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昨夜。
“你在做什么?”凉凉的声音从银华真君背后传来,他霎时间回身,宽大的衣摆遮住了地上的血迹和人,怯怯弱弱地对着来人笑了笑:“娘子。”
“别胡说,谁是你娘子?真君恐怕是认错了人。”秋露黎起来话也是不咸不淡,稳稳拿捏住了人设。“一边去。”
银华真君快步走向了秋露黎,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她衣袖的一角,讨好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露……允潇。”
秋露黎撇开他的手,俯身去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周云,银华真君下手很有分寸——大概就是死不了的程度,但免不了要休养个一年半载。秋露黎扬眉,微微有些不解:“做什么将他打成这样?”
银华真君又悄悄捏住了秋露黎的衣袖,低声道:“他……他缠着你,我嫉妒。你、你都不让我在你身边,他却不五时来缠着你……”
秋露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还能怎么办呢?其实她最想打的是秋意泊,什么玩意儿啊在自己宗门不知道收着点?唬得门中年轻有为的小弟子一愣一愣的,该打。
秋露黎转念一想,不对,长生也不是那么不知道轻重的人,又是易容又是装弱,又未曾显示出什么长处来……周云这小兔崽子是该挨一顿打!不知道好好修炼,一天天的盯着同门师兄,怎么不该挨一顿打涨点记性?
可能是秋露黎看周云的时间太久,银华真君眉间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厉色,口中却道:“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你别生气。”
秋露黎翻了个白眼,随手给周云塞了一粒丹药,打算将周云扔到十步阁去救治。正在这时,周围有弟子经过,转而一手落在了银华真君颈上,银华真君都来不及挣扎就化作了原形被秋露黎塞进了袖子里,秋露黎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也是此时弟子们的惊叫声响了起来:“有人受伤了?!”
“周师叔?!周师叔你怎么了?!”
等周云被扛去十步阁,那两个发现周云踪迹的弟子也老老实实将听到的内容告诉了十步阁:“我们听见有人说什么‘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别生气’之类的……听着是个男子,声音很好听,就是有些柔弱……”
……
另一侧,秋露黎和璇玑真君打了个招呼:“这事儿是银华不对,改日我送些东西给周云算是赔罪了。”
顾璇玑知道周云是秋露黎同窗之子,当师叔的揍一顿侄子算什么?只要不打死就行了,何况他也听说了周云对‘秋允潇’‘情根深种’一事,想必银华真君也是看不得自己道侣被纠缠,这才愤然出手。
他摆了摆手:“无妨的,银华真君不过是指点周云这小子一二罢了。”
秋露黎对着顾璇玑好声好气的道了歉,转而又去找娄丞转一道赠了周云两件法宝,等办完事儿回家天都快亮了。银光闪闪的小狐狸从她袖中爬了出来,娇娇俏俏地往她怀里依偎,秋露黎气不过拍了它屁股两下,这才又揽着他。
小狐狸九条尾巴挤在一处,在她怀里摇着,跟一把厚实的团扇似地,秋露黎看着又笑了起来,还板着脸凉凉地说:“这天气你给我扇什么风?”
小狐狸的尾巴又停了,化作了绝艳的美人倚在了秋露黎怀中,秋露黎一看就笑了起来:“你也不嫌磕碜。”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银华真君轻声说:“莫说只是……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秋师叔!明天我想告个假——!呃……抱歉抱歉,打扰了!”一气跑进来的小弟子猛然看见一个美人伏在秋师叔怀中,吓得转身就走。
不是,不是说周师叔深爱秋师叔吗?!秋师叔怀里的人是谁啊?!
——不过有传闻说秋师叔虽然容貌不显,修为平平,性格懒散,却得众多佳人青睐……原来是真的啊?!
秋露黎定定地看着银华真君:“你故意的?”
如果不是银华真君故意的,怎么会有个小弟子跑到她院子附近她都没发现?
银华真君把脸埋在了她怀里,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秋露黎瞪了他一眼,一想在宗门中也做了快十年的秋允潇,也算是待够了,而且再待下去银华肯定是要和她闹腾了,瞧他都气得背地里打人了,以后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为了宗门弟子的安全,她还是收拾收拾带着他下山玩去吧。
秋露黎想到这里,便用蜂令问了一圈好友,看谁想来体验一把宗门不成器的老元婴的滋味儿。温夷光早就等着呢,此前秋意泊说有意思,他这段时间左右都要留在宗门,刚好趁此机会来体验一番。
秋露黎和温夷光无声无息地完成了交替。
温夷光易容成了秋允潇,神态有些僵硬,他深呼吸了几次,这才跟着秋意泊列出来的伪装攻略,双手抱臂,头发随意扎一下,鞋子是必须要笈着的,还要一步摇,走得吊儿郎当才行。
不知为何,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轻松,尤其是等到了隔日,他去寒山书院上值,人人见他稀松平常,陡然就有了些微妙的愉悦——好像褪去了‘道君’的光环,摒弃了一切的声名利禄,我行我素的感觉也不错。
又是半年过去,周云总算是养完了伤出关,他最担心的自然是‘秋允潇’,他受伤一事至今没有个结果,十步阁中一点线索也无……唯一的线索就是发现他的弟子听见有人在认错,那说话的调子像是在与情人说话,所以他被打这事儿外面都传是争风吃醋。
他查过了,他被打的时候秋允潇好端端的在家中听风赏月,还有人见过了,甚至进去讨了一杯茶。可是他直觉认为他受伤肯定与秋允潇有关,所以今日他又上门了。
理由还是老一套,送些宗门中下发的份例,弟子份例其实大差不差,但因为凌霄宗门人众多,总有些区别,比如这一批份例有些给的是一瓶上品紫菱丹,有的却是瓶中品紫菱丹,自然是上品紫菱丹要好一些,可论起价值却是差不多的,能领到哪一份端管事,虽然他主管的刑罚,但想要寻这种方便也容易。
温夷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周一鸣的儿子,倒也不是他此前没有关照过,只不过关照归关照,听闻周云擅长追踪查案……他又不擅长,给点天材地宝得了。
眼见年轻人长身玉立,腰间悬剑,有一种晦光沉冰之感,温夷光心中赞上一声好风姿,周师弟也算是后继有人。他思量既来之则安之,趁此机会,不如好好指点周云一番,万事万物,有实力在手总是要强上几分。
他淡淡地说:“你来了。”
周云一愣,手里的纳戒还没来得及送上去,便见一点寒芒如星,他霎时心中一凛,心想这‘秋允潇’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便又见那点寒芒黯淡了去,一根银杏枝子横在了他的肩头,秋允潇目光平静,还带着一点赞赏之意,平和地说:“出剑。”
周云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但剑在面前,他总不能避而不战……他也刚好试一试‘秋允潇’的实力如何。
温夷光本就是天生剑骨的剑道奇才,平素又和秋意泊混的时间不短,模拟秋意泊那种春风细雨暗藏杀机的剑意居然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一般人当真看不出来。周云一边与‘秋允潇’比试,一边心中疑惑越来越深。
他曾经与秋师兄切磋过,自然对那等剑意了然于心,他怀疑‘秋允潇’是为人所替代,但剑意总不能也是假的吧?难道是秋师兄真的回来了?还是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是他自己猜疑心太重的关系?
没有意外,周云输得有点惨烈。
温夷光手中银杏枝点在了周云的喉结上,周云喉结动了动,银杏枝纹丝不动,锋芒在指。
温夷光微微皱眉,周云,不太专心。
他不大喜欢连切磋都不专心的人,而且周云作为化神期,实力只有这些,是不是有些太弱了?他下意识回忆着秋意泊的化神期,又觉得不能把秋意泊拿出来与其他人比较,这么一比没办法比。
可就算与其他人比,周云还是太弱了。
温夷光收回银杏枝,“承教。”
周云目光怔怔地看着温夷光,艰难地说:“师兄剑意越发凛锐了。”
温夷光本来想学着伪装攻略上说话,但一想秋允潇本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便道:“没有,是你退步了。”
周云:“……”
温夷光回忆着攻略上的内容,补充了一句:“有给我送份例的时间,不如好好修炼修炼,免得出去丢人。”
周云:“……”
周云走出小院的时候,满心都在想:他又一次被元婴期的同门给指点了。
……不过也还算是有长进吧?毕竟之前他被金丹期的秋师兄打得怀疑人生,如今秋师兄已经是元婴期,他虽然又输了,但到底坚持了不少时间。
……算吧?
周云默默地想:他是不是应该刻苦修炼一段时间?
……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弱啊?
另一侧,温夷光给秋意泊发了一条信息:【周云不行。】
秋意泊还在钓冰晶呢,闻言狂笑不止:【是不行,师兄你打过了?】
温夷光:【嗯。】
秋意泊:【不打死就行,之前周师兄给我托梦,让我们别留手。】
温夷光:【?】
不是,周一鸣不是都死了吗?也没听说他化作鬼物了,还能托梦?
秋意泊:【你就当是吧】
温夷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