忆起了那天早晨,谢无炽因喘.息陡然蹙起的眉心。
时书闭了下眼。
不是。
我是个S啊?
“………………”
□*□
确实挺好看的,对男人的几把祛魅了,只能说没那么恐怖。
时书想着想着眉头皱起,我跟有病似的。
但是一低头,又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小异常。时书仔细看了半晌,才想出一个解答:靠,我是不是想摸他啊?
时书深呼吸了下,直到现在,想到男同还有种眼前一黑的无力感。
时书看了半天,头都在痛。只能安慰自己这是个好事,至少如果未来有冷酷的打算,心理上不会太挣扎。
时书盯着他看,谢无炽的亵裤穿在腰间,侧躺着,露出一部分麦色腹肌,轮廓似乎极为硬挺强悍。时书看得挠头,谁睡觉都睡的这么魅惑?男模哥。
时书看不下去了,伸手替他拽撩起的衣摆,不过,指尖放到他窄腰旁的带子时,时书忍不住抿了唇,他发现自己真的想扒谢无炽裤子了。
时书叹了声气,替他盖上腰后,继续躺着。
扒了谢无炽不会生气,握住他还会爽,双爽局面,但感觉不太合适。
时书数着屋梁上的瓦,不几时,谢无炽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平,恐怕快要醒来,时书连忙闭上眼装睡。
谢无炽的呼吸确实变了,但他并没有下床的动作,时书才意识到,谢无炽也在看自己。一瞬间,时书心里骚动了下,变得有些紧张。
但谢无炽并未揭穿,只是下了床倒水喝,让人把饭菜送进来。
时书觉得有点无聊,索性睁开了眼睛。
身上疼痛,时书被谢无炽抱着坐了起身,一瘸一拐坐到小板凳上。谢无炽过来给他倒水喝,门外的饭菜正好送了进来。
都是当地的时令蔬菜,有苦瓜炖排骨汤,炒葫芦瓜,还有一盘腊肉盐笋,炖了一只肥鸡。时书一眼看到苦瓜,连忙往谢无炽碗里夹:“快吃。”
谢无炽给时书盛了碗清热的汤,两个人一起吃饭,时间差不多是下午,时书想到了在东都时的那间小院子,也想起了流水庵。
他和谢无炽以前便过着这样平和的生活,时书转头仔细看他,谢无炽吃相优雅,时书夹给他的菜都吃到口中,正在咀嚼时,转动视线漆黑的眼珠和时书对上目光。
时书连忙把目光转开了,咬的葫芦瓜里有颗辣椒,不知道为什么呛得他脸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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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自控
吃过饭, 时书走到门外坐上凳子。恰好宋思南一行人等在不远处,见他出门连忙走了过来。
时书问:“那个小孩姐呢?”
杜子涵:“你找她干什么?”
时书:“我受不了了,她真的牛,深更半夜一个人在旻区跑了好几里, 还能认得路跑回去, 后面跟着我也很乖。很有潜力。”
他俩说话时, 门后露出小女孩呆呆的脸, 她也来找时书了,片刻后从兜里掏出一把东西递去, 细细碎碎的核。
时书:“这什么?”
小女孩:“种子。”
时书思考:“你家那边有很多不同的农作物吗?”
小女孩点头:“这是旻狗从他们先祖的牧区带来的种子, 据说在世界外的旷谷,种出的菜很好吃。逃来的时候,我娘说把种子也带上。”
时书收下种子, 递给宋思南:“拿去种。看看能种出什么。”
宋思南有点没认出是什么, 他收下了, 由于他私自带人越境去北旻, 好在是为了救人, 但把队友给落下了, 现在被分配在屯里种地三个月,才准回仇军继续当小领袖。
宋思南反省中, 对这个惩罚算是服气。
小女孩继续从兜里抓,又抓住好大几把混杂的种子:“最饿的时候,我娘也不让吃。”
时书摸摸她脑袋:“了不起。这小孩姐你就练吧, 以后肯定是高手。”
小女孩被他揉得晃了一步,拽着衣摆站好:“要不要去种种子?”
时书站起身, 肩膀发痛:“好啊。”
“我也去我也去!”杜子涵说。
宋思南去拿锄头, 几个人都准备走了, 谢无炽从门内走了出来,正看着时书。时书一下想到他,怔了下:“你去不去?”
谢无炽将种子接在掌心看:“有禾谷类作物,也有葫芦科植物,还有胡桃科……看来主食和蔬菜都有。”
时书:“哦。”
“…………”
“这个季节,种葫芦科的植物最好,也就是黄瓜、丝瓜、苦瓜这类菜果,走罢。”
小女孩拼命点头。
时书紧随其后,思索地看着谢无炽,心想他怎么什么都懂,杜子涵说:“又被反向对比了。”
“…………”
时书手里接着几枚葫芦科的种子,找了一片有腐烂植物的肥沃阴凉土地,把种子用水浸泡后,挖了个坑蹲在地上埋进去,低头用松软的泥土将种子覆盖。
几个人分散开来种地,谢无炽在时书身旁,见他直起腰吃力伸手扶起,道:“遗民迁徙,将种子带向不同的地区,这是文明进步的一种形式。”
时书擦手上的泥:“嗯?”
谢无炽看了他一会儿,道:“统一吧。”
时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统一?”
谢无炽带他去河沟旁洗手,替他擦干手指:“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北旻和大景互相仇视,但许多生活习性已融合得如影随形。昨晚知道你在河对岸担惊受怕,我有了这个想法,也许北旻和大景需要统一,至少让人们能穿行自如。不再像你这样。”
时书睁大眼。
谢无炽:“也许统一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时书留意到系统不知不觉提醒,谢无炽的功勋值一直在增加。
——天下共主。
北旻早已认可皇帝制度,从最开始的部落演化为了封建官僚体系,他们也认同“天下”这个概念,所以真正的天下共主,是要一统北方,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时书:“你打算这么做。”
谢无炽:“是。”
时书呼之欲出对他的仰视之余,再想起狁州的战事,不知道说什么好。种完种子回到暂居之处,林盐积攒了一天的军务要汇报,正急得脑袋冒火,来回踱步!
一进门,林盐便迫不及待道:“大人,摩育王的军队攻破琪县了,正在往陶将军驻军的赫州城过去。”
时书本来还笑着,听到陶将军这几个字,笑容难免有闪失,找了张椅子坐下。
谢无炽道:“给他去信,让他和冯重山合作镇守,不得失城。”
时书抬了下眼,林盐似也有些意外:“这陶将军早已将家眷搬离城池,准备向大人尽忠,铲除冯重山以襄盛举……大人怎么变了心意……”
谢无炽喝了口茶,平声道:“北旻从上城远道跋涉而来,粮草供应必然漫长受阻。贺州肥腴,冲破狁州后的陈白、长寿两州也十分肥腴。北旻的军制还未从劫掠制转化为俸禄制,南下不会携带过多粮草,而是边走边抢,烧杀抢掠,掳来的物资便是军饷,这种军队最如狼似虎,战斗力也最强。”
“倘若让陶良瑞献关,入关后正好让他们吃成个大胖子。坚壁清野,百姓则流离失所;放任自流,则肥了北旻的军队。倘若再攻陷陈白、长寿,受难百姓恐有百万之巨,届时将四处流亡、生成祸患。冯重山要除,但有其他的法子,至少不能放任北旻坐大,增长他们的气势。”
林盐一听:“原来如此,是属下操切了。”
谢无炽:“你让陶良瑞好好守城,收到圣旨,我也会派人助他。”
林盐的汇报大致如此,便走了出去。此时天色已接近傍晚,房间里点起了灯烛。暗淡的灯光照在谢无炽的睫下。
时书到桌子旁倒了杯白水喝:“你放弃那个想法了。”
谢无炽道:“人的观念很难改变,许多人按照思维的惯性活下去,对别人缺乏同理心,甚至我也一样。昨晚看到你从河岸跑回来,我更察觉到这一点,也许调整方向,统一整个北旻和大景,这条路更有价值。”
时书:“昨晚吓到你了?”
谢无炽静了静,道:“时书,你知道吗?你的选择经常有让你死去的风险。”
时书:“当时情况太紧急,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也许我能想到更多的办法,但当时我只能想到那样的。”
谢无炽垂下眼,并没有说话。
时书意识到气氛的沉闷,挠了挠鼻尖说:“我最近在村子里闲逛,看到一个绝佳观景位,不仅风景很好,而且还有萤火虫。去不去?”
时书说这句话,就跟一年前他俩经常到处游玩一样,随口建议。说完也有种今非昔比之感。好在,谢无炽站起了身。
时书连忙往外跑,整个村子被墙壁围绕,不远处有个山神庙,庙旁边有座废弃的暸望塔,时书往那个塔里走,夜色清淡,那一带的居民很少,那栋楼木板腐朽,屋顶垮塌,也颇为阴森恐怖。
时书腿还有些疼,上楼时没力气,扶手很脏,没想到眼前伸出了手。他抓住谢无炽,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发烫。
走到塔楼的顶端,时书心想这是干什么呢?跟一个男人偷偷跑来这里,大半夜看风景,像是在约会一样。
换做以前,时书可能就是单纯觉得风景很好,汪汪大叫“谢无炽!快看那座山!”“这月亮也太圆了吧!”“风好大!”,现在,时书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身旁的人身上。
谢无炽穿着的衣裳形制讲究,质地素净,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风景上。
有一瞬间,时书在想,我俩都在装什么呢?
……谢无炽有没有期待自己对他做点什么?
他虽然说了要改,但性|瘾这个东西,应该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吧。
重逢之后,谢无炽也说过“我爱你”。
忽然,时书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猛地转身 ,谢无炽问:“怎么了?”
时书:“手给我。”
谢无炽递过手腕,时书看到手腕上缠着的白纱,一层一层解开,对着月光看那斑驳的伤口。既有撕裂的沉痂,也有刀锋割裂的伤痕。不过好在,并未有新的伤口,先前的已经愈合,结成了颜色偏深的纹路。
时书叹了声气:“就算不再继续伤害自己,你的手腕也太令人想入非非,也许以后要永远用白纱覆盖,以免举手投足便被人看出来。谢无炽……”
时书轻轻抚摸了下他的伤口。
一瞬间,谢无炽眉心陡起,电流般细微的疼痛,还有时书的手指,让他呼吸加重了一些。
时书还没有察觉,指尖再抚了一下,谢无炽开始收回手腕,别开脸。但时书从他滚动的喉结,还有眉眼的异常,忽然看出了什么——
谢无炽……有感觉了?
“………………”
疼痛刺激到你的欲|望了?
时书犹豫了一下,脑子里开始发热,他走到谢无炽面前,他正在将纱布缠回手腕,时书替他掖好尾端的窄带时,谢无炽的呼吸加急,垂下眼睫毛,那挺直的鼻梁之下,身上泛着躁动不安的气味。
直到现在,时书偶尔还能被谢无炽犯病的速度给惊到。
时书抿了下唇,左右看了看,这栋废弃的塔楼,不会有人看见。
时书抓着头发:“谢无炽,你怎么了?”
谢无炽平声安静,没有说话。
时书咳嗽了声,耳根开始发红:“是不是很难受啊?”
谢无炽:“有时候,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
时书想起很久以前,谢无炽平淡地说过:人要认识自己,并且控制自己。
时书脑子里一空白,说:“要不然,我帮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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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下章恐怕又是极限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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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夫
时书刚说完, 血就冲到了脑门,一瞬间白净的眉眼在月色下通红。
找个柱子撞一下,脑子会不会清醒点。
我在说什么啊!!!
但是说都说了。时书看着眼前的谢无炽,夜色冰凉如水。谢无炽转开了目光。
时书脑子发热, 往前走了一步。
在某种动机的驱使下,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正坐在朽坏的木板。谢无炽背靠粘连着蛛丝和灰尘的墙, 骨节粗大瘦削的手腕,扣住时书的手, 沉默着。
时书和他牵手时, 谢无炽似乎不太习惯亲密,阻止时书:“不可以。”
时书一下满脸通红,毛炸的像朵蒲公英。他无视谢无炽的抗议牵住了他手, 扭头看地上结着污垢的地板, 没一会儿, 谢无炽不太自然地呼了声气。
“谢无炽……你好吗……”
时书磕磕巴巴。
谢无炽本身极其体面洁净, 衣裳穿得端方雅正, 领口被时书一只手拽开, 露出的皮肤和身躯像称手又危险的利剑之柄,也是操纵着谢无炽这个人的开关。时书俊秀的脸红成了面具, 牵手他时抬头看谢无炽的脸。
谢无炽胸口起伏,喉结上下滚动,和他一对视漆黑的眸子便移开目光。时书咬着牙, 指尖触到的皮肤温暖细腻。谢无炽想过,这辈子会有人碰他吗?
至少时书没想过, 这辈子会有时候, 跟人在这么座漆黑的箭塔, 像夫妻一样。谢无炽应该会很爽吧……
时书耳朵通红,呼吸开始加急,眼前甚至有了轻微的模糊。
谢无炽也移开了视线,眉眼漆黑,鼻峰挺直,看人的目光半垂下来压制摄人,不过现在,时书凑近亲吻他测脸时,谢无炽偏过头轻轻喘着气,整个人却完全不像面上看到的那般冷硬强悍。
………月光浅淡,箭塔外风声飒飒,从屋檐的缝隙可见旻军所在的区域。不久之前,白家屯还是一片荒废之处,因谢无炽下达的指令,一两年间,塔楼林立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谢无炽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时书亲吻他,俊挺的鼻梁上冒出冷汗,原来的傲慢之色只残余着无所适从之感。长达万里新修的屯区指挥人,此时就站在这里,和时书一起看楼外风光。
时书心想,这种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军屯区不仅能供给军队生存,还能固定无家可归的流民,既能修身养性,也有利于人口的交流和繁衍。谢无炽背靠墙壁,腰间被解开衣服推上露出硬块腹肌。
时书站在塔楼往前张望,谢无炽没试图挡他,和他同时看向溪流旁。白家屯风景很好,据说这里的山川河流曾是蛮荒之地,后因战争人口流亡无处安置,便开垦了这些土地,从此延续到再被战争冲溃时。
荒废的屯田,在谢无炽的安排下重建更新,无数百姓充得活路。
汗水分泌出来,呼吸沾染夜寒,时书和他唇齿纠缠着,谢无炽的呼吸加急,风声飘到深夜幽静的溪流林间,消散于风中。
“时……书……”
这一切都是谢无炽的功德,生杀予夺是权力,与人凶狠厮杀是手段,但给百姓生路是另一种权力,那可是数十万人,安置他们的家园。谢无炽的脸在明暗不定的阴影中,将衣襟扯开些,凌乱的衣衫底下露出狼豹一样肩颈的锁骨和肌肉,劲悍极。
男人的身躯本就高大劲悍,衣衫不整时,强势的骨骼和轮廓更为明晰。分明是浑身都很男性的特征……这和他临阵打仗时的模样截然不同,这是秘密、独属于时书的谢无炽,时书另一只手抚过谢无炽的刺青,图案在手指下斑斓,伤口反触及到指尖,谢无炽眼下一片暗色,似乎惯受苛待。
谢无炽的手一直放在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白纱被蹭掉了,他似乎想伸手,但手又收了回去,雪白的纱布风中漂浮。
时书听到谢无炽的气息,脑子发晕,也想到了他说过愿意为狁州的改变,凑近加深了亲吻。
一股暖流从鼻腔顺流而下,时书猛地一仰头,一个后退撞到背后的钟上:“等一下,不,不是……我,我流鼻血了……”
啊?
啊?
啊?
什么!流鼻血了?
时书伸手想捂鼻梁,但手刚摸了谢无炽的皮肤,一时手足无措停在原地。谢无炽上前来,让时书仰着头,将纱布撕成细碎的布条,塞在时书的鼻腔里。
时书:“啊……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上火了吗!时书呜呜呜汪汪汪疯狂叫唤,现场一片狼藉,谢无炽早缠好纱布,掏出手绢替时书擦手上的血液。
时书无地自容,恨不得跳到天上把整个暸望塔跑一遍,谢无炽眼睫上沾着一层薄薄的雾,似从看风景中回过神来,大致擦干净时书的手,道:“下去吗,到水边洗干净。”
时书的心情在崩溃边缘,万万没想到亲谢无炽唇会刺激到流鼻血,一起走到楼下去,到河岸旁,谢无炽洗干净手帕给时书擦了脸,鼻血还没停。
时书捂着脸不想说话,坐在石头上怀疑人生。片刻后,谢无炽道:“回去了?我背你。”
时书趴到了他肩膀上,欲哭无泪,把脑袋狠狠埋在他颈间。忍不住一口咬在他肩膀,谢无炽似乎吃疼,也没说什么,等回了住的地方,把时书放下来。
这时候鼻血才停下,时书连忙吃了好几颗花生,洗漱,这才往床上一躺,抓着被子思考人生中。太丢人了,在谢无炽面前流鼻血也太丢人了吧?怎么自己就看着他的脸,居然上火到血冲到脑门直接流鼻血了。
时书太激动,怕又流鼻血。谢无炽到床边来蹲下身视线和时书平齐。少年的脸白皙清秀,一双含情桃花眼,笑起来眼眸如星般明亮,很有感染力,此刻神色却十分潦草。
谢无炽似乎想碰时书的脸,停下来:“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时书:“没有,我很好。”
谢无炽平声道:“刚才,也许是情绪激动的缘故。和我单独出行,你喜欢吗?”
时书咬紧牙关,把脸扭过去,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一团,拒绝和人交流中。表面上看起来是床被子,其实时书在被子里疯狂“汪汪汪汪汪汪!”
完全冷静不下来,终于,等时书红温结束后,一下掀开闷热的被子,谢无炽站在不远处屏风后,解开了身上的衣服,正用帕子清洗夏天夜里身上的汗,似乎准备要就寝休息了。
时书鼻子又在发热了,连忙转过去,捂了半天才发现好险,没流鼻血。
把自己裹成一团。只不过这次裹的不太严实,片刻之后,时书的手被牵起来,潮湿温热的帕子正在擦洗他的手爪爪。片刻之后,再擦洗从被子堆里探出来的头发毛茸茸的少年脸颊。
时书心口动了一下,从什么时候起,谢无炽变得这么乖巧温柔了?那个词叫什么,人夫感。
应该并不是他本身就很温柔,还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时书印象中谢无炽是金枝玉叶大少爷,本性就是要人伺候,要人围着他转,虽然表面上疏离淡漠,其实有不少脾气,现在好像温柔得有些过头了。
时书说:“谢谢。”
谢无炽:“我去写几封信,你累了先休息。”
□*□
时书随手翻阅放在床边的一本书,原来是学兵法的,上面描绘着许多城池舆图,器械装备的图案和名字,各有克制与妙用。谢无炽睡前还要看书,并没有拖延症,今日事今日毕,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
时书翻着书仔细读,直到困意袭来,将书卷搭在脸上睡着了。
*
已在白家屯耽误了一天,第二早便要启程去接下来的军屯巡视。宋思南犯了错留在军屯种田,杜子涵打算留下来。时书思考后决定和谢无炽一起走。
来福留下来跟着子涵,时书骑上马:“走啦!过了我再来找你俩。”
骑兵队伍开始出发,时书许久没和谢无炽一起出行,这行算得上久违。不过,这一路簇拥的人比起一年前却多了许多,司农校尉随同巡视军屯,时书专有一列护卫队,陪同前行。
每天清晨,时书先起床跟谢无炽去箭场。军中的士兵训练一种特别的体术,每日,谢无炽要去拉弓射箭,和士兵们一起练习体术和兵戈之法。
接着,便四处巡视,一般都有许多人作陪,军屯内欣欣向荣则赏,民生凋敝则罚。
回程,中午用膳时,林盐上来汇报收到的军情急递,许多需要谢无炽立刻裁决,等把要紧的军务裁决后,还要接待部分能人志士,简单考察。
下去,再出发去新的地方,直到傍晚就近歇下。累得人仰马翻,沐浴之后用晚膳,再写信写日记,终于闲下来了看看书,接着再睡觉。
时书和护卫一般在旁等谢无炽办公务,再往下随行,一天就罢了,发现谢无炽每天都是这种工作强度。
时书旁观了几日,心里实在佩服。就连林盐和辛滨,偶尔傍晚下来也在院子里喝酒,闲聊,说说家长里短,唯独谢无炽几乎一直在房内,不是处理公务就是看书。
伺候他的是两个哑巴奴仆,据说以前在宫里当奴才,很有眼色,每日将饭菜之类的端来,撤下,送水,洗衣服,干完活就走,几乎察觉不到这两人的存在,对谢无炽同样无话可说。
谢无炽从来不怀念亲人,有相交的朋友,但都很淡泊,他想伪装的话可以成为人群中健谈开朗的一份子,有时候也这么做,不过空下来一般自己呆着。
时书观察了好几天,至少在一年以前,他好像对自己袒露过他充满龃龉的内心,而且隐约有种傲慢感,觉得谁都无法和他比较,非常自恋。但现在,谢无炽的个性不知道是否还存在,但并不在自己面前表现了。
时书站田垄边的瓜棚,摘了根脆生的黄瓜洗干净了咬着,谢无炽正和屯里的司农说话,大概是称赞这里的稻谷更青翠结实,询问原因,届时他们司农之间要互相效仿。
司农无不激动道:“大人,小人从前几年开 始,每年种稻子便特意留心籽实饱满、根柱结实的稻子,再将它们的稻子重新播种,反复挑选,所以才种出这些稻谷!”
谢无炽称赞:“很好,你的想法是对的。”
“还有还有,我的土肥也有他法,用的都是腐烂的菜叶草叶沤肥——”
几个人正在说话,忽然之间,时书也没太注意,有三五个身穿短打的男人围上来,起初还以为是百姓,接着,这几人忽然抽出刀四下挥砍——
“喂!”时书猛地往前跑。
那几个男人拿刀乱砍,护卫上前将人制住,但仍然有一个男人冲上了前来。谢无炽倒是可以躲开,但这个司农校尉抱着头,一脸惊慌发呆状,谢无炽伸手将他拽开,避免刀砍断他的脖子,但下一秒,刀锋划过了他的手臂。
一切来得很快。
手臂受伤,也在谢无炽的预料之中。鲜血迅速渗透了衣袖,那男人被护卫制住,嘴里还在叫骂:“杀了你这个狗官!谢无炽,杀的就是你!”
刚说完,辛滨猛地伸手去抠他口中,那人早已咬碎毒药吞下,片刻后肠穿肚烂而死。
时书跑到谢无炽跟前,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谢无炽道:“死不了,这几个估计是刺客。”
辛滨跪下:“属下无能!”
“田野之间突然窜出的百姓,谁会以为是刺客?和你们无关,这下服毒自尽,背后的指使隐藏,恨我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司农校尉知道谢无炽救他一命,连忙跪下流泪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人不知道如何报答——”
“你好好种地,给百姓和将士们提供粮草,就是你的使命。”
谢无炽转身,神色平静地往回走,时书拽开他的袖子,才发现那刀刃割破了手指长的伤口,血珠涌出,他连忙取出药涂在伤口,随后用布帛扎紧手臂紧急止血。
时书着急地问:“这是刺客吗?”
谢无炽:“别担心,不是第一次了。被行刺过几次,偶尔会受伤,还有一次箭矢从喉咙旁擦过去。越往上走,恨我的人越多。”
时书:“ 你疼吗?”
谢无炽:“疼还是不疼,说了没什么用处。疼的时候,说了不能止。不疼,又怎么可能。”
时书看着他,谢无炽自己缠上纱布,神色十分从容,至少在属下面前他从来不失态,和一行人骑上马,往燕州城内而去。
在外巡视了六七天,谢无炽终于回到行辕大府内,早已有人通报了大夫,时书进门时大夫也在,连忙替他重新包扎伤口。
时书站在一旁看,手臂被勒出苍白,倒上新的药时,谢无炽抿了下唇,脸色白了一点。
时书心口好像被扎了一下。
谢无炽真是要强,自尊心高,也许是从来不会诉说痛苦,所以总是让人忽略掉他在受伤。
大夫说:“大人这几日切勿吃辛辣、寒凉、油腻等物,也切勿过于劳累,而要休养生息。下官每日会来换药一次,大人务必遵循医嘱。”
谢无炽拉下了袖子,答应,掠低了眼。
时书看着谢无炽,忽然想起来,流民义军归义的那天晚上,谢无炽第二次说了“我爱你”,但时书并未给他任何言语上的反馈,不拒绝也没接受。
至少作为两个现代人,谈恋爱也要从恋人的关系做起,才好每天接吻,甚至发展性关系。
为什么时书差点没想起来,仔细想想,谢无炽的回旋镖好像回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自己现在和谢无炽是什么关系。朋友关系,但时书摸他的腿|根,也摸他的刺青。谢无炽好像不知道怎么拒绝他。
你想控制我吗?精神控制,爱是枷锁。
时书想起了这件重要的事,原来自己和谢无炽是朋友。他走近查看谢无炽的伤势,谢无炽到书房写信,阅读军务,时书站了一会儿站不住,又到书房看谢无炽。
那只三花小猫来了,但它不敢上书桌,只敢在谢无炽的脚边绕圈圈,“喵喵喵”地叫。谢无炽置之不理,叫得有些心烦了,才让三花蹭了蹭手背。
连小动物也不喜欢,对来福也只是喂饭之交。
谢无炽真是一个孤独的人。
时书想起谢无炽说过的“我爱你”,从他口中说出来,好像一场连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雪崩。
时书来的时候,城内正在准备过端午节,十分热闹。本打算下午独自出门去逛逛,不过,谢无炽一直在处理公事,时书倒也没出门,在院子里偶尔追追小猫,扑扑蝴蝶,还在学习读书识字,和谢无炽保持一墙之隔。
一直忙到傍晚,天色凉下来,晚膳端到屋子中。
时书进了门,端来的菜里有蒸鱼、白灼虾,顺手剥了壳,把虾肉放到谢无炽碟子里。
【📢作者有话说】
时书:够了!老子心疼他!
后来书包:吗呜呜呜!被男同骗了!-
85晋江正版阅读(修)
男朋友
杜子涵和宋思南驻守军屯, 种菜种地,时书一时无事可做,心想:接下来要罚他们三个月,大概从六月罚到九月, 放暑假了?
这段时间, 谢无炽每日穿行在公署与行辕之间, 时书一到下午便去接他下班, 时间清闲。
不过,时书这暑假放了没几天, 偶遇到一条熟悉的身影时, 心里咯噔了下——
完了,要打暑假工了。
来人一身粗布衣裳,背负医箧, 单手持着一根竹竿, 一身古朴硬朗矫健之气, 腰间别着一只水壶。从漫漫烟尘中走路而来。一双眼睛看透黎民苍生。
时书正在板桥旁吃西瓜, 等着谢无炽出公署, 看到这人后付钱, 道:“再挑个皮薄肉甜的,谢了啊!”
时书拎着西瓜笑嘻嘻跟在这人背后, 但见林养春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沉思观望之状,最后在市集当中摆摊出来, 放上许多瓶装的膏药卖。
时书走近时,他正在整理药箱, 时书随手拿起一瓶:“师傅, 你这是治流血的金疮药吗?”
“是, 二百文一瓶。”
“你这旗子上写的是林养春?莫不是那个太医院神医林养春?”
林养春还在取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我。”
时书:“我怎么见过这配方?大概是去年遇到两个逃难的难民,说是太医院林养春嫡传弟子,我买了一瓶药,但这跌打损伤始终不好。”
“绝无可能!”林养春抬头,“你被骗了!”
看见少年白净的笑脸,时书单手抱着一颗西瓜,正冲他笑,连阳光都温和了几分。林养春脸色微喜:“怎么是你啊,谢小郎。”
时书放下药瓶:“我还想问怎么是你?世子做了皇帝,你去太医院又是首席,干嘛没苦硬吃,有福不享啊?”
林养春哼了声:“我是头驴,我喜欢的,不请自来。我不喜欢的,怎么都没用。”
时书:“佩服,佩服。”
“还摆摊?走,请你吃饭。”时书拉扯他袖子。
“别,摆摊要紧。我先卖几瓶攒点路费。”林养春道,“你方才说的事我正要问你,我说这一路怎么有人打我的旗帜卖假药,害我都被打假过几次。你——”
时书:“啊!我没有啊!我打你的名号都卖的真药!”
林养春:“呵,信你一次。”
时书坐到他身后,用刀子切开西瓜递一块给林养春吃,两个人坐着卖药。一直卖到四五点林养春收摊,时书道:“我哥马上要回行辕了,你要不要和我见见他?”
林养春:“没有必要,林某从东都游医至此,目的是投身行伍。达官贵人、贫民百姓,口鼻眼耳喉,俱是一样。林某人只来看病人,不看贵人。”
时书忍不住笑了:“谁说你是来巴结他了?当朋友见见。”
林养春:“也好。”
时书和林养春一起到都统制公署,恰好,小厮也来回话:“二公子,今晚安抚使设宴,大人前去赴宴,今晚恐怕晚归。”
时书:“那正好,你跟他说我见到了林养春,今晚喝酒也要晚归。”
说完,时书推着林养春就走:“吃饭吃饭!今晚住什么地方?要不要住都统制府内的行辕?”
林养春:“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林某自行找客栈歇息便是。”
时书笑的前仰后合:“你就这么怕入我哥的幕府啊?”
林养春:“你兄长是心性沉郁之人,心病迟早溃散,林某可不想被人强聘!”
时书笑容一顿,拍他:“知道知道,你还要去战场救千军万马呢。”
东走西拐,停在圆寂寺旁的市井中,一家临街的酒楼。推开轩窗正见楼下的市集,人来人往。时书让小二上菜,林养春放下了身上的医箧,总算缓和了下来。
从陪谢无炽流放那个秋天起,到今天,和林养春竟然接近两年没见过面,时书和他说了一大堆话,包括自己离开大盛府,游历大景,再漂流到海边的渔村,又重回长平府与兄长相遇。
林养春听了只问各地风物和有没有草药,最后才问:“你与谢大人,林某早识破不是兄弟,你们莫不是情人?”
时书眼前一黑:“什么东西?”
林养春从箱子中再取出个包袱:“这里面有些脂膏和羊肠,先送给你,将来有需要再找林某。据林某所看过的病人,男子与男子,很容易身体受损。”
恰好,店小二端着菜上桌,时书一口苦荞茶喷出来:“林大夫,你真是医者仁心啊!”
点的菜为当地特产,行辕内的饭菜也好吃,但谢无炽口味偏淡,对时书来说味淡,小店铺辣椒香料一顿放,时书吃得津津有味,林养春也说:“虽是不养生,但确实味美。”
时书:“吃,吃完再带你逛夜市!”
时书忽然想起来:“你孤身一人前来,又要怎么去军营?”
林养春取出一封信:“我有个朋友,如今在都统制大人的参议的手下做个师爷,给我写了信,说只要我来,保管安排我进军看治病人。”
时书:“好,那我就放心了,几时去?”
林养春:“在城内行医几日,再去不迟。”
两个人大吃大喝一顿。林养春是个四十几岁的鳏夫,妻子是青梅竹马,不过早早病逝,从此孑然一身,性格孤直刚硬。时书带他出门逛街,林养春背着手清癯的脸上满是正色,不过时书吃臭豆腐炸串时,他会皱眉尝试尝试。
端午有灯节,近几日城中更热闹些。时书和他走在柳树的影子下,问:“你每年都去给裴文卿上坟了吧?”
林养春:“我认识这么多死人,哪有空一一上坟,忙着给活人治病还来不及。”
时书:“这么有个性吗?哦,你在太医院看了好些年的病,你的心早就和那把挫刀一样冷了。”
河边筏子挨着筏子,桥挤着桥,除了画舫,许多人挤在凉亭下喝酒。时书说:“喝么,老林。”
林养春一默:“喝吧。你也是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
时书坐下喝酒,藤蔓的影子晃动到酒杯里,心思不免泛动:“不知道子涵在干什么,他跟宋思南在一起,肯定在桑阴底下种瓜,天黑了就下河游泳纳凉,还带来福一起,他不用担心了。”
时书再自言自语:“谢无炽在干嘛?这里风景挺好,要是带他来……”声音顿住。
人的一部分幸福大概是疲惫之后,与几个友人,三五成群,无所事事闲游。
时书盯着亭子底下的锦鲤,此时鱼饵一撒,大片的鱼嘴争相跃出水面,五彩缤纷,游动多姿多彩的尾巴,一派喜庆欢乐之貌。时书收回目光碎碎念:“得带谢无炽来。”
林养春摇头,再喝了杯酒。
游玩到九点多,启程回去。林养春住在客栈,时书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护卫。送他回去后,时书随口问:“大人回府了吗?”
“似乎还没有。”
时书松了口气:“走,等他。”
虽然时书接人没什么用,但起到一个调节气氛的作用。他出远门爸妈通常负责接送,去集训老爹还得来接,如果想表示好感,接谢无炽下班算不算很有必要的事?
设宴的安抚使府门外停满车马轿子,灯火通明中一顶顶华盖遮蔽,罗帐连着罗帐,仆从成群。时书百无聊赖抠着手,一会儿听到打唱的呼声,一群人簇拥着谢无炽走了出来。
轿子旁的人立刻准备迎接,这位安抚使亲自相送,身着富贵绸缎,满脸红光笑容。谢无炽走到轿子旁来,才看见时书,眸子转动:“你——”
时书:“还好,顺路,顺路!刚逛到附近,听说你还在这里,顺便过来看一下,没想 到你就出门了,那就一起回去吧。”
谢无炽:“我不坐轿,一起走吧。”
两个人走在前面,一堆护卫和仆从跟在后头,时书不知道为什么一在人前看见谢无炽就尴尬,好像不熟。
谢无炽:“我听护卫的人说,林养春来燕州了?”
时书“嗯”了声,把林养春送的润滑和羊肠藏得更若无其事,一只手开始挠松软的头发:“他说,他要来军中给人治病了。二十年前他是个小伙子,遇到战争但医术不精,但现在他已经是神医,想上战场救人。”
谢无炽:“你和他聊了这些?”
时书:“还在圆寂寺旁吃了饭,逛了东陵园。”
“东陵园离这几里路。”
时书:“呃,还好吧,我一眨眼就走到了。”
谢无炽垂头,眼睫下淡淡的阴影。时书忽略不了看背后跟着的那群伺候的人,谢无炽本身在豪门世家,习惯其他人为他服务,不过时书却很难适应。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
桥边残月,走上桥头,谢无炽道:“过不了多久,我要去一趟狁州。”
时书:“狁州?为什么?”
“狁州目前被旻军所围,今时不同往日,北旻攻城的法子大有长进,与二十年前那次竟不可同日而语。狁州地势虽然易守难攻,但城外早已坚壁清野,城池也三面被围住,城内的粮草、武备、兵员迟早将要耗尽,冯重山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何况他背后还有朝廷各派的角力。届时陛下一封圣旨,援军便要过去,只不过在时日之间。”
时书:“你去打仗?好啊,现在已经有信了吗……”
“没有,我不能妄自动兵去营救,但看陛下旨意,不过提前备战为好。大景的城防落后,北旻能赢,但不可让他过于得势,否则成了气候,将来不好再扳倒。”
时书:“明白了。”
谢无炽打仗,自己大概率不能随同,一去不知道要几个月。重逢后聚少离多,谢无炽每日去公署处理军政之务,时书不好意思进别人工作场所,只好在外面找个茶摊听人说书,等他下班。
不知怎么,时书抿了下牙槽,觉得计划很艰难。不过时书并未发表意见,到府中和谢无炽分开睡。
最开始时书和他同床睡过一次,那晚的借口还能是夜间匆忙,兄弟相见,如今都在这府中呆了快一个礼拜,哪能再 睡一屋。
时书转过脸来揉了下头,表情发呆。
怎么办。
一株硕大的菩提树种在院子里,时书住的院子和谢无炽相邻,只有墙壁之隔,院子空阔,院内有假山花鸟窗景,屋内则陈设有古董字画名贵摆件,不过时书总觉得阴森森,一个人住着不舒服。?
时书进门点灯,倒出林养春给他的膏腴和羊肠。膏腴装在一只玉白色的盖子中,掀开则可触摸,指尖触碰滑腻油润,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这是干什么的?男的和男的为什么就要用上这玩意儿?”时书似懂非懂,再取出羊肠一观,用盐水洗净晒干,从形状时书看懂了用途,手烫一下扔了,“靠!”
林养春在古代宣传科学避孕?
甚至发现了人类遗传的秘密,林神医,你的极限在哪里?
时书把东西收起,不过膏腴的盒子很小,类似人在冬天防止皮肤龟裂擦的面霜,时书先放在口袋当中。往床上一躺,却怎么都睡不着。
躁动,躁动。时书想到在白家屯塔楼内的谢无炽,白天清贵雅正,夜间则衣不蔽体,整个人也活色生香起来。时书白净的脸浮出一层燥红,起床尴尬忙碌。
怎么办。
时书坐院子里看夜空。谢无炽此时在写日记,看书?如果他去了狁州,是不是长时间见不了面?
要不还是行动吧。
时书翻墙往隔壁院子就是一跳。
眼下昏黑夜色,月光衬着暗淡的星光,屋檐隐没在夜里,假山嶙峋,怪石乱耸,谢无炽的院子后缀着一方观景林,林子内树影狰狞,柏叶森森,给人一种吊死过人的感觉。
时书往前跑,心里也在嘀咕:你去狁州多长时日啊……
时书跑得急,三五两下穿过,没曾想眼前却是一方沐浴的温泉池,热气缭绕其上,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月光照在迷蒙的白雾当中,时书看到了一袭熟悉的身影。
谢无炽坐在潭水中,单手撑着额头,乌发正从身上垂下来。他似乎正在泡澡闭目养身,听到鞋底踩断树枝的动静,这便睁开了眼,漆黑的眸子蒙了层淡淡的雾。
时书“啊!”了声,停止不了往回跑,索性笑着上前:“我来找你,没想到你在这儿泡温泉,这泉水我还没泡过。”
谢无炽倾过身:“可以来试试。”
“………………”
时书低头走近,坐到一旁的石头:“我不泡了我刚洗过澡,我就想过来跟你说话来着。”
谢无炽:“怎么了?”
时书:“这几天我准备跟林养春摆摊,他要在城里摆三天的场子看病,我帮他开药, 这几天说不定不能及时接你下班了。”
谢无炽:“是吗。”
时书连忙说:“你放心,我差不多可以保证你下班时间,我能来。你放心,我可不会因为林养春把你丢下的。”
谢无炽:“好。”
时书越说越脸红:“我那个,今天跟他逛东陵园,池子里的金鱼很漂亮。你什么时候休沐,能去吗?”
谢无炽:“好,再等两天。”
时书:“最近天气热,你小心别中暑啊,我今天在茶摊听人说书,有个人中暑了。”
时书忍不住想揪住炸毛的头发,后槽牙咬碎。好糟糕的台词……
谢无炽静了下,木簪忽然松开,“叮咚”一声掉到水里。谢无炽伸手在池子里摸索发簪,时书问:“怎么了?”
“绑头发的掉了。”
时书上前来帮忙找,水温恰好适中,手在水里捞了没几下,摸到谢无炽的小腿。
时书惨叫一声想跑,俊秀白皙的脸变得通红,但手腕被抓住,谢无炽雾色的眼睛看他,说了三个字:“想玩吗?”
“………………”
时书明明主动来的,却自觉没话找话的拙劣,头脑发热,怕一会儿鼻腔黏膜不争气,耳朵通红,小腿也有轻微的打颤。
谢无炽低声问:“想玩我什么地方?”
时书浑身的血一下就冲到脸上,头晕,目眩,神迷,摇摇头,咬着牙心想:谢无炽你还挺上道的!
时书一下被定在原地,眼眶睁大,一双桃花眼真含情了,但早已魂魄俱碎,肝胆俱裂,神游天外。
谢无炽潮湿的手背覆住他,声音轻:“想玩我这里么。”
时书咬着喉头,后背僵硬,恨不得蜷缩成一团。这个发展似是理想的结果,然后呢……现在应该怎么办?只有身体接触却没有情感链接的是炮.友,是不是要先跟他把关系确定了?其他的再说。
时书喉头发痒,掌心蹭着滚烫的青筋凸起的皮肤,谢无炽垂悬轻轻喟叹了声。时书五指合拢,男人肩颈的窝凹下去,肌肉和锁骨曲折成性感野性的形状,起伏。
时书脑子里发晕,干巴巴试图引导关系,在情急之下猛地想到一个解决方式,说:“谢无炽,我们在谈吗?”
谢无炽:“嗯?”
时书:“我们算不算在处对象?如果不算,这是在干什么?”
谢无炽:“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
时书不多的理智在说:“就是,就是——”
谢无炽的身上滚下水珠,眼睫毛沾着雾气,和时书对视:“我尊重你的意见。”
时书脑子里全乱了,他没有经验,步骤也完全被打乱了。脑子里在飞速乱转,什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时书总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说:“要不然,谈了?”
谢无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时书:“嗯?但是谈的话……”谈了的话,以后爬床更名正言顺。
时书跟谢无炽干了这么多,这个仪式却完全卡住,并且两个人都似乎完全没有想法。有这个名分,和没有这个名分,意味着什么?不意味什么?
一个直男,一个性观念开放,男朋友这个词产生不了任何化学反应。
但毕竟是两个现代人,总要考虑一下吧。
时书:“谈了吧?”
谢无炽平声道:“好。”
“………………”
时书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是我太不解风情了?为什么走到这一步这么草率?
时书干巴巴道:“你可以拒绝我,不愿意的话。”
谢无炽:“可以,男朋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吻,发生关系,不用找借口了。”
时书知道以谢无炽的聪明,心里早有了眉目,确认:“我俩现在是谈恋爱的关系了?”
谢无炽:“是。”
时书:“这种需要找个人作证吗?我还没有做过这种约定。”
谢无炽:“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那分手不是可以装作没有谈过?”
谢无炽一言不发。
时书还在紧张地抓头发,谢无炽道:“来吧。”
他被牵着走到了温泉池里,时书不知不觉坐到了他腿上,下摆全被水打湿了,他凑近吻谢无炽的唇。唇瓣温热,时书亲上去那一瞬头皮瞬间酥麻爽到炸,亲了好几口。男朋友这个概念模糊,时书捧着脸吻他的唇,温泉水也被舌尖卷了进来,温热发咸。
时书坐在谢无炽的腿上,谢无炽的手没怎么动,不过接吻时很配合,时书触摸他时也很享受,热气从口中散溢出来。
温泉水温高,两个人的体温也在变高,流水发出潺潺的动静,缭绕的雾气遮住了重叠的身影。时书轻轻吻谢无炽的唇,谢无炽的眼睛经常很冰透,一眼能洞察人心的锋利和聪明。
时书盯着他,发现他的皮肤也还可以,牙齿健康,脸部的骨骼线条削落, 轮廓分明。时书忍不住打量他的脸,手上使力时,谢无炽的眉眼有轻微的变化。
禁欲又难忍的缭乱。
时书第一次注意到他这么多微表情,而且发现,谢无炽神色再若无其事,披着他精英主义的优雅面具,但眉眼间的傲气和看狗的低气压,仍然时不时露出来。
时书眼眸湿润,目光放在谢无炽的脸上。加重手里的力道,直到谢无炽的视线失去焦点,失控,像堕入无间地狱被火焚烧的罪恶,被欲望完全掌控的失神状态,也让时书心尖发颤。
时书舔了下唇,恍惚回忆着谢无炽的话。
想了解他,一个字都别信,触摸他的身体是最好的。
等谢无炽视线再聚焦,时书趴在他怀里,啾地吻了吻他的唇尖。
【补车】
补车 手
谢无炽睁开眼。
水波晃动,时书的手在温泉池子里,沾水的衣裳黏在腿间,不过因为坐在谢无炽的大腿上,并不觉得寒冷。
时书握着的肉棒粗硬,手感韧实,烫得掌心像着火了似的。时书握着时,谢无炽分明的手指抓着潮湿头发往后撩,露出轮廓鲜明的犀挺眉眼,鼻梁沾着水痕,被揉着肉棒时,便轻轻地喘息一声,喉结滚下不知是汗还是温泉的水雾。
褶皱揉出形状,青筋也在跳动。
时书咬紧下唇,真变成他在玩谢无炽的男根了,而且谢无炽竟然这么配合,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强迫他。
时书一只手放在谢无炽的肩膀,另一只手攥着,他没想过让谢无炽爽,只是自己握着玩儿,所以毫无手法,也无套弄,只是握在掌心里揉好几下,再用拇指蹭他饱满发胀的龟头。另外也觉得,谢无炽你这玩意儿长得是真好看啊。
谢无炽手指扣紧撩着头发,肉棒偶尔被露出水面,被白皙细长的手指握着,时书不会帮他手淫,但这种生涩,反而有别样的刺激。
“哈……”
时书凑近,亲谢无炽的唇,手指轻轻拽了一下,谢无炽胸膛起伏,溢出一声喑哑的喘息。
时书舔着唇,谢无炽明明知道怎么可以更爽,但他在纵容时书的亵玩,纵容他对自己身体、情欲、爽点和高潮的掌控,这种陌生的感觉,另一个人对自己完全的纵容,让时书有点陌生地兴奋感。
谢无炽喘气时,腰间紧实的肌肉块垒分明,正在绷紧和起伏当中。时书握着他的肉棒,他作为男性传递欲望之处,也是他最隐私之处,手淫,边缘性行为,而谢无炽只是忍受。
“嗯……”
谢无炽被时书生涩地抚摸,肉棒在掌心里跳动,直撅撅的,肉欲至极,他漆黑的双眼紧盯着他,燥热地喘息着:“时书……”
在性关系中,有一种叫控射,控制射精。时书并不懂这些,但他随时施加给谢无炽快感,又随时撤回给他的快感,控制他的兴奋和性欲,与之不谋而合。
时书从第一次握着他肉棒而谢无炽还高潮后,便跟开启了某种开关一样。他有点变态地喜欢谢无炽的肉棒,很粗很硬,形状美观,握着时很有安全感,时书一想到这个年头就脸红,而且谢无炽高潮时沉迷在快感中失神的样子也迷人……有一点而已,时书不是特别变态。
时书没想控制他,他想让谢无炽爽,只是不太会撸管。
时书另一只手下来,掌心贴合在腿根的刺青。夜色太黑看不清,不过刚抚摸时,谢无炽便呼吸了一下,时书手里的肉棒绷直了,几乎颤动。
时书盯着他的肉棒,性刺激让他眼前有些发晕,时书揉着底下的囊袋,积蓄精液的地方,谢无炽额头上的青筋浮起,剧烈地抽动着,下颌咬紧,看着时书,脸上时而闪过被控制欲望的忍受和折磨。
时书红着脸小声问:“舒服吗?”说完,立刻低下头。
谢无炽:“你想让我舒服?”
时书:“射……射出来就好了。”
谢无炽:“宝贝要上下套弄,快感更强烈。”
“上下……”
时书着急,白皙的手指被覆盖,谢无炽牵引着他,那干净细长的手指,在浮凸青筋的肉棒上套弄,上下抽动逐渐变成规律的动作。时书总算看懂了这个动作,脸涨得通红。
好粗暴好难看的动作,变成帮他爽了。时书本来只想摸摸他。
时书呼吸也加快了,不太配合地套弄他的肉棒,谢无炽喘了声气,似乎爽得头皮发麻,欲望得到满足:“哈……”
时书憋着脸红:“很爽吗。”
谢无炽:“特别爽……”
谢无炽嗓音嘶哑,似乎在克制着污言秽语,只是回答时书的话。但那黏在耳朵的潮热,让时书顿时血冲到脸上,满脸通红,被深夜的温泉池雾气遮掩。
时书揉着他的肉棒,肉棒绷紧如铁棍一般,在掌心也越来越热。越是套弄,这池子旁空旷,谢无炽在被抚摸肉棒时的喘息和声音尤其暧昧和明晰。
“哈……啊……哈啊……”
时书紧张抿唇:“会不会被看见?”
“不会……这里没有人会来……哈……”
时书总算松了口气,他说话时没太在意,手上加重了规律性地套弄,同时刺激油亮饱满的龟头。谢无炽猛地喘了一声,别开脸,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大腿内侧的肌肉和筋抽动着。
“……有这么爽吗?”
谢无炽:“嗯。”
叫的好色气。声音本来就很性感磁性,沾染情欲后无意识地喘,磨的人耳朵发热,时书下身也发胀。时书咬牙,心想谢无炽你真是色情狂。通过这根肉棒真能控制谢无炽的神色,稍微重力道时他就蹙眉,有规律便会喘得更急促。眼前的男人身体健康强悍雄健,皮肤光滑平整,时书坐在他腿上玩儿,真有种做梦之感。
谢无炽似乎被情欲折磨得不堪,时书忍不住凑近,再吻上了他的唇。
舌吻,时书舔他的唇,刚舔到舌尖,谢无炽便回应,濡湿发热地摩擦他的舌尖,探出舌尖让时书舔,舌尖扫动回应着时书柔软的舌尖。他垂下眼,鼻梁沾着水雾,明明有能力掌握全局,随意操弄时书,但就是坐在这里,将强硬的手脚绑上无形的锁链,将肉棒和唇齿给时书亵玩,宛如吸人精气掠夺人心的恶魔。
时书加重力道搓他的肉棒,谢无炽眼神越发暗,迷乱,他只要轻轻伸手就能控制住时书,甚至将他按在身下狂操,操到时书白桃子似的屁股里,满足他燥烈的插入欲望,摩擦那个温暖的小穴,但谢无炽手臂在颤抖,指节弯曲又伸直,分开双腿让时书玩弄他。
“啊……”时书脑子里理智紊乱,听到谢无炽被情欲折磨的声音,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加急,谢无炽胸口起伏,声音也越来越嘶哑煽情,时书用力地攥紧,逗弄着肉棒,舔他的唇,多重刺激之下,谢无炽像兽类一样喘了一声,腹部的肌肉猛烈收缩,阴茎进入高潮时无意识的射精状态中。
往上翘起,弹跳着。
一缕一缕白浊射入温泉池中,晕染看来。时书低头查看,肉棒直撅撅竖起,精液射出巨大的分量后,变成小股小股的射精。谢无炽腹部的肌肉正在收缩,男人的躯体起伏,他双眼半闭着,别过脸放纵着情欲的快感,直到这阵高潮从他英挺的眉眼逐渐退去。
“……”
谢无炽喘着气,水珠从鼻梁滚落,意识清醒时带了一种慵懒感。他的肉棒还硬着,还要射几次才会完全熄火,仍然保持着好看的形状。
谢无炽开口,声音低哑:“小书,我射了。还想玩吗?”
时书喘着气,视线内还是谢无炽射精时分泌的一缕缕精液。靠,服了!男的射精有什么好看的!恶心,怎么谢无炽连这种时刻都很煽情,难道就是脸帅?
时书捂住脸:“我,我又不是想看你射……”
谢无炽:“嗯?还想玩吗?”他声音有种纵欲后的清淡,“可以,我还能射。”
什么啊!神经……时书心想,难道自己已经表现得只对他的下半身感兴趣了吗?
时书不知道怎么说,他看着谢无炽还硬着的肉棒。在他的腿间,像晒透过太阳的深麦色,形状粗长上翘,时书呼吸有点急促,有些绝望,但是不受控制地伸手再握了上去。
……想死。
谢无炽再被握住,眉眼闪过一瞬的欲望,哑着声似乎抬了下眉:“还想玩我肉棒?”
时书脸通红,口干舌燥,但又词不达意:“我。”
谢无炽:“要不要玩点别的?”
时书:“嗯?”
“一直是我,你想试试吗?”谢无炽直起腰,声音在时书耳旁。湿漉漉的,像在舔时书的耳蜗。
时书后背紧绷,浑身发热:“怎……怎么?”
谢无炽:“可以舔。舔肉棒,用舌头和嘴包裹。比用手舒服。我可以帮你。”
时书:“不行不行!太脏了!”
时书紧张,心缩起来,连忙拒绝。
“不脏,”谢无炽似乎只是在叙述,但低音却很性感,“还有的人喜欢舔屁股,洗干净后,用舌头舔小穴,被舔的人会很舒服,想被舔吗?”
谢无炽的声音湿漉漉的,挠人的骨头,时书浑身上下好像被舔了一遍,血冲到天灵盖:“不不不!!!什么什么!这也太!不要,变态太太太……”
谢无炽舔唇,时书听到湿润舔弄的声音,脑子里热成一团浆糊。谢无炽在喘气,时书还握着他的肉棒,但是,时书也硬了。
谢无炽:“我给你舔前面。”
那不就是口交?时书:“我不要!”
谢无炽:“怎么?想要什么?”
时书也不知道要什么,他察觉到自己硬了,低着头都不敢抬眼。浑身很局促,感觉比谢无炽低人一等了,还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绝望。
谢无炽:“那要不要一起?一起撸,我们都硬了,把肉棒放在一起摩擦,会很舒服。”
时书浑身的血都冲到头上,“我……我……”如果谢无炽直接脱他的裤子,直接按上来摩擦不就好了,但谢无炽现在什么也不动,全都要时书主动。
时书:“我……我……我……”
时书抓着他的肩膀,手一直在抖。变成了一个“我”字机器。谢无炽能看出他的羞涩:“来……和我一起。”谢无炽伸手,解开时书被水打湿的裤子。
白皙浑圆的臀部,时书头发多,但身上毛发很淡,腿间几乎没有毛发,皮肤相当白净健康莹润。裤子挂在大腿上,被谢无炽给拽下了腿弯。
“坐到我腿上来。”谢无炽道。
时书光着屁股坐到他腿上,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衣服也被一只手褪下:“打湿了不要穿,会感冒。”
时书“哎?”了声,最后一层遮羞布被解开,他和谢无炽赤身裸体,少年的身体白皙健康,肩背清隽伸展,和谢无炽分开的双腿对面而视。
“啾……”谢无炽凑近吻了下时书的唇,下一秒,水流声清澈地晃动,时书身体往前一送,撞到坚硬的肉棒上,被另一只手握住。时书脑子里一惊,注意力刚要下陷,舌尖的濡湿和舔弄却夺去了思绪,谢无炽指腹的薄茧抚摸时书的下颌,舌尖湿漉漉地吮吻,另一只大手合住两根肉棒,搓磨,缓慢地揉捏,爱抚着。
时书被吻得意乱情迷,喘着气,小腿发抖:“啊……好奇怪……”
火热在中心散开,陌生的欲望,骚动感。还有和另一层火热坚硬紧贴,被倾轧和折磨时的凌虐感。时书刚想起身再被吻住,舌尖舔弄:“唔……乖宝宝,有没有自慰过?”
时书白净的耳根倏地红透:“我!……”
“磨过被子吗?”
“谢无炽!……”
时书脸更红,想说话,想走,但舌头被舔着,发出濡湿不堪的声响,将他的声音都吞没。
“唔……啾……沽,不怕,会很舒服。”刚说完,谢无炽加重了深吻,舔到时书的喉头。时书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热气在口中传递时,下体的快感也在加剧。好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正在刺激着,骚动着,要把他另一个灵魂牵引起来。
“谢无炽……好热……”
时书:“你好硬……”
“磨疼了?”
时书被谢无炽的情欲包裹,谢无炽太大了,非常男性化的狰狞肉棒,时书则要秀气一些,被谢无炽的肉棒磨蹭凌虐着。时书受不了了,没有安全感:“好硬……好硬……不要……”
谢无炽喘息,停止互撸:“疼吗?”
时书:“疼……”
“宝宝乖,”谢无炽吻他,热气散开,“骑我身上磨,用肉棒磨我的,不会疼。”
时书满脑子官司,无助地眉头拧着。他接受谢无炽发情时叫的宝宝,宝贝。慢慢直起腰,学着他的样子摆动着腰磨蹭。滚烫的肉棒,好硬好硬……好粗……皮肤触摸时有些微的粘滞感。时书蹭着他,摩擦的快感在增强,只是磨了两下,肉棒歪倒,磨到他的腹肌上。
谢无炽将它扶正,让时书缓慢地磨。时书动着腰,从这个动作看,好像骑在他身上,含着肉棒在蹭一样。
时书太羞耻了,不敢太用力地磨,而快感似乎一直达不到顶点,犹豫后才说:“为什么我没有你这么爽……”
谢无炽看明白了:“让我来吗?”
时书:“干什么?”
“让你爽。”
时书只觉得谢无炽刚挺腰,便坐直起身,背靠着冰凉的温泉池壁,将时书的屁股兜在了腰际。时书抓着他的肩膀,刚有些困惑,下腹就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肉棒色情套弄着,谢无炽爱抚揉搓玩弄,捏着肉球。时书中心火热,胸口起伏,一下趴到谢无炽身上:“啊!……”
强烈的刺激,谢无炽一只手玩他的肉棒,另一只手抚摸着手背,时书几乎坐得比他高一些,胸口贴近他的脸。热气喝到锁骨,察觉到生着薄茧的手指搓了下胸前的乳珠,随即夹住,捻起揉搓。
“啊!……”时书猛地一个挺腰。
酥麻感瞬间袭来,时书猛地喘了声,肉棒也被握住套弄,无情地刺激到顶端,还没回过神,脑海中的空白感便袭来。
“嗯啊……啊……哈啊……谢无炽……”
时书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强烈的刺激,没想到不争气就直接射了。他胸膛地喘着气,射了之后,谢无炽掌心沾满润滑的精液爱抚肉棒延长快感,时书抓着谢无炽的头发,乳头被一只大手把玩,立刻就被玩肿了。
时书在快感的空白时, 肿胀的乳头被舌尖轻舔了下,随即包裹着。
“哈……”时书浑身发软,好一会儿视线才恢复焦点,胸口已被舔的发红,他低头,情欲也再次被刺激。时书喘了声,推开他:“谢无炽,不要舔了。”
“舒服吗?”
时书混乱地点了下头,“但是……”胸口再被含住,察觉舌肉韧性的碾磨:“……谢无炽……你……”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看到一个梗:
:英国进入冬令时。
:圣诞节你会来看我吗?
另一个人
:说什么,看不懂。
:我要去喂鸡了。
我觉得特别贴谢无炽和时书。
谢无炽以为的确定关系:豪华游轮行驶在汹涌的灰色海面,直到海水变蓝以前,在海鸥和风中念一大段诗朗诵,告白,拥吻,甚至什么全世界只有一枚的钻戒。
实际上,小书包:呃,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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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了个大少爷
当晚, 一夜混乱。
清晨,时书还在沉睡中时,谢无炽起床,让伺候着穿戴好衣物, 朱紫官服罗袍大袖, 悄声走出门去。
时书醒来匆匆吃了早饭找林养春, 林养春正在市集中的一株老树下摆开药摊, 给人把脉看病,一看见他便说:“你昨晚是否纵欲了?”
时书:“啊?老林你, 都说医生面前无隐私, 但你这眼睛是否太老道了——”
林养春:“泪堂发黑,和你往日精神截然不同。我是大夫,对我来说有些明显。”
时书如遭雷击, 沉默片刻, 投入了事业当中。林养春的话冲击不小, 昨晚确实过分火热, 不知道“男朋友”这个称呼的刺激点在哪, 总之时书和他亲了好久, 上颚发麻,手里的东西也一直在玩, 而且是时书第一次和他碰在一起。
谢无炽好爽一个男的。无论是被他碰还是碰他,一旦沾染情.欲,理智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时书脑海里的规则在模糊, 另一方面的侥幸在增长。系统说过的任务……时书怎么就在谢无炽这里,毫无章法, 满脑子混事。
初夏的阳光照在时书白皙俊秀的眉眼, 再这样下去……时书低头切起草药, 顺手抓药收账。
燕州大营内此时正为支援冯重山而备战,谢无炽一骑飞马,领着诸位将士出城池,暂居在军营内清点粮草辎重,商议军国大事,接下来数日未归。
一连两三天不见,时书心中不免有些想法。磨药粉时思考,男朋友好像是空话,确实一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没跟其他人谈了恋爱一样,一有这个称呼,就立刻你侬我侬呢?”
“怎么确定关系,跟不确定没什么区别……”
时书碎碎念时,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时书!”
居然是杜子涵,他坐在一辆驴车上,驴车上有几个竹编大筐,筐内放满五颜六色的瓜果蔬菜,阳光一照表皮鲜艳油亮。而杜子涵戴着斗笠,整个人晒黑了一层。
“怎么是你!”
“我给你带菜来了!我现在像个进城看亲戚背菜的乡民。白家屯靠墙的窝棚拆了一个,好多瓜果的藤蔓枯萎,我们摘了一大堆瓜,心想吃不完,就给你送来。”杜子涵眼泪汪汪:“都快十几天没看见你了。”
“我也很想你,子涵。”时书拍拍他背,回头找林养春:“老林,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另一个同乡,叫杜子涵。”
杜子涵直呼:“这不会就是你打旗号卖药那个林太医?失敬失敬!”
时书:“……”
林养春捻了下胡须,略一点头,继续诊脉。
“今晚回去吗?”时书将驴子赶到马路边来,拴到树根底下,小驴老想吃筐里的蔬果,不高兴地跺着脚。时书便挑了个小白菜送它嘴里,回头问杜子涵,“这都下午了,赶得回白家屯?不如就在这歇息。”
杜子涵:“我不想回,专门找你玩几天呢。”
“好,那你来得正好,”时书笑嘻嘻道,“林太医这里还差人手,这药包好了,你就送到对面那条巷子里。那巷子里有恶犬出没,你可千万小心啊!”
杜子涵:“……”
今日不当市集,林养春准备早早收摊,去和递信去军营保管他当军医的师爷吃个饭。时书牵着小毛驴、毛驴拉着驴车、一路嘎吱嘎吱,往都统制的行辕大府过去。时书道:“你跟我来,今晚和我住。”
杜子涵走到这高门大府前,仰头张望:“实在是有本领,哪个现代人能混到谢无炽的程度。真是机关窍门,无不算尽。”
时书笑了两声。
杜子涵:“哪个穿越者跟了谢无炽都得享福,这哥真牛,在弱肉强食的世界,还是有权有势最好。”
时书牵毛驴带他从小门进:“子涵,我有个事想跟你说,说了你先别惊讶,也别吼叫——我有男朋友了。”
杜子涵“啊?”了声,随后大喜过望:“这才几天啊,你就处上了,是谁?”
时书:“还有谁?”
杜子涵:“……”他表情逐渐变化,“不是吧,你跟了他,你是一点苦不想吃啊!”
“………………”
时书把驴牵到院子里水槽旁,丢了根丝瓜让它啃,招呼杜子涵出门吃饭:“你说的也有道理吧。总之现在我和他谈恋爱了,先通知你。毕竟这个世界,除了你也没人能理解我和他,别人都以为我俩在乱.伦。”
杜子涵:“服了。”
“我也是你俩play的一环呗?”
时书正要说话,见管家慌里慌张地往外跑,一问,府门外人仰马翻,时书和杜子涵走到门口,眼看通衢大道上一匹箭矢般的飞马,而他身后则跟着许多护卫,风中大袖翻飞,发丝被风吹得飘扬起来,沉重急促的马蹄踏起纷纷烟尘。
城头旗帜飞舞,城内马蹄践踏。谢无炽单手执着马鞭,催动马匹驰骋而来,顷刻间便停在行辕府门外。
杜子涵:“你男朋友来了。”
高头大马,立刻有人上前牵马执蹬。谢无炽翻身下马,理了下袖子,赫赫威势无双,目光扫过时,恰好看到了一旁的时书和杜子涵。
时书抬手,尴尬笑道:“回来了?”
谢无炽:“明日休沐,加急处理这两日的公事,腾出了时间。”
时书:“我和子涵刚准备出去吃饭,到处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谢无炽:“好,我先换身便服。”
谢无炽从大营内赶回,燥热天气,正是一身的汗。他去换洗衣服,时书和杜子涵往那院子里一坐,两个人开始思考。
杜子涵:“别的不说,你谈的这个,还挺像女朋友。”
“……”
时书:“他怎么像女朋友了?”
杜子涵:“出门前先等他梳洗打扮一小时,宠着哄着,爱美又金贵。”
时书:“哪有,干嘛说他。”
“……”
去的还是寺庙旁那家店,大槐树的树枝掩映,筛下细碎的光影,落到木头的屋梁和楼梯上。夏热渐至,正是避暑的好去处。此时客人并不多,人群中见过都统制真面目的人也少,护卫穿着便衣,而谢无炽一身素色绣着暗纹的长袍,跟在时书身后。
谢无炽现在和杜子涵关系不温不火,一个没表现出杀意,一个生怕惹到他,总之相安无事。
时书上楼,反复思考男朋友这个称呼,跟一个男的走到这一步很奇怪。之前上学时班上同学嚷嚷:真男人就该干男人……男人也是被男人干上了。
时书上楼挑靠窗的地方坐,他看了一眼谢无炽,尴尬地移开视线。店小二上来问:“三位客官,点些什么菜?”
时书接过菜单,先给了谢无炽,再给了子涵,最后才自己看了看,点了俩菜。
反正在家老爸就是这么点的,给老妈点,再时书点,最后他点菜。
时书看一眼谢无炽,转开目光:“子涵,你和宋思南在白家屯怎么样?好好反省了吗?”
杜子涵:“还可以,种的菜已经发芽了,那个小孩姐原来叫小冬,宋思南让她和一群小男孩混在一起,天天学武练剑,一般人还打不过她。”
时书:“我没看错,就知道她是可造之材。”
杜子涵:“你呢,你这些天在燕州干嘛?”
时书喝了口茶:“我就天天闲逛,到点了接他下班。”
杜子涵:“……”
时书说着说着耳热:“其实。”
三个现代人,好像没必要聊古代的东西。杜子涵问:“你俩算在一起还是复合?”
时书:“……”
时书开始手脚不停地一会儿抓抓筷子,挠挠碗,再看天气:“啊,没有。”
好尴尬,谁懂啊!热气直冲天灵盖!如果不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书肯定不想面对,拔腿就跑,和初高中被人表白时一样。
“复合吧?走的时候我就说,是前男友,你还不认。”杜子涵左右瞅瞅。
时书一只手揉着蓬松的头发,揉成蒲公英,少年的手背清瘦白净,浮出些青筋,手指白皙细长。
杜子涵恍然大悟:“时书,你耍我是吧,你是不是跑的时候就有感情了?”
时书看了眼谢无炽,谢无炽坐姿端正,再转开目光:“你能不能换个话题,净说些让人尴尬的话。”
时书总不能说爬床这个事,嘴硬在心里说。
杜子涵:“早看出你俩是一对了。”
时书耳朵通红,刚上大学那会儿,班上有人谈恋爱了也是这番打趣,时书一般是在旁边看热闹发笑那个,现在轮到了自己。
时书转过脸偷看谢无炽,这个关系确定得比较潦草,他也不懂谢无炽的心情。谢无炽衣襟整理矜贵,端着茶杯的手指修长,没多说什么。
什么啊。
这个就算男朋友?
谢无炽你给点活人动静。
菜点了满满一桌子,大鱼大肉,时书跟子涵慢慢聊开了:“白家屯好还是秦村好?”
子涵:“秦村呗,什么地方有秦村好,天天在海滩上晒太阳捡贝壳,大鱼大肉。不过白家屯也很好,人多,没那么孤单。”
时书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去掉刺后放到谢无炽碗里:“我觉得白家屯也不错,至少比赶路好吧?那大半年,基本都没地方好睡。”
两个人心照不宣,杜子涵说:“当时抓流民,咱俩不想去,在荒郊野外睡了三天的乱葬岗。你半夜做噩梦吓醒,梦里一直喊:‘谢无炽救救我!’”
“………………”
时书脸上本来有笑,闻言猛地抓起抓起馒头往他碗里放:“你这嘴堵不住?”
谢无炽筷尖正夹着鱼肉,闻言顿了一顿。杜子涵眼珠子乱转,啃了口馒头。
分开那一年多,时书当然想过谢无炽,而且总是想,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不少。后来觉得太影响心情,就不让自己想了,那段时间杜子涵很意外:“你们正常朋友是这样的吗?绝交跟失恋了一样?”
怎么可能不想谢无炽,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他,和他同床共枕睡了一整年,亲吻和拥抱都是亲密的表达,谢无炽总是亲他和抱他,时书也习惯了,把他当成哥哥。分开以后才发现,谢无炽那时为了不和时书分道扬镳,也算煞费苦心,跟他在一起很安全,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是谢无炽保护自己。
时书想起以前的种种,还有谢无炽背着他走过的路,心里顿时百般滋味。
欺骗是真的,恨是真的,情也是真的。
时书:“总说那一年干什么,多吃点儿,今晚我请客。帮林养春打了三天的工,现在兜里有钱了。”
杜子涵无所谓,但他很在意另一件事,端了杯酒敬谢无炽:“谢哥,我对时书真的没想法,就好朋友,你从此以后放过我吧,我绝不会妨碍到你。”
谢无炽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杜子涵:“聊聊现代吧,你们都是什么情况?”
时书:“我妈政治老师,我爸大学体育老师,就这样。”
杜子涵:“你知道我当初多努力才考上研究生吗?我英语考四级都难,考研冲到七十分了。早知道要穿越当初就不努力了。”
都穿越快三年了,现在提起这件事还来气。
时书转头看谢无炽:“你呢?”
谢无炽道:“我很喜欢这里。”
“……”
谢无炽:“没有发达的通讯,人群也很愚昧,看谁不高兴动一下手指就能杀死,颠倒黑白,一手遮天,无人不顺从你的意志,把你当成神明。难听的话还到不了耳朵里,很好。”
时书:“……谢无炽你。”
餐桌上安静了一会儿。
杜子涵悄悄问:“哥你在现代干什么的?”
谢无炽:“不干什么,玩票。”
杜子涵撑了下额头:“我们宿舍有个富哥,你们富哥给人的感觉还真是一模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教养其实很自我。”
时书再往谢无炽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谢无炽自残割腕,一边流泪一边说爱他的事情了。
至少在任何人眼中,谢无炽高傲自负和强悍,唯独时书知道那个对他纵容和脆弱的影子。
时书抓了下白净的下颌,鱼肚子的肉最软嫩,夹好沾上碟子里的酱汁放到谢无炽碗里,杜子涵早在聊别的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谢哥有点眼熟,可能是平时老看一些科技前沿,见过他吧。”
杯盘狼藉,吃过饭天色刚好凉快。时书赶去付了账,三人一块下到楼底。眼下成了夏季,木屐踩在石板上哒哒作响,尽显清凉。
时书跑到东陵园时,不少人乘凉,花藤底下一排喝茶赌钱的人。时书带谢无炽去看金鱼,再看花花草草。
杜子涵惊喜万状道:“这个鱼,太好看了!百鸟朝凤!时书你怎么发现的,真有眼光!”
时书:“还好还好,这儿还有几只翠鸟,你俩快来看。”
杜子涵:“好美,绝美!它嘴怎么长的,有没有零食,我喂它吃几口。”
时书:“还有人养了一大堆鸽子,有只猴子看守,过路就牵着你袖子要坚果吃——”
杜子涵:“啊啊啊别碰我!我怕猴子!”
“……”
时书开怀大笑,见杜子涵被小猴子牵着去买花生了,回头才发现谢无炽步履缓慢,素净的白袍映在花枝影里,一身孑然之气。他目不转睛看时书,见时书回过头,却又收回了目光。
时书一下明白,到他身前倒退着走:“怎么啦?”
谢无炽:“你和他开心,不用管我。”
时书心里泛起波澜,手伸到他袖子底下,轻轻抓了下他手背:“不高兴。”
时书也没那么自恋,自恋到去问对方,你是不是吃醋了。不过趁着周围人少,把手 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牵了也许几秒,时书脸红松开了手,和谢无炽一起坐在亭子里。谢无炽淡淡道:“我真不好,总是控制不住占有欲,看见你和别人待在一起,就不高兴,心情变差。从某方面来说,这算是一种心理问题,没有安全感。我并不想让你出门去玩儿,开开心心,还要在意我的脸色。”
时书本来在看金鱼,听到这句话“啊?”了声。
时书:“怎么,谁说你了?”
谢无炽:“没有。我容易想这些事。我一直很在意,如果没有成为人群的焦点,心里会不舒服。”
时书:“……又没关系。”
时书想完,发现,这是谈恋爱的人才会讨论的话题吗?
谢无炽真是变了,如果换成以前,估计摆臭脸了吧,或者直接把时书抢到身旁,彰显他的独断专权、占有时书的趾高气扬。时书脑子里灵光闪过,没由来补了句:“并没有谁都比你重要。”
时书站起身,却发现谢无炽坐着,没动。便又坐回来,谢无炽漆黑的眼睛正看着他。
月光清淡,时书说到这句话,才发现谢无炽唇色发白。这个眼高于顶,自傲自负,高自尊高自恋到了有点病态的人,当初是怎样说出那句话,自认一败涂地。
谁都比我重要。
时书正想要说什么时,子涵兜里揣着一大把花生,牵着猴子回来了,剥花生米给它吃。
时书从杜子涵兜里抓了几枚花生,剥开扔嘴里:“卤香味的,你吃吗?”
他递给谢无炽,谢无炽:“不吃,除了正餐,别的我不喜欢吃。”
“……”
少爷脾气。
什么都要人哄。
时书轻轻啧了声,幸好在古代乱谈的,就这个条件,只能吃点饭喝点酒。要换成在现代,谢无炽得多难追啊?家里有钱,豪门庄园,家境优渥,微信里一堆极品帅哥美女的联系方式,怎么才能追到他?
那不得开个直升机往下扔玫瑰花?
想到这,时书才觉得前几天确实草率。
但别管,先谈了。
时书就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知道谢无炽在生气,低头等他生了一会儿气了才问:“走了吗?”
谢无炽站了起身,猴子刚好喂饱,杜子涵把兜里的花生全抓到它口水兜里,摸摸它脑袋:“自己去玩儿吧。”
东陵园据说是前朝某位妃子的陵墓,现在成了公园,阴气森森,一到夏天便是避暑胜地。三个人边走边说话,跟逛街一样,走到一片竹林中。杜子涵走在前面,回头时,时书和谢无炽已经牵上手了。
杜子涵抹了把脸:烦。
臭情侣。
时书也有点茫然,他牵了一会儿就把手松开,谢无炽的手太热了,容易出汗,不太自在。
只是一松开人好像又不高兴。
大少爷。
时书一扔下他后立刻开心了,在竹林里到处窜,一会儿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他和杜子涵乱跑,跑到一个高处的山坡。
谢无炽:“回来了,那是别人坟头。”
时书跑下来,杜子涵吓得一阵惨叫。
不过时书很听话,每次跑一会儿就要回到谢无炽身旁,白皙鼻尖淌着汗水,唇红齿白,和他说几句话又抛开。
“狗才需要检验是否听话,人不需要。”
谢无炽停在原地时,声音浮现上记忆。
“你明明最恨你的家人,但到头来又变成了同样的人。对不爱的人践踏,对爱的人控制,检验,评断对方听不听话,不听话便反复训练。”
“可以训出听话的狗,却训不出听话的人。”
“爱在控制你,你吃尽苦头,却用它控制别人。”
谢无炽的目光停住,他想起了在那座华丽的庄园,精心挑选的地毯,女人坐在沙发上向他招手。也许是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天被妈妈叫去时,他的手心会发抖,处于应激状态。
最爱妈妈吗?
有时候男孩觉得他最爱陪他吃饭和睡觉的保姆,每天给他穿袜子,穿衣服,喂饭,拎书包送他去学校,再接回来。学校说的语言和家里不一样,他都能交谈,不过学校里蠢货太多,总有人对他侧目而视。所以他很讨厌蠢人。
男孩有时候放学不高兴,保姆抱他进加长的豪车,逗他笑,喂牛奶,脱鞋,回到家里后,再叫兴趣班的老师一个一个进来,上其他课程。
男孩什么都和保姆说,后来妈妈问爱谁的时候,说最爱陪他的妈妈。结果不用再说,保姆频繁更换,注意和他保持距离。那时候开始,因为年龄太小,每晚站到沙发前时,等待那句问候时会有惴惴不安之感。
在幼年时,稍微反抗过几次,结局一般是女人忽然歇斯底里地骂他,打他,冷暴力,哭泣,扔到小黑屋里饿上三天。有自尊心以后,他每天都说不,有一个暑假每天晚上被关,白天正常上课,保姆不会给他吃饭,哪怕他开口要,回答也很犹豫和冰冷。
爱是有条件的,听话才有爱,不听话没有。
后来他发现撒谎可以轻松地规避掉这些矛盾,开口以后,也就越来越顺,后来习惯性地撒谎,以他的聪明来说很简单,他也在十来岁就看透家人想要什么了。
总之当他说谎以后,家里暂时平静下来。谢无炽确实染上了很多坏毛病,家里反对的他就观察,以至于完全成为男同性恋,和沉闷的家庭氛围不一样,他沉迷在刺激,大胆,纵欲,无节制和堕落。
不过至少在控制欲方面,他本以为不会那么强。
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谢无炽发现自己还是太下意识,忽略了心理上的防御机制。
竹林间叶片簌簌,谢无炽站在原地,阴影蒙在脸上,夏夜自有一股凉意。很多人的行为都受到潜意识的控制,不过有的人能意识到,有的人却意识不到,这便是人心有迹可循,自省则免做一些别人眼中莫名其妙的事。
不几时,时书一路小跑回来:“你在想什么?走神了?”
谢无炽垂下手,道:“我想回去了。”
“走吧,也挺晚了。杜子涵!”
杜子涵:“不玩了?”
“挺晚了,明天再说吧。”
一行人走在陵园,向行辕大府回去。进了门,杜子涵去时书的院子住,时书想了想,跟谢无炽进了同一道门。
夜深人静,时书想起前夜里的暧昧情事,从那天晚上以后他和谢无炽几天没见,似乎还没亲密过。
时书进门,鼓起勇气从背后抱住谢无炽。
不过没想到,门内人仰马翻,有人等候,林盐匆匆地举着一封信道:“大人,有封徐公公的密信!”
徐公公,便是当今陛下身旁的随身太监。
时书若无其事,谢无炽在灯光下拆开那封信,瞟了眼,在灯上烧成灰烬。
“磨刀。”
——谢无炽在百姓眼中是新政郎君,有德之能臣,镇守边庭。但他在官场有另一个名字,活阎王,收尸人。一般人剁不干净的硬骨头让他去剁,杀不了的人让他去杀,原因无他,心狠手辣,手段高明,干脆利落。
谢无炽看了这封信,眼下一阵影子,似乎在思考。
时书等他上床:“怎么了?”
谢无炽:“陛下让我出公务,去狁州杀几个人。”
【📢作者有话说】
细说上床。
71章被举报未成年有害锁了,虽然谢无炽没说过屠城但还是被波及了,要改;84章也是被举报,我这两天姨妈期,加上手有点伤,没来得及改,宝贝们稍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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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壑难填
太阳烈烈, 时书躺在竹阴下的凉椅上,脸上盖了片荷叶。
“怎么办啊,你这男朋友出差去了。这不等于刚新婚男朋友就出远门吗?”杜子涵说。
时书:“出远门怎么了?正常。”
“正常哥,你什么想法?刚谈上, 男朋友因公到处飞。”
时书摘掉荷叶爬起来, 翻晒太阳底下的草药:“这不是很正常?正常。”
“小书包, 谈得明白恋爱吗就谈?别碰感情。你俩怎么谈上的我都费解呢, 上一秒还在孽海情天,下一秒就谈了。旁观者迷, 我是看不懂你俩的感情。所以呢, 你都接受他做过的事了?”
时书:“求同存异,学过政治没?”
杜子涵:“你还学上了。”
时书没和任何人说过系统和爬床,打理暖洋洋的金银花, 回想起了谢无炽。
好几天前, 谢无炽收到那封信后, 只有片刻耽误, 便点了一支部队出兵而去, 现在也有三四天了。
时书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情况就是你看到这样,先过着。”
谢无炽现在是新帝专用屠夫, 最称手的一把利刃,剑指朝廷腐朽的框架、固化的体制、贪婪的蠹虫,其中有蝇营狗苟、颠倒黑白、贪生怕死、敲骨吸髓, 从几年前刚启用他,谢无炽的霹雳手段便运用自如。
乾纲独断, 救人无数, 但也手染滔天杀孽, 这种人怎可轻易评价对错。
时书回忆起谢无炽的话:“他这次去狁州,不也是冯重山顶不住了,让他去支援换防吗?有的人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冯重山是议和的保守派,但不代表他要卖国。”
前几天,谢无炽临行前最后一晚上,虽然时书并不觉得出公差有什么,但他仍然安抚,把事情掰碎了给他讲清楚。
“——冯重山世受皇恩,受封节度使,已达荣显。没有卖国的必要,身为武将又有‘文死谏,武死战’的成规,倘若冯重山失了狁州丢了城关,便要自戮谢罪。他还没到活腻了的程度。不过,即使是冯重山抵死守城,一来拦不住北旻军的南下狼奔袭掠之势,二来,在大景内部支撑他的官员中,还有许多掣肘。”
“所谓朝廷国库空虚,军饷、粮草欠缺,其他军队的支援更是缓慢,背后还有诸多监军,主和派官员的多方势力下场,现在狁州早已成了各方显圣的地盘。比如保守派官员,倘若让狁州兵败,便能借此机会动摇主战派;比如皇亲国戚,让禁军前去支援,但军中多少挂空号吃空饷的?他们不愿意来触这个霉头;还有些转运使,粮草官,漕运官员,早就把粮草物资给贪墨殆尽了,这时候怎么挤兑得出来?”
“皇帝看出狁州早已多方势力在博弈,这才把我调过去,因为我是新派,与旧党瓜葛少,从新政至今,手腕也够铁血。”
对谢无炽本人来说,就是打脸反派的爽点又来了,他得去展示他的威权。
时书听得大差不差,说完这些话,倒也没有反对。将杜子涵安排在自己的院子歇息,时书和谢无炽难得有时间闲聊,说了许多分离时的旧事,补充没说完的话。
睡在乱葬岗做噩梦醒来叫“谢无炽救救我!”,那是真的,梦境里有一只恐怖的大鬼,好像是流水庵那树枝上吊死的人,断手断脚青面獠牙,时书梦里太绝望,下意识就喊谢无炽救命!
本来,和谢无炽只想好好聊聊旧事,没想到聊着聊着,又亲到了一起。夏天的夜晚闷热,床上的丝绸换成了凉席,和皮肤颜色相近的铜色,着力便能在皮肤烙下痕迹。谢无炽脱了衣服后,强劲欲色的肌肉映在被褥,手臂紧实有力,一具年轻雄壮欲.望化身的野兽。时书面对面趴在他怀里,人一上头记忆会变得模糊。
时书耳朵发红,只能记起把谢无炽弄快乐后,再跨在他腰上磨他滚烫坚硬的腹肌,声音,气味,温度,水雾,混合在一起。
很热,汗流浃背,两个人接触到的皮肤汗津津,潮湿不堪,掌心抚过时发烫。在燥热的夏天里,他和谢无炽精力旺盛的身体不知疲倦地拥吻,享受情.欲的刺激。
皮肤在磨合着,唇齿也无尽地纠缠着,每一寸皮肤都紧贴在一起。谢无炽的肩膀骨骼很硬,不过肌肉包裹着能让触感好一些。他们在床罩的纱幔下,时书只记得在无止境地舔舐,谢无炽骨节分明的手从他的胸口摸到耳垂,骨节粗却削落,轻轻掐过时书的脖颈。
换了很多种姿势,汗水在皮肤中间滋生,并没有做到纳入,但焦渴的皮肤好像被汗水浸透。谢无炽的力气不小,时书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抗拒他,试着接受他的触摸。汹涌澎湃的欲.火蔓延开来,细算谢无炽马上二十六岁,除了前两年对时书动手动脚,并没有过亲密关系,所以现在显得欲壑难填,皮肤都充斥着吸引力。
亲密,亲密。谢无炽在外人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样子,时书全都看到了。
他和谢无炽在床褥上玩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折腾个不停。
但为什么跟谢无炽确认关系,时书目的不明。
对他总是情绪失控,对谢无炽亲了也摸了,要有个名目,至于为什么要亲他摸他,好像是被潜意识推着走,做出发泄性的举动以后,时书的心理重负减轻了。
但是,要让时书承认喜欢他,难说……
另外……爬床的事。如果以后……
时书打了个呵欠,眼下绀青:“谈不明白,纯爱都谈不明白。”
杜子涵:“啊?细说。”
时书:“不细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夏天余荫长,谢无炽去狁州后,时书跟林养春去了军营,每天帮他处理药草,收容受伤的士兵,清洗消毒日用品。
谈恋爱,如果挺长时间没聊和没谈一样。确定关系是用来约束自己的,稍微信念感弱一点,说服自己也难。
军医们的 帐篷外,天天都晾晒着草药,纱布,被风一吹在竹竿上烈烈飘拂。时书帮忙抓药、熬药、接待病患,好在谢无炽还挺好,每天都给他寄信。
林养春道:“天气越来越热,中暑的将士们也越来越多,近日要准备的益气丸越来越多,谢小郎,你要辛苦了!”
时书:“老林,我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林养春啧了声:“行善,积德,小郎啊,你是个有福之人!”
时书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活,再加上又是个实诚孩子,干活是真干,到休息时一般躺凉床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睡得比 死猪还沉,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
期间,谢无炽送来不少书信。
情话还是当面说合适,写在信里如果被劫走,对这个世界将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震撼。故谢无炽每天的信里只写一日起居,吃了什么饭菜,几时起床几点休息等安全信息,报备日常的行程。
“啧……”
不痛不痒,清汤寡水。
时书不知道该写什么,起初还回几句,后面军营中众多士兵中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只在信中打勾写个“已阅”,让送信的人寄回去。
这天,从狁州派回了一批人,专门赶来军医营。时书抄着条帕子进门时,听到那人正和林养春说话:“林太医,旻军在这炎炎烈日下还在攻城,如今城外尸体清理不及时,夏天腐烂发臭太快,恐怕要兴起瘟疫!”
林养春穿着单薄的外衫,正调理药品,满头大汗:“话说明白。”
“都统制大人有令,请您前去狁州预防瘟疫!”
林养春把手里的盆一砸:“救人的速度赶不上你们杀人的速度!”
时书进了门问:“狁州战况如何?”
这人道:“北旻军攻城已逾一个月,城内粮草物资早已断绝,正在输送当中。至于城下,坚壁清野,全部被屠烧焚掠,尸体堆积太多,城内扔到城外,城外的旻军则随处乱扔……小人从城中望路而来时,周围尽是腐尸的臭味……”
“还有北旻军队,故意用投石车将染有疾疫的尸首投进狁州城内。这些尸首身带黑死病,麻风病,疟疾,他们想要扩大死伤感染,将整座城池屠杀殆尽!”
“……”
时书听得耳心发凉,如跌冰窖:“将有疾病的尸体故意扔入城中?!”
“是啊!眼下又是大热天,鬼毒蔓延最快,如果造成大面积地染病,整座城池的人可能死绝!”
林养春脸色可怕:“到底是北旻军队中的何人?竟然能想出如此恶毒的手段?这简直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春秋之时,征战讲究礼,越往后战争的美德消失殆尽,一切只为胜利。
时书:“师父,我们走吗?”
林养春:“走!”
时书匆匆忙忙,和林养春踏上了去狁州的路程。一路上有兵车护送,炎炎烈日中,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负责接送林太医的是一些去过狁州前线的大景士兵。
茂密林间倒也清凉,时书坐在车板上,掏出水壶喝了一口,脑子里想着去狁州的这一路。
谢无炽节制的长平府、信固府,一直以来相安无事,虽是边境不安之地,但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后,时书感觉到了难得的安宁与祥和。
而现在,他感觉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立刻要奔向下一座战场,那边,正是战火纷飞之处,不知道多少危险陷阱,有可能有去无回!
服了。
逃离战争后,那种应激的感觉又上来了。
时书喝着温水,水里放了晒干的薄荷,喝了几口后人清凉了不少。他正前方不远处,几个士兵正在聊天。
“旻狗这群杂碎,怎么比以前聪明了不少?”
时书吃着干果,也在听他们说话。
有几个士兵参与过二十年前的景旻交战,道:“二十年前那次打仗,他们还是群从部落跑出来蛮子,居无定所,住在北旻叫腾多河水畔的山脚下,一群放牧的平头百姓。部落最开始才几千人,后来被他们的天之骄子元格尔率领着,组成了反抗大景的军队,骑上马便冲杀起来——也是他们运气好,竟然能凭借一股子勇蛮,连陷大景三州六府!”
“但二十年前如此大好形势,他们也不敢往南打,只会在平原上冲撞,采取烧杀抢掠养肥军队的做法,倘若往南打,根基不稳,又不熟悉大景的文治,就算打下来也无从治理,而万一败了可是全军覆没啊!”
“旻军便不再往下打,议和二十年。当时的胃口也不大,占领了茶河以北的境界后,乖乖待在那边。而这次边衅再启,北旻实在太恐怖了……”
“这群畜生……我以为北旻骁勇善战空有蛮力,但在智谋上比不过大景的百代儒宗,没成想,这次兵临城下,竟然让人无计可施!”
时书咬着干果,呸了一口,这果子没洗干净,改天去找杜子涵的麻烦。
他心跳得有些异常,不好说话。
那几个士兵还在聊。
“具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总之自从二十几年前的茶河协定之后,旻军暂时鸣金收兵,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图谋南下,改元更鼎,重用大景有才之士,学我们这边的礼乐教化。”
“而大景呢?那些上层的有权有势的人,还是那样不当一回事,有权的到处找美人玩屁股,只想着吃喝玩乐,吃香喝辣。旻军擅长骑术和狩猎……他们就把旻人丢进深山,让他们被老虎和豹子吃……还有人,说禁止旻人通婚以绝种,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
时书抬头看了眼,是个很年轻的愤青,像是读过书来军中干事的。
不得不说,他说得对,北来奴,禁止通婚,不让人为制造灭绝。
总之在仇视敌军方面,大景和北旻也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了。
说到这儿,时书想起了那对兄弟,元观和元赫,还有小树,不知道怎么样了。逃去了哪里,现在如何了?
时书从马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已经到了下午,但阳光依然刺眼,再踩着细碎的石子儿往前走了好几步,一座城关出现在眼前。
时书问:“这是哪儿?”
护卫说:“狁州旁几十里的城池,叫蓝仙,现在是都统制与诸位监军等大人们遥控之地,二位就在此地住扎,任何军情急报派人送去狁州,就不再去战斗的前线了。”
时书明白:“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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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理
时书话音未落, 透过眼前重叠的屋檐和云层,听到不远处一片催促呵斥之声。
“走!怎么还不走!”
“警醒着点儿,被人看见了别怪我没提醒,这蓝仙城内如今大官遍地走, 出个岔子有你好看的!”
“快快快!别耽误了, 小侯爷还等着呢!”
蓝仙镇小城池, 靠近狁州, 地势上恰好在其后背,时常成为军事上的指挥所。实际上, 不过是一座黄沙漫天、屋檐交接、日光下的小城, 正有源源不断地军马快速出入,手持沾羽毛的军情急报,策马扬起滚滚烟尘。
时书仔细一看, 原来是几辆富贵马车, 车上帘子掀开, 香风阵阵, 胭脂四溢, 坐着一些貌美如花的歌舞伎, 个个生的肤白腰细,唇红齿白, 一旁放着琵琶胡琴等物品。
时书看一眼就明白了,拉皮条的。不过无意发现,美人中有人眉眼深秀, 容貌不同于大景的子女。被他看见,一旁驱使的人忙道:“看什么看哪?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时书朝自己眼睛上指了下:“来。”
挖。
又不是故意看。
“这谁家的臭小子!”
“干什么?”
时书身后, 几个士兵从车上跳下来, 瞪着对面:
“怎么?想硬碰硬?”
一旁另有人看出端倪, 打圆场:“算了算了,咱们也注意点儿。现在蓝仙县卧虎藏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消消气消消气。走吧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他爹的!”
那人骂骂咧咧,催促几辆马车往城里去。
时书转过脸时,问身后的卫兵:“狁州如今军情似火,正是要紧时刻,怎么还有人把歌舞伎往城里送?”
“也不知道是谁,恐怕是东都来的那帮富贵闲人吧!离不了吟风弄月,安享富贵,还有钻美人的裙底。”
林养春从马车上下来,一起走到蓝仙的城下,他们奉公务走的是正门,需出示手书,时书多留意了一下——载着美人的马车则从偏门进,和守城的士兵给了些好处。
时书走到城门口时,突然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声,往北方看去:“什么动静?”
士兵说:“狁州还在攻城,估计投石车之类的动静吧。”
时书:“蓝仙离他就几十里,这里安全吗?”
“安不安全的,不好说,暂时有一些平静,总比此时兵临城下生灵涂炭的狁州好。”
对比显著。
时书无话可说,和林养春进了城去先见谢无炽。蓝仙城内一条大道直通府衙,府衙暂代为军事指挥处,木楼灰瓦,城中居民早已逃尽,只有极少数胆子大的还留着,探头探脑,其他民居内则全是将士。
街上的人托运着瓜果蔬菜,军需物资,往来络绎不绝,军情急报,时书时不时被身旁的人擦过去。
……马上要和谢无炽见面了。
时书走到指挥使的大门处,东张西望,一个人,猛地从门内滚了出来!
“……”
接着,还没趴整齐就跪在地上求饶:“大人,小的这就去催促!”
时书往公廨门外一望,一袭朱紫盘领罗袍,腰系革带,人身形如鹤站在门楼下,手臂和小腿包裹着银色鱼鳞铠甲,刚踢了人,一旁的护卫正仔细他别有了闪失。
谢无炽。
谢无炽站得极稳,腰间佩了一把缀着明黄色流苏的长剑,手按在剑柄往下疾走来到庭院,将剑稍稍启出剑鞘,跪地的官员抖如筛糠,疯狂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时书看到了他,眨眼,心想:谢无炽这是在干公事啊……
谢无炽眼皮一掠,也看到了他,阴狠的眉梢似乎抬了一下,冰芒稍解。时书连忙转过脸看别处,不打扰他。
好久没见过谢无炽的凶残面貌了。
耳朵听到谢无炽的声音:“狁州前线,按理来说要五十万石的粮食,如今军情似火,城中以及沿线有数十万张口嗷嗷待哺,等着救命的粮草。你可知道,耽误一日将士们 便饿一日?”
跪着的人:“下官知罪……下官……”
“平日做事愆延推搪尚且不论!如今是国家危难之际,仍然推三阻四,不把粮草送来!军情如火,耽误军情就是死罪!还有几日期限,说!”
跪着的人:“十日,大人,最迟十日,下官一定将剩余的三十万石粮食送来!”
“如果送不到,怎么办?”
“下官甘愿引颈受戮……”
“哈,本官从燕州至此已半月有余,时辰早给够了,再运不来——”
谢无炽一启剑柄,寒光四射:“这把剑是陛下钦赐,上斩公侯子爵,下斩贪官污吏。你是朝廷廊庙之官,本官不该如此待你,但如果因为粮草耽误,导致狁州失城大罪,本官踢你这一脚算是轻的!到时候摘你的脑袋!”
跪着的人:“是是是……”
谢无炽伸手,扶了他一把:“速去。”
这人连忙站起身,一瘸一拐往门外跑了出去。
公廨中驻扎的军队肃穆而立,谢无炽取下剑,递给一旁的辛滨,辛滨双手跪接送走。谢无炽从这粮官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时书和林养春。
林养春捻着胡须:“谢大人好大的排场!”
谢无炽:“林太医,请。”
林养春说起正事:“狁州现在战况如何?”
谢无炽目光停在时书身上,时书挠了挠下颌,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移开视线:“生灵涂炭。想必林太医已经听人说了,夏日炎炎,战争时需要提防时疫。”
林养春:“我要亲自上城楼去看看。”
谢无炽并不反对:“今日已晚,二位早些歇息,明日护送林太医去狁州城内。”
两人进了门,说事,时书在一旁听。一路上走动太热,谢无炽倒了杯茶水递给时书。人来人往,议事厅内诸多将领正在吵吵嚷嚷,二人并未说话,谢无炽也面无表情,一派冷淡,维持着在人前的威色。
接待林养春只有片刻,接着,便让送到行馆去歇息。时书跟着一起去,看了看坐在长桌主位,正在看演示沙盘的谢无炽。他一身官服半文半武,衣领稍微扯开,穿得十分禁欲,看得时书也是心里滚了一下。
穿这么好看。
谢无炽你天天上班都这样吗?
是不是在现代,每天上班前也要对着镜子照半天?
真不敢想象你的衣柜。
时书准备走了。
谢无炽抬起视线,似乎却不愿移开。
什么意思?
时书没想明白,转头跟林养春出了议事厅,去别馆。送他的人是辛滨,一起送到别馆。林养春道:“林某一介行医大夫,住这么好?”
辛滨笑了笑:“进去吧。城里的富户逃散,房屋全被征用,这间院子进深开阔,诸位大夫们先住在这里。”
隔壁则是两栋更大的别院,时书进门,见几辆马车从门口驶出,恍然大悟:“那几个歌舞伎,送到这里面了?”
林养春道:“少管这些富贵中人。先休息,明日你还要随我去狁州。”
“行,幸好我八字硬,每天跟你溜达。”时书才发现自己从小什么预防针都打,所以等闲传染病不能近身,届时做好防护措施,便也没那么紧张。他俩进门,有人张罗起饭菜。
时书想到临走时谢无炽的目光,什么意思?
穿这么帅多看两眼怎么你了。
我在军营里给人开避暑药,你就穿这么好看每天到处晃。
时书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注意力跑偏了,好像注意错了重点。
他又想起件事,摸了摸兜里,膏腴和羊肠都没带。
时书和林养春吃完了饭,便翻翻药材,准备早些安寝。时书躺在温热的床上,听到轰隆轰隆的动静,一匹一匹的马深夜也在奔驰,将最新的军情四处通报。
他能安睡,战争中的人却不能安睡。
暑热,差不多到了夏季最热的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书单独一间卧室,索性将衣裳都脱了,穿着一件极薄的外衫。半梦半醒时,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再关上。时书听到脚步声,刚坐起身, 温度和气息一下漫到跟前。
“时书。”
不知道怎么,夜里的声息都更绵长。时书一下想到两年前的潜安府,他折腾到凌晨才睡着,刚睡着就被谢无炽给唤醒,牵着他走夜路。
时书:“谢无炽,你怎么来了?”
“嗯。”
夜里有些黑,只有模糊的人影。时书往前一伸手,碰到了他扯开的官服衣领,棉的质地,小臂上冰凉锋利的鱼鳞明光铠,很酷,多摸了两把。近在咫尺的气息,时书主动扬起下颌,碰到了唇。一瞬间变得不可遏制。
谢无炽坐到床上,时书被他抱坐在大腿,唇齿纠缠。时书一开始只是贴着他的唇在吻,谢无炽的下颌往下,唇齿张开,一下将浅吻勾引得充满欲念。
时书和他吻着唇,倒是没什么感觉,谢无炽却似在寻觅他的气味,温度,手轻轻地掌着时书的脸,进攻性不算强烈,居中温和,不过充满了引诱。
时书和他湿吻时,手还放在谢无炽的衣服上,莫名其妙有点在意,便扒他的衣服,将衣领拽开露出锁骨,露出肌肉宽阔饱满的健康肤色,将锁骨摸了几下,肤色变深,谢无炽很享受地嘬了他一口。
时书混乱中别开脸道:“你……”
但指心抚摸他的耳垂,时书便转过脸,舌尖和谢无炽纠缠。燥热的夏夜,做梦似的轻盈感。一看见谢无炽互动关系就会变成这样。
时书亲着他,彼此的体温变高,谢无炽热了,不过时书还好,分开来笑着说:“你这段时间怎么样?你那些信我都仔细看了,虽然只写了已阅,但你不要小看我的感情啊~”
谢无炽在喘气,时书已经换了话题,他坐在原地整理凌乱的领口和衣摆,掠下了眼皮不太想说话,鼻梁染了从窗棂透入的淡光,浑身似乎开始降温。
衣袍之下,他的反应依然很明显,情潮难以消退。时书眨了下眼,忽然想到谢无炽的毛病,他对亲密的索取和情.欲的渴求,与常人不相同。
“……”
谢无炽此时,似乎还有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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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炽就是一些纯纯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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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暴露癖
时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人喜欢你,并对你欲求不满。
这还用时书爬床吗?谢无炽估计爬他床吧。
但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远处的轰鸣和马蹄提醒一切并不太平,谢无炽整理衣衫, 将升起的温度强压下去, 像匣中的暗剑回鞘, 道:“刚忙完公务, 想到你刚来这个地方,担心你害怕, 我过来看看你。”
时书的指尖还碰到他的手背, 想了想,轻轻覆在他的手背。顺理成章地牵上了手。
时书浑身不自在,盯着黑暗的空中, 找些话题来问:“害怕?倒没有特别害怕, 你怎么样?”
谢无炽:“来了这里一段时间, 战况未解, 情形比较不乐观。”
时书转头看他, 谢无炽的硬也消失了, 坐着和他说话。屋内稍显闷热,时书想到屋外去, 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他想起自己衣裳穿得太薄,伸手想再加一件,刚摸到就热。转而问谢无炽:“你热不热?”
谢无炽:“热。议事厅有冰块, 倒也还好,这里什么也没有。”
时书没再管衣服:“到底怎么回事?我来之前就听人说了, 旻军往狁州城内扔尸体。”
谢无炽平声道:“嗯, 这是古代的细菌战。细菌战往往最省时省力且效率高, 能从敌军内部快速瓦解对方。甚至,夏天的时候士兵的尸体难以解决,扔到对方阵营,一来没了负担,二来还能祸害对面。”
时书顿了顿,心里一片涟漪:“我知道侮辱尸体罪。士兵可怜,活着的时候为人拼命,死了尸体还有作用。闻所未闻。”
谢无炽淡淡地点头:“中原但凡蒙受鬼神教化,都很少使用这种方法,不过对面却是旻军。”
旻军,一个兴起于溪流旁的山谷之间,吟唱着勇敢与自由,向世界展开征伐的族群。
铁蹄和弯刀是他们的朋友,白天放牧,夜间便在一望无垠的广阔原野上,背靠着草垛,用柴火烧烤牛羊,喝着动物的乳汁一起载歌载舞。
天真的残忍存留在骨髓之中。
流放三千里初到森州时,时书亲眼看见北旻的军队,如何一边狂笑着踏过冰封的茶河,用弯刀将痛哭逃难的大景移民挥砍得粉碎。
从那以后,时书对旻军便有野蛮残忍的印象。
谢无炽看时书单薄的衣领,从中透出的白皙的锁骨:“战士也一样,尤其是拼命的场所。如果敌军恐怖残忍,将士们被威慑,也会无可避免地产生恐惧。有一种说法是,士兵无需头脑,只需要让他们冲的时候往前冲,让他们撤便往后撤。但他们也是人,勇敢的时候气吞山河,恐惧的时候一溃千里。”
时书听着他说话,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轻言细语。
“狁州现在是必败之势,旻军来势汹汹,气焰嚣张,而守城的将士们士气低落,被旻军的残暴恐吓得夜不能寐,许多逃兵,溃兵。因为背后有人竖着刀,斩杀逃走的人。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而且往后死得更快,他们才敢勉强立在城头迎敌。”
时书心情复杂,抓着 扇子:“将士们真是……没有任何选择。”
每一个敢 抛开生死站在前线的人,都让人感觉到人类灵魂之坚强,但他们成千上万,所以不被记住。
谢无炽道:“士气低落,粮草支援不够,援军也都在观望,按兵不动。再照这么下去,狁州的溃败就在旬日之内,你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时书:“如果败了会怎么样 ?”
谢无炽眉峰陡起,思虑深重:“狁州占据天险,如果都能败走,大景的第一道防线几乎就崩溃了。这场战争的焚毁波及区会从边境蔓延到大景的腹心,届时迎战的城池会更多,受兵燹之祸逃亡的百姓也会多上数百万,成为人间地狱。”
时书怔了下,听到一声轰隆,战马疾驰,正在将前线的消息通报给后方关注这场战役的任何人。
前线,枕戈待旦,宵衣旰食。
马匹,风尘仆仆,忧心劳猝。
时书忽然想起:“你这段时间,累吗?”
谢无炽:“你刚才来的时候,见我正在和粮道官扯皮拉筋。在受到北旻这股巨力的冲击时,大景内部却自有离心之力,在削弱去承担重负的这面墙壁。我总在处理这些事情。”
时书心念微动,看了那么多封信,都不如现在这几句话,了解谢无炽的日常。
时书本来对他有些无话可说,时书问:“你今天的事做完了?”
谢无炽:“差不多结束了。”
时书:“不用回去,那你去哪儿睡觉?”
谢无炽安静。
“你叫辛滨去拿两件衣服,就在这里睡?”时书移开目光,“但不能多干什么,林太医那眼神太可怕了,我熬夜他能看出来,要是干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也一针见血,简直不给人留面子。”
谢无炽道:“他说你了?”
时书:“不是。很羞耻啊。”
时书说完,猜测谢无炽不这么想,他这种赛博暴露狂,如果被人知道他刚和时书上过床,估计会很爽。
而且很有可能是一边干时书一边接电话的剧情。
时书撇弃对谢无炽的造谣:“你冲个澡准备睡,明天还有活要干,我也要去狁州前线上。”
谢无炽便下了床,出门让辛滨去拿换洗衣服。屋子里有一大桶凉水,时书再擦了擦床,谢无炽在一旁脱掉衣服,月光落在他的脖颈和后背的骨形上,背肌宽阔,整个人健康挺拔修长劲悍,狼腰虎臂,性张力十足。
水色流淌在他的后背,谢无炽似乎一直都有些,渴望亲密触碰的禁欲感。
时书收回目光,看着长满蜘蛛网的屋梁,回到了在相南寺和他睡一间屋时。我艹,直觉都一样,和当时差不多,有种谢无炽洗了澡马上要来操他的炸毛感!
时书撇弃这些胡思乱想,将他的官服递给辛滨:“先带去洗吧,晚点还要换。”
辛滨看他一眼,没吭声。
时书回到房间内,谢无炽洗好穿上亵裤,上半身裸着走到床边来。时书往床里侧躺,谢无炽也上了床。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呼吸着,准备睡去,但夜间不退的暑热加剧了躁动。
时书不太确定,谢无炽现在不会主动碰他,为了践行说过的“要改”,时书不喜欢无由来的接触,他便碰也不碰。不过,时书却从这些行为中品出了别的意思。
谢无炽喜欢他。
想到这里发怔。
性瘾是病,对亲密关系的渴望也是病。要得到谢无炽的心,只有口头的爱不行,真得要和他身体密切拥抱,体温纠缠,甚至和他融入和纠缠身体。
爬床和谢无炽发生性关系,其实是最进可攻、退可守的选择。
仔细想想觉得谢无炽的病理性很不好,几乎成了他的弱点,没有亲密接触便会焦虑不安,尤其是对喜欢的人。谢无炽恰好又是爱干净有洁癖的性格,如果不爱干净,可以选择滥交,简单轻松无负担地发泄;但他偏偏爱干净,注定了有爱才想性,那就不会强迫伤害喜欢的人,最终内耗的是他自己。
谢无炽,雷厉风行,手段悍厉,不过这个毛病,导致他一直在撕裂的状态中。如果他爱的人不爱他,注定成为一场悲剧。
时书胡思乱想时,发现谢无炽呼吸平静,但并未睡着。
时书翻起身:“没睡吗?”
谢无炽:“很快就睡着了。”
时书心口动了一下,谢无炽好像在等自己。怎么回事呢,好像那个一天不吸收男人精气就要现原形的怪物。
时书想了想,手往左摸到发烫的胳膊,再一伸手自己便侧过身去。手放到他的肩膀,和他唇贴上时,谢无炽好像松了口气地哑声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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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谢无炽知道群穿系统,也许走到最后一步,两个人有可能成为必须生死互搏的对手,他会怎么想?人最爱的还是自己。
皮肤蒙上了薄薄的汗,比先前更有了种汗津津湿润的色泽。时书打着打着,心里觉得:谢无炽,你这种人真的很少见,哪有人像你一样,同时拥有强悍无比的认知和能力,但在对感情的认知上,却被完全扭曲了。
有时候,觉得谢无炽像在求救。
时书曲了手指握拢来。在相南寺时,他和谢无炽同床共枕,两个人都睡得很沉,不过现在的谢无炽,好像自从自己离开以后,他始终没从病情中康复一样。
好扭曲的人,好畸形的感情。
不是,真的会有谢无炽这种男人中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好兄弟每天晚上给他打手.枪?
时书的直男灵魂总是在挣扎。
时书指尖轻轻抚摸刺青那片皮肤,谢无炽一直注视他,时书的视线会让他产生性快.感,时书看向他刺青时,谢无炽慵懒地展示他在性关系中富有吸引力、引以为傲的部位,果然,时书的目光下他明显更加愉悦。
在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中,这属于性.欲倒错障碍,普通人不会因暴露身体部位而产生兴奋感,一般还会有羞耻感。不过谢无炽只在恋爱关系中显示这种行为,还不到有伤风化的程度。
时书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谢无炽浑身的毛病,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亲他:“我只说一次,不许随便给其他人脱衣服啊,懂吗?”
谢无炽在他手里释出,这个强悍性感的恶魔。
时书说完,服了,跟谢无炽玩上play了。
时书明显感觉谢无炽在亲密关系方面没太多安全感,在他好了后,窝他怀里再啾地亲了亲他。而在前两次,时书都在谢无炽感知爱的性关系上,有凌虐和羞辱他的意味。
谢无炽的手臂环到时书的后背,将他窄而劲瘦的身子抱在怀里,时书能感觉到他还在高情绪的余韵中,热息落到脸颊和耳朵上,化成雾状的水汽。
清晨,时书醒来,院子里叽叽咋咋一声响动,所有人都起床了,正是人群忙碌之时。
“大家赶紧吃饭啊,趁现在凉快,我们赶紧赶路去狁州!”
时书身边的席位已经空了,连忙起床冲凉洗漱洗脸,走廊下,谢无炽换回了人前办公时的朱紫罗袍、鱼鳞细铠,肩背宽阔身量极高,气势威压十足,鼻梁的周折有种冰冷的傲慢感,正在听一旁的人说昨夜的急报。
他一只手缓慢地用马鞭抵着腿,时书对他笑了下,他道:“去吃饭,我晚些再来,我现在要回公署。”
时书随口一问:“怎么了?”
谢无炽眼中凶光毕露:“昨天拿脚踹了粮官,有人来找我的事。”
说完,谢无炽对他点了下头,神色思索,在人群的簇拥下离开跨院。
眼见这乌泱泱一大群人离去,跨院内的人才勉强松了口气。时书正刷牙,见谢无炽走了,总感觉白天和谢无炽和夜里的谢无炽不是同一个人。
他打了个呵欠,冷水冲脸清醒以后,转头去找林养春:“早上吃什么?”
“包子馒头稀饭,还有个鸡腿,不错了。”
时书吃完饭,一行人踏上了去狁州的路。
狁州地据天险,有山脉和天然水流为它阻隔,能在不远处尚有一座小城。只有时书走的这一面安全,其他的城池各面,早已被旻军所围住。
此时,路上奔走着车马,沿途都有驻军和防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道路被拒马所拦,需要通关的手书才能往前走去。
林养春背负着行囊,擦着额头上的汗:“在战场中,指挥千军万马的才是人人关注的中心,咱们实在是不值一提。”
时书也背负着草药。见到一路上的肃穆,他的心情不再平静。骑马走了大约十几里,时书眼前出现了狁州的城楼。
狁州被旻军攻城,已逾一个月,时不时有粮草供应,虽然不足,但大伙儿勒紧了肚皮,还没有出现人相食的惨状。不过,时书走到城内时,便看见面黄肌瘦的士兵,正在将一具一具的尸首搬出城来丢弃,如今正是燥热的夏天,一旦没了生命体征,人便会迅速发烂发臭,此时堆积尸体的路坑里阵阵恶臭味。
时书捂住口鼻,想吐,被熏得眼前阵阵发黑:“为什么不焚烧了事?”
“太多了,根本烧不完,城楼上一批一批接着身亡,没有柴火来烧了。”
林养春勃然大怒:“短视!浅薄!你们这些人只会处理临战的机宜,却不知道处理战后的遗留,所以才让对面找到空子,往里扔尸首,想要害死全城的人,你们还不重视!”
这人被骂,拿手一指:“进城跟冯将军说去,跟我说没用!”
林养春挽着袖子,俨然要去找主将说事。
时书紧随以后,绕过将领们,终于走到狁州城内。如今的狁州城内,与人间地狱并无区别。战争到了后期,未曾逃走的百姓已被禁止出城,提防细作或者奸人混入,如今的城内,是所有物资被消耗了一个月,即将弹尽粮绝的城内。
夏日炎炎,城内四处凝结着血迹,显然爆发过战争,百姓在最初几日还会上城楼,为我军助阵,此时全饿在家中。家家哭坟,门前烧纸,乌烟瘴气混合着恶臭气味。
时书早已用自制的口罩封住口鼻,往前走,城楼上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城内,时不时有投石车砸的巨石滚落,甚至是乌七八糟的尸体,摔得支离破碎。
时书走了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息,同行的护卫实在忍不住,到一旁狂吐:“难怪那些监军和粮官都在蓝仙设置住所,根本没人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啊!”
时书擦着汗,许多尸体无人清理,任由在原地发臭,林养春看得狂躁不已:“当年的舒康府,为什么鬼毒迟迟不散,正是这个缘故!怎么现在仍然如此!我要见冯重山!”
时书回想起昨晚谢无炽说过的话:狁州,是战略意义上极其重要的城关,如今,各方的注意力都汇集于此。
如果狁州顶住了入侵,能打断北旻的攻势,挫伤其锐气,如果抵抗不住,战争地区蔓延到腹心,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地方变成这样的人间地狱。
防止狁州被疠疾所击溃,增加他抵御外侮的时长,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一整个上午加中午,时书随同林养春在城上四处观望,发现了狁州对于处理尸体的无措和忽略。连忙求见冯重山。
听了这么多次他的名字,时书终于见到了真人,他正在养伤,前几日上城楼观战,被地方一支利箭射中手臂。
林养春是大夫,在意一城之生死,时书通过谢无炽的提醒,在意越来越多即将被卷入的人。
冯重山脸色发青,声音虚弱:“大夫们,本将军何尝不知道尸首需要焚烧处理?可城中弹尽粮绝,火药,桐油,早已顺着城墙滚到城楼下,烧杀旻狗去了。对于尸体,实在是无心处理。”
林养春:“南门尚且安全,朝廷为何不运来物资?”
冯重山:“呵呵呵,大夫救死扶伤,哪懂为官艰难。救命的粮草尚且推诿拖延,更不要提火药桐油柴木,哎……”
时书看着他,不远处,几乎麻木般的在战争前线的士兵。
林养春急得跳脚:“总之!倘若这些尸首不妥善处理,将来害了人瘟,你狁州全城死绝!勿谓言之不预!”
冯重山支撑起身:“各位大夫,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时书心里理解了谢无炽的屯田之策,靠别人的话,永远靠不住。只是等的话,永远也等不到。
林养春思虑再三,道:“那就先挖大坑,掩埋,撑过最艰难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冯重山:“那就依大夫的话,速去。”
时书和林养春下城楼,准备祛瘟的药材。不过临走之前,时书站在城楼上,往楼下飞快地望了一望——
围城。所谓围城,一般是消耗战。城外的军队物资越打越多,城内的物资和人员越打越少,若无援军,也无出城硬闯出生路之能力,城破、将死城只是时间问题。
时书看到了北旻的军队,在城楼外,营寨和塔楼接天蔽日,雪白旗帜飘扬在金顶帐篷之上,十万以上列甲森严的军队,在平地上组成一块一块分明的黑色面积。这几乎算是为数不多的异族入侵的特征,而其他的云梯、攻城槌、车架,攻城形式和任何大景的军队都一模一样。
北旻蛮族的外皮在褪去,俨然成了礼仪之邦。
城下的狼袭之势,和城上的偃旗息鼓,日暮穷途。
时书下楼时,不小心踢到了某人的脚,那人转过脸来,对时书笑了一下。
时书心口好像针刺,也不知道谁能来救救他们。
几乎是无能为力的绝境中了,但还是希望会有人救救他们。
时书走下城楼,因狁州城内太过危险。
他们外来的大夫被安排在城外,搭建竹棚,送来草药。这是专门祛疫的,制作好便让人送到城里,同时监督掩埋尸体。
接下来的数日,时书都要白天来这棚子里上班,夜晚回到蓝仙睡觉。
忙到深夜,时书终于往回赶,进门先洗了澡,听闻谢无炽还在处理公务,便跟随辛滨前去他的议事厅。
夏天,城内的人制作了绿豆冰块,味道勉强,但胜在止渴,跨院里的大夫也分到一小块。时书咬着冰块走到衙门外,却见排列 着好几辆马车,车上尽是些花果蔬菜,牛羊肥肉,甚至还有螃蟹海鲜,用大块大块的冰块冰着,大热天散发出阵阵寒气。
时书嘴里的绿豆沙顿时不香了:“谢无炽吃这么好?”
辛滨道:“不是,大人就算骄奢淫逸、酒池肉林,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
时书白皙的脸被冰块顶出个包子,问:“那他们是谁?”
辛滨道:“东都来的金枝玉叶,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让送来的。”
“东都?”
【📢作者有话说】
据不完全统计,谢无炽的杏欲倒错障碍有:对时书专属的暴露癖,摩.擦障碍,等等(严肃(审核老师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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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夫
“都什么时候了, 这群公子哥还吃这么好。”
时书忍不住道:“我是喷子,把他们扔狁州城楼上,中几箭就老实了。”
时书进了门去,议事厅内不同于往日风尘仆仆的武将, 好几位穿绸穿缎的富态大人, 正或站在门廊下, 或坐着喝茶, 神色都有些愤愤然,摆动着宽袍大袖。
“他们是谁?”
“枢密副使, 东都来的大人们, 前几天被打那粮官也是个小公子,这边不满意,来吵架要说法呢!”林盐悄声道。
时书往门内张望, 议事厅内, 果然, 另一位衣着富贵的人正在拍板和谢无炽吵架:“谢统制, 朝廷虽说拔五十万的粮草, 可这漕运路上有损耗, 周边各府也拔不出来粮食,哪能凑到五十万的数目呢?就这么个事儿, 你竟然拿脚踹公府的小公子。”
“说句难听的话,宁国公世受皇恩,与太祖驰骋疆场, 彼时谢统制的父母恐怕都在田垄之间吧?”
时书舌尖舔着冰块儿:“粮草未能及时交付,恐怕杀头都便宜了他, 怎么踹一脚, 这边还闹起事来了?”
林盐道:“二公子有所不知。粮是粮, 人情是人情。明明暗暗两份账,明账上谢统制可以问罪,暗账上这都是勋贵子弟,投机倒把,眼看打仗送到边境来混战功的,背后可都是国公、侯爷,不能轻易得罪。”
时书:“什么明明暗暗,听不懂。狁州失了,这群人哪有话说?”
林盐道:“狁州失了,也是冯重山的罪,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哪会受罚?”
时书一抬眉梢,再往里望,好端端一个前线议事厅,变成吵架扯皮的地方。枢密副使,贾乌,也便是当朝皇后的堂兄弟,此时盛气凌人。
谢无炽正坐着喝茶,平声静气地道:“当朝律例,是有不得苛责士大夫,更不许动用武力的规矩。不过来了狁州,粮官便是武职,朝廷也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规矩,他迟迟押不来粮,关系的可是边境要地,国之安危!”
贾乌驳斥:“什么国之安危,难道有了这五十万石粮,狁州就能守住?”
谢无炽:“没有,一定守不住。”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贾乌突然一阵狂笑,脸色变化,“谢统制满口国之危难,听闻长平府屯田已久,粮草富庶,谢统制怎么不公忠体国,从你的驻地运来粮草以解狁州之围呢!”
——好一招含血喷人,唇枪舌剑。
时书也听明白了,心想:“这贾乌也是个聪明人,一眼看透这个狁州背后的蓝仙,全是嘴上使使劲,实则都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人。”
这句话,差不多是在指责谢无炽虚伪,自己保存实力,却逼他人出手。
如今为解狁州之围,朝廷调拨禁军五万,又调派谢无炽、陈如莲等人从驻地领军来支援,实际上,这几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毕竟每个人的兵力和物资都有限,狁州显然是个“绞肉机”,人命填不满的窟窿眼,谁舍得拿自己的兵力去填呢?
这就是官场的推诿,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都恨不得踢皮球。
谢无炽道:“哦?贾大人的意思是,从长平、信固二府调来屯田之粮?”
贾乌:“正是!”
谢无炽点头,微笑地道:“贾大人难道忘了,长平府、信固府眼下盯着北境的旻兵,牵制已久,旻军久攻不下,这才绕路打的狁州吗?把北军的粮草调来,北军吃什么?北境失陷,谁来担罪!”
时书心想:好,想将谢无炽的军,门都没有。
贾乌也说不出话来:“你……”
谢无炽放下茶杯,从和颜悦色转为声色俱厉:“贾大人初掌枢要,地位荣显,却不懂军中的规矩。陛下御赐宝剑命吾等守卫边疆,任何有碍国体的大事,吾等断不能相容。贾大人回去吧,粮草若五日内再押送不来,不只这粮官公子,运输路上牵涉的官员一并治罪!”
贾乌勃然大怒,一掌“哐!”地拍在桌面。
谢无炽巍然不动,身后的护卫往前一步。
“哗然”拔剑,贾乌的护卫也往前一步。
贾乌道:“早听闻边境的军人都是群虎狼之辈,磨牙吮血的硬骨头,本官今天算见识了!走!”
说完,贾乌同一行军中勋贵,怒火朝天走出了议事大厅。
谢无炽把茶杯摔了,“哐当”一声。
一旁的护卫连忙清理碎屑,谢无炽站起身来。
时书让出道路,看着这行人走远,进了门内。大热天,谢无炽见人走了,将严严实实的官服领口拽开了些,露出颈口的锁骨。时书进门,绿豆冰块已融化,说话间有种淡淡的清香气味。
“那粮官是哪家的小公子?”
谢无炽:“东阳侯,和贾乌儿女亲家。不重要。”
时书:“不重要……狁州前线上那些士兵死了尸体都没人收,也没人管。这里一个金枝玉叶被你踹了一脚,居然惊动了枢密副使。”
谢无炽整着袖口,侧耳听时书说话。
时书道:“人死倒也无所谓了,死也死得不平等。人命有高低贵贱吗?怎么有的人死,惊天动地;有的人死,默默无闻。”
辛滨插嘴说:“何况还没死呢!就来哭丧!”
谢无炽看他一眼:“你这几日护卫二公子,也是口无遮拦了。”
林盐笑呵呵道:“二十来岁,正是思考这种事的年纪。”
时书白皙俊秀的脸上眼珠一转,看明白来。
不像谢无炽,早已看得清楚透彻,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当人上人,把人踩在脚下,不受谁的气,也不受别的指示,谁来惹他就一拳头干净利落地打回去,姿态一直相当傲慢。
时书在椅子里坐下,垂眼看着谢无炽那身官服,昨晚被他扒得凌乱,显然有好几套的换洗,今天这身要旧一些。
时书抬手看自己掌心,这几天总是轧药,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布了些凌乱的痕。
奇怪,和他是陌路人,但谢无炽夜里偏偏在床榻上,把时书的手按在他腿.间的刺青上,百般轻抚。
时书光是想了一秒,又觉得谢无炽怪变态的,既没有正常的性关系认知,也没有正常的恋爱认知。
凑合过吧,披上了男朋友外衣的炮.友。
时书等了他会儿,谢无炽忙完了公务,和他一起回程吃饭。时书住在药局的跨院后,谢无炽差不多每晚上都到这里来,和他一起吃饭,休息。
桌上四菜一汤,沾谢无炽的光,时书吃得比较丰盛,吃饭时谢无炽换了衣服,道:“我今天上午接了陛下的旨意,让务必援助冯重山。下午见了从狁州城里来的两位裨将,运了些军需进去。”
时书:“嗯。”
“中午天气太热,不太想吃东西。蓝仙有种冷水面,加了些冰块,一起吃了。”
时书:“哦。”
谢无炽:“下午接见了北旻来的使臣,商谈是否需要和议,刚把人送出去,贾乌便来吵架了。”
时书正吃着饭,没懂谢无炽说这些话干什么。
片刻,时书察觉到头上的动静,抬头时,谢无炽似乎静了才问:“你呢?”
时书一下懂了,这男朋友报备呢。说:“我一整天都在干活,下午回来,那个绿豆冰块挺好吃,今天就这样,没了。”
谢无炽应了一声,吃饭。
时书头皮发麻,谢无炽吃人不吐骨头,摸不清他的思路。片刻,撤去了餐桌,恰好夜已深,刚洗完澡准备要睡觉,护卫把送到谢无炽室内的冰块送到了时书这屋里来,
不几时,果然热度散去。时书回想起刚谈上时杜子涵说过的那句:你跟了他,你是一点苦不想吃啊。
时书捏了下掌心的伤痕,谢无炽宽衣解带坐到床上来。时书把手给他看:“那个,哥,今晚不能帮你打手枪了。”
谢无炽:“疼吗?”
时书:“不疼,就是不想摸东西。”
谢无炽:“不摸。”
时书仔细研究盆里的冰块,捞了一枚塞到嘴里,舌尖冰凉。刚才他和贾乌的争执时书都听见了。审时度势的上位者。谢无炽带来的数万人马在不远处安营扎寨,狁州城内的死生不论,没有得利的时机,谢无炽不会出手。
时书咬着冰块,往前走,跨坐在谢无炽的腿上,凑近亲他。
时书在反省,也觉得,自己把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发泄在了谢无炽身上。
玻璃珠一样大小的冰,谢无炽衔接之后,时书和他唇瓣触碰。时书坐在他怀里脱他的衣服,上半身脱光后,手抚摸他的颈部和宽阔精悍的背,肌肉像狼脊一样突起着,被他触碰,谢无炽的手似乎在压紧。
时书只会接吻,和简单地摸他,其他调情手段一概不会,慢慢地被压在了床上。
虽然放着冰块,屋内依旧闷热,尤其两个人都升温之后。谢无炽换了别的手段,他舔完时书的耳垂,往下舔了口喉结,便向着白皙的锁骨以下。
燥热淋漓的天气,闷出一身的汗,席子底下铺着稻草,被挤压时发出很轻的动静。时书手指插进谢无炽的头发里,拽紧他,和他鼻尖相对热气溢出。
视线之中,谢无炽伏在他身上,腰部的肌肉起伏,最刺激的部位贴合着。时书白皙的鼻尖挂满汗珠,刚想侧开脸,被轻吻吸引了注意。
口舌和他辗转纠缠,时书的气息都被他碾碎,探出双臂抱住谢无炽雄悍的后背,爽的浑身发颤,心里念了句:靠……
他听到谢无炽在耳边加重的呼吸,时书经常一阵一阵地在欲.望中清醒,意识到谢无炽是个纯粹的男人,比他高大,比他强悍,比他力气惊人,但丝毫不妨碍时书听他沙哑性感的喘.息,忍不 住心口发软。
时书只要稍微一主动,谢无炽会更欲,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情.欲之气,能消磨掉人的骨头,无论是声音,气息,温度,还是俊朗煽情的眉眼。
荡夫,真的放荡。
时书被压在怀里,抱着他时,谢无炽一只手压着时书的臂,双腿抵开,舔舐时书白净的耳珠,再往下舔。
因为并不迅疾,生怕给时书吓着了,便格外绵长。两个人的一切都是边缘性行为,身躯纠缠,肌肤相亲,呼吸交融。
时书回过神来,谢无炽下床,准备清理席面上的汗。时书也站到床底下,将衣裳丢到待洗的木盆里。
两人躺着睡觉,时书视线中再看到他的手腕,夜里便不再缠着白纱,大剌剌地露出丑陋的伤痕来。时书牵过他的手。
深夜凉快些了,时书抚摸他的手腕:“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遇到我之前,也有 这种行为?”
谢无炽:“在国外读高中的时候有。”
时书:“为什么?”
“遇到的人,都没喜欢的。”
“难怪呢,我知道你,看人像看狗。”时书无意地摩挲瘢痕,谢无炽的手生的好看,骨骼粗大瘦削,骨节分明,那手指似乎生的很有力量。
时书一时兴起,一直抚摸他的手腕,直听到轻声:“时书。”
时书:“怎么了?摸你的手腕不舒服吗?”
这些伤口,通向谢无炽心里的柔软处。也许是被抚摸内心时的不安,让他不太适应。
时书有些头热,凑近,贴近他发烫的唇瓣。谢无炽情绪平静后的眉眼冷淡,双眼生的太凛冷,如冰雪般寒,俊朗的脸也显得冷,被时书亲了亲。
谢无炽眼中似有闪动,看向他。此时两个人都没怎么穿衣服。时书忍不住,再亲了他一口。
谢无炽还挺好亲,哈哈。
时书亲他,谢无炽并未躲闪,直到时书伸了舌头,捧着他的脸吻了起来。
一会儿,时书气喘吁吁,谢无炽唇角也粘连着银丝,他眼角的欲色微浮,但没到方才按着时书时那么强势和性感。
时书看他这幅任凭亲吻的冰山模样,实在和他本人过于反差,没忍住再亲了上去。时书紧紧握住谢无炽受伤的手腕,他便一动也没动,舌尖和时书纠缠,银丝也在唇齿间拉扯,辗转停留了好长时间。
“……谢无炽,你偶尔……有点乖。”时书脸红。
谢无炽掠下视线,没有话说,取出手帕擦自己和时书的脸。
时书说了半天脸红,躺回床铺上。
大清早,时书醒来时,身旁又空了,时书啧了声这个卷王,每天心中除了公务和上床别无杂念啊。时书爬起身正要出门,门打开。
谢无炽一袭朱紫官袍,明光细铠外罩着绣了银线的外袍,漆黑乌发高高束起,手腕上护臂朴拙,换上了在人前当官的做派和衣服,正在整理手腕的袖口,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谢无炽眉眼一如既往地漠然,漆黑的眉梢压在眼上,侧过头时鼻梁的骨极高,一派目中无人的疏远姿态。不过看到时书,道:“醒了?”
时书眨了下眼。
该说不说。
时书就喜欢谢无炽这种反差感,在外人面前衣服穿得比谁都严实,到了他床上就什么都不穿,披着人皮的怪物。
时书想了两秒,撑了下额头:“该死!被迷惑了。”
时书“啊啊啊啊啊啊!”地一路小跑出房门,片刻后端来今早的饭食,谢无炽还坐在桌子旁,准备吃饭,顺便闲谈了今日的忙碌。
谢无炽道:“狁州战事越来越紧,现在蓝仙各方势力都是一片僵局,都不肯出手相助,正在观望,这样下去很不好。”
时书:“你有什么办法吗?”
谢无炽:“剩下的那三十万石粮食恐怕运不来了,当务之急,先顶上狁州,再找旻军的乱子。”
时书明白,这都是谢无炽要干的活儿了。他道:“好。我和林太医只能保证免生瘟疫,大局上的事你们做。”
谢无炽道:“好。”
吃完饭散伙,谢无炽去公署,时书和林养春等一行太医,再去狁州城外临时搭建的木棚里熬制草药,监督掩埋尸体。
时书的工作可是非常重要,尸体引起的瘟疫,甚至于超过千军万马的威力,朱元璋和蒙古人袭掠欧洲都曾用过这些手段。
时书走到木棚底下,给自己打气:“干活!
接着两眼一睁就是干,掩埋尸体只是缓兵之计,等狁州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尸体仍然要焚烧,否则土地下融化的尸首可能影响到地下水,水源,继续造成瘟疫扩散。
时书站在泥土上时,泥土都是软的,像泡沫一样漂浮在尸体上,血水时不时渗透出来。
看着源源不断运出的尸首,时书走到林养春身旁:“狁州能坚持下去吗?”
林养春道:“能坚持下去,则是狁州一城之祸。如果坚持不下去,接下来的屠杀将会蔓延至大景境内,此等人间地狱将被百万次复刻,菩萨保佑,保佑狁州挺过这次祸患吧。”
时书看向城门口,心中也这样想着。
接下来的时间,时书一直在木棚里忙碌,两天才回城中休息一日。他们索性自备了锅碗瓢盆,最简单的饭菜,在木棚里搭建了吊床,到夜里便休息。
“轰隆隆——”
“轰隆隆——”
城外投石机的声音更加响亮,时不时传到这里来。
林养春的另一位弟子林百合赶来这里,时书天天和他说话。刚把一捆药草放到地上,眼下差不多是傍晚时分,木棚搭建在官道附近,而埋尸的坑则在一旁山林的低谷之中。
“辚辚”的动静,官道上每日都有无数马车和飞马驰援战场。
时书看着其中几辆马车,抿着唇,道:“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林百合问。
时书:“就这几辆马车,我都认识了,上面不是装歌舞伎,就是装山珍海味。”
林百合:“那是蓝仙城里达官贵人专用的车驾,这帮人可会享受了。”
时书站起身,洗干净手:“它走的那条路是通往哪边的?按理说从东都运山珍海味来,好像不走这条道吧。”
林百合:“这我也不清楚。”
时书多看了两眼,见三辆马车从岔路驶入一旁的山林道中,没了影子,便不再看了。
不过,由于城中不分日夜的厮杀,时书没时间回蓝仙,夜里也在木棚里和衣而睡。东屠山是一座横亘上百里的大山,形成了一道拱卫大景的天然屏障,密林丛生,同时,夜间也有虎狼作祟。时书在深夜醒来过一次,夜里官道上时常奔马而过,惊扰众人。不过他这次醒来,却是再听见马车的嶙嶙声。
黑灯瞎火,昨天傍晚看见离去的马车,在清晨的夜露中回来,马车帘子拂动,车辆驶过时残留着脂粉香气。
“又来了。”
时书连续两天都留意到这动静,叫人去和谢无炽说了此事,护卫查看后来汇报说,原来这是专门托运美人的车驾,他们特意盯梢过,车上只是普通的美人,并无异常。
时书:“是吗?但我看车里还有旻姬。”
“公子原来不知道?旻人的女子貌美,性格古灵精怪,舞姿貌美,东都城内以豢养旻姬为一大盛事,十分常见!”
时书:“原来如此。”
这天下午,时书刚好空闲,又看见马车嶙嶙而过,干脆跟在背后,打算亲眼看看这群人托运舞姬的流程。时书跟在马车后走,这马车也并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行在官道上。
走了半个时辰,大概走到一处渡头。眼看一盏风雨亭,亭子旁是一艘渡船,几位戴着面幂的女子坐在亭中,身姿婀娜。
另外还有几人,将女子们扶上马车,与人说笑。
时书偷看片刻,并无异常,除了这几位旻人女子的外貌有异,其他与寻常大景百姓无异。时书正准备掉头离去,没成想狭窄的山林间,一前一后走下两个人来。
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男子,身着华服,手持折扇,风雅地走到人群中来。他面容生的英俊阴鸷,时书隐约觉得面熟,但并不认识。
另一位年龄稍长,身子骨清瘦,唇色偏白 ,同样也是文人装束,一身温润寡寒之气,白秀的面上略带些病容。
时书看到他时,骤然觉得十分面善,脑子里回转了一刻,名字呼之欲出:“元观!”
三年前,相南寺,北来奴街!
被大景先祖掳来东都炫耀文治武功的北旻遗民!被禁止男女通婚,致于兄弟乱.伦!后来因女儿被兵匪拦截,禁.书小说招来杀身之祸,反抗杀了衙门的人,北逃而去。
时书没想到,竟然能看见他。他是旻人,但母系为大景人,他的容貌早已大景人别无二致,这两人都是如此。
那带笑的声音说:“老吴,来了?”
“正等你呢,走,喝一杯吧?”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前面修了一下文,增强了时书爬床的动机,削弱了他的好感度。时书现在应该是主观意识是爬床,但主观受到潜意识的影响,潜意识是喜欢。不过亲口承认喜欢还需要时间。
主要修改在85、86章,其他章节变动不大,大家感兴趣可以回看!
本章999红包!祝大家9月快乐,万事如意,生活顺遂!工作暴富,学业进步!宝贝们求求营养液!
推荐我基友的文,很可爱的小笨蛋!
《宝珠也想不到[重生]》by一节藕
文案:邱宝珠上辈子是个废物,家里破产后,他被半道崛起的卫樹当狗一样管着养着
宝珠性格唯诺,管着就管着,他又不敢说,直到对方给他戴上了脚镣
“卫樹……”
“宝珠,我是为了你好,这个世界很危险。”
宝珠趁卫樹生日人多,用一个生日蛋糕哄得卫樹把钥匙给了他,他逃跑了
他一边跑一边哭
他不要被卫樹关在家里,他不喜欢卫樹强迫他吃对身体好的东西,不喜欢穿卫樹喜欢的风格的衣服,他不喜欢和卫樹呆在一起,哪怕卫樹给他搜罗全世界的珠宝藏品,他也不喜欢。
宝珠要自由
逃跑路上,宝珠被一辆货车撞了个结结实实
再一睁眼,他重生了
重生到17岁,那时候他家里还没有破产,卫樹还是一个穷学生
他们也还不熟
他与卫樹关系变近的转折点就在一天下午,卫樹被讨债的围殴,他上辈子看不过去,帮了一把……
同时间同地点同人物的围殴又发生了,宝珠没帮忙,宝珠偷偷看
卫樹虽然不苟言笑,但出手狠辣完全不似高中生,只是对面人多势众,卫樹明显落了下风,被打得很惨
宝珠不帮忙,宝珠只是匿名拨打了一个报警电话
翌日,卫樹找上了宝珠
“邱宝珠,你报的警?”
宝珠脸色都吓白了,被……被发现了吗?
然而,卫樹下一句话却是:“别多管闲事。”
宝珠的脸涨红,无地自容
卫樹上辈子从来不这么说话
卫樹哪怕再生气,都只温柔地唤他宝珠,宝珠,他、他怎么能这么跟自己讲话?-
这一世,宝珠家里没有破产,这是好事
可坏事来了,卫樹又喜欢他了
宝珠拒绝了卫樹,并且打包好了行李准备逃跑,按照卫樹的性格,自己不听他的,他肯定又要把自己关起来!
但拒绝后,无事发生,卫樹甚至疏离宝珠
宝珠傻掉了,接着便是委屈,“怎么这样啊……”
白切白切白切白天真柔软到极致的傻白甜x控制欲强到病态的酷哥大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