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 > 其他小说 > 拐个军师接招贤令 > 38. 秦·招贤 星辰现,种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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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见到孙膑的那瞬间,会有那么强烈的、想要拥抱一个人的渴望。

    尽管非常失礼,或许还会被人当成没有分寸感的疯子,就算秦国彪悍的民风对她影响颇深……

    秦昭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或许算不上得到回应的拥抱里,她确确实实地重新汲取了某种力量。

    像是干涸的池塘重新注满了鲜活的水,像是枯枝再次抽芽……类似缺失的拼图一角,被寻回补全的那种圆满感。

    或许拥抱确实是有魔力的,它能抚平一些看不见的伤痕……秦昭开始思考,孙膑对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他对她的“影响”,太大了些。

    ——久别不见后,她感性的那部分似乎有些失控。

    秦昭把自己摘出来,坐在一边陷入思绪,也不在意隐晦的、落在身上的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她只想静下来,把乱成一团的心抽丝剥茧。

    但时间没有给秦昭机会。

    这笔糊涂账又要押后再做清算。

    卫鞅被内吏引荐,士子们怒上国君殿,秦君干脆直接把听策论的时间提前……

    简短的经过从赢驷口中告知在座,刚车马劳顿而归的人又坐不住了。

    当桑冉把装有他们心血凝结的“秘密工具”的木箱放到她手上时,秦昭就彻底清醒了。

    还有未尽之事,还有不能辜负的辛劳与祈愿。

    “一起去吧。”

    秦昭抬头相邀,坚定不移。

    给予我力量、勇气和支持的“你们”,才是最令人惊叹的——

    才是最应该闪耀的星星。

    ……

    有秦国小公子赢驷引路,加上两枚国府令令牌,秦昭一行一路走得很顺畅。

    秦王宫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气派,却是地地道道的秦国审美。纵然它整体色调偏灰黑,也是栎阳城中最醒目的建筑群。

    王宫布局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大开大合,直来直去,非常符合秦人直爽利落的个性。

    穿过殿外石块铺底的广场,在踏上几阶简单石阶,士子们聚集的大殿内正值热闹。

    一声声高谈阔论,一句句引经据典,思维激烈碰撞,他们都在用尽所学、竭力为秦国找到一条强国之路。

    不知怎地,赢虔竟然和人站在一起,呆在外殿活动身体。

    见到秦昭一行人,赢虔顿时欢喜地迎了上来。

    “孙先生,你也是来献策的?”

    “上将军眼中只有孙某,怕是有些不妥。”

    孙膑的回话略显冷淡。赢虔并不在意,他和国君也算是耍了赖才把这位军事大才留在府上。加上又“托儿”给他,孙先生发发脾气太正常了。

    先前为了不触霉头,赢虔只往府中拼命搬运竹简。好不容易缓和关系后,能带人去军营了,孙膑些许的带兵指点都让他收益甚多。今日竟又得先生冷脸,看来是家里的崽子们惹祸了。

    赢驷这才从孙膑轮椅后面闪出来,对了大伯行礼。赢虔狠狠剜了他一眼,大有待会再跟他算账的意思。

    赢虔转头拉过内吏景监,跟几人一通介绍,说是若在秦国入仕日后定会常打交道。

    听见内吏一词,秦昭便明白为何赢虔会如此说了。

    战国时期的秦国内吏一职,便是掌财政臣子了。若有“项目”要实行,确实免不了要和主宰钱财的部门交流。

    就她和桑冉做出来的活计,没有财政支持,估计也很难做到推广全国。

    “景监喜大方正直之人,不喜心思深沉之才……以后公务若有交叠,烦请直接些,切莫一事三行。”

    内吏倒是谦和,只是不知为何精神有些萎靡。听这说话的意思倒不是警示,反而有种诡异的应激感存在。

    秦昭忽然想起,这位景监,可是顶着压力举荐了卫鞅三次的人。想想浪费国君时间两次,卫鞅真的是在丢命的边缘疯狂试探着底线。

    原是同被卫鞅坑过的人……秦昭看向他,倒是越发亲切了些。

    “请问内吏,殿内现今是何状况?”秦昭拱手,上前问道。

    “一堆文邹邹的词跟水窝子里的飞虫似的,吵得人头疼,坐在里面都是招罪。”赢虔先插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状况?某个卫国公孙正在‘大杀四方’,不知辩下场多少士子了……”景监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位内吏想想殿中景象,背后不免有些阴凉。他为一行人讲起始末,目前的事态完全归咎于国君与卫鞅相互袒护。

    先是国君为保卫鞅,向士子们请罪,坦言自己强国心切,见贤甚喜,但绝不糟践士子们的心血,直接当场听策。

    卫鞅身感君恩,亦不愿只被主君保护,立马扬言众士子,若有不服可在国君审过对策后,与他当场辩论。

    秦昭沉默,这确实是卫鞅能做出来的事,他身上是有些傲气存在的,认定之事不会轻易屈服。

    她完全能想象殿内是何等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个人舌战群雄,有这样勇气和硬气的人,怪不得能把法治摁进大秦的骨血中。

    想想自己,秦昭有些心虚。

    虽然她会写论文,但战国时代的治国策论她可不会——而且还是高难度的无腹稿答辩,这会后知后觉,着实有些脚麻。

    “你这盒中装的是何物?”

    “回内吏,是一会要呈给国君的‘治国策论’。”

    盒子不大,看样子根本装不下几卷竹简。

    景监对秦昭的说法持有怀疑,他和赢虔对视一眼,征得上将军的默许。

    “可否借景监检查一二?职责所在,还请女士子见谅。”

    秦昭摇头,双手奉上盒子。

    景监打开细察,起先眉头微皱,渐渐地,类似玩具似的东西竟也被他瞧出些门道。

    盒子被他大力关上,物归原主后,景监看向秦昭的目光只有激动和热切。

    “恳请女士子速速入殿!”

    内吏弯下腰,向秦昭一揖,挪开身子为她让路。

    看着他们的背影,景监的灼灼目光依旧不改。

    “你这人,今个是怎么了?”

    “公子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景监一想起来——想到它们会用在我们秦国,我就头皮发麻。”

    ……

    “尔等还有何言语,尽管畅所欲言。切莫下了殿,又怪鞅不给诸位机会。”

    卫鞅一拂袖,环视列群,气势磅礴。

    即使在圈外,秦昭也被这股压迫感冲击到。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即便是回音,铿锵之意亦丝毫不减。

    周围列坐或麻木,或羞愤,或无奈,或拜服,众士窸窸窣窣低语讨论,却未再有人上前叫阵了。

    根据他们的策论,国君给的判定及官职确实都不偏不倚,大多数人都是接受的。

    对卫鞅,众人也并非不服他的才学和反驳辩理,只是此人太过嚣张,却又奈何不可,着实叫人生气。

    “竖、竖子——”

    败下阵来的士子被好友拉了下来,嘴里也只剩这句咒骂。他面色发白,连身上的红衣都黯淡了。

    好友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劝红衣士子别气。毕竟他已被分到内吏手下当职,算是被委以重任,很值了。

    红衣士子一扭头,刚好看到秦昭在向场内伸头。

    他顿时舒畅了,这女子牙尖嘴利,和卫鞅碰上正好——他也要看看,这女士子究竟能交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对策来。

    “卫鞅休要嚣张,这里还有位士子未有进言!”

    红衣士子冲着殿中喝道。他扒步就向秦昭走去,将她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秦昭见到这件红衣,脑中的记忆瞬间苏醒。

    若是没记错,他俩之间似有龃龉,为何今日这位士子看她却如此敬重?

    直到她被推进内场。

    卫鞅凶狠过的目光收敛了些,人虽未放松,却实打实地带着笑容了。

    “那卫鞅,便请女士子指教——”

    秦昭嘴角微抽,现在该是她和这浑人的回合吗?

    不是。

    她昂首,直接无视他走过,面向秦君,将盒子奉上。

    “昭是来交成果的,不是来打嘴仗的。国君见谁用谁,皆为国君意愿。我等即为做事而来,又何须在意早一天晚一天面君?若是策略足够好,又何必担忧国君不用?

    “诸位此番非要分出高下,倒是像垂髫小童相互争饴糖,本末倒置了。诸位齐聚,共同为强秦出力,往后皆是同僚,若为一时之快,大可不必如此。

    “独梜易折,众梜难断。秦昭游历归来,向秦君献策。”

    她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器物一一摆在嬴渠梁案前。

    “秦昭无大才,不懂治国,只能从小事着手,助秦国积蓄国力。

    “农业是一国根基,粮食足够给养国人,乃至富余,人口才会增加,国家才能去谈及更多。

    “昭游历发现,秦国农业不甚发达,甚至偏远地区至今还在用原始方式劳作……农人若不知在最适宜的时间耕种作物,不会挑选最梦。”

    殿中慢慢静下来。

    只剩下秦昭缓缓的声音,一点点拼凑出大秦农业的版图。

    “昭以用选种之法,可令游历所在的里今年麦收增加一成。可惜昭没有赶上耕地,不然有曲辕犁助其深耕,再辅以肥田法加以细作,可令其收获更多。

    “其次是工具,国君面前的并非玩具,每一样可等比例放大,成为优秀的农业用具。涵盖耕种、灌溉、收获、运输……部分工具与纺织相关。

    “昭和桑冉已全部完成改良,效率现有器具能及。可样样细与国君说,国君亦可一一验证。若有半句虚言,秦君大可将昭逐出秦国。”

    秦昭拱手,面向早已盯着案上器具,伸出颤抖的手细细察看的国君,再次丢出一记重击。

    “秦昭还有一书,名曰《齐民要术》,时间所迫,未来得及呈上。若能顺应二十四节气,以书中之法指导农人农事,秦国可积富矣。”

    “善,秦昭,何为二十四节气?”

    她一愣,想起国人最熟知的东西彻底用作农事普及记载是在汉代,便向秦君求笔墨。

    深呼吸,她跪在大殿中,手持墨碟,点墨走笔。

    北斗七星,引申指向北极星。

    天幕方位既定。

    圈点,连线,黄道圈。

    天上的刻度,二十八宿,四象分四季与方位。

    天文,历法,节气,国运,农桑。

    随着星图展开,大殿中悄无声息。

    群星在此闪烁。

    而她就立于星辰之上。

    良久的静默。

    “敢问女士子,所学所悟,究竟是出自哪家?”

    有士子问出众人心中所想。

    “农杂儒道阴阳,名墨法兵纵横……秦昭所学所悟甚浅,只为……中一书库小吏而已。”

    “什——”

    秦昭的答语模糊,明晰的信息过于让人惊愕。

    “非要究秦昭所学出处的话,那诸位姑且认为我是‘种花家’的人好了。”

    秦昭抬头浅笑,脚下墨笔的星辰灿烂耀眼。

    “昭这一家,最擅长为国民种出希望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