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里愣住,又莫名觉得苏原当鳏夫的样子有点好笑,一时间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只能嘴硬说:“协议结婚,什么鳏夫不鳏夫的。”
李崖被这颗又臭又硬的石头气炸了肺。
“领结婚证了啊,你没了,他跟别人结婚就是二婚。”
陆斯里:“二婚怎么了?你歧视二婚啊?”
李崖:“……”
“好吧对不起,”陆斯里妥协。
“我不该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该乱撒气,我只是,很想完成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工作。”
见陆斯里软下来,李崖又心疼这个哥们儿。
他叹口气,“我明白,而且我觉得苏原也明白。”
陆斯里抬头看李崖。
私立医院的环境比市立医院的好很多,病房里也没有奇怪的消毒水气味,让人心情放松很多。
陆斯里缓缓垂下眼睫,轻声问:“他人呢?”
李崖:“回医院了,你出事的时候他好像正准备上手术台,刚刚见他都还穿着手术室的裤子。”
陆斯里向来对于这种为了私事耽误工作的行为感到鄙视,没想到自己成了罪魁祸首。
“这有点不太好吧,把病人晾在那。”
还是嘴硬一下,把锅甩出去。
李崖:“你就继续嘴硬吧,我的大小姐。”
几大瓶药水送进陆斯里的身体里,昨天才进入身体的高浓度抑制剂被稀释掉很多,这让他头脑清醒。
站在自己家大门口的时候,甚至因为太清醒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原而在门口站了三四分钟。
“陆先生,”路过的物业经理看到他干站着,向他问好,“怎么不进去,是锁坏了吗?”
陆斯里有些不自在道:“没有。”
说完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家里没有人。
但陆斯里并没有为此感到轻松,反而有点失落。
没回家要么是没下班,要么是还在生气。
两种情况看起来都跟陆斯里脱不了干系。
完全没有想到假结婚还有这种烦恼的陆斯里,站在空荡荡的客厅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晚上九点半,陆斯里已经在书房处理完工作,才听到苏原开门的声音。
他从书房出来,正好和站在玄关脱衣服的苏原四目相对。
“……”
“你吃饭了吗?”
陆斯里:“没有。”
苏原:“那我去做饭。”
陆斯里:“哦。”
好呆,我难道是个死呆子吗?陆斯里在心里骂自己。
而且干嘛还要加班回来的人做饭,难道自己不会点外卖吗?为什么哦完不说谢谢?为什么不笑一下?
陆斯里你是羊胎素打多了脸僵吗!?
“喝点牛奶吗?”
“啊?”陆斯里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厨房,苏原站在门口,已经穿上围裙,他点点头,“好,谢谢。”
说完陆斯里瘫坐在沙发里。
好奇怪的氛围,陆斯里非常确定,自己不喜欢这样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陆斯里已经不想再去谁对谁错,或者说,他的工作脑袋对这种上不了oa的流程处理不来。
脑袋乱做一团。
苏原煮了一点之前做好冷冻的小馄饨,皮薄馅儿也不多,小小一个,很好入口。
另外又炒了一个小青菜,一盘青椒牛肉。
“谢谢。”陆斯里在餐桌边坐下。
苏原:“不客气,我也要吃的。”
陆斯里嗯了一声,脑袋里想着事儿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因为在想事情,什么味都没尝出来。
看不出苏原的情绪,不知道他是不高兴还是累的。
吃饭十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没有问晕倒的事情,也没有再提约私人医生和营养师。
吃饭期间,陆斯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去看手机消息。
很莫名,但陆斯里有点怕苏原这样。
根据之前不多的经验来看,苏原是很关心自己的身体的,李崖还说他今天是从手术台上跑出来的。
那现在干嘛不说了。
“喝点牛奶,是热的,给你加了一点蜂蜜。”苏原说着,自己也拿起面前的那杯。
陆斯里有吃饭的时候喝水的习惯,其实刚刚已经拿起来喝过两次。
“好。”
嗯?这个杯子……
陆斯里抬眼,去看苏原手里的那个,才发现今晚用的杯子是托运被碰碎了,然后自己在买手店里买到送的那套。
陆斯里拿起来喝一口,并附和:“是挺甜的,好喝。”
苏原:“你喜欢就好。”
陆斯里双手摩挲着这个带有精致图案的杯子,能摸到杯子外壁上凹凸不平的烫金纹路,带着热牛奶的温度,散发着淡淡的蜂蜜香甜气息。
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有点太空旷了,杯子放到托盘里轻微声响都有回音。
陆斯里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始终抬眼好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抱歉,昨晚不应该那么对你。”
不太行,搞得好像自己非礼他了一样。
“我昨天没打药,脑袋有点不正常。“
更不行,我脑袋好得很。
“今天工作很累吧,别生气了,伤身体。”
好神经,都是废话。
陆斯里想得入迷,不知不觉一杯热牛奶下肚,都没有注意到上嘴唇印了一圈白色的牛奶印记。
手机响,是外婆的来电。
陆斯里看着手机苦恼,八成是从哪里知道自己今天晕倒的事情了。他偷偷看一眼苏原,苏原还在吃剩下的菜。
“喂?外婆。”陆斯里接下。
外婆先是重重地叹口气,接着说:“里里,你是不是骗外婆,你还在过量使用抑制剂?”
陆斯里不说话。
“你难道不知道危害吗?哪天你晕倒的时候旁边没有人怎么办?你妈妈爸爸知道,难道不会伤心吗?”外婆一连串的质问。
“他们为什么会伤心?”
陆斯里斩钉截铁反问,说完又觉得不该对外婆大声,转换语气说:“一年时间里只有二十天能联系上的人,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公海上的战舰和宇宙里的飞船都收不到荔城的八卦小报。”
外婆仍在那头说着什么,苏原听不清楚,只是捏着手里的筷子,再一次咀嚼陆斯里刚刚说的话。
他曾经听过类似的话,在映南三中的篮球场边。
“公海上的战舰和宇宙里的飞船都收不到荔城的手机信号,所以我妈妈爸爸都不能来参加。”
十六岁的陆斯里脸上是自豪的神色,把篮球扔回场地里,坐下拿一瓶矿泉水打开,边喝边跟身边的朋友解释为什么自己爸妈从来不参加家长会。
苏原值日,坐在他身后最高的台阶上,手里拿着钳子夹灌木丛里的垃圾。
他在同一个地方不断搜索着,只为了偷偷听陆斯里和朋友聊天。
“那你去过战舰吗?帅不帅?”围在他身边的同学问。
陆斯里摇摇头,笑着解释:“那都是军事机密啦,不过我妈妈说,长大以后我也能成为一个海军,那时候我就能站在战舰的夹板上,巡视汪洋大海保卫自己的祖国。”
同学们都羡慕着赞叹,有个已经分化的omega同学说:“哇,真好,我也想成为这样的alpha。”
陆斯里温柔的安慰:“但你一定会是最棒的画家。”
那时候所有人,都默认陆斯里会分化成alpha。
傍晚的夕阳余晖照在陆斯里的脸上,额角的汗水晶莹剔透,少年身体健硕充满活力,在同学的呼唤下重新上场。
接球、后退、侧身、起跳,篮球在金色余晖下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入篮筐内。
而注定是beta的苏原,只能在身后偷偷探听陆斯里的世界,他同样相信,那样闪耀的陆斯里,一定会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也许到时候,自己能在军事新闻上看到他。
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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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还不行嘛!”
苏原回过神来,看到陆斯里嘴上挂着一圈奶白,对着电话无能狂怒,忽然就不怨他了。
明明鼓足了勇气,才敢提出跟他结婚,不是为了要这样跟他对着干。
陆斯里身边很多人都是爱之深责之切。
“我不一样,我永远不要责备他。”苏原想。
陆斯里被外婆念得头大,答应她明天回家吃饭,又保证盛典结束之后就立刻找医生,开始调理身体。
挂了电话,陆斯里扔掉手机,手指捏着眉心缓解头痛。
“陆斯里。”
“嗯?”陆斯里抬眼看苏原。
原本是在苦恼怎么跟苏原破冰,但现在实在是没心情了,只想进书房打开邮箱处理工作平复心情。
苏原轻轻把手里的杯子放进托盘。
清脆的声响回荡。
他说:“你说,晚会我穿什么衣服合适?”
陆斯里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原:“盛典晚会,我是你丈夫,总不能穿得很挫给你丢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