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状元
“哟,状元和状元他哥在吃饭呢。”峰子脸上挂着笑走进屋内打趣道。
相比于外界的庆祝嘈杂,待在家中的晏桦和江野则冷静很多。
江野深知登高易跌重的教训,越是风光无限时,越要小心冷静。
他上次重重摔倒的痛苦,这辈子都不能再经受一次了。
晏桦则是习惯江野的优秀了,就算有一天江野跟他说可以徒手摘星星,他都不觉得奇怪。
峰子看着桌上的饭菜笑道:“我记下状元家吃的什么菜,免得老有人跑到店里来问我,状元饮食怎么搭配的。”
不光是晏桦被缠着问,峰子这些状元熟人也被缠得问个不停。
就差拿个放大镜在江野身上看,看看他是不是比别人多个脑子。
夏天天热晏桦没胃口,江野经常会做绿豆汤之类清热解暑。
除此之外桌上就是几样家常菜,蒜苔炒肉,清炒油麦菜,西红柿炒鸡蛋。
峰子啧了一声,“你们俩中午就吃这个?”
“我这说出去是状元的食谱都没人信。”
峰子怪着晏桦道:“你也不知道给小野做点好吃的。”
晏桦眼都没抬一下,“不是我做的。”
峰子反应了下,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笑道:“就算是状元,在家也得给他哥做饭。”
“晏桦真有你的,让状元给你做饭。”
江野替晏桦解释道:“是我今天想吃这几个菜,所以我才做的。”
“啧,我就不能说你哥。”峰子转了话题道,“我来问升学宴的日子定没定?”
“我妈说要给咱们的状元空着,其他人的生意都没接呢。”
“就等着状元升学宴了。”
前两年好再来饭馆荣升为好再来酒楼,店面比从前大了很多,两层楼,承接着各种酒席。
之前在还不知道江野是状元的时候,江野和晏桦就已经定了,说在峰子家的店里摆几桌。
他们俩都不是爱热闹的人,也没什么亲戚,都是些朋友同学捧场。
“小野决定吧。”
晏桦看着江野,长睫下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骄傲的情绪。
他话本就不多,情绪表达向来又内敛,所以外人总是误以为他对江野状元的事情过于冷静。
但是江野心里都清楚,晏桦在为他高兴。
在知道他考了712分那天,半夜才睡着,和知道他被清华提前保送的那天一样。
纵使被人缠着问得烦了,眼底情绪也是高兴的。
他们俩之间从来不需要多言,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峰子说了几个日期,“都是好日子,状元定哪个呢?”
江野看向晏桦,“桥哥觉得呢?”
无论大小事,江野都会过问晏桦的意见。
最后还是晏桦定了日子,“七月十二吧。”
“刚好小野考了712。”
晏桦和江野最开始的打算都只是请一些要好的朋友和江野的同学老师,热闹一下得了。
就算他们两够低调,但是那天升学宴还是来了很多人。
熟的不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峰子抽空对着状元和状元他哥吐槽道:“我在后厨锅铲都抡冒烟了。”
晏桦斜了他一眼,“你炒菜本来也要冒烟。”
何止是峰子。
江野也被迫当了一天吉祥物,被追着问了各种问题。
竞赛怎么准备的?
数学怎么考满分?
平日怎么协调学习和休息时间?
甚至还有各种八卦问题,有没有谈女朋友?
听着都嫌累,尤其是一个问题不同人来问,十几遍都是少的了。江野却始终礼貌客气地回答各种问题,
吕智汇在一旁感叹道:“你脾气也真够好的,换我早不耐烦了。”
“不对,我也不可能成为状元,也没这种烦恼。”说完自己傻呵呵笑了。
江野一直带着得体的笑容,好似问多少问题,重复多少遍都可以。
但是晏桦知道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他心底越是不耐烦,面上的笑容却越是和煦,只是笑意从未抵达眼底,只是空洞做出外表的端方。
这个恶人只能让晏桦来当了。
“散了散了,我弟都饿了。”
“大家也歇歇,喝口水。”
晏桦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把江野拉到后厨,指挥着峰子赶紧给江野弄点吃的。
锅铲都抡冒烟了的峰子还得给状元开个小灶。
“下辈子我也要当状元,你们俩到后厨给我炒菜。我请他个一百桌,累死你们俩。”
峰子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听晏桦的,给江野端了盘春卷。
晏桦找了处空包厢,心疼道:“你先吃点东西。”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了,江野长舒一口气,卸掉笑容,面上满是疲惫,对着晏桦撒娇:“好累哦。”
晏桦安慰道:“状元嘛,大家都替你高兴。”
江野摇摇头,咬了口春卷没有说话。
除了晏桦,谁会为了江野真心高兴。
不是状元,不是第一,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前缀,只是江野。
升学宴终于散了,晏桦和江野再次回到只有他们俩的小屋。
一切喧嚣终归平静。
江野将各种礼物胡乱堆在桌子上。
晏桦看着桌上横七竖八的礼物说道:“你等后面有时间拆了放柜子里吧。”
江野本来已经坐在沙发了,听到晏桦的话,又坐回桌边,拆着礼物。
“这个十号球衣上有亲笔签名,吕智汇送的。”江野率先从礼物挑出晏桦会喜欢的一个。
晏桦眼睛一亮,“真的?”
“对啊。”江野将球衣递给晏桦,上面有他最喜欢的球星签名。
看着晏桦眼底欣喜的神情,江野一天的疲劳在此突然烟消云散了。
晏桦欣赏片刻后,又还给江野,“挂起来。”
江野笑着应道;“好。”
晏桦坐在沙发上,江野则坐在桌旁拆着礼物,其中不知道从哪掉落了一封淡粉色的信笺,被天花板上老旧的吊扇刮出来,落在晏桦脚边。
晏桦扫了一眼地上的信笺,捡起来放在桌子道:“东西掉了。”
江野接过信封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
“你不看看?万一有什么事情呢?”晏桦不解道。
江野将桌上撕下来五颜六色的包装纸一同丢进垃圾桶里,淡淡道:“真有事的人不会写信,还连落款,寄件人都没有。”
被扔掉也是活该。
晏桦皱了皱眉头,“夹在你的礼物里,肯定是给你的啊。你都不看看吗?”
况且这一看就是情书啊。
江野则直截了当说:“都是一些没有用的废话。”
有什么好看的?
江野将礼物分门别类地放进柜子里,他表面功夫做的无可挑剔。
晏桦按了按眉骨说道:“至少这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心意用错了地方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或许是江野最近表现的太像一个正常弟弟了。
晏桦长眉微蹙,沉默几秒后,试图劝道:“小野,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他们的心意不一定会是你的负担。”
江野人缘很好,无论是在同学老师朋友,还是左邻右舍中他都有一个很好的名声。
晏桦想让江野意识到有很多人在乎喜欢他的,他不止有哥哥的爱,还有同学老师朋友的喜欢。
江野摆放礼物的手顿了顿,嗤笑道:“他们喜欢我什么呢?”
他转身靠在书柜上,目视着晏桦,极其认真地说道:“他们并不喜欢我。”
晏桦嘴唇微张想要反驳。
江野则继续说道:“他们只是喜欢优秀,喜欢荣誉,喜欢一些光鲜美好的东西。”
“年级第一,竞赛金牌,高考状元,校队前锋,再要不就是一张过得去的脸,以及看上去足够温和善良的性格。”
“但那都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一副满足他们各种对完美幻想的皮囊。”
“就算不是我,换个人,能做到这些,他们照样会喜欢的。”
晏桦静静地看向江野说道:“可是做到这些的也只有你,他们对你的喜欢也是真心的。”
对于那些“真心”的喜欢,江野轻蔑地笑道:“为什么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在十一岁那年喜欢我呢?”
“他们会喜欢一个被家暴,流落街头,满身是伤,心机卑鄙,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小孩吗?”
还没等晏桦回答,江野就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们不会喜欢的,他们只会觉得麻烦。”
晏桦试图将江野的想法拨乱反正,安抚道:“如果你不是来找我,去找别人,他们也会接受你的。”
江野斩钉截铁道:“我找了的,从前的亲戚朋友,我都找了的。”
在来找晏桦之前,江野已经将他所有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可是结果都一样。
他真的想不到其他人了。
除了和江成一起死,他只有晏桦这一条路,他把所有活着的希望都寄托在晏桦身上。所以无论未来的生活有多少个选择,多少条路,他只要晏桦。
晏桦不是选项,是他唯一的答案。
“当时没人理我,我就像个瘟神被所有人嫌弃,除了你。”提到那些到处流浪的日子,江野嘴角甚至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江野也清楚这是人之常情,他不能给对方带来足够的利益好处,他提供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价值,远远不及他所会带来的麻烦。
况且他身后还有个家暴穷追不舍的生父,更不用说维持他生活的各种花费开销精力,所以不被接受也是理所应当。
只有晏桦会给他一个家,保护他,不让他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除了晏桦,他不在乎任何人,就像当年没有人在乎他一样。
江野走向沙发,靠在晏桦身边重复道:“只有你。”
晏桦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吊扇,一圈一圈不停转,看得人眼睛都酸涩眩晕。
他闭上眼,试图说服江野,“可是他们现在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小野,你应该往前看,不要困住自己。”
“我不在乎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不想要。我只要你喜欢我,爱我就够了。”
两人靠得很紧,挤在沙发上。江野的声音不大,甚至很轻,可是却重重地扎在晏桦心里,落叶生根。
他做着最后的挣扎,不知道在说服江野还是在说服自己,“小野,你只是太依赖我了,所以没分清爱情和依赖。”
“我一直都分得很清楚,我依赖你,我也爱你,这不冲突。”江野目光幽深,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晏桦身上。
晏桦挪开眼,不再直视江野,炽热又浓烈的感情快要灼伤他的心了。
江野不安分地抱住晏桦,将下巴搭在他肩膀处。
晏桦耳畔旁都是江野呼吸的气息,“还是说因为我比你小六岁,所以你从来都没有把我的喜欢当回事。”
“我对你的喜欢,在你看来是不是很幼稚?”
晏桦没有应答。
江野已经知道答案了,眸底被丝丝缕缕的落寞所占据,他沉默许久问出一个问题,只是不知道在问晏桦还是在问自己。
“我对你的心意,是不是也是你的负担?”
第62章
相亲
可能是看江野最近太累了,晏桦没有推开他,沉默着任由他抱了很久。
江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去睡觉吧。”
他松开手,没有再抱下去。
只是在松手的瞬间,晏桦终于开口说:“小野,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
江野苦涩的心因为这一句话泛起一丝甜蜜。
但是他也清楚,晏桦回答的是,你不是我的负担,不是你对我的心意不是负担。
所以他的喜欢其实还是会给晏桦带来苦恼的是不是?
江野没有再追问,他在学会适可而止。
他转身往洗手间走去,没有再说话。
晏桦皱眉看向江野落寞的背影,心底也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惆怅。
江野从来都不是他的负担,无论是江野本身,还是他的心意,从始至终从来都不会是晏桦的负担。
胖子婚礼在八月份,他在店里挨个通知一声,尤其是晏桦,江野和张文明。
“伴郎的事你们别忘了。”
晏桦嗯了一声,表示记得。
其他员工打趣道:“老板和小老板他们俩长这么帅,你还让他们去给你当伴郎,也不怕抢你风头。”
胖子自信地笑道:“你们懂个屁,人家一看伴郎团这么帅,还有高考状元,肯定会想新郎得牛成什么样。”
胖子心实,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修车多年,技术也很在行。
在晏桦跟着车队比赛,不在的时候,有胖子和十九在店里,他很放心。
所以在胖子提出离职时,他是不太舍得的。
办公室内,见晏桦短暂的沉默,胖子赶紧解释道:“晏哥你别多想,不是工资待遇的问题。”
“我这马上要结婚了,我爸妈想让我跟着家里超市学做事,以后就不修车了。”
胖子其实也不舍得走。
晏桦对员工待遇一直都很好,很护着他们,尤其是胖子刚出社会,在建设车行被欺负的时候,一直都是晏桦给他撑腰。
十来年的交情了,猛然离开,彼此都不适应。
晏桦理解胖子的选择,成家立业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分别才是人生常态,当年一起修车的三个学徒,走得走,死得死,如今只剩下晏桦一人了。
他结了胖子的工资,还给了笔奖金,包了个大红包。
胖子结婚的日子也是峰子帮忙挑的。
峰半仙确实还挺忙。
江野很少见晏桦穿西装的样子,白色衬衫衣领处的扣子被随意解开两颗,神态肆意地靠在车窗上,唇角微扬,笑着和司机说话。
江野身上穿着和晏桦同样的黑色西装,两人并肩坐在婚车后排,看着窗外的鞭炮声响起,红色的纸屑满天飞扬,他甚至有一种恍惚感。
就算他这辈子和晏桦都没结果,至少他们坐过同一辆婚车。
好不容易接亲结束,刚走进酒店,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晏桦,好久不见。”
晏桦顺着声音望去,笑着打招呼,“尹欣。”
江野默默跟在晏桦后面,像个小跟班。
尹欣身为伴娘,自然今天也要在。
她打量着晏桦,感叹一声,“怎么越长越帅,现在想想真是太后悔了。”
“后悔什么?”
尹欣玩笑道:“后来当时没有追你啊。”
江野听到这话无法避免地皱眉,但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尹欣也注意到晏桦身后的江野,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
“你弟怎么还这么黏你。”
“都要上大学的人了。”
晏桦淡淡道:“等上大学就好了。”
上大学半年见一次,江野就算想黏着也没机会。
尹欣可没有忘记江野那点心思,八卦道:“你谈对象了吗?”
“没。”
“还没?胖子都结婚了,你还单着。”
尹欣打趣道:“要不瞧瞧我们伴娘团,都是年轻漂亮的单身姑娘,你要有喜欢的,我帮你介绍啊。”
江野垂下头没说话。
晏桦没有谈朋友的心思,家里还有个江野呢。
他自谦地说:“我没钱没房,配不上人家。”
一旁的胖子亲戚凑过来问道:“晏老板还没对象?”
“没。”
“晏老板今年多大?”
“二十五。”
“二十五也不小了啊。”
本来好好吃饭的婚宴,突然演变成了给晏桦相亲的大型饭局。
“你之前带你弟没考虑个人问题,现在你弟都上大学了,不得考虑考虑自己。”
江野作为高考状元,不知道被多少记者报纸采访过,连带着晏桦都成了香饽饽,他本就相貌好,有车有店有钱,如今知道的人更多了,要给他说亲的人就没停过。
听着旁边络绎不绝的相亲信息,江野虽然不高兴,但是却没有说话,心底像是被一排细针密密麻麻的扎过。
晏桦应该去过属于他的人生,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而不是被自己拖累,缠着不放。
“状元,状元你觉得呢?”
不知道是谁喊着江野。
江野恍惚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们在说你哥相亲的事,你觉得你哥是不是该谈恋爱结婚了?”
江野心底苦涩,艰难地发出两个音节。
“是的。”
晏桦以为自己听错了,蓦然看了眼江野。
江野眼眶泛红,没有直视晏桦,只是沉默。
别人怎么说相亲的事,晏桦都听不进去,目光时时瞥向江野,这是突然想通了?
等人都散后,晏桦问道:“刚才在说我相亲的事情。”
“嗯,我听到了。”
晏桦扶了扶额,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江野对他的相亲反应如此平平,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每次提到要相亲,江野都一脸不乐意,就差闹翻天了。
今天怎么回事?
见晏桦一直盯着自己,江野不由得问,“怎么了,桥哥?”
“刚才是在说我相亲的事情。”晏桦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我听到了。”江野也重复了一遍。
晏桦不需要重复,他已经听得够清楚了。
有很多人要给晏桦介绍相亲对象。
晏桦眉头皱起,浓密的睫毛低垂,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合适的吗?”江野没有直视晏桦,只是低头看着瓷砖问道。
“什么合适的?”晏桦没反应过来。
江野提醒说:“相亲对象,有合适的吗?”
“什么?”
“相亲对象。”
“有合适的吗?”
江野不知道晏桦是故意的还是今天事情太累,反应有些慢。
有些话会问好几遍。
晏桦将手指搭在眼窝处按了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最近累着了出现幻听。
刚才江野是在问他,有合适的相亲对象吗?
江野?
问他?
有没有合适的相亲对象?
晏桦起身朝外走去,想要呼吸下新鲜空气让自己的脑子冷静下。
江野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走出去了。
“怎么了,桥哥?”
晏桦站在花坛边,眼神中带着深深的不解,看向江野,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说什么?”
江野眉间微蹙,“我问你怎么了?”
“不是这句。”上一句。
江野想了下,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平常。“我说,有没有合适的相亲对象?”
“我吗?”晏桦问道。
“总不可能是我啊。”江野泛起一丝苦笑。
“你是在问我,有没有合适的相亲对象?”晏桦不敢置信地重复这句话。
“是的,我在问你,有没有合适的相亲对象。”
晏桦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江野面色如常地问他有没有合适的相亲对象。
晏桦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在指间的烟燃了大半时,不理解地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连关心一下都不行吗?”江野每次以为自己还能硬撑时,晏桦总是能说出让他更伤心的话。
“关心我相亲?”
江野在关心他相亲?
江野肯定地回答道:“是啊。”
还要他重复多少遍,晏桦才满意。
晏桦则追问道:“为什么关心这个?”
江野叹了口气,蹲在花坛边上,看着来往的车辆说:“你快二十六了,是该谈恋爱结婚了。”
晏桦:“我?”
江野:“难道是我吗?”
江野怀疑晏桦是不是今天接亲起太早,还没睡醒,一句话要反复问好几遍才能听清。
“我谈恋爱结婚?”
晏桦不知道说什么,思绪发懵,只能反问江野的话。
“对啊,桥哥,你该谈恋爱结婚了。”
晏桦听过很多类似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劝他该谈恋爱结婚了。
但他没想过这句话会从江野口中说出来。
江野在劝他谈恋爱结婚?
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晏桦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指缝的皮肤传来一点灼伤感,他才如梦初醒,走到旁边的烟蒂回收器丢下烟。
等他转身回来时,江野已经把随身带的薄荷糖递了过来。
晏桦接过薄荷糖,清凉的薄荷糖在舌尖却泛着淡淡的苦意。
他理了理思绪,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在劝我谈恋爱结婚。”
“是啊。”江野无奈地应了声,和晏桦的重复问答就是在受刑,晏桦问一遍还不甘心,还要重复好几遍,明明有些话说一遍都已经快要耗费江野全部的力气了。
晏桦却仍嫌不够,还要反复戳上几刀。
“你呢?”晏桦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
“我又不会结婚,你跟我不一样啊。”
“哦。”
“你是同性恋吗?”江野问。
晏桦摇摇头,“不是。”
“不是同性恋,就该正常相亲谈恋爱结婚啊。”说这话的时候,江野还是无法自已地难受。
江野似乎说得很有道理,晏桦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只能无言以对。
“有合适的就定下来吧。”江野起身朝里走去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了。
晏桦咬碎那颗薄荷糖,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直直地看着江野背影消失的方向。
他在门口抽了两支烟后,才回到酒席上。
尹欣见晏桦回来了坐在旁边说:“刚才有人找你。”
“谁?”晏桦茫然地问。
“刚才给你介绍相亲的。”
晏桦刚才根本没听到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哪个啊?”
尹欣扬起下巴说:“来了。”
“晏老板,你好你好。”一位带着皱纹,皮肤黝黑,身形干瘦的女人凑过来喊道。
晏桦反应了下,“你是胖子二妈?”
也就是张文明的妈妈。
“对啊,晏老板,文明在你店里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张文明妈妈坐下熟络地和晏桦攀着家常。
晏桦手指摸着兜里的烟盒,总是想抽烟,应付道:“没什么麻烦,文明表现得挺好的。”
张妈妈脸上的褶子因为嘴角的笑意挤在一起,“那就好那就好。”
“没给晏老板添麻烦就好。”
“嗯。”
张文明妈妈说了几句闲话后,又询问道:“那晏老板什么时候有空啊?”
“什么?”晏桦问。
“晏老板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就是刚才我跟你说和文明表姐见面的事,晏老板你不是答应了吗?”
张文明妈妈笑呵呵地问道。
晏桦一时心烦意乱,“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刚才啊,我和你在说话,桌上的都听见了啊,晏老板是不是瞧不上我们家啊,嫌我们是山里来的。”
晏桦还是没忍出拿出了烟,夹在手指间,只是没有点燃,皱眉听着张文明妈妈说话。
他刚才就听见了江野同意他去相亲,根本没在意旁边的人说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招惹到了这种事。
张文明妈妈自说自话道:“晏老板你别看我们是山里的,但是文明表姐长得可漂亮了。”
“你和她年龄也合适。”
说话时甚至用手指了指,另一张桌子上的女孩,长发齐刘海,穿着白裙子,虽然不是十分惊艳的长相,但却十分耐看温柔。
江野坐在一旁一直听着两人说话,视线也不由得顺着张文明妈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位长相乖巧的女生。
晏桦喜欢长得乖的,江野很清楚这一点。
女生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回过头看了看。
正好和晏桦的目光交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江野手指捏着桌布,垂下眼没有再看二人。
张文明妈妈则颇有些骄傲道:“小英还是很漂亮的,我们村的人都经常夸她。”
晏桦不知道自己就发会呆的功夫,怎么就突然多了个相亲对象。
他推辞说:“我没钱,配不上人家。”
张文明妈妈显然不同意,晏桦可比他家有钱多了,开了这么大个汽修店,人也年轻优秀,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张文明妈妈算盘打得很好。
但很明显晏桦没这个意思。
“什么配不配得上啊,我看晏老板你是不是嫌弃小英配不上你啊?”张文明妈妈没停嘴道。
晏桦强忍着脾气说:“我没有嫌弃小英。”
“那你是觉得小英不漂亮?”
“没有。”
“那就抽空见一面吧,也不耽误事。”张文明妈妈急于想给侄女找个好对象,错过晏桦就难找了。
晏桦坦诚道:“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晏老板你别怪我老婆子说话难听,你今年都25了,我25的时候,文明都能打酱油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是不是,小老板?”
张文明妈妈还不忘问一嘴江野。
江野嗯了一声。
晏桦真的烦了,不止烦被人介绍相亲,也烦江野的态度,为什么烦他也说不清。
张文明妈妈见江野这边有戏,连忙说:“你看晏老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弟弟如今都长大了,也赞成你相亲结婚。”
“如果过几天晏老板有时间,就和小英见一见,聊一聊,也不耽误什么功夫,就当多个朋友。”
晏桦见江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阖了阖眼说:“行,我知道了。”
张文明妈妈喜上眉梢,“那下周三可以吗?”
“我都行。”晏桦懒得烦了,都在劝他相亲,他就去,这总行了吧?
江野嘴唇紧抿,侧耳听着张文明妈妈介绍着小英的各种事情,所以晏桦还是愿意去相亲结婚的,只是从前被他缠着没有机会而已。
这样挺好的,晏桦有喜欢的女生,然后和人家谈恋爱结婚,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小孩。
晏桦肯定会对自己的小孩很好,比他这个弟弟还要好。
那他呢?
以后晏桦身边是不是就没有他了?他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
晏桦以后会不会不爱他了?
会有其他人分走晏桦对他的爱。
会不会连弟弟的爱都不给他了?
江野不愿意再想了,也不想再听关于晏桦相亲的任何事情,起身朝外走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彷徨过,他想让晏桦拥有自己的人生,可是他怕晏桦的人生中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在走出去许久,直到到酒楼的空地上,不会听到耳旁不断有人给晏桦介绍相亲的声音,江野才稍微缓和一点点。
他试图说服自己,不能太自私了。
他脑海中又回响起峰子的声音,晏桦前半生已经够苦了,不能再被同性恋的弟弟拉着共沉沦。
江野心底放手的想法暂时压过了自私的冲动。
自那以后几天,在晏桦看来,江野就像是突然想通了,对于相亲的事没有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过界的行为,甚至连称呼就又改回了桥哥。
似乎比高三改的那一年还要彻底。
晏桦最终还是要和小英见一面,他对小英没什么想法,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答应了。
不知道在和谁怄气,真没意思。
去见一面跟人家女生说清楚,别浪费人家时间了。
“明天中午我去见小英,中午你自己吃吧。”晏桦在晚饭时看了江野许久,还是揭开了这个话题。
江野握着筷子的手停了停,垂下眼看着碗里的米饭,神态自若地应了一声。
明明已经快到九月份了,晏桦心里却一天比一天烦闷,问道:“明天中午你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江野嘴里含着一口米饭,咽不下去,只能一直无意义地嚼着。
“嗯。”晏桦觉得自己真是脑子有坑,江野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他来操心吃饭吗?
人家都操心他相亲了,还需要他操心吃饭?
晏桦你真是挺搞笑的。
还以为江野是小孩呢。
人家都操心你相亲了。
他凭什么操心自己相亲?
从前不让相亲是他,现在让相亲的也是他。
凭什么江野说了算?
他又不是哥哥。
晏桦越吃越烦,想不明白,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江野见晏桦刚吃两口就不吃了,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不好吃。”晏桦靠在椅背懒得搭理江野。
“那明天你出去吃点好吃的吧。”江野默默吃着碗里的饭,他做的饭不好吃,以后自然会有人给晏桦做更好吃的。
晏桦按了按眼窝,没说话,沉默许久后又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
“怎么了?”江野不理解地看着晏桦。
“饿了。”晏桦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
“嗯。”江野没有再说话,晏桦也不想说,饭桌上透露着诡异的安静。
第二天晏桦还是去见了小英,江野拦都没拦一下,出门都没看他一眼,自己默默看着电脑上的代码,根本没把晏桦相亲当回事。
小英在南江一家公司当前台,晏桦没有什么想法,开门见山地就和小英解释了自己没有结婚的打算,上次答应是自己没考虑好,全当他今天请小英吃顿饭赔礼了。
小英那天也听见自己姨妈是怎么缠着晏桦的了,也羞涩的低下头说:“我姨妈性格就是那样,晏桦哥你别往心里去。”
“我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
“没事,吃饭吧,是我的问题。”晏桦没什么胃口,夹了几口菜也没怎么吃,还正对着空调风口吃饭,吹得他头昏脑胀。
两人没什么话题,只好聊一聊胖子,聊一聊张文明,听听小英说些他们张家的事情。
“对了,晏桦哥,后天我哥生日,你要来吗?”小英问道。
“来。”胖子生日每年晏桦都会去的。
“那你要送我哥礼物吗?我还不知道送什么。”小英问道
“我也不知道。”
小英打量着晏桦的神情问道:“晏桦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怎么了?”晏桦浑然不觉。
小英关心道:“我看你好像有点累。”
“是最近太忙了吗?”
“没有,空调吹得我头疼。”晏桦起身把空调挡风板的风口朝向调了调。
和小英吃饭后,晏桦又在外面坐了一会,不知道在等什么。
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江野没有打一个电话,甚至连短信都没有。
要搁之前,肯定早就打电话过来,找各种理由让他回家了。
晏桦一时不习惯这么安静的江野。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思绪静静沉稳下来,认真思考其实这样江野才是正常的。
喜欢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纵使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有悖常伦。
还好江野只是一时新鲜。
还好。
江野时不时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间,电脑上的代码一行都看不进去。
现在他们应该在吃饭了?
晏桦会跟小英说什么?
他对小英印象挺好的。他会不会说话时逗小英开心,就像从前逗自己一样。
小英应该也挺喜欢晏桦的吧。
那次胖子婚礼时,小英都不敢直视晏桦,只会用余光偷瞄他。
他昨天趁着晏桦洗澡时翻了他的手机,看到了他和小英的短信,约了明天中午的吃饭地方。
一家港式茶餐厅。
从前晏桦带他去过的。
小英比晏桦小两岁,也喊他哥,是不是小英以后也会喊晏桦桥哥。
是啊,他们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喊桥哥也很正常。
哦,小英不止可以称呼桥哥,她还可以称呼晏桦为桥桥,男朋友,甚至老公爱人,各种亲昵的称呼。
比自己还要多的亲昵称呼,甚至更多江野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亲密事情。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不行?
江野变得无比烦躁,他在家中来回踱步,心中两种不同的想法天人交战。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他想和晏桦说话,他想抱晏桦,他想晏桦回到只属于他们俩的家中。
他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备注为哥的手机号,这串数字他十一岁那年就会背了,烂熟于心。
他想找个借口让晏桦回家,可是另一种声音却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晏桦要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江野度秒如年,视线涣散地看着墙上的挂钟。
滴滴答答的走针声音在江野心里一同响起。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他是不是很满意这个相亲对象?
未来的大学四年这个人是不是会代替自己的位置陪在晏桦身边?
一个声音在劝他,这样挺好的,晏桦要有自己的人生。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叫嚣地反驳道:“晏桦早就没有只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了,从八年前晏桦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人生就绑定在一起了。”
没有只属于对方单独的人生,只有彼此共同的人生。
随着时钟的转动,江野阖了阖眼,无论他怎么伪装,也改变不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根本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晏桦相亲谈恋爱结婚。
他本来就是个自私贪婪的人,他要晏桦全部的爱。
第63章
喝药
晏桦在公园坐了许久,终于接受了江野已经改好的事实,挺好的。
在天色全黑后,晏桦才往家属院走去,抬腿上楼的时候,江野已经在四楼的楼道等着了。
“回来了?”江野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视线却没有从晏桦身上挪开。
晏桦奇怪地看了眼江野,“怎么在这等着?要下去?”
江野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走到晏桦身边,“回家吧。”
晏桦推开门,见墙上的挂钟被拿了下来,问:“怎么把钟下来了?”
江野拿起挂钟,再次挂回墙上,情绪自若,“没电了,换电池。”
“吃饭了吗?”晏桦放下钥匙,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吃了。”
江野情绪镇定得有一丝诡异,晏桦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啊。”江野眨了眨眼笑道。
他拿起一颗苹果,攥着水果刀,红皮的果皮一点点变长,问道:“相亲顺利吗?”
晏桦瞥了江野一眼,改了就挺好的。
晏桦没有再继续想这个问题,随意地按着遥控器,目光看着电视屏幕说:“挺好的。”
江野削果皮的动作停了停,心底无声地重复了几遍,挺好的。
他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稳,只是一向流畅的果皮却在晏桦说出挺好的这三个字时不受控制地断掉了。
他沉默两秒问道:“那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
本来是不会再见面了,但是胖子过几天生日,晏桦之前就答应会来,难免再撞上。
不过两人都没什么意思,赶鸭子上架,见不见的也无所谓。
“什么时候?”江野低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手上的苹果。
“后天。”
江野去学校的那天刚好是胖子生日。
江野:“哦。”这么快就要再见面吗?看来真的挺好的。
晏桦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问道:“你后天要开学,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
“后天早上的飞机,我到时候送你去机场。”
晏桦正对着风口,吹了一下午空调,头有些重,说话带着鼻音。
江野问:“感冒了?”
晏桦摇头,“没有。没睡好,我去洗澡睡觉了。”
“嗯。”
江野始终保持低头削苹果的姿势。只是在晏桦起身离开时,他才阖了阖眼,一颗眼泪掉在那颗已经氧化变黄的果肉上。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晏桦都撑着没喝药,江野也没有催他。
晏桦鼻音已经很重了,脑袋发晕。
“家里还有药吗?”
他不能再这样撑下去了,明天早上还得送小野去机场。
江野摇摇头,“没有,我出去买吧,你等我回来。”
“嗯。”
晏桦洗澡后,躺床上量了下体温,有点低烧,喝点药应该就好了。
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等着江野买药回来。
只是他恍惚听见门开的声音,但是却没看见江野人。
“小野?”
“嗯。”江野在洗手间应道。
“药呢?”
晏桦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也没找到药,洗手间灯是亮着的,但是门却是关着的,沙发上还放着江野的外套。
“你放哪了?”
“外套里。”
晏桦没有怀疑,手上翻着江野外套,找着感冒药。
洗手间的冷水让江野有了片刻的理智。
他喉结微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底情绪晦涩不明,神情陷入茫然纠结。
外套里有两种药,分别放在两个口袋,被江野做成了一样的包装。
只有一种是感冒药。
如果晏桦喝的是感冒药,他就不纠缠了,安静地看着晏桦结婚谈恋爱结婚生小孩。
反之,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松手。
晏桦毫无察觉,习惯性地翻着最上面的那个口袋,找出药,放进口中,喝水,咽下。
江野出来的时候,晏桦已经喝药睡下了。
他凝视着沙发上已经被翻过的外套,动作僵硬地捡起外套,像是等待审判一样将手伸进左手靠近沙发的口袋。
那里装的是感冒药。
江野说不清指尖碰到感冒药的一瞬间时,是什么感觉。
指尖都在颤抖,压抑许久的感情一瞬间得到了解脱。
仿佛兜里装的不是感冒药,是他这辈子所有的感情。
或宣泄,或隐藏。
他抱着外套,确认右边口袋的药已经被喝下了。
他最终还是卑鄙了一次。
他知道晏桦的一系列习惯动作,所以他把感冒药放在了靠近沙发下面的衣服口袋里,晏桦会习惯性地去翻放在上面的口袋。
这个选项本来就不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他在最后关头还是偷偷给自己加了码,让命运的天平偏向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自私地拉着晏桦和他共沉沦了。
无论晏桦最后到底能不能接受他,但是他也不会让晏桦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会用一辈子去为今天的自私赎罪。
他轻手轻脚,紧张忐忑地推开卧室门。
屋内只有一盏小夜灯亮起,晏桦闭眼在床上睡觉,长眉微蹙,额间发烫。
他根本没睡着,身体透着莫名的燥热。
他向来清心寡欲,很少会有如此猛烈的反应。
在见到江野进来的瞬间,蓦然睁开眼,两人目光交汇。
江野因为心虚,主动移开眼。
晏桦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药有问题。
他气急败坏地把床上枕头朝人扔过去,踩着拖鞋就要往外走。
晏桦反应快,他起初还不愿意相信是他喝的药有问题,因为江野最近表现得太正常了。
正常得不像他。
可是在江野推门瞬间,目光灼热,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他就肯定了。
没安好心的小兔崽子。
江野怎么可能这时候让人走,他将门反锁,搂住晏桦腰不让人离开,就算是隔着一层睡衣,他依然可以感受到掌心下微微发烫的触感。
无法消弭的热度从江野指尖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汇聚至他的心底,在体内引起巨大的反应。
“你给我松开!”
因着低烧,晏桦声音本就沙哑,此刻厉声呵斥也没有多少威慑力。
江野环着晏桦的手更紧了,坚持道:“不松。”
“江野,你别逼我揍你。”晏桦被抱着按在门上,试图推开江野。
在晏桦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两人在体型上已经逐渐拉开了差距。
江野比他高不说,初中以后,格斗和散打的训练一直都没有断过。
散打的费用还是晏桦亲手交的。
江野主动将脸凑过来,“揍吧,你可以选择现在揍,还是等会揍。”
晏桦气得脑仁都疼,揉了揉眉心,使出杀手锏,“你今天晚上要是敢乱来,这辈子都别想我理你了。”
这一招对江野而言永远是必杀技。
江野焦急道:“你不能不理我。”
“那你把我松开。”晏桦命令道。
江野没有松手,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人问道:“我松手你打算怎么办?”
“你管我怎么办。”晏桦瞪了他一眼,眉梢上扬,睡衣扣子胡乱散开,半遮半掩的映在江野眼底。
江野怀疑喝药的不是晏桦,是他自己。
光是这一眼,就让他难以自控。
晏桦生气地重复道:“松开。”
江野闷闷不乐道:“我松开你是不是要去找别人?”
“你管我找谁。”
晏桦真的要揍江野了。
江野将晏桦往怀里带了带,保证道:“我不乱来。”
“我让你舒服点好不好。”
江野根本不是疑问的语气,在他说话时,手已经不动声色地伸进去了。
“其实你也会对我有反应的对不对?”江野手上动作没停,自欺欺人地问道。
为什么会有反应,江野自己不清楚?
晏桦还被江野握在掌心,脑海中已经乱成一锅粥,胸腔不断起伏,最后威胁道:“你给我松手!”
“我没有乱来,你不能不理我。”
江野还因为刚才一辈子不理自己的话而心颤。但是他也做不到让晏桦去找别人。
他缓缓蹲下身子,跪在晏桦脚边。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并不熟练,也并不好受,但是他在极力讨好晏桦,力图证明自己没有乱来。
晏桦被江野一系列的动作所震惊,瞳孔微张,甚至忘记推开面前的人,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太荒唐了。
但是身体的反应确是真实地无法逃避。
“去漱口。”
晏桦声音沙哑地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江野,艰难地说道。
不愿意去回想刚才的场景。
江野咽喉结微动,咽下后起身直直地看向晏桦道:“你不能不理我。”
晏桦现在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关掉小夜灯回到自己床上。
他一定是在做梦,这梦实在过于荒诞离谱。
晏桦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试图逃避这一切。
但是身体的药效却迟迟没有消散褪尽。
他愤愤地锤了下床板,最后还是无奈地伸手向下探去。
江野漱口回来时,没有回自己的床上,坐在晏桦床边,准备诚恳道歉。
他刚喊出一个桥字。
藏在被子里的晏桦就骂道:“滚蛋。”
他不想做这种事情时,江野还在旁边坐着。
“我错了,别不理我。”江野认错很快。
晏桦没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江野怕晏桦把自己闷坏了,掀开被子的一角。
下一秒,才被江野捡回来的枕头,又被扔出去了。
“滚出去。”
江野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滚,他掀开被子,躺在晏桦身边,毕竟吃了两颗。
“做吗?”
“滚。”晏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字。
“不滚。”
江野非常厚脸皮地赖在床上,晏桦手挣都挣脱不开,后来干脆自暴自弃地想,更过分的江野都做了。
随便他吧。
江野怀里抱住晏桦,趁他心思集中在别处时,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晏桦察觉到江野的动作了,可是他现在顾不上这一点。
但是他忘了江野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只是在亲到唇角时,却被晏桦偏头躲了过去。
他不太乐意地咬了咬晏桦,而后又讨好地亲了亲。
晏桦逃避地用手遮住眼,仿佛只要他不睁眼看到面前的场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理智回笼后,他推开江野,冷淡道:“下去。”
江野拒绝,“不。”
“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好久都看不到你了。我就躺着,什么都不做。”
虽然江野说这话的时候,手还搭在晏桦腰窝处。
晏桦懒得再说了,说了也不听,把被子盖在头上睡觉,选择装死。
江野则往晏桦身边靠了靠,紧紧抱着他睡觉。
夜色漫长,因为晏桦的沉默,江野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大胆放肆,只差晏桦没允许的最后一步。
不光如此,江野宛如念经一样,贴在晏桦耳边重复道:“好爱桥桥,一直都好爱。”
“不想去北京,舍不得桥桥。”
“桥桥别不理我,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虽然江野的动作并没有丁点表现出他错了的意思。
而晏桦则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多次爱,江野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挥散不去,缠住他的心。
就连熟睡做梦时,他都还能听见耳畔处清晰又浓厚的爱桥桥。
因为折腾到太晚,晏桦醒来时,江野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他神采奕奕对着晏桦道:“桥桥你再睡会吧,床单我已经洗好晾在外面了。”
昨天半夜睡觉前,江野就已经把床单换了,上面满是两人的痕迹。
再次提及这件事,让晏桦意识到他确实不是在做梦。
他坐起身子,头疼地扶额。
江野目光幽暗,视线毫不避讳地看向晏桦不着寸缕的上身,那里密布他留下的各种痕迹。
“桥桥,我要走了,不然要误机了。”
“你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我刚才量了体温你没发烧了,但是最好还是喝一次感冒药,药放在床头,记得喝。”
江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各种事情。
晏桦半响后反应道:“没打算送你。”
都敢下药了,还想自己送他去机场,做梦呢!
江野似是失落地说了一声好吧,而后想起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俯身抵着晏桦额头,手指还压在脖颈处极其明显的痕迹,微笑道:“哦对了。”
“祝桥桥相亲顺利。”
第64章
生气
江野坐在候机室内,给晏桦打了个电话,想要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上飞机了,问他有没有喝药。
但是手机拨通了两三次,每次都是响第一下的时候都被晏桦挂掉了。
江野收起手机,惆怅地看着窗外,给十九拨去电话。
“你等会去家里看下我哥,记得让他喝药吃饭。”江野在电话里叮嘱道。
十九应了一声,奇怪地问:“师父没送你去机场吗?”
“没。”江野声音不太有底气。
十九叹气,“你又惹师父生气了?”
江野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重复道:“记得让他喝药吃饭。”
还没等十九回话,另一个电话就拨了进来。
江野看了一眼说道:“你去了后跟我说下。”
“我有个电话。”
胖子打来的,他声音匆匆地从听筒内传来。
“小野,晏哥今天怎么了?我问他他也没详细说,就说不舒服,我晚上生日不来了,然后就挂了。”
“他是病了吗?”
江野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他晚上不去相亲了吗?”
“没呢。晚上我生日啊,小英文明,还有晏哥都要来了,没听说相亲啊。”
“哦。”
“我哥他不想相亲。”
“知道啊,小英都跟我说了,晏哥就是抹不开面子,我二妈也是,非要缠着晏哥去,文明还因为这个跟他妈吵了一架,以后我二妈不会这样了。你让晏哥别往心里去啊。”胖子自顾自地解释了一通。
“嗯,知道了,我要上飞机了,挂了。”
所以并没有挺好的相亲是吗?
江野嘴角带着笑起身朝登机口走去,只是一想到晏桦不理他,面上的笑意全无,趁着间隙又给晏桦发一条短信。
晏桦皱眉看着手机上的短信。
【桥桥,我要上飞机了,想你T_T】
从出家门开始,江野的短信就没断过。
上车了要说,下车了也要说,拿到登机牌也要说,进了候机室也要说,上飞机前还要说。
中间还不放弃地打了好几次电话,不过都被晏桦拒接了。
晏桦看着镜子里痕迹密布的身体,一股无名火只往脑门冲。
始作俑者还跑了。
他有气都发不出来。
晏桦没好气地在衣柜里翻着衬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两件衬衫,反倒是江野的一件衬衫放在极其明显的地方。
晏桦往外望去,果然,自己两件衬衫都被江野洗了,现在还滴着水。
这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
除非他穿江野的衬衫,不然他遮都没衣服遮!
晏桦火更大了,用力地把江野的衬衫扔到床上,站在床前,目光幽幽盯着那件衬衫许久,胸腔微微起伏,阖了阖眼,最终还是认命地伸手。
把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身上的痕迹,走到客厅看着桌上零散的几枚薄荷糖,不耐烦地推到一边,翻出烟盒,打火机上燃起一株跳动的火苗。
晏桦深吸一口烟,远远望着窗外。
天边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雨,刚洗干净的床单还晾在阳台下。
真够笨的,下雨还洗床单。
晏桦视线不自觉飘在湖蓝色的床单上,昨天晚上的记忆如潮水般往他脑子里挤,甩都甩不掉。
就在他烦闷地在家里踱步时,走廊外传来脚步声。
晏桦挑眉看向门外。
“师父,你在家吗?”
是十七的声音。
晏桦抿嘴打开门。
十七将伞放在门外,提醒说:“师父,外面下雨了,收衣服吧。”
晏桦瞥了眼阳台,“衬衫收进来,床单放外面。”
十七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
十七和十九经常来家里,两人都没爹没妈,除了彼此之外,唯一的依靠就是当师父的晏桦。
这几年过年,晏桦都会把他们两叫来一起吃年夜饭。
十七把衬衫挂在屋内,回头问道:“师父,你感冒吃药了吗?”
晏桦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烟,微微眯眼,“那个小兔崽子跟你说我感冒了?”
十七挂好衬衫,乖巧地坐在另一侧沙发上,“嗯,小老板给我哥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吃药。店里刚好来人在忙,就让我过来了。”
“师父,你吃药了吗?”
明明十七只是很正常地问他有没有吃感冒药,但是晏桦却不自觉想起昨天晚上的药。
“师父?”十七见晏桦走神,又喊了一遍。
晏桦灭掉手中的烟,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感冒了还是要吃药。”
吃个鬼。
“你是不是快开学了?”晏桦撕了一颗薄荷糖冲淡了嘴里的烟味,转移话题问道。
十七低头捏着裤缝,小声道:“师父,我不想读了。”
“什么?”晏桦咬了咬薄荷糖问道。
十七认真地说道:“我不想读了,我学习不好,班上同学也讨厌我,再读下去也是浪费钱和时间。”
晏桦指腹摩挲着烟盒,舌尖舔着薄荷糖,沉默几秒问:“你哥知道吗?”
“他知道。”
“他怎么说?”
“他让我来问你。”
十七的读书和户口问题是晏桦帮忙找人办的。
就算现在不读了,也要让晏桦来决定。
他们俩兄弟遇到什么事,都会来找晏桦。
晏家长操不完的心。
他捏了捏眉心,无奈说:“你不读书打算干嘛呢?”
“在店里修车吗?”
十七不太敢直视晏桦,犹豫半响,“我可以去酒吧唱歌,我唱歌一直都很好听。”
晏桦将烟盒重重拍在茶几上,声音冷冽:“陆十九同意你不读书了,去干这个?”
十七其实很怕晏桦生气。
不光十七怕,十九,江野他们都怕。
十七缩了缩肩膀,垂下眼:“这个他还不知道。”
“下午我去找他,就算不读书了,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去干这个,早点给我打消这个心思。”晏桦以手扶额,只觉得头疼。
没一个省心的。
晏桦坐在办公室内,对面站着十九十七两兄弟。
手机上响起短信的震动声。
晏桦扫了一眼,又是江野。
【桥桥,我下飞机了,有迎新的学长学姐在机场,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想得还挺多。
晏桦扣上手机,没有回复。
十九起初还不知道十七不读,是打算去酒吧唱歌。
听到他是做这样的打算,坚决不同意。
“初三都没读完,你去酒吧唱歌,想什么呢?陆十七。”晏桦严肃地说道。
江野初三的时候,都在为数学竞赛做准备了。
“我成绩太差了,考不上高中。”十七解释道,“还不如不读了。”
晏桦烦躁地摩挲着烟盒,强忍着抽烟的冲动。
“我不是让江野给你补习了的吗?”
十七尴尬地回答:“他让我不要跟别人说,是他帮我补习的。”
“什么?”
“可能他觉得丢人……”
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说点好的。
晏桦安慰着十七:“他跟你闹着玩的,我回头说他。”
“可我真的不想读了,讲了也听不懂。”
晏桦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江野的学习他从来没担心过。
他沉默许久,问道:“真想唱歌?”
“能唱吗?”十七抬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晏桦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眼睫轻抬,扫了眼陆十七。
“那去学唱歌?”
陆十七喜出望外,“可以吗?”
“找找艺校吧,初中要读完,不然考艺校都考不了。””晏桦靠在椅背上说。
但下一瞬十七眼底的欣喜就消失不见,掐着手指说:“艺校学费好贵的。”
晏桦瞥了一眼十九,“不还有你哥吗?让他安心给我打十年工吧。”
“你跟你哥再商量下,就算不想去艺校读书,也不可能让你去酒吧唱歌。”晏桦挥挥手,让他们两自己去决定。
十九和十七的相处,大多都是顺着十七的心意来。
这次难得强硬了一次,坚决不同意十七去酒吧卖唱,文化课太差,那就去读艺校。
总之要继续读书。
晏桦在办公室坐了会,走到收银台前坐下,看着店里的员工干活,店里生意一直都很好。
虽然胖子走了,晏桦一时有些不适应,但好在很快就招到人了,只是新人总是要磨合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工作。
但问题都不大。
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振动声,晏桦不用看就知道是江野。
八成是说自己已经到学校了。
晏桦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掏出手机,点开了短信内容。
【桥桥,我到学校宿舍啦,是四人寝。】
管你几人寝。
江野坐在椅子上看着一长串短信,晏桦一条都没回。
丝丝缕缕的恐慌占据他的心间,他怕晏桦以后都不理他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江野心底却一片荒芜。
他知道晏桦肯定会生气的,但是等真的生气不理他时,江野还是难以自己的产生深深的无助感。
他紧紧握着手机,知道这是他昨晚自私要付出的代价,可能甚至还远远不止这些。
他无法控制地去想各种更严重的后果,可是他真的做不到让晏桦去谈恋爱结婚。
他们之间只要纠缠不清,晏桦就不会和其他人有感情的开始。
江野陷入痛苦的情绪,但转念一想,过年总得让他回去吧?总会理他吧?
晏桦应该还没狠心到过年都不让他回去的程度吧……
不然昨天晚上就把他赶出去了。
江野自我安慰了一下,又发了一条短信。
【我等会去吃饭,桥桥,你吃饭了吗?】
晏桦没看到这条短信,因为他被人缠住了。
很烦。
第65章
冷战
裴青鹰这一年来落魄了不少,平日用发胶精心整理的发型,此刻也显得凌乱,面上也是掩盖不住的憔悴。
“好久不见,晏桦。”裴青鹰站在前台,看着坐在收银柜后的晏桦,泛起一丝苦笑。
晏桦不想和这人说话,也担心裴青鹰在这说些乱七八糟的,尤其关于江野的,被人听到,起身朝办公室走去。
裴青鹰跟在后面,追问道:“连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吗?”
“我做错了事,你就直接给我判了死刑,为什么江野就有第二次机会?”
办公室内,裴青鹰直视着晏桦,眼底情绪惆怅。
他想不通。
“你到底想说什么?”晏桦不耐烦地问道。
“我想问你凭什么不能原谅我,但是就可以原谅江野。”裴青鹰声调提高,他到底哪里比不上江野。
晏桦扫了裴青鹰一眼,“我没原谅他。”
昨天晚上都敢给他下药了,还原谅,原谅个鬼。
没揍他一顿都算这小兔崽子跑得快。
“你没原谅他,但是允许他和你一起生活,住在同一屋檐下,还给他办升学宴。”
“我呢?你没原谅我,话都不和我说一句,看都不看我一眼。”
裴青鹰自嘲地笑出声,“晏桦,你怎么这么偏心?”
晏桦靠近办公桌,手放在抽屉处,拉开和裴青鹰的距离。
他冷漠道:“我原不原谅谁,和谁一起生活,做什么事情,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十三年了,我喜欢你整整十三年了。比你和江野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还要长,晏桦,你就不能为我心软一次吗?”
晏桦眼底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
如果裴青鹰说的是喜欢,不影响他和别人拥抱接吻上床,那这样的喜欢,真让人恶心。
江野给他看过很多张裴青鹰和其他不同男人的照片,虽然有江野刻意针对裴青鹰的成分在,但是那些照片确是事实。
晏桦拉开抽屉,不想多看面前的人一眼,“那你别喜欢我了。”
对待裴青鹰的喜欢,晏桦向来决绝,毫不留情。
裴青鹰愣了下,摇着头轻笑出声,“行,晏桦。”
他遮了遮眼,隐住眼底情绪,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晏桦的桌上。
“这里面有十万,是我现在手上能凑齐的所有现金。密码是你生日。”相比于一年多以前豪掷千金的裴大公子,如今裴青鹰也算是相当落魄了,不过他无论是落魄还是发达,晏桦都毫不关心。
“你收下吧,本来这笔钱也该是你的。”
裴青鹰知道自己总是在做错事,总是毁掉晏桦的生活,如果这笔钱能让晏桦生活稍微好一点,算是他唯一的补偿了。
晏桦对裴青鹰的话置若罔闻,看都没看一眼银行卡。
“拿走。”
裴青鹰深深叹了口气,无力道:“收下吧,我没什么能补偿你了。”
晏桦对他没什么耐心,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从抽屉里拿出水果刀,锋利的刀尖抵着存着十万的银行卡毫不犹豫地推到桌下。
他甚至不愿意用手触碰。
薄薄的一张银行卡啪得一声掉到地面,裴青鹰眼泪都要出来了。
但他清楚他的眼泪没用,掉下来还不如这张银行卡摔在地面上的声音能引起晏桦注意。
虽然两者对于晏桦而言,都是碍眼的东西。
裴青鹰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张卡,深呼吸几下艰难道:“你不想白要的话,那你就当我在你这买点东西可以吗?”
晏桦不理解这人想干嘛。
裴青鹰直起身子,低头垂眼看着那张银行卡,“十万买你一次握手可以吗?”
“我想握下你的左手。”
带着伤疤的左手。
晏桦蹙眉看向裴青鹰,“我是出来卖的吗?”
“不是,晏桦我没有这个意思。”
裴青鹰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从中考开始,他一直在做错事,无法挽回的错事。
裴青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重复道:“可以握下你的左手吗?”
“不可以。”晏桦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裴青鹰看见过很多次江野牵过晏桦的左手,还会经常坐在晏桦旁边碰他手指,靠在他身上。
他甚至在想,在他们俩共同的家里,在他看不到的的地方,江野是不是做过更多过分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
裴青鹰十万买不到晏桦的一次握手,但是江野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和晏桦躺在同一张床上。
就连现在晏桦站在裴青鹰面前,身上还遍布着江野昨晚留下的痕迹。
但是这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裴青鹰自己。
裴青鹰默默叹气,如果他还有点自尊,早就该在喝醉表白那天,晏桦说他的喜欢很恶心时就该放弃了。
可是这是晏桦啊。
根本无法放弃的晏桦。
与他而言是,与江野而言更是。
裴青鹰被晏桦的一再拒绝伤着了,上前一步试图去抓晏桦的左手,但是在他抬手的瞬间,晏桦把刀背压在他手腕处制止了他的行为。
但凡他有什么更过分的动作,压着他手腕的就不是刀背而是刀刃。
晏桦警惕又厌恶地看着裴青鹰,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只想看看你的手而已。”裴青鹰知道晏桦的性格,如果他不愿意,自己就算今天手断在这里,也碰不到晏桦一根手指。
没有人可以真正强迫晏桦。
裴青鹰垂下手问,“我就那么让你恶心吗?我看下手都不行吗?”
这个回答晏桦好几年前就说过了,不想再重复。
“晏桦,你觉得江野的喜欢恶心吗?”裴青鹰想要知道这一点。
“我们都是喜欢你的同性恋,你觉得他恶心吗?”
晏桦不愿意和裴青鹰讨论江野的事情。
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把江野和裴青鹰放在一起比较过。
裴青鹰手指拂过那张银行卡,自问自答道:“不恶心吧,不然怎么会和他一起生活呢。”
“你知道他是喜欢你的同性恋,你还愿意让他回来和你一起住,每天晚上接他下自习,和他一起逛街吃饭旅游,给他办升学宴。”
裴青鹰心底有个不愿意去面对的答案。
他呼吸停了两下,才痛苦地问道:“晏桦,你是不是喜欢江……”
在裴青鹰即将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时,晏桦厉声打断道:“裴青鹰。”
“你很久没有喊过我的名字了。”裴青鹰呢喃道。
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几句的人,时隔许久喊他的名字,居然是为了制止他要说出的猜想,或者是答案。
“你不要乱说话。”晏桦神情严肃正色道,他知道裴青鹰要问什么,所以他制止了。
裴青鹰眼中含泪,苦涩地笑了笑:“那我不说了。”
既然晏桦不愿意承认,他也不会逼晏桦承认,去看清自己的心思。
他希望晏桦一辈子都别承认。
他得不到的,江野也最好得不到。
裴青鹰最后还是拿着银行卡走了,只是在走之前他瞥见晏桦左手掌心的疤痕错乱,早已看不到当年那条绑架案留下的痕迹。
取而代之的是去年夏天和江野短暂分别后而留下的新伤痕,而那些伤口也被江野用心照顾地很好。
晏桦以后还会有个很多夏天,统统和裴青鹰没有关系。
裴青鹰走后,晏桦握着那柄推开银行卡的水果刀,认真地洗了洗刀身后,从茶几桌挑出一颗苹果,划开果肉,削掉那层又薄又红的果皮。
这把刀是江野每次削苹果后会放在抽屉里的。
在江野小时候,晏桦经常给他削苹果吃,可以削完整个苹果,苹果皮还不断。
江野每次都想学,但是他削果皮总是断,磕磕绊绊的,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把手划伤。
有一次江野还在文阳读书的时候,当时晏桦车队正忙,一个月都没去找江野了。江野在电话里哭了好几次,说自己削苹果把手都划伤了,晏桦也不来看他,也不让自己去找晏桦,是不是把他忘了,是不是以后都不关心他,也不在乎他了。
晏桦在电话一端回答说,不会忘了江野,会一直在乎关心他,也会一直记得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就算隔了四五年,晏桦都能清晰回忆起江野当时打电话时的委屈。
他一边哭一边不依不饶的,说自己手伤还要写作业很疼,又说想桥哥了,什么时候能和桥哥见面。
还不断要晏桦保证,一定要想他,不能忘了他,要记得来找他。
可能是这么多年晏桦保证过太多次了,这种保证早就刻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受他的控制了。
就连削苹果都能想起江野的点点滴滴。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明明昨天还在打电话和他哭诉手伤好疼的小孩一下就长大了。
可以很流畅地削完整个苹果,也可以把他按在床上,不断说着爱他。
随着脑海的回忆,晏桦手中的果皮也全部削尽,长长的一条红色果皮弯曲婉转。
其实他不爱吃苹果,江野爱吃,几乎每次削完都是给江野的。
晏桦握着露出完整果肉的苹果,咬了一口,望着天花板,这么多年他还是不爱吃苹果。
晏桦阖了阖眼,长叹一口气。
下次还是把苹果给那个小兔崽子吧。
他下意识去回避裴青鹰那个没有说完的名字,也回避了名字主人的短信和电话。
只是身上的痕迹顶多一个星期就可以消失,心底的痕迹却迟迟难以消褪,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加深,让晏桦无法忽视。
【桥哥,我十一想回家,已经买票了。】
晏桦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对着旁边的十九道:“我国庆要去外地有比赛。你在家看好店,有事给我打电话。”
十九应了一声,保证道:“师父你放心去吧,店里有我在呢。”
“嗯。”
十七最终还是决定去读艺校,最近读书很上心,十九也是拼命工作,努力攒学费。
“喂,小老板。”晚上关掉店后,十九接到了江野的电话。
江野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握着手机问道:“我哥今天晚上吃饭没?”
“吃了,师父最近吃饭一直都很规律,也没有犯胃病。”
“那就好。”
江野放心道:“我十一回来,你让十七把我之前说的基础题多写几遍,实在不会就背下来,艺校分数线没那么高,他上点心能过的。”
十九听到江野十一要回来,说道:“师父十一不在家,他要去外地。”
江野皱眉问:“去多久?”
“九月三十就去,十月八号才回来。”
刚好是江野放假的日子。
他就不应该先告诉晏桦,应该偷偷摸摸回来。
江野懊悔地锤了锤椅子。
“小老板,你还没和师父和好呢?”十九叹气道。
他被夹在中间,虽然现在师父对他的“间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万一那天师父要算账,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出卖”小老板。
对于十九的问题,电话那一端的江野保持沉默。
短信都没回过一次。
更别说电话了。
已经一个月了。
他八月二十五从南江走的,今天九月二十五。
军训都结束了,他已经开始上课了。
晏桦一直都没理他。
开学一个月各种事情忙得团团转,可是他晚上却常常失眠,他潜意识里被晏桦不理他的恐惧而笼罩无法安睡。
江野甚至绝望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只能过年回家,才能和晏桦说上一句话了。
万一晏桦过年都不让他回家怎么办?
他不敢去想这种可能,如果晏桦过年都不让他回家,他就真的完了。
他半夜睡不着时,总是会在脑子里搜寻各种记忆,企图证明晏桦还会理他。
比如说那天晚上晏桦明明可以给他两巴掌,把他揍一顿,但却还是纵容了他的行为,还默许他抱着睡觉,那就说明他下次是不是还可以回家?
又或者这段时间晏桦每天照常开门做生意,情绪稳定,按时吃饭,是不是也说明晏桦没那么生气了?
他试图像解数学题一样,搜寻各种条件,努力推导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晏桦不是数学题,没有固定的解题步骤和唯一确定的答案。
他推导再多证明条件,也改变不了晏桦不理他的事实。
江野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努力刷着自己的存在感,他怕晏桦忘了他。
就算真的过年不让他回家,他也要回,求着晏桦他也要回。
“桥哥最近有相亲吗?”江野理了理思绪,换了个话题问道。
“没有,最近店里生意忙,有时候师父都还要亲自修车,没时间相亲。”
江野稍显安心,“那有人找他相亲吗?”
“多了去了。”十九想到什么,突然轻笑道:“对面彩票店老板今天对师父说,晏老板是桥江路最靓丽的风景线。”
江野因这一句话也不禁微笑。
这句话确实没说错。
江野继续问道:“那桥哥怎么说的?”
“师父让他有时间多刮几张彩票,万一那天就中了五百万,别天天说些有的没的,想着给他相亲。”
江野听着十九的讲述,不禁去想晏桦说这话时的表情,他肯定会很无语,嫌弃地看一眼对方。眉毛可能还会微微蹙起,但很快就会展平,如果他坐在椅子上,可能会将手肘枕在扶手上,习惯性地抚着额角和对方说话。如果是站着,大概率会倚在墙边,姿态散漫神情放松。
每次听到十九提到晏桦的各种事情,他总是会止不住去想晏桦说这话时的表情动作,每一个他都无比熟悉,但却一个都看不到。
阵阵失落感在心底蔓延展开。
他握着手机轻轻叹气,叮嘱道:“他腰不好,你多帮下他,十七的学费你不用操心。”
江野手上有一笔很丰厚的遗产不说,省理科状元的奖金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十来万,还有这两年和小武他们几人写程序卖了不少钱。
并且每个月晏桦还会给他生活费。
人没理,但是钱打了。
这给了江野很大的慰藉,至少桥哥还没忘了他。
他需要凭借定时打款的消息知道晏桦心里还有他。
同时也给他推导晏桦还会理他的这个结论,添加了一个重要的证明条件。
“我上次寄回家的东西你给他没?”
十九踌躇道:“给是给了,但是一直放在办公室,看都没看一眼。”
“好吧。”
江野猜到这个结果了。每次寄回家的东西,晏桦看都不看一下,毕竟短信电话都不想看,更别说东西了。
“桥哥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缺钱也跟我说,你好好帮他。”
十九嗯了一声,“不缺钱,师父最近给我涨工资了。”
无论是师父,还是小老板,对他和十七都很好。
江野挂掉电话,推开寝室门,同寝的室友问道:“江野,你十一回家吗?”
“不回。”
晏桦故意要躲着他去外地,他回去见不到想见的人,还有什么好回去的。
“刚好三号中秋节,我们一起出去玩,晚上不回寝室了。”
“你们三都去?”江野问道。
“对啊。”
江野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想了下笑道:“你们去吧,我中秋节有事。”
其实这次摩托车锦标赛晏桦可来可不来,没有要跟队的车手。
是宗远之前问他要不要来看比赛,顺便跟他参观下卡丁车场的事情。
他本来想着国庆节店里比较忙,他就不去了。
但是江野这个兔崽子,才去大学一个月,就要回来。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江野,他在感情中一向是逃避的那一方。无论是面对江野,还是从前和周立伟的父子关系。
他像只鸵鸟,总是把头埋在土里,试图逃避棘手的感情。
他也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认为江野对他的喜欢只是小孩的依赖。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江野的感情,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感情。
“中秋节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宗远坐在桌子对面问道。
晏桦摇摇头。
宗远握着酒杯轻笑道:“小野也不给你打个电话?”
江野当然打了,晏桦没接。
“他没回来?”宗远说完自己又反应过来道:“也对,他要是回来了,你肯定就不来看比赛了。”
宗远看着窗外的月亮感叹道:“没想到中秋节居然还是我们两大男人在一起过的,够煞风景的。”
晏桦也抬头看着月亮问道:“我之前以为你要和家里人一起过。”
宗远喝着闷酒道:“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这么多年你也清楚,在闹离婚,她想要孩子,我也想要。但是孩子跟她亲,不黏我,中秋节也不给我个打电话。”
“加拿大现在还是早上,晚点会打来的。”晏桦安慰道。
宗远有些醉,他没几个可以信任说话的人,晏桦算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
他苦闷道:“不怪孩子,怪我,之前对她照顾不够。”
“我对我亲生女儿,还没有你对小野上心,她跟我不亲,也是我活该。”
无论是谁,和晏桦讨论的话题,总是会无法避免地提及到江野。
他们俩的名字牢牢绑在一起。
“如果这次能争到我女儿的抚养权,我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宗远保证道。
晏桦则说道:“要不要得到抚养权,都应该对她好。”
晏桦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江野的抚养权,但他也养了江野这么多年,对他很好,好到让江野产生无法磨灭的感情。
宗远愣了下,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对,你说得对。”
“孩子的意愿最重要,她愿意跟谁就跟谁,无论跟谁,我做爸爸的,都会对她好。”
困扰宗远很久的问题,突然在这一刻拨云见日,得到了释怀。
“小桦,敬你一杯,多谢你。”宗远认真地说道。
两人碰了下杯,晏桦却没有多少轻松的笑意。
宗远问道:“怎么了?在操心卡丁车场馆的事吗?”
晏桦摇摇头,“不是,我不操心这个。”
“场馆地点你定就行,反正我也不出钱。”晏桦强撑着一丝笑意,玩笑地说。
宗远配合地笑道:“那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现在天南地北撒钱玩,但我也要问问军师的意见啊。”
晏桦晃了晃酒杯,自嘲地笑了笑:“狗头军师?”
“诸葛军师。”宗远十分认真道,“诸葛桦。”
晏桦嫌弃地咦了一声,“好难听。”
宗远大笑道,“那还是晏好听?”
“当然,我妈的姓最好听。”
两人又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宗远见晏桦面上隐隐的愁绪,难免关心道:“我的烦心事解决了,你呢?”
晏桦挤出一丝笑容,喝完杯中的酒,“没什么事,只是今天看比赛太累了。”
“行,有心事找我说。”宗远作为老大哥,拍了拍晏桦肩膀道。
晏桦的心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他和江野混乱的关系,他不希望世界上有第三个人知道。
晏桦一个人躺在酒店的房间内,窗外的圆月发出明亮的白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去年中秋节他是和江野一起过的。
很多年的中秋节他们都是一起过的。
晏桦拉上窗帘,躺回床上,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但是手机的振动却时不时响起。
江野今晚发了很多条短信。
晏桦一条都还没看。
其实江野每天都会发很多短信,事无巨细地说着各种事情。
他知道江野寝室有四个人,名字分别是什么,来自哪里,还知道他寝室号,知道他每天有几节课,学校食堂哪家窗口的饭好吃。
江野不厌其烦地说着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尽管晏桦从来没回过。
晏桦看的最后一条短信是江野说他一个人在寝室,室友都出去玩了,中秋节自己过的,也没人理他,他不想留在北京了,他想回家。
后面发过来的短信,晏桦都没有再点开。
他怕自己心软。
但是江野今晚可能真的在寝室太孤单了,打了好几次电话。
在第四次的时候,晏桦还是不小心按错通话键了。
第66章
中秋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江野兴奋地指尖都在颤抖。
时隔三十九天,他终于拨通了晏桦的手机。
“桥哥。”江野压抑着内心激动的情绪喊道。
晏桦躺在床上,冷淡地嗯了一声。
江野尾音都带着雀跃,紧紧握着手机,仿佛只要一直握着手机,晏桦就不会挂掉电话。
“你在干嘛呀?”
“睡觉。”晏桦简短地回答道。
江野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一十五。“怎么这么早就睡呀?”
晏桦睁着眼看着天花板道:“困了。”
“没事就挂了。”
还不到一分钟,怎么能挂电话?
江野声音多了些祈求,“别挂好不好?”
“你好久都没和我说话了。”
“室友和同学都不理我,连你也不理我了,没有人和我说话。”
晏桦皱眉问道:“为什么他们不理你?”
“玩不到一起去啊,我性格又不好,他们不理我也是正常的。”江野见事情有转机,可怜兮兮地说道。
晏桦识破江野的诡计,严肃道:“江野,你不要装可怜。”
且不说江野实际上的性格怎么样,但是他外表装出来的性格是不可能不好的。
晏桦非常清楚这一点。
“我没有装可怜,寝室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他们都出去玩了,没人理我。”
“不信你听,除了我之外,寝室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江野安静下来后,晏桦耳边除了手机信号的电流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江野确实没有骗他。
“我没有骗你,我之前保证过的,不会再骗你了。”江野急切地说道。
晏桦冷笑一声。
感冒药的事忘得还挺快?
江野听见这一声冷笑,明白晏桦是在说下药的事情。
他小声辩解道:“我当时也没骗你,感冒药确实在外套里,不过在另一个兜。”
晏桦声音不自觉变冷,“所以是怪我自己喝错了呗。”
“不是的,怪我。”江野在认错这方面一向很快。
虽然他那天晚上也说过很多次对不起。
但是他说得更多的是爱,爱桥桥。
江野赶紧说道:“怪我不好,故意把感冒药和那种药一起放在外套里,桥桥你别生气,等我回来你把我揍一顿好不好?”
晏桦懒得理他。
从小到大,他都没动过江野一根手指头。
见晏桦没说话,但是也没有挂掉电话,江野知道晏桦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问道:“桥桥,你在哪里啊?”
晏桦回答道:“酒店。”
“你一个人吗?”江野紧张地问道。
晏桦:“不是。”
江野心悬起来了,声音都有些抖,“还有谁?”
“关你屁事。”
江野扶着额头,指尖紧张得泛白,声线变得冷冽,“你和别人去开房了?”
晏桦对着手机骂道:“我和宗远一起来看比赛,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你以为全天下都跟你一样是同性恋?”
江野可以肯定宗远和晏桦不是同一个房间了,因为但凡有人在,晏桦都不会说他是同性恋。
“桥桥,是我不好,自己乱猜,你别生气。”江野软着声音道歉,他怕晏桦等会就把手机挂了。
那他真的要难受死。
下一次拨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江野你脑子真的有问题。”
没问题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出下药这一招的。
江野坦白道:“是有问题,所以没人理我,连你都不理我了。”
晏桦沉默了几秒问道:“为什么没人理你?”
“他们出去玩了啊,就我一个人在寝室,当然没人理我了。”江野诚实地回答道。
晏桦站起身,打开窗户,望着天边的圆月,点燃一支烟。
江野听到了打火机啪嗒响起的声音。
“桥桥你在抽烟吗?”
晏桦爽快地承认,“对。”
隔这么远,江野想喂他薄荷糖都没机会,憋着吧。
“你不是说要戒烟吗?”江野不敢有意见,但还是小声地问道。
晏桦反问,“你不还支持我相亲吗?”
江野声音越来越小,十分心虚,“我当时那一瞬间是支持的。”后面就不愿意了。
晏桦用同样的话术回答江野,“我说出戒烟的那一瞬间,也是真心的。”
“抽烟对身体不好。”
“下药对身体好?”
江野头越垂越低,回答道:“我买的那款比较安全,没有什么副作用。”
“就那一次,以后不会了。”
晏桦阴阳怪气道:“那我谢谢你哦。”
虽然知道晏桦在故意冷嘲热讽他,但是一想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眉梢会上扬,斜看他一眼,比平日冷冰冰的样子多了几分生机。
阴阳怪气也好可爱的桥桥。
江野想立刻飞到晏桦身边,抱抱他。
“以后真的不会了。”江野再次保证道。
晏桦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桥桥。”江野腻歪地喊道。
晏桦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嘛?”
“好想你。”
江野是真的想晏桦了,三十九天没有看到真人了,只能看看照片,缓解一下思念之情。
他手指摩挲着照片,是上次旅游后洗出来的。
晏桦在帐篷里乖乖地睡觉。平日里凌冽的双眼阖上,毫不设防,睫毛又长又密,做梦时会轻轻颤动,像是展翅欲飞的蝶翼。
可爱得要命。
江野将照片靠近心口处,像是牢牢抱住了熟睡中的晏桦。
对于江野的想念,晏桦没有出声应答。
他每天都会收到类似的短信。
江野似乎无时无刻都会想他。
这种话跟说不腻一样。
从小说到大。
江野知道晏桦脸皮薄,不会对这种话做出回应,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你晚上吃什么了啊?有吃月饼吗?”
“吃了。”晏桦回答道,宗远买了盒月饼,他尝了一块。
“什么馅的?”
江野对晏桦的任何事情都有好奇心。他每天会和晏桦说自己的各种事情,但是晏桦却不会跟他说。
他只能借助于十九和十七的眼睛,从他们嘴里转述听到晏桦的一点消息。
但这远远不够。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亲眼去看到晏桦的一切,陪在他身边。
晏桦皱眉回忆着月饼到底是什么馅的。
“豆沙。”
“那岂不是很甜,你不爱吃。”
江野对晏桦的口味爱好了如指掌。
反之晏桦对江野也是。
“是不爱吃。”
江野没有让话题中断的时候,继续说道:“我今年都没有吃到月饼。”
晏桦提醒道:“你们学校发了的。”
别想装可怜。
“是发了啊,但是我没吃。”江野解释没有撒谎。
说完他又笑道:“桥桥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学校发月饼了的,你是不是会看我给你发的短信。”
失策。
晏桦选择沉默。
耳边是江野的轻笑声,他语调温柔道:“谢谢桥桥看我的短信。”
虽然没有回,但是他知道晏桦会看,江野心被填满了一大半。
江野没有就着短信的话题不依不饶,不然晏桦害羞了会挂电话。
他走向阳台问道:“桥桥你在看月亮吗?”
他知道晏桦会在窗边抽烟,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
“嗯。”晏桦闻言抬头看了眼,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一轮圆月高悬于天边,照亮了人间。
江野也抬头望月,嘴角带着笑道:“我和桥桥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虽然他们人不在一起,但是在这一时刻,他们一起抬头看向同一个月亮。
天涯共此时。
与桥共此时。
晏桦却煞风景道:“所有人都看的是同一个月亮。”
“但是现在和桥桥说话的只有我一个啊。”
“桥桥只能和我一起看月亮。”
江野有时候的逻辑奇奇怪怪,却又很难反驳。
可能脑子还是有问题。
晏桦如此安慰自己。
见晏桦又沉默了,江野靠在栏杆上,仍由晚风吹过他的衣摆,吃醋道:“你和宗远一起过中秋的吗?”
“嗯。”
江野声音透着一丝悲凉,“我一个人过的中秋。”
明明去年他们还是一起过的。
晏桦不禁问:“同学呢,没有一起吗?”
江野望着寝室楼下三三两两的人群说道:“他们都有各自的事情,没有人会在乎我的。”
晏桦倚靠在窗边,问道:“怎么不和室友一起出去玩?”
江野难得沉默了。
“说实话。”晏桦清楚江野那些心思。
江野知道瞒不住了,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不想去,我想给你打电话。”
“打电话说你好可怜,一个人在寝室过中秋。”晏桦识破江野的计划道。
江野心虚地嗯了一声。
晏桦走到烟灰缸前,掐灭了手中的烟。
他也够没出息的。
明知道江野这一招,还是心软接了电话。
看穿一切,还是自愿中计。
江野怕晏桦挂断电话,可怜又真诚道:“我太想你了,好久都没和你说话了。”
晏桦问:“有多久?”
“三十九天。”
不在晏桦身边的每一天,江野度日如年,数着时间过日子。
江野贴着手机,像是在贴着晏桦耳边问道:“下次不要这么久不理我了,好不好?”
“我为什么不理你,你心里没数?”晏桦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问道。
江野保证道:“以后都不会了。”
晏桦睁眼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墙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下药?
江野以为在问为什么以后不下药。
“啊?”
“这种药不能总是喝。”江野极其认真地回答道。
一次就够了。
晏桦挑眉,“我是在问你这个?”
江野知道晏桦的意思了。
他声音闷闷的,“我不想你去和别人谈恋爱结婚。”
晏桦反问:“不是你支持的吗?”
“我就那一瞬间支持,然后我就后悔了。”
“然后你就给我下药?”晏桦音量不自觉提高。
好在住的酒店足够隔音,江野寝室也没有其他人。
两人说了半天又说回了下药的事上。
江野心虚地朝寝室内走了走,坐在位子压低声音说:“我不下药,你肯定就要去和别人相亲了。”
晏桦生气道:“你不会好好跟我说?”
“我之前说过喜欢你,会对你有反应,可是你每次都只把我的喜欢当做对你的依赖。”江野声音很低,听上去有些委屈。
但是现在晏桦不想吃这一套,追问道:“所以你就下药?”
“我不下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对我有反应。”
“我那是对你有反应,还是对药有反应?”晏桦越说越气,打开酒店内的电脑查看购票信息,恨不得现在坐飞机去北京,把江野揍一顿。
“不管什么反应,有反应就够了。”江野非常厚脸皮。
而且不止有反应,除了最后一步和接吻,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只要回想起当晚的记忆,江野爽得心尖都在颤,贪心地想要更多。
晏桦没江野那么厚脸皮,遮住眼骂道:“别不要脸。”
“就不要。”
要脸有个屁用,要脸能爽吗?
晏桦说不出别的话,只好厉声喊道:“江野。”
但是这一声呵斥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只会勾起江野更多的记忆。
因为那天晚上,在床上也是这样喊江野的名字。
不过声音更加嘶哑。
他以为自己很凶。
江野默默叹了口气,好想,但是什么都做不到。
“叹什么气?”
“想你了。”
晏桦提醒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为什么下药?”
江野非常认真地回答道:“我不下药你就不会有反应。”
“有反应然后呢?”
有反应就会和江野在一起了?
想什么呢?
江野难得羞涩,声音扭捏,“就有反应了,然后就可以给你……”
“你给我打住!”晏桦赶紧打断江野的话。
他是问这个吗?
大晚上的说这些。
“你觉得做这些有用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跟你在一起了?”晏桦严肃道。
江野语气多了些许失落,“是不会跟我在一起,但是你也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了。”
凭那天晚上的事,凭江野和晏桦的关系。晏桦这辈子都不会拉不知情,无辜的人趟进他们俩的浑水。
这一步虽险,但是可以保证晏桦后半辈子生活中都不会再出现其他人。
注定只能和江野纠缠不清。
晏桦想骂江野,但是又不知道骂些什么。
只能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话,“你脑子有病。”
江野愿意晏桦骂他,别不理他就行。
“是啊,就是有病,所以只有桥桥理我,其他人都不会喜欢我的。”
晏桦不想和江野纠结有没有病这个问题,每次骂他,他还高兴,什么毛病?
他想着江野刚才的回答问道:“我什么时候和别人在一起了?”
“之前是没有啊,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好多人给你介绍相亲对象,晏老板好受欢迎呀。”江野醋溜溜地说道。
江野很少有这种怪声怪气的时候,晏桦不禁被逗笑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江野听到晏桦那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轻轻的,像一根羽毛划过他的心里,转瞬即逝,但却心痒难耐。
他更想晏桦了。
晏桦止住笑意,语气轻松道:“托状元的福,不然也没这么多人给我介绍相亲。”
“谢谢你哦。”
这确实怪江野。
虽然之前也有零零散散要给晏桦介绍相亲的人,但是自从江野省理科状元的消息传出去后。
作为年轻英俊单身且颇具财力的状元哥哥,自然会被更多人盯上。
江野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是他在晏桦面前,向来是顺竿爬,借着这句话主动问:“那你要怎么谢我?”
晏桦眉眼舒展,神态放松,故意道:“我会好好相亲报答你的。”
江野愤愤不平:“你这属于恩将仇报。”
晏桦嘴角笑容更盛,只是轻笑,没有说话。
“桥桥你别去相亲好不好?”江野又恢复成可怜巴巴的语气,不放心地叮嘱道。
纵使清楚晏桦本就不愿意相亲,如今他们之间纠缠不清,更不会去了。
但是他仍然不放心,需要反复确认,患得患失。
晏桦没回答这个问题,管天管地还管他相亲了?
江野听晏桦一直不说话,难免撒娇道:“你答应我啊。”
从小到大的毛病了,只要晏桦一不同意什么事,他就爱撒娇,磨着人答应为止。
“桥哥,你答应我嘛,好不好,不要去相亲。”
撒娇的时候,喊桥哥比喊桥桥管用。
晏桦听着电话那头江野黏腻的声音。
如果现在人在他面前,江野肯定要凑过来,那双又黑又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手上还会不安分地搂着他的腰,更过分的时候还会贴在他怀里,仰头看着面前的人,软着声音撒娇,桥哥,好不好嘛。
这是晏桦在不知道江野喜欢他之前,江野惯用的招数。
但是自从高二暑假后,江野就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晏桦不允许。
江野也有自知之明。
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撒娇都是这一套动作,所以晏桦可以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
晏桦阖了阖眼,他真的很吃这一招。
江野的每一招,晏桦都了如指掌。
撒娇,苦肉计,装可怜,耍无赖,甚至卑劣的心机。他知道江野的所有把戏,但依旧照单全收。
电话那一头还不断传来江野不间断撒娇的声音。
“桥哥,桥哥,桥哥。”
“好不好嘛。”
“不要去相亲。”
晏桦喉咙里发出一个轻轻的音节,嗯。
“没相亲。”
“桥哥最好了!”江野难以抑制的欢呼声通过手机电流抵达晏桦心底。
江野心满意足地喊着桥哥。
晏桦躺回床上,应了一声。
“桥哥,你明天去干嘛啊?”江野好奇地问道。
“回家。”
比赛已经看完了,晏桦其实不需要出来那么久,只是他和十九要这样说。
不然江野知道他四号就回家,肯定要回来的。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江野。
江野哀嚎道:“你不是要出去一个周吗?”
“那你去问问你的间谍怎么回事吧,说不定他误传情报了。”晏桦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群小兔崽子在他眼皮底下胡闹。除非晏桦想输,不然江野根本赢不了。
江野支支吾吾道:“不是间谍,太想你了,想知道你的消息,你也不理我。”
“为什么不理你?”
两人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吃药的事情上。
江野声音恳切:“以后不会了,我自己吃都不会给你吃了。”
“那你自己吃吧。”晏桦轻飘飘地说道。
江野小声却又不好意思道:“等回家和你在一起了再吃。”
“给我打住!”
晏桦一听江野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江野忍了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越说越想。
“桥桥,以后别不理我好不好。”江野说到正经的。
“你当时没想到吗?”
这种事都敢干,不理他算轻的了。
江野喉结滑动,又想了,低声道:“那你以后给我下回来好不好?”
江野不吃药比晏桦吃药还要兴奋。
“好想桥桥啊。”江野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情不自禁地说道。
“停,别再想了。”晏桦厉声呵斥道。
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人简直没救了。
晏桦耳根泛红,气急败坏地威胁道:“你再想我就挂电话的。”
江野瞬间恢复理智,喝了口水,声线再次变得温润,“没想了,不能挂电话。”
他转移了话题说道:“桥桥,我明天又是一个人在寝室。”
晏桦耳垂又红又烫,江野那天晚上就是用着刚才那样低沉的声音不断诉说着浓稠的爱意。
好爱桥桥。
晏桦逃避地用手背遮住眼,平复了会呼吸才继续说话,尽量冷淡地问道:“为什么不出去玩?”
“没意思,不好玩。”江野兴致缺缺地回答道。
晏桦不在身边,江野看什么都无趣,像是个设定好的程序,机械地维持着表面的正常运行。
实际身体内的每个零件都在疯狂叫嚣着想念晏桦。
“那你在寝室干嘛?”
“看书,写作业,敲代码。”江野顿了顿,小声补充道:“还有想桥桥。”
晏桦骂道:“天天不能想点正事?”
江野回答道:“也想了啊,还要写作业看书啊。”
写作业看书时也在想桥桥,不耽误。
晏桦尽量让两人的话题没有往不该走的方向偏离。
“作业多吗?”
江野看着桌上整整齐齐摞在一起的书本道:“现在刚上课一周,还不是很多。”
“上课适应吗?”晏桦像个普通家长一样关心道。
江野翻了翻书,看着满篇的英文单词道:“不太适应。”
晏桦问:“怎么了?”
“我们班专业课全部都是全英文授课,我英语不好啊。”
“你也知道的,我英语很少拿满分,一直都不太好。”
对于江野自身而言,他确实有一定程度上的偏科。
他的语文和英语一向没有他的数学和理综好。
他的数学本就好,又因为一直准备奥赛,所以几乎每次都可以拿满分。
但是英语则很少。
更不用说语文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和晏桦十分默契,明白对方的所有意思。但有时候江野就跟钻牛角尖一样,无论晏桦怎么跟他说都没用,连晏桦话都听不明白,更别说做阅读理解了。
他的逻辑时常透着自圆其说的奇怪。有时候语文判卷老师也很难决断他这个思路到底对不对。
江野总是陷入自己的思维怪圈,但是好在他了解应试教育的模式,清楚知道那种答案填上去分数会更高。
晏桦想了下,不太确定江野是不是在装可怜,“但是你从高二确定保送后,就一直在补习英语,自学大学课程了。”
江野承认道:“是啊,但是还是会不适应。之前四中有的老师上课还用方言,这里专业课全是英语教学,我又不是天才,可以一下子无缝切换。”
晏桦清楚江野现在说的是实话,没有装可怜,他确实有些不适应。
“那怎么办?”晏桦声调不自觉变得温柔。
江野轻声恳求道:“你理理我啊,你理理我就好了。我在北京一切都不适应,连你都不理我了。我好难受。”
晏桦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胸口处泛着淡淡的苦涩,他尽量理智地说话,“我理你,难道你就适应上课了?”
“你理理我,我就有动力去适应了。我也得加加油啊。”江野和晏桦说话时总是不自觉撒娇,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小到大的习惯。
“大学课程又多又难,我以后都拿不到第一了。”
“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江野患得患失地问道。
晏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拿第一。”
江野眉眼弯弯,如获珍宝地捧着手机笑道:“所以我拿不拿第一你都会喜欢我。”
江野自成一套的逻辑,晏桦懒得反驳。
“桥桥。”江野像是喊不够一样。
晏桦嗯了一声。
“你之前总是说等我上大学后,见到更广阔的天地,遇到更优秀的人,就会意识到我并不是真正爱你。”
晏桦将手放在心口处,感受着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远在北京的江野默契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试图通过自己的心跳,去感受时刻千里外与之共生的人,同频率的心跳声。
江野继续缓缓说道:“但其实我去了更大的地方,遇到了更多的人。我越发清楚地意识到,世界很大,人很多。”
“但是我只想见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世界上有很多人,但只有一个晏桦。
江野用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一个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给手机另一端的人听。
“晏桦,我爱你。不是小孩子的懵懂依赖,也不是青春期的心血来潮,是成年人深思熟虑后,认清自己心意的表白。”
“或许因为我比你小六岁,你嫌我不够成熟,认为我的感情很幼稚,但我非常认真计划过我们的未来,每一步,每一天,每一年。”
“我理解你的所有担心,也知道我现在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
江野身后已经冒出一层细汗,光是说出这些话已经让他紧张无比,周身颤抖。
他最后郑重道:“晏桦,我恳求你认真考虑我的感情。”
不要逃避。
第67章
通话
江野没有喊桥哥,也不是桥桥。
他说的是晏桦。
连名带姓,十分庄重。
是晏桦从没有听过的认真语气。
江野说出最后一句话后,整个人宛如卸掉了全身力气,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依靠着墙壁喘息。
两人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在安静的房间内不断回响。
晏桦整个人已经埋在被子里了,又闷又热。
他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飘在空中,不敢落地。
“江野,我不喜欢男人。”
江野一只手垂在膝盖上,低头笑道:“你只是不喜欢男人,不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晏桦逃避地闭上眼,“我对你的喜欢和你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江野知道,晏桦对他喜欢,只是亲人之间的感情。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我,你爱我。至于是什么类型的喜欢和爱,不重要,我不在乎。”
江野停顿了下,补充道:“况且你能百分百确定,你对我的喜欢,真的只是你以为的那样吗?”
晏桦说不出话,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被江野的逻辑带着走。
他掀开被子,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将理智的弦拉回来,试图说服江野道:“我对你没反应这一点还不够吗?”
江野沉默几秒后,说道:“下次可以再试下,万一有呢?”
“我们可以多试几次,怎么试都行。”
“你随时想试了都可以给我说,我马上就来。”
“你觉得怎么样会有反应,怎么样舒服,我都能配合你。”
“就算没反应也不影响我们两在一起。我不在意的。”
江野越说越过分。
正经不到三分钟。
晏桦将手机拿远,一阵无语。
“桥桥?”江野见人半天不说话,喊道。
“嗯。”
晏桦见江野没说这些了,才理了一声。
“江野。”
“我在呢。”
晏桦停顿了下说道:“我对你没反应就说明我对你根本不是爱情,你到底明不明白。”
在晏桦看来,爱与性是密不可分的。
因为有爱所以才会有性冲动。所以当裴青鹰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可以和别人上床时,只会让他觉得这根本不是爱。
江野不依不饶道:“我不想知道是不是爱情,你爱我就行了,你说过你爱我的。”
晏桦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你。”
“那天喝醉了你说的。你说过的,你不能因为不记得就承认。”
晏桦锤了锤被子,果然不能喝醉。
“我还说什么了的?”晏桦追问道,别又干出什么丢人的事。
江野轻哼一声,傲娇道:“你说的多了去了。”
“你当我男朋友,我就告诉你。”
得寸进尺就是江野本人。
晏桦轻呵一声。
“不说拉倒,我也不想知道。酒后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只要他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干过,没说过。
“你怎么这样?”江野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了,“你明明说过爱我的。你不记得就算了,你现在还不承认。”
“我不记得你让我怎么承认?”
江野又赖皮道:“那你当我男朋友我就跟你说啊。”
晏桦又被江野的逻辑绕进去了,沉默着理清思绪。
“江野,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把你当弟弟。”
江野失落地哦了一声,“没关系,你不和我在一起,你也别想和别人在一起。”
“你这辈子都甩不开我的。”
江野这句话确实没说错,晏桦和江野永远无法甩开对方,他们甚至不能像普通追求和被追求者一样,拒绝的决绝,了断的干净。
他们一辈子只能纠缠不清。
江野声音染上一丝无赖的意味,“就算你不记得,你不承认,但你就是爱我。”
“你耍赖也没用。”
晏桦握着手机叹了口气,以后绝对不会喝醉了。
江野又回到了前一个问题,“桥桥,以后别不理我好不好?”
“你不理我,我好难受。”
“学校里课好难,你不理我,我更没有动力去学了。”
“我每天都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你连短信都不回我,我只能每天问十九和十七你在干嘛。”
江野语调越来越低,声音听上去也越来越可怜。
晏桦无法控制的心软了。
明明知道只要接了江野这个电话,他就会缠上来,自己会心软。
可他还是接了。
“桥桥,好不好?你可以不用每条短信都回,也不用每个电话都接,但是你一天理我一下啊。”
“一天不行,两三天理我一次也可以啊。”不要几十天不理人。
上次暑假六十五天没理他,这次又三十九天不理他。
虽然这两次确实是江野的问题,但是别不理他啊。
骂他,打他,怎么样都行。
别不理他,别不要他。
江野说的卑微,晏桦听的难受。
“知道了。”晏桦手指攥着被子,认命地说道。
“那说好了,你得一天理我一次,至少理我一次,不许耍赖皮。”
江野偷偷给自己加价,刚才还说两三天理一次就行了,说到最后又变成一天至少理一次。
晏桦对他这些小动作视若无睹,嗯了一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道:“会理你的。”
隔着手机,隔着千里,晏桦都能感受到江野心满意足的笑,“谢谢桥桥。”
“只有桥桥对我好。”
晏桦纠正道:“有很多人对你好的。”
江野问:“比如?”
“比如说你的老师,同学,还有十九十七,吕智汇,你的朋友他们啊。”晏桦想让江野意识到有很多人在乎他的。
“他们对我好是有条件的,只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江野认知清晰地说道。
晏桦叹了口气,“小野,你不要总是这样去想和别人的相处。”
诚然有一部分人之间的相处交往是这样,但是他希望江野能感受到真正的感情。
江野固执道:“不是吗?他们和我的交往不就是利益往来,各取所需,不止他们,以后我遇到的每个人也是这样。”
江野在某些方面是很偏执的。
晏桦想了下,“那我对你好也是有条件的。”
江野毫不犹豫道:“那我也愿意。”
他甚至希望晏桦对他好是有条件的,那他只要一直满足这个条件,晏桦就会一直对他好,一直爱他。
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就算他很优秀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很好,晏桦不想理他还是不理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小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只会连累晏桦,当一个拖油瓶,可是晏桦还是会对他好。
晏桦翻了个身说道:“你都不问问是什么条件吗?”
“什么条件?”江野迫不及待地问道。
晏桦犹豫了下,轻快道:“不告诉你。”
谁让刚才江野不说自己喝醉后做了什么。
他也不说。
“你跟我说说嘛,桥哥。”江野又开始抱着手机撒娇。
“不说。”晏桦坚定道。
江野软磨硬泡了好久,晏桦铁了心不告诉他。
“那我万一有天不满足条件了怎么办?那你就不会对我好了。”江野忐忑道。
晏桦躺在床上轻松道:“不满足就不满足了呗。”
江野制止道:“不行。”
他要一直满足这个条件。
江野可怜巴巴道:“你跟我说好不好?”
“不好。”晏桦故意逗江野,他转移话题道:“明天出去玩吧,别总是在寝室待着了,好不容易放假。”
“不想出去啊,我想回家找你。”江野尾音拖的很长,一和晏桦说话就爱撒娇。
晏桦说:“我不在家,别找了。”
“我现在买票回来,你四号回家,我看看四号的机票,八号是放假调休,我还可以和你在家四天。”江野满心期待地打开购票网站。
晏桦泼了盆冷水道:“别看了,早没票了。”
“啊。”
江野失望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无票信息,真的没票了。
他盯着屏幕愣了一会笑道:“桥桥你怎么知道没票,你是不是看了的?是不是想来找我?”
晏桦在床上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脑,上面清楚映着购票信息的界面,迅速起身关上电脑,看着黑掉的电脑显示屏,才有了底气回答道:“你用脑子想想,十一那么多人流量,票早就卖完了。”
再说了,他只是想过去把江野揍一顿,没票了暂且放过他一次。
江野眼波微荡,哦了一声,“我还以为……”
晏桦声音不自觉提高,抢先打断道:“别以为了。”
江野眼睛亮了亮,嘴角扬起笑意,举起晏桦的照片亲了两下。
好可爱。
被说中了心事,别别扭扭也好可爱的桥桥。
“桥桥。”江野又腻腻歪歪地喊着晏桦。
“干嘛。”
晏桦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关机的电脑屏幕,仍然有些心虚。
“喊喊你。”江野早已经坠入爱河无法自拔,心甘情愿地沉沦。
“明天出去玩啊,别总是待在寝室。”晏桦提醒道,一待在寝室无聊肯定又要给他打电话,说个不停。
江野问:“去哪里玩呢?”
晏桦无语:“我怎么知道?”
“桥桥,你来过北京吗?”江野问,其实他记得,晏桦来过。但是他就想问,好让晏桦多和他说几句话,腻歪的很。
“嗯。”
晏桦经常会跟着车队到处比赛,去过很多地方,给江野带过很多地方的特产玩具。
“什么时候啊?”
2004年11月5号去的北京,11月12号直接从北京回文阳,在江野的中学旁边宾馆住了一夜,因为11月13号是周六,他放假,晏桦带他出去玩了的。
江野清楚记得晏桦的每一个日子。
晏桦想了下,犹豫道:“你初二的时候。”具体日子他也记不清楚了。
“北京好玩吗?”江野问。
晏桦反问:“你没出去玩?”
“在学校附近走一走,没有去景点。”江野叹了口气,幽幽道:“别的同学都有家长送,提前好几天来北京玩了的,不像我,一个人,孤零零,一直在学校。”
虽然知道江野在故意这样说,但是晏桦心里止不住的难受。
因为江野说的是事实。
他确实没有送江野去学校,他一个人拖着行李从南江飞到北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当时以为这样可以让江野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就算隔了千里,他们之间也无法断开。
见晏桦半天没有说话,江野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把人说难受了,换做轻松的语气道:“哎呀,其实也不好玩,到处都是人,我都不想出门。”
“八月份那时候北京人好多,出去也是看人头,我还不如在学校逛逛,在寝室看会书。”
“我们学校很大很漂亮的,我在学校也能逛很久。”
江野后悔刚才故意这样说了。
晏桦难受他心里更难受。
“我室友都羡慕我一个人来的,不然家长来送带着好多东西可麻烦了。”
江野磕磕绊绊地哄着晏桦,希望他不要难受。
晏桦不知道该说什么,断也断不干净,也不能顺着江野心意给他当男朋友。
剪不断理还乱。
他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处理现在的关系。
“桥桥。”
江野又在喊他。
晏桦嗯了一声。
“我元旦放假想回家。”
江野还是没忍住跟晏桦说了。
“嗯。”
江野期待地问:“你在家吗?”
“应该在。”晏桦回答道。
“应该在,是在。还是不在啊?”江野问道。
晏桦想了下,回答道:“在。”
江野开心道:“那我元旦回家好不好,我那天还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嗯。”
想回就回吧。
总不能不让人回家。
晏桦问道:“你什么时候放寒假?”
江野看了眼校历,“一月二十五。”
晏桦算了下时间,“不到一个月就放寒假,你元旦还回来啊?”
“你刚才明明答应我了的,你不能反悔。”江野着急地说道。
“没反悔。”
“你元旦放几天?”
江野:“三天,一号到三号。”
“你什么时候期末考试?”
江野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告诉回答了,“第17周到第18周考试。”
“具体日期。”
晏桦一听江野拐着弯不说具体日子,八成就是元旦左右。
“你刚才答应说我可以回来的,你在家。”江野没回答这个问题,不断提醒晏桦不许耍赖。
晏桦声音冷冽重复道:“考试日期。”
“一月十一开始考试周,不是元旦。”江野眼巴巴地说道。
“我想回家。”
“不到一个月就放寒假了,元旦就三天,还要来回折腾。”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江野急不可耐地说道。
别说等到元旦了,他现在就想回家。
晏桦争不过江野,认输道:“想回就回吧。”
他只是心疼江野来回路上折腾,还要准备期末考试,他听人说大学考试周都很难过,得熬夜复习。
“好,那桥桥要在家等我回来哦。”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江野说话都甜丝丝的。
“钱还够用吗?”晏桦当家长当习惯了,不由得关心起最基本的问题。
“够啊,你才给我打钱了啊。”
江野手上有很多钱,足够2008年在北京三环付一套两居室房子的首付。除了现金外,还有江成留下文阳的三套房和南江一个老破小。
但这并不妨碍晏桦每个月再给江野一笔生活费。
谁让晏老板就这一个心肝宝贝弟弟呢?
无论是建设车行的小学徒,还是桥江汽修的晏老板。他从来没有在钱上紧过江野。
无论是精神物质,晏桦都没有亏待过江野。
江野也在晏桦无边无际的爱意中滋生最无法磨灭的感情。
晏桦听到江野的回答后,说道:“钱不够了跟家里说。”
“好。”
“我花不了那么多钱,天天在学校,我手上还有钱。”
晏桦给的生活费比他大部分同学都要高一大截。
晏桦当然知道江野手上有钱,他们俩对彼此的财政状况一清二楚。
“也是,大款好有钱的,以后不给你生活费了。”晏桦调侃道。
大款是当时桥江汽修刚开业时,晏桦对江野的称呼,并且没有大款掏钱,店可能也没那么顺利开业。
江野想了想认真说道:“可以不给我生活费,但是你每个月要给我打一块钱。”
“为什么?”晏桦不理解。
江野语调低落道:“我怕以后那天你不理我了,我得通过每个月的一块钱知道你还记得我。”
晏桦短暂地沉默了两秒,揉了揉眉心道:“你是不是傻?”
“我要是不想理你了,我会给你打钱?”
“哦。”江野尾音拖的很长,语气又恢复雀跃道:“所以其实你前几天给我打生活费,说明你还是想理我的对不对?”
这什么逻辑。
“我怕你饿死在外面,学校还得联系家长给我打电话。”晏桦没好气道。
江野嘴角的笑意更盛。
晏桦接二连三被江野说穿心事,现在已经不想理他了。
“挂了,我要睡觉了。”
江野舍不得挂电话,换了个话题,不再拆穿晏桦了。
“等下,十七学校选好了吗?”
晏桦没有挂电话,回答道:“南江有个艺校,他想考本地的。”
“其实文阳的那个艺校也挺好的。”江野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和晏桦聊。
晏桦:“他不想去,他不想寄宿,文阳也没人照顾他,十九要忙着店里。”
“南江的这个艺校也要寄宿啊,还在南州区,离家很远。”
他们俩互相商量讨论着十九十七的各种事情。
晏桦想起什么,突然提醒道:“你不要总是说十七成绩不好,丢人,本来他就学习没信心,你还嫌弃他。他更怕学习了。”
江野则十分认真回答道:“他本来成绩就差,我说不说他,他成绩都差。”
“那你还说给他补习被人知道很丢人。”
“我可没说啊,我只让他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帮他补习的。”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就很丢人啊,补习这么久数学还能不及格。”
如果不是因为晏桦吩咐了,江野看都不想看十七的作业。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了数学还能不及格。
晏桦揉了揉太阳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十七只是不擅长数学,但是他很擅长唱歌,你不要用自己的长处去打击十七的短处,他会难过的。”
除了对晏桦,江野对于其他事情,其他人都很没有同理心。
江野不满地哼一声,“所以陆十七在你心里比我还重要,你现在为了他都在说我了,不考虑我会不会难过,只在乎他难不难过。”
又开始了。
动不动就问晏桦,我和谁谁谁到底谁更重要的幼稚问题。
“你最重要,别再问这种问题了。”晏桦直接给了最终答案。
不然总是缠着问。
“那我是不是最重要的,所有人都比不上我?”江野非要再问一两句,加重自己的安全感。
晏桦头疼,无奈又认真地回答道:“是。”
“可以了吗?”
“可以。那我以后不说他丢人了。”
江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艺校分数线没那么高,你不用太担心,十七可以过的。”江野安慰道,只要他最重要就行,其他人他不想要晏桦太过操心。
“他成绩不稳定。”晏桦说道。
江野:“我知道,最近在让他写基础题,基础分拿到百分之六十,艺校分数线就够了。”
晏桦不放心道:“你的基础还是他的基础?”
江野的基础和十七的基础是不一样的。
“课本上的统一基础题。”江野笑道。
他想起什么突然感叹道:“桥桥,我以后成绩也会不好的,拿不到第一。”
“拿不拿第一也无所谓啊。”晏桦真的没有太多要求。
江野平安健康快乐就好。
“大家都好厉害,我好普通。”江野感叹道。
“你还普通?”晏桦问道。
江野的哪一项成绩拿出来都不算普通。
“是啊,世界很大,优秀的人非常多,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江野认真道。
“为什么突然这样想?”
江野向来是最优秀的那一个,晏桦在想他是不是突然受什么打击了。
“我一直都这样想的,只是来北京后更加明确这一点了。”
江野坐回椅子上说道:“可能有人会觉得保送金牌状元等等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很厉害。”
“但其实我们班几乎都是保送的。”
“还有高一就保送了。”
“至于金牌,每个人都有,非常不值钱。”
“状元更是一抓一把。一些没什么用的虚名。”
“天才很多,我只是个普通人。”江野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笑意。
江野所在的班级入学条件极其严苛,而且几乎全部是竞赛生,金牌选手扎堆。
“桥桥知道我这么普通还会喜欢我吗?”江野又回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上。
晏桦没有成为他的男朋友,没有和他在一起,他甚至看不到晏桦,所以他没有安全感,他需要反复确认。
晏桦坐起身子,极其认真地回答道:“你在我心里一点都不普通。”
江野永远是晏桦的骄傲,永远独一无二。
“真的吗?”江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真的。”
“那如果以后我学习不好,也赚不到钱,长得也不好看,在桥桥心里还是不普通吗?”
晏桦知道江野又开始得寸进尺了,但是他现在不想在乎这些,他只想让江野安心。
“不普通,无论怎么样对我而言都不普通。”
江野轻笑道:“我在桥桥心底永远都独一无二对不对?”
得寸进尺,毫不罢休。
晏桦躺回床上嗯了一声。
“所以桥桥会一直……”喜欢我对不对?
晏桦猜到江野想说啥了,打断道:“不要一直了,睡觉吧。”
“哦。”江野不想睡,也不想挂电话,“宗远要组车队吗?”
“不组。”晏桦又回答了江野的问题。
“那他回国干嘛?”
“做生意。”
“在哪?”
“南江,文阳,北京,上海哪里有业务去哪里。”
“那他公司在哪?”
“北京。”
每次晏桦说要睡觉挂电话了,江野总有新的问题要问。
晏桦不厌其烦地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直到握着发烫的手机睡着。
“桥桥睡着了?”江野隔着手机问道。
最后半小时的时候,晏桦反应都慢了许多,声音都是迷糊的,但是对于江野的问题,还是会强撑着精神回答,直到最后睡着。
江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他没有挂电话,只是将手机放在一旁,像是晏桦躺在他身边一样。
“桥桥晚安。”
我没想到他们两打电话能说一万多,我开始估计顶多三千,可能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吧。
周六周末两天双更,零点一更,晚上七点一更。
说个丧丧的消息,我们公司正在裁员,我怀疑我会被裁呜呜呜,在被裁之前抓紧写完,万一被裁还能有时间找工作。
最后保佑不要被裁。
第68章
生日
自那天以后,江野每天发短信的次数更多了,什么事情都要和晏桦分享。
就连路上看见一只流浪猫都要说。
【今天下课回来看到学长了,在椅子上睡觉。他为什么不去上课,记他缺勤。】
江野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很多逗晏桦开心的内容。
那是一只被叫做“学长”的橘猫。
江野还给晏桦发过学长的照片,圆圆胖胖,油光水滑的。
江野将手机放回兜里,给学长喂了一把猫粮。
感谢学长,每次提到他,晏桦都会回短信。
果然在上楼的路上,江野就收到了晏桦的回信。
【那你问问学长,为什么不去上课?】
江野低着头看着手机,嘴角无法抑制的扬起笑容。
同寝的室友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又在发短信呢?”
“还没追到?”
江野一边编辑短信,一边转身往楼下走,回答着室友的话,“还没。”
同寝其他三人都知道江野在老家有个喜欢好久的人,一直没追到,天天发短信打电话。
室友见人又转身下楼,在后面喊道:“你去哪啊?”
“找学长。”江野轻快地下着台阶,全身开心地都要冒泡泡了。
学长刚吃完猫粮,正在树荫底下舔爪子,见到刚给自己投食的学弟过来,眼都没抬一下,粗壮的长尾巴悠闲地拍着地面,摆足了谱。
江野十分认真地蹲在地上,目视着面前的学长,提问。
“学长,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好傻。
好认真。
晏桦刚回了短信,对面就像是守在手机旁边一样,立刻有了回复。
【我去问问看。】
晏桦看着短信,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过了几分钟,晏桦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学长不理我T^T】
晏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傻兮兮的。
他按着手机回复。
【学长脾气不好,离他远点,别被抓了。】
学长很凶的,好几个学弟学妹都被他抓伤过。晏桦叮嘱江野小心点。
江野回短信总是很快。
【好,我离他远远的。】
之前上课的时候也会回短信,被晏桦发现后,再三保证上课绝对不发短信了。
晏桦有江野的课表,回短信也会避免在他上课的时候回。
他不会每条回,江野发的消息太多了,他回不过来。
一会不看就两三条过来了。
去图书馆要说,开始看书了又要说,看书结束了又要说,写作业前会说,小组讨论前会说,小组讨论了些什么也会说。
尽管不在江野身边,但是晏桦清楚知道他的每一个动态,每一个时间点会干什么。
这让晏桦时不时产生错觉,江野还在他身边。
自从晏桦开始理江野后,江野就大幅度减少了和间谍联系时间。
但还是会定时给十九打电话,问一些晏桦他不说的情况,问十七的学习成绩。
一直到元旦的前两天,十九突然断联了。
就连晏桦也不回短信了。
他好不容易在上飞机前拨通了晏桦的电话。
电话那一端的人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
“家里有点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好,我马上就上飞机了,你在哪,我直接去找你。”
“在家。”
“嗯,我上飞机了,回来找你。”
“你别担心,无论发生事都有我在。”江野镇定地安抚着晏桦。
一下飞机,江野打车直奔家里去。
家里除了晏桦在外,还有十七,和黄警官。
“小野回来了。”黄警官穿着一身常服站起道。
“黄叔,出什么事了?”
江野焦急地看向晏桦,只见他眼下乌青,神情疲惫,眉眼间化不开的愁绪,整个人也瘦了许多,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陆十九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拘留了。”
江野皱着眉头问着细节。
12月28号,晏桦和宗远在文阳有事,不在南江。晚上其他员工都下班了,店里只有十九和十七两个人,在即将关门前,店里来了位修车的老顾客,他说自己车在前面抛锚了,让十九去一公里外的路边检修。
而他去买烟,让十九在路边先看着车。
店里只剩下十七一个人。
十七男生女相,还在读初三,纤细无力,看上去十分脆弱好欺负。
十九在路边等了一小会,立刻意识到不对,马上回了店里。
十七虽然没有事情,但是十九一时失手,现在那人还在ICU躺着。
晏桦刚回南江的时候,十九已经自首了,十七唯一的依靠只有晏桦了。
在江野回来之前,黄警官已经把解决方案告诉晏桦了,无非是征求和解,找个好点的律师,争取少判点。
黄警官临走前拍了拍江野肩膀,“好好陪陪你哥吧。店里出这么大的事。”
“吃饭没?”晏桦强撑着精神问道。
店里这几天因为十九的事也关门了,晏桦跑前跑后,身边还有个半大的十七,累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饿。”江野放下包,坐在晏桦身边,冷眼看着面前憔悴无助年幼的陆十七,扫了他一眼后,视线集中在晏桦身上,这几天肯定又没好好吃饭,胃病还会犯。他满是心疼道:“我会帮忙找律师的,别担心,桥哥。”
“你吃饭了吗?”
“还没,我在联系律师准备材料。”晏桦不饿,就是累。
江野似是麻烦地扫了一眼陆十七,但是很快掩饰好了眼底的情绪,“对方愿意和解吗?”
晏桦摇摇头,从茶几桌上拿起一根烟,桌上的烟灰缸内堆积了不少烟头。
“我会找律师的,你别担心,你们多久没吃饭了?”江野问道陆十七。
“中午吃了的,但是师父没吃多少。”陆十七回答说,他年龄不大,什么事情都帮不上晏桦,只能尽量不给晏桦添麻烦
“先去吃饭吧,别担心了,你要是病了,十九在里面就更没人救了。”
江野其实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他只在乎晏桦有没有好好吃饭。
晏桦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了。
“走吧,去峰子店里吃饭。”晏桦拍了拍十七的肩膀安慰道。
“别担心,会救你哥的。”
陆十七垂首点点头,默默跟在晏桦身边。
十九进去了,他只能依靠师父了。
饭桌上江野不停地给晏桦夹菜,希望他多吃点饭。
但是治标不治本,关键还是要把十九的事情解决了。
晚上十七在洗手间洗澡,这几天都是住在家里,晏桦不放心十七一个人在汽修店,他还在读初三,一下经历这么大的事,精神状态也不好,晏桦怕他出什么事。
夜色之中,晏桦背身倚靠在栏杆上,狭长的眼眸微眯,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空,露出细长的脖颈,眉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江野走近,伸出手直接抽走晏桦唇间已经点燃的香烟,按灭在栏杆处。将已经撕开的薄荷糖放在他嘴边。
晏桦斜了他一眼,偏过头,没有去吃江野指尖的薄荷糖,轻飘飘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现在晏桦点燃的烟都敢直接灭掉了。
“你答应我戒烟的。”江野掏出手机,很快翻到了晏桦答应戒烟的那条短信。
“你自己看。”江野把铁证如山的证据放在晏桦面前。
晏桦歪头躲避着不去看。
“你又想耍赖。”江野皱着眉头不满道。
晏桦转身看着楼下,疲倦道:“心里烦。”
“你心里烦可以跟我说啊,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我不在家,你肯定抽了很多烟。还答应我戒烟,骗子。”
江野扶着栏杆,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晏桦控诉道。
好久没看到晏桦了,之前高三好不容易喂胖了一点,这几个月又瘦下来了,本就细瘦的腰身如今不盈一握,
江野目光停留在晏桦腰腹处,猜想后腰的那处腰窝肯定更明显了。
晏桦解释道:“没抽,就这几天有点烦抽了几根。”
江野收回思绪,冷静安慰道:“别烦,我找了律师,大斌家的私人律师,他很擅长这种官司,还有我之前在校友会认识的学长,他在南江有律师事务所,我明天会去见他们,你别操心,有我在。”
晏桦听着江野有条不紊的安排,沉默片刻,目光转向江野问道:“去见学长要带猫粮吗?”
江野愣了下,眼角含笑地往晏桦身边靠近道:“要带的,不然学长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打官司了。”
“那要带多少钱的猫粮,学长才满意?”
走廊外一片漆黑,江野看向晏桦的眼神却亮亮的,“不用担心钱的事。”
晏桦叹了口气,“十九太冲动了。”
江野却不觉得,如果换做是晏桦,那个人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如果是晏桦遭受到这样的事情。
光是假象,江野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烈火灼烧。
江野看着紧闭的洗手间房门,以权衡利弊的角度压低声音说道:“救十九不值得。”
十九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非是判多判少的区别。
十九和十七又是两个穷光蛋,这根本就是个亏本买卖。
他不想晏桦为了这两人大费周章。
他只希望晏桦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晏桦何尝不知道,但是很多事情值得和不值得来衡量的。
就想当年他选择去养江野时,也没有考虑值不值得。
他想抽烟,忍了忍,还是从江野手中接过那枚薄荷糖,小声道:“十九还没你大,你明天就二十了,他还没二十。”
“我不想他人生最重要的青春光阴全部在监狱里过。”
“如果能少判几年也是好的。”
“这几年有他在店里,我一直都很放心,他很值得去相信。”
晏桦停顿了下,声音沙哑,带着无法回避的悲伤却又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而且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初三当年被绑架的时候,有人能帮帮我多好。”
帮他证明清白该多好。
江野本来一直以冷静,利益的眼光去看待十九的事情,可是在听到晏桦提及绑架案时,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喉咙被苦涩的情绪所堵住了,四肢百骸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颤抖地抱住晏桦,将人紧紧锢在怀中。
晏桦十五岁时没有人帮他。
所有人都没帮他。
晏桦最近可能真的太累了,他确实需要一个怀抱可以让他去依靠。
他没有推开江野,但是也没有抱住他,询问着明天见律师的详细细节。
“十七要去吗?”
江野搂着怀里的人没有松手,“要去。”
“十七属于未成年,那人虽然没有得逞,但是也可以起诉他,两个官司一起,会想办法逼那个人和解的。”
“具体细节可以明天再问下律师,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晏桦承认有江野在身边,他确实安心省事很多。他也并不是无坚不摧,只是个普通人,想要有自己的依靠。
他靠在江野身上,两人低声商量着十九案子的各种细节。
因为晏桦没有推开他,所以江野的动作更加大胆了些,放在晏桦后背处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怀里的人,像从前晏桦每次哄他一样。
直到十七洗完澡出来,看见在走廊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十七站在客厅中间,连忙低下头犹豫到底要不要再退回洗手间。
他是不是出来的时间不太合适。
在十七低下头之前,他的目光和晏桦有了短暂的交汇。
虽然两人都迅速移开了眼。
“松开。”晏桦小声提醒道。
江野没有在这时候耍无赖,利落地松开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日光灯照在屋内,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晏家长强撑着说道:“十七,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见律师。”
“到时候有些细节可能需要你跟律师说。别怕,我和小野会跟你一起的。”
十七嗯了一声,感激地说道:“谢谢师父。”
他其实很担心晏桦不管他和十九了。
如果晏桦都不管他们了,十九就真的没救了。
他知道打官司请律师和解都需要很多钱,他没钱,他只能默默记下一笔又一笔账,自己写好一张又一张欠条。
他曾经把欠条递给过晏桦,被退了回去。
“等你哥出来再给我打工吧,你个小屁孩还在读书,写什么欠条。”
这几天住在家里,晏桦也很照顾他,不止这几天,这几年晏桦都很照顾他们俩。
他和十九流浪了很久,漂泊了很远,终于遇见了一位心软的神。
晏桦坐在沙发上,嘴里的那颗薄荷糖早就化掉了,他又找了一颗含在嘴里说道:“没事就早点睡吧,这几天你也累着了。”
十七的视线在晏桦和江野之间流转,犹豫道:“师父,我晚上睡沙发吧。”
前几天十九出事后,晏桦就一直把十七带在身边,晚上也睡在家里。
晏桦手上还拿着十九的材料,抬头看了眼说:“你还是睡我那吧。”
“那师父你呢?”
“我睡小野的床。”
十七看向江野问,“那小老板呢?”
在江野期待的目光下,晏桦冷淡地说道:“他睡沙发。”
江野嘴角迅速下垂,不乐地看向晏桦。
晏桦没理他,继续翻着要准备的各种委托材料。
“早点去睡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见律师。”
十七对晏桦的安排不敢有意见,毕竟这个家晏桦说了算,江野不高兴也没用,转身默默去睡觉,没有多言。
十七进了卧室后,江野则一脸幽怨地坐在沙发上。
“我不想睡沙发。”
晏桦整理着十九的各种材料,垂眼说道:“那你去外面找个宾馆睡。”
“我不。”江野靠近挤在晏桦身边说,“我都回家了,我为什么要睡宾馆?”
晏桦斜了他一眼,“那你去楼下和峰子睡,反正他一个人在家,你下去还能陪他打会游戏。”
“我才不和他一起睡。”江野立马否定了这个选项。
“那你只能睡沙发了。”
“我不想睡沙发啊,桥哥。”江野又悄悄地环上了晏桦的腰。
晏桦将A4纸卷起,拍了拍江野的手,“松开。”
“我松开,我就不睡沙发好不好?”
“那你想睡哪?给你打个地铺?”晏桦视线停在委托材料上问。
江野见晏桦没推开他,又得寸进尺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打地铺好冷,我想和你一起睡嘛。”
晏桦抬眼看了下江野,眼神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什么都不干,我保证。”江野急切地说道。
晏桦不信,那天晚上江野刚躺床上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桥哥,好不好嘛,晚上好冷,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江野大半个身上都快压在晏桦身上了,把人挤在自己和沙发中间。
晏桦被斜靠着压在沙发上,视线无处躲闪,只能看着江野在自己怀里撒娇,目光停留几秒后,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军训晒黑了还没白回来?”
“啊。”江野正在怀里耍赖央求晚上一起睡,听到这话,一只手从茶几抽屉里翻出枚镜子,另一只手还抱着晏桦不松开,认真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好像也瘦了。”上大学还瘦了一些,晏桦眼底闪过几分心疼。
“你在说我又黑又瘦?”
“是的。”晏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镜子中的江野眉头迅速皱起,哭丧着脸,放回镜子,不愿意多看,把头埋在晏桦颈窝处,闷声道:“你是不是嫌我丑了?”
晏桦见江野一会撒娇一会委屈的,变脸快得很,嘴角扬起无奈的笑意。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高二之前,只是江野很清楚他们现在和高二之前不一样,晏桦却不愿意去想,他下意识去逃避处理这段感情,只要江野不逼他面对,他可以当一辈子鸵鸟。
因为晏桦的“嫌弃”,江野似乎真的伤心了,搂着晏桦腰不肯松手,就差哭出来了。
“你就是嫌我丑了。”江野带着哭腔委屈地控诉道。
晏桦斜了怀里的人一眼,拆穿道:“不许假哭。”
“哼。”江野蹭了蹭晏桦颈窝,“就哭。”
“你现在嫌我丑,还让我睡沙发。我就要哭。”
“那你哭吧。”晏桦慢条斯理地说道,“别把我衣服哭湿了就行了。”
“桥哥,你怎么这样啊。”江野撑起身子,直视着晏桦,眉头拧起,撇着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怎么样了?”
“我在沙发上睡,会睡感冒的。”
晏桦哦了一声,“感冒了就吃点药呗,你不准备挺多的吗?”
见晏桦提及这件事,江野迅速心虚地俯下身子,将头埋在晏桦颈窝处,小声道:“不吃了。”
“呵。”
江野不敢说话了,默默抱着晏桦不松手。
晏桦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提醒说:“别抱我了,你好重。”
“你刚才还说我瘦,现在又嫌我重。”江野不满地哼了一声。
晏桦没理会江野的控诉,“松手,时间不早了,去洗澡睡觉。”
江野依依不舍道:“我真的要睡沙发吗?”
晏桦没看他,揉了揉眉心说:“你再不松开我,你就真的只能睡沙发了。”
话音刚落,江野迅速松开手,正襟危坐地坐在一旁,手上还假模假样地翻着委托材料。
“我松开了哦。”
“晚上要一起睡。”
晏桦无奈地摇摇头,整理着各种材料。
两人又坐在沙发上,继续商量着十九十七的事情以及后续安排。
“十七还要读艺校吗?”江野看了眼卧室问。
“他现在不想读了,十九还没出事前,我们这有个什么电影角色海选,他去了,还没出结果。”晏桦蹙眉回忆着这些事情。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还没来得及问这些。”
晏桦每天要处理一大堆事情,除了江野,他也不知道跟谁说,除了江野,他也不想跟别人说。
“明天我问问他吧。”江野给晏桦倒了杯热牛奶说。
等他们进房间的时候,十七已经睡着了,晏桦蹙眉看着十七熟睡的模样,操心着十九的事情。
江野怕晏桦反悔要和十七睡,把人推进侧卧,将蓝色的隔帘严丝合缝地拉上了。
他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还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道:“睡觉吧,桥桥。”
“不早了,明天还要去见律师。”
江野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晏桦。
晏桦视线躲闪,坐在书桌旁却不太想过去。虽然答应了江野晚上一起睡,但是他难免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你先睡吧。”
“快睡嘛。”
江野走下床情不自禁地搂着晏桦的腰,想要把人往床上带。
“手松开。”晏桦拍了拍江野的手提醒道。
“不松,不过你可以大声一点,等会十七说不定就会被你吵醒,然后会问你,师父,你在和小老板说什么?”江野贴在晏桦耳边,用着仅两人可以听见的细小声音轻笑着说道,说话时嘴唇还似有似无地擦过晏桦细长的脖颈。
“到时候你就告诉十七,说我搂着你的腰不松手。”江野说完甚至吻了吻晏桦已经红透了的耳垂。
晏桦细长动人的眼眸瞪大,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颤巍巍地伸手说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
“睡吧桥桥,我不闹,真的。”江野说的信誓旦旦。
“明天真的好多事情,得早点休息。”
江野一脸正经。
晏桦半信半疑。
但晏桦真的担心等会把十七吵醒了,任由江野搂着他的腰,把他带到床上,关掉夜灯。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江野也非常安静地睡在另一边,两人背对而眠。
但是江野的床只是张单人床,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起不挤是不可能的。
而且江野的安静也只是暂时的。
等晏桦放松警惕,呼吸平和地枕在枕头上时,江野突然动作轻缓地翻了个身,将手搭在晏桦腰上,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晏桦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眼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江野在晏桦的注视下,笑着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晏桦要打人了。
但是他不敢骂江野,怕把十七吵醒了。
只能不满地瞪着江野,好看的凤眸微挑,眉梢上扬。
江野只好用手遮住晏桦的眼睛。
太可爱了。
瞪人也好可爱的桥桥。
不能再这样看下去了,会忍不住。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脖颈处,小声道:“抱一会好不好。”
这是疑问的语气吗?手上都环着晏桦腰了。
“赶紧给我睡觉,别逼我揍你。”晏桦藏在被子里小声警告道。
被子里晏桦的声音闷闷的,听的江野心痒痒的。
他也缩在被子里,环着晏桦的手更紧了,轻笑道:“那你揍吧。”
就在晏桦以为江野还有更过分的动作时,江野却只是搂着晏桦,没有任何动作,在他耳边小声却又带着浓浓思念道:“好想桥桥啊。”
“抱着睡好不好。”
晏桦拒绝,“不好。”
“不好也没用,我不听。”江野将人牢牢抱在怀里。
那你还问。
“睡吧,桥桥,我明天生日,就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晏桦愣了下,明天元旦,确实是江野的生日。
他没再说话,只是闭上眼。
江野知道晏桦这是默许了,在漆黑的夜中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江野31号回来的,放假三天,这几天一直都在为了十九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连二十岁生日都没有过。
当天也只是晏桦下了份长寿面。
晏桦有些过意不去,江野却不以为意,只是晚上缠着晏桦等他放寒假回来给他补一个生日,晏桦答应了。
江野是三号晚上的飞机,到学校已经快凌晨了。
“律师那边基本上已经联系好了,后续该怎么做只用让十七和十九配合他们就行。”
“钱你不用担心,我直接给他们。”
晏桦在机场听着江野嘱咐着十九的事情,只是问道:“你凌晨到学校进不去寝室睡哪里?”
“我找个地方坐会,等寝室能进了,我再进去。”
晏桦皱着眉头道:“可是你明天早上第一节还有课。”
“没事的,我在飞机上还能睡。”
十七见江野要跟他说的事情说完了,十分有眼色地说道:“师父,我去趟洗手间。”
“嗯,我在这等你。”
晏桦有些心疼地看向江野,没有说话。
江野宽慰道:“我今天第一节课上完,上午就没课了,我可以回寝室再睡会,没事的。”
“到学校了跟我说一声。”晏桦不放心地交代道。
“好。”
江野面上突然浮现一丝笑容,张开手期待道:“抱一抱。”
“要一个月见不到了。”
晏桦只是说:“哪有一个月?你二十五就回来了。”
“那也很长了啊。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同意了。”江野没等晏桦再说话,已经将人抱住了。
等晏桦主动来抱太难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晏桦允许拥抱就可以。
谁抱谁对江野来说只是小事。
他可以永远主动,只要晏桦不拒绝他,他就当做是同意。
晏桦任由江野抱了半天,提醒道:“到时间了。”
“嗯,桥桥再见,等我回来。”江野不舍得松开手。
晏桦挥了挥手,拧紧眉头目送江野离开。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眼睁睁地看着江野一步步朝他走远。
他已经习惯江野每次迫不及待地向他跑来了。
等江野寒假时,十七已经不在家了。
“上次说的那个导演拍新电影在海选演员,十七被选中就跟着去了。”
“其实我不太放心,他还没成年,就要一个人去拍戏,还在内蒙古,说什么拍草原戏,但是那个导演我确实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我们两好像之前还看过他的电影。”
“十七坚持想去,他说想早点赚钱,最后还是没拦住。”
江野靠在厨房门口听着晏桦说话。
“他想去就去呗,是该赚钱,十九不吃不喝在店里打三年工都赚不到他的律师费。”
晏桦在弯腰洗菜,江野目光幽幽看着他的背影,单薄的背脊,细瘦的腰间,以及修长的双腿。
“可他才十六啊。”晏桦直起身子站在案板面前低头切菜。
“你十六岁的时候不也在当学徒挣钱了吗?”江野收回眼,到洗手池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接过晏桦的菜刀道:“我来做饭吧,你歇会。”
“那我不是在南江,十七要一个人去草原,人生地不熟。”
江野淡漠道:“那又怎样?”
“你不能心疼心疼小孩?”晏桦抱胸看着江野切菜做饭。
“有什么好心疼的。”江野对于十七的遭遇没有任何同情。
就连帮十九也只是因为晏桦。
他不心疼任何人,他只心疼晏桦。
十五岁孤苦无依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时候,谁帮他了的?
十七没有,十九没有,江野也没有。
“不跟你说了。”晏桦踩着拖鞋坐在沙发上去,“我下午要去店里,你自己在家玩吧。”
十九进去了,店里一下子少了个最能干活的人,临近年关,又不好招人,生意又忙,只能晏老板亲自上阵。
“我跟你一起去啊。我不想在家。”江野从厨房探出头说道。
“随便你。”晏桦胡乱按着遥控器。
晚上洗完澡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话,江野突然凑近提及道:“你上次答应说要给我补一个生日的。”
“你没忘吧?”
晏桦抬眸看向江野,他的目光灼热,直直地看着自己,似乎想透过外表的皮肉,直视那颗跳动的心脏。
晏桦朝远离江野的方向挪了挪,不太有底气道:“没忘。”
“你当时也没给我生日礼物。”江野肯定地提醒道。故意抹去了自己那天晚上要求抱着睡觉当礼物的事情。晏桦也没想起来这一茬。
他身体靠近晏桦,刚洗过澡,身上还沾染和晏桦同样的薄荷味道沐浴露。
“你当时都说后面补给我。”
“礼物呢?”
江野摊开掌心问道。
晏桦移开眼,不再直视江野,甚至他都不敢问江野想要什么礼物,直截了当地说:“给你发红包。”
“你好敷衍。”
很明显江野并不满意这个礼物。
“那你还想要什么?”晏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道,试图给自己增加一点气势。
这人肯定没安好心。
江野仰头静静地看着晏桦,“我要你就给吗?”
晏桦毫不犹豫地说道:“不可能。”
江野嘴角带着惬意的笑,“我还没说要什么呢?”
“你要什么?别提太过分的事情。”晏桦斜了江野一眼说道。
“什么是过分的事呢?桥桥要不要举个例子?”江野增长的不止是年龄,还有和晏桦相处的经验。
知道怎么顺毛捋。
“你自己心里清楚。”晏桦转身往房间走去,耳根泛红,不想再和江野说话了。
江野看着晏桦炸毛的样子只觉得好可爱,在外面看了会电视后,才关掉灯回到床上。
晏桦都做好这人缠着自己的准备了,结果无事发作。
他白紧张半天。
江野默默掀开被子回到自己床上睡觉,没有再和晏桦说话。
晏桦不习惯江野沉默的样子,纠结了一会问道:“你到底要什么礼物?”
黑夜之中,江野睁着眼,唇角挂着微不可察的笑容。
“我说了你也不同意,我还说了干嘛呢。”
“你先说说啊,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才能决定同不同意。”
晏桦隔着隔帘和江野说话,似乎听到他很快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并没有听清。
“什么?”晏桦问道。
江野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遍。
晏桦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声音大点,我听不清。”
但是江野今晚说话的声音总是不清不楚,听不清楚音节。
晏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他不禁下床,掀开隔帘,走到江野旁边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江野坐起身子,用着口型又说了句什么。
晏桦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见江野招招手,晏桦往床边走了走,离他的距离非常近了,好奇地问:“你今天晚上怎么了?”
话音刚落,晏桦突然就被拽着按在床上,作乱的人嘴角还挂着得逞的笑容。
“我说我想桥桥当我男朋友,听清楚了吗?”江野眼神中倒影着晏桦躺在床上的模样,压在他身体上方,抓着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吐词清楚地说道。
“松开我。”晏桦长眉皱起,不满道。
“如果我不松呢?”江野挑眉问道。
“那我就揍你。”
“揍吧。”
江野主动把脸凑了过来。
每次两个人都是这几句。
揍也没揍过。
“是你不揍的哦。”江野见人半天没反应,拉开两人的距离,但是按着晏桦的手腕却没有松开。
晏桦很不理解地问道:“你按着我的手,我怎么揍你?”
“那下次再揍吧。”江野直入主题道:“我礼物呢?”
“你刚才说的我不同意。”
江野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那我换一个礼物?”
“你换吧。”晏桦的手腕还被攥着,江野还俯在他上方,这样的姿势让他心里很别扭,移开眼不愿意直视江野。
“换一个你就同意了?”江野轻笑着问道。
晏桦懒得理这个问题,“你要先说,我才能决定同不同意。”
“那我要跟桥桥做.爱。”
这个礼物比刚才那个还要让晏桦震惊,瞳孔都不禁放大了。
“看来桥桥也不答应。”江野似是叹气了一声。
“桥桥什么都不答应,还说给我补生日,就是骗我的。”江野失落道。
晏桦提高音量道:“你听听你这两个礼物,一个比一个……”
晏桦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卡壳了。
看着晏桦皱眉认真思考的样子,江野情不自禁俯下身子亲了亲晏桦额头,“桥桥好可爱。”
晏桦从来都没被人夸过可爱,一时不知道被气得还是无语。
总之半天说不出话。
江野心都要化了,气鼓鼓的桥桥也好可爱,要被可爱死了。
“松开我。”
晏桦恼羞成怒了,突然挣扎起来。
江野赶紧安抚道:“我不说了,桥桥,我不说了。我们继续讨论礼物。”
晏桦果然被安抚下来了,挣扎的幅度也小了。
“你说的礼物没一个我能同意的,有什么好讨论的。”
江野舔了舔唇,“可是我最想要这两个。”
晏桦偏过头不想去看江野。
“那我再换一个?”
“换吧。”说点靠谱的。
“那和那天晚上一样好不好?”江野哑着声音问道。
江野只要看晏桦一眼就难以自控,但是晏桦除了恼羞成怒,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不能对一个直男要求太多。
江野视线下瞥看向晏桦,真的对他没反应。
晏桦耳根已经通红,气急败坏道:“我不同意,松开我。”
江野蹙着眉头,突然松开手压在晏桦身上。语气中透着诸多无奈,“桥桥。”
“你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
晏桦把人推到一边,想要起身,却被按住了腰不让他走。
“我好难受,桥桥。”
江野声音越说越可怜。
“你自己解决。”
“不想自己解决,你帮帮我好不好,桥桥。”
江野拉着晏桦的手。
“这个礼物总可以吧?”
“帮我。”
或许是前面几个礼物太荒唐了,晏桦的底线已经不知不觉被降低了,漆黑的夜色之中,闭着眼任由江野牵引着他的手。
在晏桦温热的掌心触碰到自己的瞬间,江野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贴近晏桦耳边说道:“好爱桥桥。”
“桥桥,桥桥。”
静谧的夜色之中,江野的喘息声和说话声在耳边被不断放大,晏桦闭上眼逃避地挣扎道:“别说话。”
江野确实没出声了,但是不断亲吻着晏桦。
光是想想晏桦现在手中动作和害羞闭眼的表情,江野心都在颤。
晏桦站在洗手池面前,不断搓着左手,掌心的热度和触感迟迟消散不去,怎么昏了头答应江野这种事情。
他抬头看了眼镜子,镜中人蹙着眉头,脖颈处留下极其明显,无法忽视的吻痕。
人常言,温水煮青蛙。
但对于江野而言则是,温水煮桥桥。
江野躺在床上意犹未尽地回忆着刚才的画面。
但是越想越渴望更多。
他抱着枕头在心底大声哀嚎。
啊,什么时候桥桥才能同意当他男朋友。
晏桦在洗手间洗了很久的手,但是却洗不掉心底的记忆。
真是昏头,大晚上的不要做任何决定。
晏桦洗完手回来,默默回到自己床上睡觉,不再和江野说话。
但是江野现在每一个细胞都是亢奋的,安静不到三分钟又问道:“桥桥,你睡了吗?”
晏桦当然没睡,他在反思,为什么刚才自己一没喝酒二没喝药,居然答应了江野这种事情。
算了,寿星生日,下不为例。
他潜意识不愿意多想。
晏桦没说话,江野则像泄了气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晏桦的床。
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陷入沉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晏桦已经去店里了,他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红包背后是晏桦苍劲有力的字迹。
祝江野二十岁生日快乐。
第69章
亲吻
自那以后好几天,晏桦都只能穿高领的衣服。
但偏偏始作俑者还非要天天跟他黏在一起,总让他透着莫名的心虚。
腊月二十七这天,江野同学聚会,难得不在家,晏桦一个人晚上吃饭后,洗澡准备睡觉。
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江野还没回来。
虽然江野今天早上走之前会说晚一点回来。
但是当家长当习惯了,难免会操心。
晏桦也没什么睡意,靠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足球比赛,等江野回家。
直到听到楼梯间的声音,晏桦才朝外走去。
江野刚踏上五楼台阶,就看见晏桦穿着单薄的睡衣在门口。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
“桥哥,你怎么在这等,外面好冷的。”
说话时还把人往屋里走。
晏桦闻见江野身上淡淡的酒味,问道:“喝酒了?”
“嗯。”江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晏桦。
晏桦对江野喝醉的事有阴影,“喝醉没?”
“没有。”江野摇摇头,态度十分乖巧。
晏桦拿着江野脱下的大衣,背过去挂在卧室的衣架上,提醒道:“没喝醉就快去洗澡睡觉。”
别趁着喝醉又说酒话。
他刚挂好衣服转过身,江野突然伸出手将他搂在怀里。
“松开。”晏桦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
“不松。”
江野说话时含糊不清,一心低下头嗅着晏桦的脖颈,脖子上的痕迹早就已经消失了,最近晏桦都不让他抱,更别提亲一亲了。
晏桦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是不说酒话,改耍酒疯了。
趁他头疼的时候,江野已经咬开衣领,默不作声地留下好几个吻痕。
晏桦拢起睡衣,用食指抵着江野的额头,不让他靠近。
今天可不是生日。
他不会惯着这个小兔崽子。
江野皱着眉头,满脸不乐意。
“赶紧给我洗澡睡觉,当心我揍你。”晏桦威胁道。
江野破罐子破摔道:“那你揍我吧。”
话音还未落下,已经握住晏桦攥着衣领的手,顺着下颌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江野。”晏桦厉声喊道,躲避着江野的亲吻。
还说没喝醉,酒壮江野胆。
江野对于晏桦的呵斥充耳不闻。
晏桦皱眉看向天花板上白色的日照灯,迫于无奈使出杀手锏。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江野果然瞬间停住了动作,好看的桃花眼内满是不情愿,但是却不敢有任何过分的动作。
“松手。”晏桦提醒道。
江野再舍不得松手,也没办法。
晏桦这一招可以拿捏江野一辈子。
但是江野却没有放晏桦走,将他堵在自己和衣柜角落之间。
“你每次都用这一招威胁我。”他撇着嘴控诉道,都快委屈哭了。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晏桦移开眼,不去看江野可怜巴巴的样子,“去洗澡睡觉。”
“我不去。”江野跟晏桦赌气,就是不去,把晏桦逼角落处不让他走。
晏桦提醒道:“你喝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江野倔脾气上来了。
晏桦斜了江野一眼,下次绝对不能让这小兔崽子喝酒了。
两人就在衣柜门口僵持着。
江野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微微颤抖,“你一不理我就好久。”
“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不回。”
晏桦没说话,这是他和周立伟相处得来的经验,互相不理对方,冷战很久很久。
江野伤心道:“你看,你又不理我了。”
“你喝多了,早点去睡。”晏桦声音很轻,不想和一个喝醉的人讨论这些。
“我没喝多。”江野低头看着晏桦,认真地说道。
晏桦轻叹一口气,他就没见过哪个喝醉的人承认自己喝醉了的。
“你叹什么气?”江野注意力被晏桦的一声叹息所吸引。
晏桦靠在墙上回答道:“我叹气你喝多了还不承认。”
“我没喝多,不像你,喝醉了说爱我,结果转头就不承认了。”江野冷哼道。
这又开始耍酒疯了。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江野对晏桦总是不理自己的行为非常不满。
晏桦可以揍他,骂他,就是别不理他。
但偏偏这人就是爱这样,一个人冷暴力全世界。
“说什么呢?”晏桦本就话少,也就在江野面前会多说一些。
“说你爱我。”
江野又偷偷地环上晏桦腰了。
晏桦不想和一个酒鬼计较,随他去吧。
“你看,又不说话了。”
江野今晚对于晏桦的沉默十分敏感。
晏桦只好哄着已经喝醉的江野道:“除了这个呢?”
江野眨眨眼想了下,“说你要当我男朋友。”
“再换一个。”晏桦建议道。
“不换。”江野固执地坚持。
“好吧。”
“说啊。”
晏桦:“我现在不就在跟你说话吗?”
“我也没有沉默。”
只是要说话,谁规定一定要说什么了?
江野抵着晏桦额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说道:“你就是不承认了。”
“你耍赖皮。”
“是的。”晏桦非常坦率地承认。
真诚是一切的必杀技。
他就是不承认了。
江野都要委屈哭了,眼泪都快下来了。
晏桦每次反悔都反悔得正大光明,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不承认也爱我,这是事实。”江野自己宽解自己道。
“那你还让我说?”晏桦用手指推开江野的额头,拉开两人的距离。
江野语调低落,将头搭在晏桦颈窝处,声音像是一汪溪水流进了晏桦心里。
“你不说我没有安全感。”
“我怕你不爱我了。”
晏桦轻声道:“不会的。”
“不会什么?”江野偏过头问道。
“不会不爱我,对不对?”
晏桦停顿半秒,在江野即将又控诉他不说话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字。
江野抱紧晏桦,认真地说道:“我也爱你,一直都好爱。”
“以前爱,现在爱,以后也爱。”
江野说过很多次爱晏桦,每一次都无比认真。
江野追问道:“你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晏桦思考两秒后说道:“爱和爱是不一样的。”
兄弟之间的爱和情人之间的爱怎么可能一样。
虽然他和江野之间有过一些过界的行为,但是只要他认清底线就行。
“有什么不一样?你爱我,我爱你就够了。”
“不行。”晏桦摇着头拒绝道。
“那你就是不爱我。”江野赌气道。
“好吧,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江野太阳穴都在疼。
晚上喝的那点酒全被晏桦这句话气出来了。
他一时语无伦次,只好带着哭腔道:“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晏桦无辜地问道。
“你应该说你爱我。”
晏桦不理解,“不是你说的我不爱你吗?”
合着顺着他的意思来说,还不对了。
晏桦也觉得头疼,这人平常就难缠了,更别说喝醉了。
“我是故意说的啊,这样你就要来哄我,说爱我。”江野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全数说出来。
晏桦明白江野的意思了。
“那重来。”江野扯着晏桦衣摆央求道。
晏桦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别重来了,快洗澡睡觉,都十点了。”
“我睡不着,你不说爱我,也不让我亲,也不让我抱。”说话时,还把手搂得更紧了。
晏桦低头看了眼江野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问:“那你的手现在干嘛?”
“在放着。”江野丝毫不慌地回答道。
晏桦不想跟一个喝醉的人争论这些。
“洗澡睡觉。”
“我想亲。”
“洗澡睡觉。”
“想亲。”
“洗澡睡觉”
“亲。”
江野妥协道:“那我洗完澡回来你让我亲好不好?”
“你去洗澡睡觉。”晏桦并没有答应亲,他只是想让这个小兔崽子赶紧洗澡睡觉,别折腾了。
“那我去洗澡了,洗完就可以亲。”
江野不知不觉偷换概念。
“我没同意。”晏桦在后面喊道,结果刚才死活不去洗澡的人,现在跑得比谁都快。
晏桦关掉夜灯,准备等会装死不理他。
江野速度很快,坐在晏桦床沿,拉着他的被子道:“你刚才答应我的。”
晏桦不理他,装睡。
“你又不理我。”江野掀开被子挤进来。
“谁让你上来的?”晏桦装睡都睡不了了。
“你不理我,也不让我亲。”江野理直气壮地说道。
晏桦撑起身子道:“我让你洗澡睡觉,不是让你来洗澡亲我。”
“你刚才明明答应了,你又反悔,晏桦,你个骗子。”
江野指名道姓地控诉,就差声泪俱下了。
“我根本就没答应你,哪里算得上反悔?”晏桦也觉得自己很冤。
江野垂着头盯着被子,半天没说话。
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和寂静之中。
晏桦探过头好奇地问道:“哭了?”
江野不理他,偏过头不让人看。
“真哭了?”晏桦努力歪着头看向江野问道。
“不想跟你说话了,你就知道反悔骗我。”江野忍着哭意,语调里满是委屈。
“都二十了还哭。”
“我没哭。”江野毫不客气地躺在晏桦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
晏桦坐在床上,看着另一侧江野的背影。片刻后收回眼,抵着眉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江野皱着眉头躺在枕头上,眼底毫无醉意,认真地思考万一晏桦真不来哄他怎么办?
晏桦躺回床上,没把人赶下去,本来喝醉了还在哭,再赶下去,今晚就别想睡了。
江野在黑夜中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真不理他。
晏桦,你变了,变得铁石心肠。
再也不是那个弟弟一哭就来哄的哥哥了。
江野这次真的有点想哭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晏桦突然出声问:“哭完没?”
“没哭。”江野诚实地回答道
他答应过晏桦不会再哭的,虽然晏桦不记得了。
但是落在晏桦眼底,就是江野倔犟地不承认。
“你又不说话了。”江野抓紧机会开口说道。
“不早了,都十点半了。”
江野哦了一声,“你睡吧。”
“你呢?”
“我睡不着。”江野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失落。
折腾一晚上,啥都没干成,结果还发现晏桦不来哄他了。
更伤心了。
晏桦沉默几秒,在夜色之中用着很轻的声音说道:“亲完早点睡。”
江野本来还沉浸在伤心情绪中无法自拔,听到这话迅速翻身把晏桦压在身下,趁他反悔前,快速落下一个吻在他侧脸。
晏桦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江野沿着他的脸颊不断亲吻,到他的耳垂,脖颈。
他突然伸手摸了下江野的脸。
江野甚至还讨好地蹭了蹭晏桦掌心,在他掌心处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晏桦掌心并无半点湿润,他意识道:“你没哭?”
“嗯。”江野将头埋在晏桦颈窝处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我一直都说我没哭。”
江野生怕晏桦反悔,连忙坦白,他可没撒谎。
晏桦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是江野确实一直在说自己没哭。
他推开江野厉声道:“不许亲了。”
“没亲完。”江野能多亲一会是一会,过了这村就没店了。
下次又不知道得想什么招了。
晏桦脑海中只有被套路的感觉,但是话又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现在反悔,江野肯定要闹到半夜,不亲不罢休。
“你不能反悔。”江野咬了咬晏桦下巴,抬眼看向怀里的人。
“亲完没?”晏桦斜了他一眼问道。
“没有,想一直亲。”江野的动作时轻时重,全看他心情,直到吻到晏桦唇角处,被躲了过去。
江野攥着晏桦手腕不满道:“说好给我亲的,你还躲。”
“不行。”晏桦拒绝。
他可以允许江野亲他,但是不允许两个人接吻。
他总是有一些自欺欺人的坚持。比如不能做情人之间会做的亲吻,这样他们俩就没有跨过那条线。
江野抵着他的额头认真说:“可是我想亲,你答应我让我亲了的,你又想反悔。”
“其他地方我都亲了,为什么不能亲这里。”江野甚至还用手按了按晏桦的唇瓣,他想亲这里。
他想和晏桦接吻。
“不行就是不行。”晏桦坚持道。
“哦。”
“亲嘴和亲别处对我来说都一样,还是说你自己心虚?”江野直视着晏桦的眼睛问。
晏桦移开眼,躲避着江野炙热的视线,“都一样,那你非要亲这里?”
他居然开始跟江野讨论哪里可以亲哪里不能亲的问题……
他所谓的底线在江野面前一退再退。
江野进,晏桦退。
江野再进,晏桦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只能成全江野。
江野盯着那处唇瓣,故作平淡说:“因为没亲过,所以想亲。”
“你让我亲一下嘴,让我满足一下,说不定我下次就不缠着亲这里了。”
“对我来说亲你那里都一样,我都高兴满足,但是你在纠结什么呢,桥桥。”
江野的声音像是个摄人心魄的鬼魅一样,一步步诱使着晏桦走进自己的圈套。
“反正你都允许我亲了,亲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除非你想当我男朋友,所以心虚,不让我亲你嘴。”
“江野。”晏桦出声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你不心虚,那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晏桦潜意识觉得江野的话是有问题的,但是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反驳,沉默地想着刚才的逻辑。
江野没有再给晏桦思考的时间,再思考他就没机会了,俯身低头亲吻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在江野吻上来的一瞬间,晏桦瞳孔微张,脑海中像有一丝电流闪过,而后逃避地闭上眼,不愿意去看面前的场景。
他真的很像只鸵鸟,只要不看不听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光是浅尝辄止对江野来说永远不够,他想亲吻晏桦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一时好奇,而是蓄谋已久。
他迫切地想要占有晏桦,他们本来就该是一体,密不可分。
江野无法避免地有了最原始的冲动,他修长的手指沿着晏桦宽松的睡衣下摆钻了进去,肆意地抚摸,解开了他的睡衣扣子。
晏桦察觉到江野的动作,被吻住的唇含糊不清地喊着江野的名字。
江野知道适可而止,尤其是现在晏桦随时会不理他的关系中。
他没有去再去解晏桦的衣服,只是松开两人相连的嘴唇,哑着声音忍耐地说道:“不干嘛,就亲一亲。”
“你答应让我亲的,我还没亲完。”
“江野,你别太过分。”晏桦用手背遮住眼,睡衣敞开,并没有什么底气地提醒道。
江野撑起身子无辜道:“可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想亲一亲,你允许的。”
“我扣子都被你解了。”晏桦声音发虚。
“可是我也没干嘛啊,我都没让你帮我。”江野的话听上去十分诚恳,
只是藏匿于夜色之中的眸中满是极力克制,蓬勃欲出的欲望。
“不许亲了。”晏桦扣着自己的衣扣说道。
江野握着晏桦的手不让他扣上,“你自己说的,亲完就睡。”
“可是我现在没亲完。”
晏桦越发后悔说出这句话了,他以为江野正伤心,亲一下就算了。
结果这人哭都没哭,白哄了。
“桥桥,让我再亲亲好不好,我什么都不干,我就亲亲。”江野软着声音恳求道。
“我不解你衣服了好不好?”
“反正今天亲都亲了,也不差这一会半会。”
“店里也放假了,明天也不用早起去开门。十九的事情我一直在处理,明天你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颈窝处,可怜兮兮地撒娇。
“我寒假在家都没几天了,我又要好久看不到你,五一才能回家,好几个月,我会好想你的。”
“再亲一会,好不好,桥桥。”
江野装可怜这一套真的很能拿捏晏桦。
晏桦沉默着没说话,江野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江野时不时会松开他一会,和他说会话,在他说不许亲之前,把话题转移开,以及时时在耳边重复说道:“好爱桥桥。”
“会一直爱桥桥。”
“桥桥你也爱我好不好?”
晏桦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全都当没听见。
但不是当做没听见,就是真的没听见。
这些话带着江野的爱悄悄在晏桦心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两人断断续续亲了很久,直到晏桦发现自己的异常。
就亲了亲,啥都没干,别锁我求求了。
第70章
茫然
晏桦心底泛起一丝慌张,在还未被江野察觉前,推开他,转身说道:“不亲了,睡觉。”
江野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很晚了。
确实该睡了。
江野在晏桦侧脸落下一个吻,代表着今晚的亲亲到此结束。
“睡吧,桥桥。”
晏桦提醒道:“你回自己床上睡。”
江野下意识反驳道:“不行。”
他都亲晏桦这么久了,居然连留在床上睡觉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甘心。
“我床是冷的,现在回去睡要睡好久才能睡热。我真的不亲了,什么都不做,在这睡好不好?”
晏桦冷硬地起身拒绝道:“那你留在这睡,我去你床上睡。”
他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再和江野睡在一张床上了。
冷床确实更适合他冷静。
“好好好,我回去,你留在这睡。”江野哪舍得让晏桦睡透着寒气的床,抢先一步回到自己床上,但是毫无睡意。
刚刚还亲的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
难道是他不小心把人亲疼了?
江野抵着额头认真复盘刚才到底哪里惹到晏桦了。
可是一回忆起刚才的场景,江野喉结不自觉滚动。
他留下好几个牙印,但是明天起来估计就消了。
他不敢留下太深的痕迹在脸上,身上的还可以遮,脸上的不好遮,晏桦要是看到了会害羞生气,下次就不让亲了。
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亲?
都亲了,为什么还不愿意当男朋友?怎么样才可以呢?
江野躺回自己的床上,问题一个接一个,时不时还要回味刚才的亲吻,毫无困意。
在江野走后,晏桦心绪得到一丝冷静,身体也随之平复。
他今天晚上到底在干嘛?
晏桦逃避地钻进被子里,却无法避免地想起江野,耳根都烧的发烫。
从前他觉得就算江野胡来,只要自己坚持住就行。
可是如今他连自己的身体都说服不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入睡,之前他闭上眼睛就可以逃避江野的视线。
但是现在他只要一合上眼,就想起刚才闭眼被江野亲吻,耳畔还萦绕回响着江野挥不去的声音,好爱桥桥。
睁眼是江野,闭眼还是江野。
他根本无处可逃。
两人各怀心事地睁眼到天亮。
一个是兴奋的。
一个是绝望的。
江野从床上起来后,精神依然亢奋,看见晏桦后,乐滋滋地打着招呼。
“桥桥。”
晏桦瞥了江野一眼后,迅速移开视线,冷淡地嗯了一声。
江野见晏桦面上带着疲惫,靠近问道:“你没睡好吗?”
不过想想也是,一点才睡,现在才早上六点。
“再睡会吧,还很早。”江野体贴道,今天没什么事情,店里也关门了。
“不睡了。”
“那去吃早餐吗?”
“吃完早餐我们可以去买年货,不过之前我都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再去逛逛。”
尽管一夜没睡,但是江野却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今天的行程。
晏桦默默听着,在一旁洗漱,而后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你要出门啊?”江野跟在晏桦后面问道,“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好,跟你一起去。”
晏桦在玄关处换鞋,垂眼拒绝道:“我自己去。”
“你去哪啊?”江野察觉到晏桦情绪的不对劲,“怎么了,桥桥。”
“没怎么,我有点事出去。”
江野跟在门口问道,“是十九的事吗?前几天律师去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对方也在考虑和解,是出了什么新问题吗”
“不是。”晏桦推开门朝外走去,顺便把江野推回了家。
晏桦逃出家门,深呼吸几口外面的冷空气,才觉得脑子好受点。
家里到处都是江野的痕迹,他无时无刻会想起昨天晚上的画面以及前几次和江野亲密接触的场景。
历历不忘。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是不能在家,不能和江野在一起。
不能让他们两的关系一错再错了。
临近过年,不少店面都已经关门,街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早餐店正在营业。
晏桦不知不觉走到一家馄饨店门口,从前江野读高中的时候,下自习太晚了,他们俩会在这家店吃碗馄饨。
江野有时候嘴挑,自己碗里没吃几颗,又嫌不好吃,非要尝晏桦的。
对面是家还没开门的文具店,他带江野来买过各种文具。
斜对角的包子店卖的豆浆甜度刚好,他不想吃早饭的时候,江野经常会来这给他买一杯豆浆。
晏桦停住了脚,理了理思绪,没有继续往前走,这条路是江野上学必经之路,有太多他和江野的回忆,他不能再想江野了。
他转身往另一条街走去,企图逃避和江野有关的事情。
他抬眼看了下面前的公交站牌,从前在建设车行的时候,江野每个周五放学后会在这里等公交,搭乘521路去车行找他。
晏桦又换了个方向,不再去看路边的景色,低头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抬头才现在走到一家商场门口,商场还没到营业时间。
但是晏桦知道这里四楼是一家泳游馆,每年暑假会带江野来这里游泳。
二楼还有一家粤菜馆,里面的鱼片粥他很爱吃,江野还特意学了做法,在家做过很多次,跟外面比一点也不差。
到处都是江野。
他们一起走过南江的大街小巷,今年是第九年。
而九年前的今天,他把江野带回家。
晏桦阖了阖眼,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他都躲不开江野,他几乎所有的记忆中都带着江野。
九年足以让一棵幼苗长成茁壮的大树,也足以让江野在晏桦心底深深扎根。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爱江野,非常爱。
但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份爱仅限于亲人之间的爱。
所以他之前可以非常坦诚地告诉江野,自己对他不会有反应,自欺欺人地说他对江野的爱不是爱情,所以也不会有冲动。
但是昨天晚上,在和江野接吻时……。
冷风灌进晏桦脑袋,他分外清醒,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昨天晚上就该想到问题,他和江野不能接吻。
接吻是情人之间才能做的行为。
他居然还同意江野吻他。甚至到现在,他身上还带着江野留下的痕迹,光是想想连心跳都快了几拍。
不止是亲吻,江野的很多行为,晏桦都默许。
一切都脱轨了。
他想到上次裴青鹰来找他时,那句没让他说出口的问题。
他清楚裴青鹰想要问什么。
他制止了。
他下意识去逃避,不愿意去面对承认,安慰自己江野只是一时依赖,心血来潮。而他也是纵容溺爱,并无他想。
不止否定江野的喜欢,也否定自己的喜欢。
明明知道江野的心思,却还默许他的所有行为,装聋作哑,逃避一切。
他舍不得推开江野,却又不愿意毁了江野的前程,企图自欺欺人的留江野在身边,或者让自己留在江野身边。
两个人一旦跨出了那条线,再想退回来就不可能了。
爱情是很脆弱的东西。他不能让两人陷入一段可能会随时破裂的关系中。
街道呼啸而过的寒风足以让晏桦清醒。
就在晏桦下定决心时,身后传来江野的声音。
“桥桥。”江野带着笑快步走过来道,“你在这里干嘛啊?”
晏桦愣了下,不禁问:“你怎么知道在这?”
“我看你没开车,猜你肯定没有走远,我就在附近几条街找了找,一下子就找到了。”江野说话时,眼底带着几分骄傲,“是不是很聪明?”
就差把快夸我写脸上了。
晏桦知道江野想听什么,但是他现在不想说,不能再惯着他胡来了,或者让自己胡来了。
“找我干嘛?”晏桦没有去看江野,目视前方,语调冰凉,和冬日的冷冽的寒风不相上下。
江野很久没有听到晏桦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一时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次还是高二暑假的时候。
他神情微滞,很快又带着笑说道:“因为想桥桥了,所以想来找你。”
晏桦的心跳因为这句话快了一拍,但是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冷漠淡薄。
他纠正道:“你应该喊我桥哥,不是桥桥。”
“桥哥也会喊,桥桥也能喊嘛。”江野总是爱在晏桦面前撒娇,他察觉到晏桦今天不对劲,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不能喊桥桥,只能喊桥哥。”
从称呼上他们就应该分清楚关系。
“为什么?”江野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野,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为什么不能喊桥桥,之前都可以喊的。”
晏桦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江野,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看了,一眼就会心软。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晏桦专横地说道。
“我做错什么事了?桥哥,你跟我说,我都改,你别这样对我。”江野扯了扯晏桦衣袖问道。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惹晏桦不高兴了,但是他不知道是哪里。
明明昨天晚上都好好的,还让他亲了好久好久,亲完就翻脸了。
今天早上起来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晏桦受不了江野这样和他说话。
他无法控制地会心软,会同意江野的任何要求。
但是他们不能这样。
“你没做错什么。”
是晏桦不该对江野有反应。
“可是你生气了,看都不看我一下,跟我说话也好凶。”江野偏着头看向晏桦,这样的态度他之前没有遇到过。
不像是在生他气,但是却又很冷漠。
像是在和自己生气。
“我没有凶你。”晏桦解释道。
他不想对江野生气,他只是心里太烦了。
他没有办法去面对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办法去面对江野。
“那我们去吃早餐好不好?快七点了,你不吃东西胃会难受的。”
“你自己去吃吧,我没胃口。”晏桦快步向前走去,逃避和江野的相处。
江野茫然地看着晏桦的背影,跟在晏桦身后,思考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明明前一秒还亲得好好的。
突然就推开他说不亲了。
他当时以为是晏桦困了,但是现在看来绝对不是,肯定是哪里招惹到晏桦了。
把晏桦亲疼了?
可是亲疼了晏桦会喊他。
这样他就会知道要轻一点。
江野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去回忆,他就容易想入非非。
光是想想这些画面,江野灵魂都在颤抖。
所以他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晏桦不喜欢被他亲?
可是亲了很久,不喜欢应该早就让他滚了。
难道一直都不喜欢,忍无可忍,所以才拖了很久让他回床上睡?
这也不像晏桦的性格。
江野整个人处于一种割裂的状态,一半在思考晏桦到底为什么生气,一半又情不自禁回忆昨天晚上无法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