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600营养液加更】早恋
晏桦最近很忙,店里生意不错。
晏老板忙着赚钱,根本不知道江野同学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
上午抽空回来时,发现江野把床单都洗了,窗户外晾了一大片衣服。
“怎么今天洗床单?不刚换的吗?”晏桦不解。
江野握着拖把,不敢直视晏桦,心虚地说:“太热了,我换一床薄的。”
“确实,快到夏天了。”
“别拖了,歇会。”晏桦拿过江野的拖把,“最近太忙了,你放假两天了,都还没顾上你。”
“晚上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或者有什么想吃的?”
“十一出去旅游?你想去哪里?”
晏桦每次跟江野说话时,语调温柔又专注,江野看着那双映着自己倒影的眼眸,从来都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但是这次他主动移开眼说:“不去了,我六月份要参加CMO预赛,我想多留点时间准备比赛。”
晏桦看了下日历,“那确实没多久了,你好好准备,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嗯。”江野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晏桦,走到书桌旁默默打开了竞赛题。
只是握着笔的手却迟迟算不出一个答案。
他怕自己藏不好那些见不了光的心思,担心那天这些秘密会被晏桦所知晓。
到时候桥哥还会让他留在身边吗?
江野撑着脑袋,陷入一道永远也算不出答案的无解题中。
“小野,我先去店里了。中午有点事不回来吃,你自己做饭或者去峰子家餐馆都行。”
江野的书桌正对着走廊处的窗户。
晏桦敲了敲窗户,笑着对江野说话。
他看向江野的眼神中不夹杂任何一丝隐秘的心思,坦荡磊落,满是兄长对弟弟的疼爱。
江野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怕自己那些龌龊大逆不道的想法无所遁形。
“知道了。”江野装作低头看习题,等晏桦走后,又探出头去追看他的背影。
平常信手拈来的竞赛题此刻也变得困难重重。
一小时过去了,江野还在看同一个题。
干净的习题册上只留下一个墨点,捏着钢笔的指尖泛白,迟迟写不出一个字。
他放下笔起身想要去洗手间洗脸冷静下,却在经过客厅的书柜时无意间看到他和晏桦的合照。
是中考结束后带他去海边的照片。
尽管当时很忙,晏桦还是抽了五天时间陪他去旅游。
每年都是这样,无论晏桦当时多忙,只要江野想去,晏桦一定会抽出时间来陪他。
这些年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情。
爬山,看海,钓鱼,划船,游泳,看日出等等好多事情,数都数不清。
桥哥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爱。
亲人之间的爱。
江野手指抚摸着照片中的晏桦,他们俩踩在沙滩上,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边,海浪一圈又一圈地扑向岸边,撞击礁石。
隔着照片他都能清楚回忆当天的情节。
这是他和桥哥第一次看海,白天人多,沙滩上都是人,看的都是人头。因此半夜他们又去了一次海边。
午夜时分的海边,静谧广阔。耳边只有海浪拍打水面的声音。那天夜里月亮很圆很亮,足以让他们看清海边的路。
尽管如此他还是非要牵着晏桦的手说怕摔着,海浪时不时地拍着他们的脚面。他有时候还会故意把海水踢到晏桦小腿上,晏桦也不会跟他生气,只会带着笑意提醒他小心点玩,看着路。
那晚他们牵着手赤脚沿着沙滩走了许久。
冰凉的海水,迎面的海风,席卷着冷意扑面而来。
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外套,吹了点风,又在晏桦面前撒娇说冷,晏桦想要把外套脱给他,他不愿意,闹着要抱。
晏桦没办法,只好拉开外套拉链,将他抱在衣服里
月色之下,两人拥抱在一起,像是穿着同一件外套。
江野想,或许那时候在他心里,他对桥哥的感情已经不一样了。
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而晏桦也只当他是小孩。
江野放回照片,整个屋子都是他和桥哥一起生活的痕迹。
无论走到那个角落,晏桦都仿佛在他身边。
他放弃去洗手间洗把脸的打算了,走到书桌上将要用的书全都装到包里,关上门去了学校的自习室。
节假日自习室内依然有不少学生,江野找了个角落为竞赛做准备。
只有不在家里,他还能暂时压抑住那些心思。
恰在这时,江野接到了负责竞赛老师的电话。
问他五一剩下几天有什么打算,考虑时间紧,临时想要给他们几个竞赛生加练,为竞赛做准备。
在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江野一定会说不愿意去,会赖在晏桦怀里撒娇,说自己不想去,想要在家里。非要晏桦哄他半天他才乐意。
他倒不是真的不想去,可是他喜欢晏桦哄他,他享受这个过程。
这次他没有问晏桦,直接就回复了同意。
他这几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晏桦,他怕自己那一天藏不好心思就被晏桦所知道,所厌恶。
这是他永远都不能接受的结局。
对于江野五一后面几天临时补课的打算,晏桦愣了下说:“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要太累。”他对江野要求就是平安健康的成长,其余都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无所谓。
江野嗯了一声,“桥哥,你这几天就不用来接我了。”
“可能晚上会很晚,我自己骑自行车回来就行。”
“没事,晚上我有时间,你快结束了给我发短信。”
“真的不用。”江野坚持道,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晏桦,他想自己安静几天,或许过几天他会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是同性恋。
这样他还依然毫无顾忌的当晏桦的弟弟。
晏桦有些奇怪,之前不都是闹着要来接他的吗?怎么这次不用了?
“桥哥,你吃吧,我吃好了,我等会来洗碗。”江野甚至觉得坐在晏桦面前,都会被他看穿心思。
不刚吃两口吗?
晏桦咬着筷子不解地看向江野的背影。
不禁如此,晏桦还发现江野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时常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五一假后也不让他去接了,说自己和同学一起顺路骑车回来。
晏桦坐在店里和另一个有着弟弟的陆十九讨论这个问题。
陆十七比江野还要小几岁。
两个流浪儿户口和读书问题还是晏桦帮忙解决的。
陆十九挠了挠脑袋,“师父,小老板会不会谈恋爱了啊?”
店里又招了两个学徒,每个都有师父带。晏桦没多少时间,只带了十九一个,十九虽然沉默寡言,但是踏实能干,晏桦对他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都有弟弟要养,有很多共同话题。
因此十九的称呼也从晏老板变成了师父,但是称呼江野依然还是小老板。
十九一语惊醒梦中人。
晏桦恍然大悟:“有可能。”
陆十九憨憨笑道:“我也是瞎猜的。”
“不过小老板这个年纪早恋也是很正常的。”毕竟都十七了。
晏桦深表同意,可以理解。
想通这个后,晏桦就理解江野的行为。
只是他太好奇了。
小野早恋的对象会是什么样的女生呢?
一直好奇心平平的人,第一次有这么浓烈的好奇心,但是直接问会不会吓到怀春少年?也应该给人家一点私人空间。
江野这几天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他明显察觉到晏桦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总是欲言而止,多了几分探究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疯狂回忆自己到底是哪里引起了晏桦的怀疑,还是说他晚上做梦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草木皆兵,胆战心惊。甚至晚上都不敢睡觉,怕自己说梦话,怕那些有悖常理,大逆不道的想法被暴露在日光下。
他一天比一天焦虑彷徨,幻想那天他手中钥匙就不能打开家里的门。
晏桦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让他滚,说他恶心,不要再出现了,多看他一眼都嫌厌恶。
悬于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
他快疯了。
“你最近睡不好吗?都快成大熊猫了。”餐桌上,晏桦问道。
江野眼下的乌青越发明显,眼眶内满是红血丝。
“忙竞赛,马上要预赛了。”江野低头握着碗。
晏桦眼神带笑地看向面前的少年,语气轻佻,眉梢上扬,“是吗?”
江野不敢抬头,看着碗里的米饭,紧紧捏着筷子,嗯了一声。
晏桦手枕在桌上,嘴角带着笑意:“你真的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这一句话足以让江野溃不成军。
桥哥果然还是知道了。
他自以为藏的很好,但还是瞒不住。
桥哥会赶他走的。
“说什么?”江野挣扎着不想承认。
“说你最近在想的事。”晏桦太好奇了。
什么样的人能让江野魂牵梦萦成这样。
看上去比他哥还要重要。
晏桦心底有一丝丝失落,但这一点转瞬即逝的情绪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没想什么。”江野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一旦承认了,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晏桦才不信他没想什么呢,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身体前倾靠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了?”
江野猛然抬头,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是不是啊?跟我说说啊。我又不会跟别人说的。”能让晏桦这么八卦,全世界也就江野一个了。
江野嘴唇微张,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班的女生?”见江野一直不说话,晏桦抛出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晚上跟你一起放学,所以你不让我去接你?”
“还是一起竞赛的?不然你最近怎么对竞赛补习这么积极?”
“嗯?”晏桦追问道,“是不是啊?”
江野嘴角突然扬起笑容,不禁笑出声。
劫后余生不过如此。
晏桦不明所以,“笑什么呢?”
“你都猜错了。”江野似乎在这一瞬间想通了。
桥哥那么关心他,爱他,是永远都不可能把自己最恶心的形容词放在最爱的弟弟身上。
只要他不说,桥哥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他永远都会是桥哥最爱的弟弟。
晏桦奇怪道:“那是谁啊?”
这段时间的自我折磨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
江野语气轻松:“谁都不是。”
“根本没有这个女生,你别乱猜了。”
“疑神疑鬼。”江野轻笑一声,不知是在说晏桦还是在说自己。
晏桦想,难道自己猜错了,江野没有早恋,也没有喜欢的人?
“那你没有早恋,为什么最近总是躲着我?”晏桦想不通。
“我没有躲着你啊。”江野甚至还给晏桦碗里夹了块肉。
“我只是竞赛太忙了,经常被留堂补习,我怕你等太久了。我心疼你嘛。”江野又恢复成之前口无遮拦的样子。
就算再怎么样,他的桥哥也不会怀疑他是同性恋。
顶多猜测他是不是早恋了。
“真的?”
“那你黑眼圈这么重?”
江野辩解:“我一想到竞赛就压力大,睡不着。”
“我明明一心只有竞赛,你还怀疑我早恋了。”江野故作委屈,可怜兮兮地冲着晏桦眨眼。
失误,重大失误,回头要好好教育下十九。
他弟明明心里只有学习,谈什么恋爱。
搞得他都误会了。
晏桦心疼地捏了捏江野脸,“确实瘦了好多。不要有压力,累了就歇会。我也没有要求你一定要考很好。”
“你是没要求我考很好,但是你怀疑我早恋,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江野恶人先告状。
“我明明只想保送大学。”
晏桦抱歉道:“我下次不绝对不乱猜了。”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江野仗着晏桦的信任和宠爱,用着弟弟的身份肆意妄为。
“请你吃大餐?”
“就这?”江野不满意。
“那你还想怎么样?”晏桦惯着这位小少爷。
江野目不转睛地看着晏桦:“怎么还得请我看场电影吧。”
“行,请少爷吃大餐看电影夜游南江,这样的补偿够吗?”
“勉强同意。”
晏桦轻笑一声,“小兔崽子。”
江野暗下决心,只要晏桦不结婚,他就可以一辈子都不说出这个秘密。
他们俩相依为命一辈子,这样他就满足了。
江野数学奥林匹克预赛成绩不错,顺利进入联赛。为此晏桦准备晚上吃火锅庆祝下,还喊上了胖子他们。
吃饭前店里临时来了辆车,他们去火锅店的时间晚了一些,因此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你们点吧。”晏桦将菜单递了过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抬手间发现手上还留了些汽油痕迹,正想要抽张纸擦掉时,江野已经拿着卫生纸轻轻地替他擦去污渍。
“有弟弟就是好。”王润平嬉笑地说,“咱们这手上都是灰也没个人理我们啊。”
“对不对胖子?”
胖子拿着笔勾选菜单,颇有些得意:“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卧槽!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连你都有女朋友了!”
“我为什么还是光棍!”
王润平哀嚎道。
“是谁?哪里人?有照片吗?”王润平推着胖子的手急切地问。
晏桦想了下问:“不会是上次来修车的那姑娘吧?”
胖子略带娇羞地点点头。
王润平惊讶道:“你也知道?你们都不跟我说?”
“每次那姑娘来的时候,胖子都恨不得把店里全部打扫一遍,追着我问衣服穿得好不好看,就差把门口的台阶换成金的了。”
胖子被起哄得不太好意思,“我也是昨天刚确定的,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这必须要请吃饭吧?”
“下次带出来请吃饭!”王润平自问自答十分猴急。
胖子摆着手说:“你急个屁啊,不知道还以为你谈恋爱呢。”
王润平顿时蔫了吧唧:“我倒是想,谁跟我谈。”
“你怎么追上人家的?你讲讲?”
“缘分,跟你说了也没用。”胖子作为三人当中第一个脱单的,颇有些高深莫测。
王润平嫉妒,“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人当中,晏桦肯定会是最先有女朋友的,然后是我,最后才是你。”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竟然让你这个肥头大耳的争先了。”王润平拍着大腿还不忘训下晏桦。
“你说你也是,白瞎这张脸了,胖子都有女朋友了,咱俩还没有。”
“都怪你,没有先找到女朋友,坏了我们的顺序,这才让胖子捷足先登。”
听着王润平的歪理,晏桦无语凝塞,“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胖子找女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听到晏桦要找女朋友时,江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将那张沾着汽油的纸牢牢攥在手里。
王润平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你女朋友有没有什么姐妹,朋友之类的,介绍给我和小桦。”
对于王润平的话,江野祈求地看向晏桦,希望他能反驳一下。
哪怕说一句,他现在不谈恋爱就行。
但是晏桦什么都没有,只是安静地看着菜单然后递给服务员,顺便交代问:“底料之类没有海鲜相关的吧?”
服务员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又确认道:“您放心,没有的。”
江野觉得心里又涨又涩,桥哥不排斥有女朋友,同时又会关心他。
毕竟在桥哥心里,他只是弟弟。
这一顿饭,江野半点味道都没有吃出来,在送走胖子和王润平后。晏桦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江野以为自己情绪隐藏的很好,可是还是被桥哥发现了。
晏桦一早就发现了,江野情绪不高。
“火锅不好吃?”
“桥哥。”
“嗯?”
火锅店门口的霓虹灯照着江野身下的影子,他担忧地看向晏桦,问:“你会有女朋友吗?”
晏桦愣了下,看着身旁已经比他要略高一些的江野,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种问题。
“会吗?”江野从前怕有人抢走桥哥,现在更怕。
晏桦不知道回答这个问题,他很少考虑自己个人的感情问题。
他的生活只有两部分,江野以及维持江野的生活。
晏桦的沉默落在江野的眼中已经是一种默认了。
明明前几天已经下定决心保持着这个秘密一辈子,可是转眼桥哥就有可能要恋爱结婚了。
那他怎么办?
“不知道。”晏桦纠结许久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只确定他不会结婚,但是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谈恋爱。
虽然大概率也是不会的。
晏桦捏了捏江野的脸,小时候还有些肉,现在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张开了,也变瘦了。
“不管有没有女朋友,你都是我弟,别人比不了的。”
晏桦知道江野在怕什么,他怕自己有了女朋友就不管他了。
可是他不知道江野怕的远不止有这些,光是有女朋友这一条就已经要他的命了。
江野垂着头,强撑着打起精神,挤出个笑脸。
“桥哥,你谈恋爱前一定要跟我说,让我先知道好不好?”
晏桦揉了揉他的头发,“行,给你打报告,你允许了才行。”
江野心想,他这辈子都不会批这个报告的。
胖子女朋友是来店里洗过几次车的一个姑娘,每次人一过来,胖子最为殷勤。
一来二去还真的让他追上了,一有空就盯着手机傻笑。
王润平愤愤不平地抱怨:“脱单也不知道请吃饭,天天就知道对着手机笑。”
胖子收起手机,满脸堆笑:“行,请,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我当然有空,我要大吃一顿。”王润平撸起袖子恨不得把胖子吃破产。
胖子看向还趴在车底下修着零件的晏桦问:“晏哥,你去吗?”
晏桦躺在地上,深色的背心上沾着汽油,显得有几分狼狈。但尽管如此也掩盖不住极其出色的相貌。
“你们去吧,这还有几辆车比较急。”晏桦放下扳手扶着腰道。
腰疼。
长时间在逼仄的车底,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腰疼就成了职业病。
“别啊,要修一起修,咱们去吃饭,放你一个人在这修车咋回事。”王润平仗义地说。
晏桦揉了会腰,又捡起扳手疲惫道:“下次吧,我今天腰疼的厉害。”
“那你出来吧,这个我来修。”胖子放下手机。
晏桦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肉,“这车底盘这么低,你钻的进来吗?”
“你去把钣金的那个整了。”
“别天天对着手机傻笑。”晏桦提醒一句。
“行,没问题,我把这几辆车问题都整好了再去吃饭。”
胖子现在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晏桦看着胖子一身热血的样子,腹诽:这人有了对象,果然就是不一样。
江野过来的时候,胖子和王润平都已经不在店里了,只有十九和另一个学徒在。
他提着保温桶在车底下找到晏桦,“桥哥,吃饭了。”
“今天炒了牛肉,还煎了荷包蛋。”
江野做饭都是晏桦教的,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他桥哥做的好吃。
晏桦在车底朝外伸出手,眉宇间满是疲惫,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对于这个手势,江野默契地伸出手,攥住晏桦,拉了他一把,从车底溜出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两呢?”江野打开保温桶,不太乐意地提到这两人。
晏桦站起身子,一只手撑着腰,拿着水杯猛灌着凉水。
喝了个够,就着手腕擦着嘴角的水渍。
“胖子今晚脱单请吃饭,他们去了。”
“我腰疼懒得去。”
晏桦最近是真的累着了,睡在躺椅上,只觉得腰疼的厉害,动都不想动一下。
看着晏桦一脸疲容,尤其是听到他说腰疼,不禁着急:“你最近总是腰疼,去医院看看吧。”
“没什么大事,我歇会就好了。”晏桦没有胃口,闭眼道:“我等会再吃,你先收起来吧。”
晏桦说话都没力气,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轻飘飘的,落在江野心里,却沉甸甸的。
如果没有裴青鹰的事情,晏桦也不至于如此,他太恨当年的所有人了,连带着恨那个弱小无能的自己。
晏桦睁开眼时,发现江野正盯着面前的保温桶出神。
“想什么呢?”晏桦揉了揉额头,睡了会身上也没那么难受了。
江野神情认真地说:“我们学校最近有个新来的复读生。”
“嗯?怎么了?”晏桦还窝在躺椅上,懒洋洋地问道。
“他今年21,是从大三退学又开始复读高三的。”
晏桦似乎有些震惊,“啊?为什么退学?”
“不喜欢之前的大学呗,专业没选好,和同学关系也不好,实在读不下去了,想要重新高考再读。”
晏桦佩服地说:“挺厉害的。”
江野却意不在此,他神情极其认真,“我是想说,桥哥你如果现在想读高中也是可以的。”
晏桦笑了下,只当他一时奇思妙想,“我开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重新读书?”
“反正都是要出来工作的,早工作晚工作都是要赚钱,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江野在心底大声反驳。
如果当年是晏桦自己不想读了,江野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事实不是如此。
凭什么裴青鹰可以去读高中,衣食无忧,光是想到这里,江野都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把这个人渣弄死。
他腿折了又怎么样,他就算死也弥补不了对晏桦造成的伤害。
可无论基于什么方面考量,晏桦都不会再去重新读书,江野一辈子都不会释怀这一点,他也永远都不会放过当年所有的人。
“好了,吃饭啦。”晏桦直起身子问道:“你吃饭没?”
“在家吃了。”江野收起情绪,打开保温桶,“还是热的,你快吃吧。”
晏桦尝了口牛肉夸道:“厨艺见长。”
他对江野永远是鼓励式教育,第一次下面条,都煮成一团浆糊了,盐给得也多,晏桦还睁着眼说瞎话,夸他做得好吃,把那团糊糊面都吃干净了。
“桥哥教得好。”
“那是因为你聪明。”晏桦毫不吝啬地夸赞江野。
“在家也闷,明天要不要和同学出去玩?听胖子说,南州区新开了个游乐场,你去找同学一起玩,我最近没时间陪你。”
江野摇摇头,“不想去。”
“去呗,反正在家也无聊。”
“不无聊,给你在一起就不无聊。”江野眼巴巴地看着晏桦。
他不知道哪一天桥哥就会谈恋爱结婚,而他是做不到看着桥哥跟另一个人组建家庭的。
所以他格外珍惜和桥哥现在的每一天。
晏桦不禁笑道:“怎么还这么黏人。小时候黏人就算了,这么大了,还黏人。”
“你嫌我烦?”江野敏感的很。
“不敢,哪敢嫌少爷烦呢。”
江野盯着晏桦,突然说道:“桥哥,要不你别工作了,反正我们手上还有笔江成留下的钱。”
晏桦脸色瞬变,江野立马改口:“你当我没说。”
“好好学习,别想些有的没的。”
江野点头道:“我知道了。”
“别忘了当时怎么答应我的。”晏桦拨弄这碗里的米饭。
“没忘。”江野闷声应下。
江野小学撺掇同学一起捡废品,还自己整了个小仓库的事情,被晏桦知道后,勒令江野不许再干这种事,缺钱就跟他说。
江野怕晏桦生气,不理他,再三保证绝对会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了。
可是他也只是想让桥哥轻松一点。
明明桥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养他了。
江野主动示好道:“我答应你的事,我都没有忘。”
“我就随口说说,你别生气。”
晏桦:“没生气。”
“真没生气?”
“我跟你生什么气,小兔崽子一个。”晏桦从来不跟江野生气,一个小孩子而已,跟他置什么气。
江野幽幽地说:“我不是小孩了。你见过一米八七的小孩吗?”
晏桦抬了抬下巴,“面前不就一个。”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江野小声嘀咕。
“等你年龄比我大了,我就承认你不是小孩。”
“怎么可能,你永远都会比我大六岁啊。”
晏桦眼中含笑,温柔地注视江野:“所以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小孩。”
晏桦现在看江野还都带着非常厚的滤镜。
别人看江野:一米八七学散打年级第一的十七岁男高中生。
晏桦看江野:一天看不到他就要掉眼泪撒娇,事事都需要他操心的小屁孩。
江野真的是在晏桦对他源源不断的爱里长大的……
我很磕年下的一个点就是,弟弟在绵延无边的爱意里滋生对哥哥最隐秘无法磨灭的感情。
哥哥的爱越是纯粹温柔,弟弟的爱就越是疯狂无法压制。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第32章
相亲
晚上十点,晏桦看着电视上的机车比赛,没想到胖子居然给他打了电话。
“怎么了,吃饭不顺利?”晏桦懒洋洋地窝在沙发处,江野躺在他腿上睡觉。
通电话时,晏桦的手指穿过江野的发梢,听着手机那边人说话。
“我去干嘛,我都洗澡了,不想去。”晏桦拒绝。
江野其实根本就没睡着,只是想要找个机会离桥哥更近一点,闻着他身上的熟悉味道。
反正桥哥觉得他喜欢女生,也不会怀疑他是同性恋,他变得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现在听到晏桦说话,一下就睁开了眼。
“我都洗澡了,我真不想去。”晏桦的手随意揉着江野的头发。
江野抓住晏桦的手,放在胸前,侧耳听着电话的内容。
“我问下吧。”晏桦将手机拿远点,对着江野说:“胖子喊去ktv唱歌,你想去吗?”
江野的头枕在晏桦膝盖上,摇了摇明确表示不想出门。
“我家小孩不愿意来,他离不开人,去不了。”晏桦拿出江野当挡箭牌。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晏桦无奈道:“那你跟他说吧。”
然后把手机递给江野,“胖子找你。”
江野不情愿地接过电话打开免提,晏桦则无聊地玩着弟弟的头发。
“好弟弟,你过来嘛。”胖子央求道。
“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江野不乐意地说:“我和桥哥都洗澡了,下次吧。”
“不行,真不行,我都跟我女朋友说了,我老板长得贼帅,她几个朋友非要看你哥,我这刚谈的女朋友,万一黄了咋整。算胖哥求你了,你跟你哥说一声。”
听到是有人想看桥哥,江野更不愿意去了。当即又把电话塞到晏桦手里了。
胖子又说了好几句好话,求了半天,晏桦实在受不了,“行行行,我等会过来。”
“我可先说好,明天那几辆车你得加班给我搞完。”
“没问题!您放心!”胖子心想事成,现在说什么都能答应。
挂了电话后,江野明显不高兴:“你想出去?”
“都这么说了,我能咋办。”
晏桦真不想去,他本来洗完澡就打算睡了,现在还要出门去ktv,回来还得洗一遍。
光是想着就麻烦。
况且这一出去,又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明天七点还要去开店。
“起来啊,少爷。”晏桦推了推还在自己腿上躺着的江野。
江野却耍赖皮一下子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腰腹处:“你不许出去。”
“你跟我一起去呗,反正你明天放假了。”
江野无奈地起身,头发被晏桦揉得乱七八糟,一脸不耐烦,咬着牙恨不得通过电话线把胖子揍一顿。
“不去,我不想去,你也不许去!”
晏桦起身拿着一件短袖套在身上,体贴地说:“那你别去了,我自己去吧,也挺晚了。”
“不行,我就要去。”江野听到晏桦要一个人出去见女生,当即跳起来,“我要跟你一起去。”
晏桦在门口换鞋无奈地想,果然还是小孩,一会一个主意。
江野跟着晏桦还没进包厢,里面就传来胖子鬼哭狼嚎地唱着七里香。
屋里除了胖子和王润平外,还有三四个女生。
其中有一个晏桦比较眼熟,是经常来洗车的那位。
“晏哥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来了。”胖子起身介绍道,“我老板兼最好的兄弟,晏桦,晏老板。”
晏桦本就不善言辞,人一多都不知道说啥了,只能勉强笑一笑。
胖子又搂着另一位长相温柔的女孩道:“这我对象,江玉菲。”
“你好,你好。”晏桦尴尬地打招呼。
江玉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们之前见过,我经常到你们店里洗车。”
王润平不知道从那冒出来,幽幽地说:“来过很多次吗?我都不知道啊,每次都是胖子抢着给你洗,我之前都没印象见过你呢。”
江玉菲越发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问着胖子道:“这位是谁啊?”
“这我弟,小野。”晏桦搂着江野的肩膀介绍。
在进来前,江野被三令五申,一定要礼貌,此刻脸上勉强挤了个笑容,皮笑肉不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王润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诶,小野和江玉菲一个姓。”
一个姓怎么了,一个姓的人多了去,江野腹诽。
“坐吧坐吧,别站着了。”晏桦低头找了个位子。
江玉菲坐下后则小声问道胖子,“晏老板姓晏,他弟怎么姓江。”
胖子附在她耳边解释:“不是亲弟,他爸另找了一个,女方那边带来的。”
“后来晏桦爸死了,江野爸妈也死了,晏桦就养着他了。”
江玉菲震惊地咂舌,“这就养了?”
胖子喝了口酒:“都养好多年了。”
江玉菲不由得感叹:“晏老板可真够伟大的。”
“谁说不是呢,换做谁能做到这份上,对江野比亲弟还好,一点苦不让人家吃。”
“像我晏哥这么好的人,世界上也没几个了。”胖子不由得多夸了晏桦几句。
江玉菲握着酒杯,和朋友看着一旁拘谨的晏桦,低头不知道议论些什么。
江野半个身子靠在晏桦身上,不用听都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这么多年,这些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他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像桥哥这么好的人,世界上没几个。
晏桦用牙签插了块西瓜,刚咬一口,江野就在一旁张着嘴。
晏桦自然地将剩下的西瓜递到他嘴边。
“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江野含着西瓜问。
“刚来还不到五分钟。”晏桦无奈。
“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了。”
“再坐会。”晏桦安抚道旁边这位小少爷的情绪。
王润平拿着话筒问:“小桦,唱歌吗?”
晏桦摇摇头,他在ktv的任务就是吃果盘。
“小野你呢?”
江野也摇摇头,他在ktv的任务就是看好桥哥,顺便接受桥哥投喂的果盘。
“没意思,我来唱一首。”胖子自告奋勇。
他点了一首《老鼠爱大米》。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胖子握着话筒深情并茂地对着女朋友吟唱。
江野在晏桦耳边小声吐槽:“好肉麻。”
晏桦轻笑,抿着嘴微微点头,“是有点。”
ktv嘈杂吵闹,说话时只能靠得很近,每次晏桦和他说话的时候,江野都能够清楚地感受他的呼吸。
唱了半天后,王润平觉得没意思,掏出骰子道:“玩不玩?”
“玩骰子?”
“我不会。”江玉菲不懂骰子的弯弯绕绕,什么开大开小,听着就头疼。
“没事,很容易的。”
“小桦来嘛?”
“你们玩吧。”晏桦只想吃果盘。
王润平邀请了一圈,场上会的就他和晏桦,晏桦不想玩,其他不会的更不想玩了。
“我们都不懂怎么玩,你跟晏老板玩两局,我们看下怎么玩。”江玉菲提议道。
胖子央求地看着晏桦。
晏桦无奈地叹口气,算了,他就当送佛送到西,得他俩结婚说啥也要让胖子给自己个大红包。
“规则很简单的,一人五个骰子。”
“摇好骰子后,就叫数,几个数,两个人就三个数,三个人就四个数。比如说三个五。”
“然后下一个人猜信不信。”
“信的话就继续加,不信的话就开。开了就看是不是真的,然后喝酒。”
王润平噼里叭啦解释了一通,也没解释个清楚。
胖子嫌弃道:“你说的啥啊,还不如不说。”
江野则听了一遍补充道规则:“五个骰子摇数后,开始叫数。叫数规则是n个x,n是个数,个数至少要比玩的人数多一,x是点数。”
“例如三个五,三个六。”
“第一个人开始叫数后,下一位可以选择是否开骰盅。”
“如果开,叫的点数不足两人的实际点数,比如说叫四个六,但实际上两人的骰子凑不齐四个六,叫的人喝酒。反之选择开的人喝。”
“如果不开,则下一位同样需要叫数。”
“叫数的规则是加点数或者加个数。”
“如果前一位是三个五,那么加点数就是三个六,三个七,以此类推。”
“如果加个数,那么点数可以降。比如说四个四,五个三,当然点数和个数也都可以增。五个六也行。”
“下一位继续选择开不开,以此类推。”
“其中点数一可以当做任何点数用。”
说完后,江野得意地冲着晏桦问道,讨要表扬,“是不是这样?”
晏桦点点头,并没有什么骄傲的神情,淡淡道:“是的。”
江野学什么都很快,这也是让他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的原因,某些旁门左道一沾就会。到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不夸夸我吗?”江野把头靠在晏桦肩膀上,像个小狗一样翘着尾巴求夸奖。
“夸着呢,就你最聪明。”
王润平又七七八八介绍了些其他规则,“谁输谁喝酒啊。”
昏暗的灯光下,晏桦修长的手指覆在骰盅上,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垂眸看了看骰盅的点数。
王润平大喝一声,“三个五。”
“四个五。”晏桦看都没看一眼骰盅道。
王润平鬼鬼祟祟看了一眼骰盅道:“六个五。”
江野打量着王润平的神情,附在晏桦耳边小声道:“桥哥,你开吧。”
晏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江野。
“开。”
“你这就开了??”王润平震惊道。
晏桦耸耸肩。
“操,我喝。”
“再来一局。”
但是又来几局,结果还是一样,江野就跟猜准了王润平的心思一样,次次都赢。
晏桦脸色却也越来越难看,丢下骰盅道:“不玩这个了。没意思。”
王润平愤愤不平道:“你还赢得没意思了。我输的还没说呢。”
江野察觉到晏桦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尤其是他还有个好赌父亲的情况下。桥哥怕他走他爸的老路,于是连忙又恢复成乖巧懂事的样子。
晏桦心底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知道江野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乖,但是他想尽量把人往正道上引。
两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努力维持着这份平衡。
其中一个女生看了眼晏桦提议道:“骰子没意思,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行啊。”胖子赞成道。
江野摆手做出乖巧的样子道:“我不玩。”
他还在上学,其他都是成年人了,也都不勉强。
场上八个人围成一个圈。
第一轮抽中的是胖子,江玉菲的朋友起哄道。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胖子挠挠头吧。
“抽一个。”晏桦将准备好的签递过去,胖子抽了一个。
打开纸条上写着“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这个问题对于胖子来说,没什么难度,也没什么劲爆点。
江玉菲是他的初恋。
第二轮抽中的人是晏桦。
江野紧张地看向晏桦,不知道他要选什么。
晏桦无所谓道:“大冒险吧。”刚才既然胖子选了真心话,他就选大冒险,这样更有意思。
胖子结婚不给他个红包,绝对说不过去了。
他抽了张纸条,江野侧头去看。
“请和最靠近你的异性,说出你心底最想对ta说的话。”
江野皱着眉头看完内容,最靠近晏桦的异性是江玉菲的一个朋友。
晏桦收回纸条,看了下离自己的女生。
就是刚才那位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女生,此刻正紧张地看着自己。
“哦豁,这个有意思,不知道我们的晏老板要对尹欣说什么呢?”
“不许糊弄啊!”王润平大叫道。
江野十分不愿意,视线在晏桦和尹欣之间打转。
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晏桦身上,期待他能说一点劲爆的心里话。
“那个。”晏桦自从离开车队后,很少和女生打交道。
江野不知道晏桦想说什么,只知道他十分认真看着尹欣的方向。
尹欣有些拘谨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晏桦哦了一声。其实他刚才就想说了,但是因为不熟,所以一直不好意思。
“那个……”
江野感觉自己的怨气已经要冒出KTV了,他就说不来不来,万一整出个嫂子怎么办?
他到哪说理去?
尹欣抿着嘴,害羞道:“你直说呗,大家都是朋友。”
听到对方都这样说了,晏桦也放心了。
“你能把你面前的果盘递给我吗?”
专业炫果盘·晏发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尹欣此刻被晏桦的话惊住了,愣了会把果盘递了过去,“啊,给你。”
“谢谢,谢谢。”晏桦非常有礼貌道谢,并且在接过果盘后,立刻给江野塞了块瓜。
“吃吧。”
江野咬着嘴里的瓜,甜滋滋的果汁流在舌尖,突然不太担心桥哥会有女朋友这件事了。
后面又玩了几轮,再一次又转到了晏桦。
这次他没有选大冒险,而是真心话,毕竟他现在吃果盘已经吃饱了。
“请说出一个你喜欢或者曾经喜欢人的名字。”
这个纸条一显出来,除了江野的所有人都起哄道。
江野不自觉地攥住了晏桦的衣摆,不知道从他的嘴里会说出谁的名字。
不管说出谁的名字,他都会疯。
他根本不敢去想晏桦会有喜欢的人。
晏桦卷起纸条,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薄唇轻启道:“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是我们的江野同学啦。”
众人唏嘘道,“这不算答案,怎么能说小野名字呢?”
“对啊,小野不算。”
晏桦耍无赖道:“小野怎么不算?”
这上面又没规定江野不能是答案。
在晏桦说出江野两个字时,江野的一颗心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久久不能平静。
晏桦最喜欢的人是江野。
明知道桥哥口中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可是在这一刻他还是陷入了幻想。
他愿意自欺欺人,清醒地沉沦在这句似是而非的喜欢里。
从ktv聚会结束后好些日子了,胖子一直跟在晏桦后面絮絮叨叨。
晏桦不耐烦道:“你再跟着我,我就扣工资了。”
“晏哥,晏老板,你就跟我去见一面呗,又不会怎么样。”胖子双手合十,哭丧着脸道:“我都答应玉菲了,你要是不答应,我怎么跟她说啊。”
晏桦看着胖子那幅不争气地样子,最后还是妥协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行,这周六中午十二点,玉菲他们放假。”胖子眉飞色舞道,他就知道。
晏桦嘴硬心软,只要多求求他,摆出一副可怜样,他一定会答应的。
江野在的高中两周放一次假,晏桦答应胖子的那次,刚好赶上江野放假那周。
在周五晚上江野回来时,晏桦交代道:“明天中午你自己吃吧,去峰子家或者和同学去外面吃都行。”
江野好奇道:“怎么了桥哥?你明天有事?”
晏桦一阵无语,“还不是胖子,他简直是个花痴男。”
“明天中午我陪他出去见个朋友,在外面吃了。”
江野敏锐察觉道,这要见的朋友肯定是女人,厚脸皮地说:“不能带我吗?”
晏桦有些犹豫。
江野立即垂眼故作可怜:“不方便就算了,我明天在家吃泡面吧。”
“别吃泡面了,去峰子家餐馆吃吧,等我晚上带你出去吃烤肉。”
明天见面就随便见一会,带上江野也不太合适。
江野没想到装可怜都没用,这要见谁啊?带他都不行。
“你要去见谁啊?”江野关心地问。
晏桦在衣柜里翻着衣服,“就胖子他女朋友。”
服了胖子了,还让他穿好看点,他衣柜就这几件衣服,怎么还越穿越少了?
“还有呢?”江野才不信就见这一个人。
晏桦的视线从衣柜移到江野身上,瞧他身上这这件牛仔外套越看越眼熟,“你这小兔崽子穿的是我的衣服吧?”
江野装傻,低头看了看,“是吗?我没注意。随便从衣柜找的。”
“我穿还挺好看吧?”江野臭美地说。
晏桦冷哼一声:“脱下来,我明天要穿。以后你再穿。”
“你明天要见谁啊?”江野不死心继续问。
晏桦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件外套江野穿确实挺好看。
“不跟你说了吗,胖子女朋友。”
“你见他女朋友,穿那么好看干嘛?”江野狐疑道。
晏桦又把视线停在江野里面的短袖上,笃定地说:“你短袖也是我的吧?”当时晏桦买大了,后面就丢在衣柜里没怎么穿过。
“啊?不知道。”但江野心里门清着呢。
“什么不知道,就是我的。我说我衣服怎么越穿越少。”晏桦终于找到原因了。
这小兔崽子天天穿他衣服呢。
“自己衣服不穿,非要穿我的。”
江野大方道:“没关系,桥哥你也可以穿我的。”
江野现在比晏桦还要高五厘米,加上常年的训练,身上的肌肉比晏桦还要结实,现在买衣服比晏桦买的还要大一两码。
只有晏桦还当他没长大,是个小孩。
“我才不稀得穿你衣服。”
江野趴在晏桦床上,用力嗅着被子的味道:“我喜欢穿你衣服就行了。”
“你明天到底要见谁啊?你转移好几次话题了。”江野打破砂锅问到底。
晏桦往衣柜收着衣服道:“不都说了吗?见胖子女朋友。”
“再说了,你要不穿我衣服,我会提这个?”
晏桦发现江野有时候歪理一堆一堆的。
江野将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你见胖子女朋友为什么要穿这么好看,你是不是要去相亲?”
晏桦解释说,“不算是相亲。”
“什么叫不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是是怎么回事?”江野心一下就堵住了,偷偷打量着晏桦的表情。
晏桦也很烦躁:“难道我很想去吗?要不是胖子这个花痴答应他女朋友了,求了我好几天,我才不会去。”
他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还要抽时间应付胖子这堆事。
胖花痴。
江野郁闷地说:“那你带上我啊。”
“不带,我见一面就走。”晏桦想的是速战速决。
江野担心:“你要是相中了怎么办?”
“不可能的。”晏桦斩钉截铁地回答。
晏桦这几年都顾不上谈恋爱这回事,光是忙江野他就够费劲了,实在没有精力谈恋爱。
可是江野就是患得患失。
“你之前说过的。”他小声提醒。
“什么?”
“你说你要是谈恋爱要跟我打报告的。”
晏桦一下乐了,“记着呢,没忘。”
江野的神情异常认真,“你不要忘了。”
“没忘,一定会跟组织打报告申请的。”
“快把外套脱下来,都给我穿脏了,等明天回来给我洗了。”
江野嘀咕道:“就要穿脏的去,最好脸上再抹点灰。”
晏桦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呢?”
江野躺在床上,故意阴阳怪气道:“让你明天打扮好看点去。”
“小兔崽子。”晏桦笑骂道。
看着晏桦含笑的侧脸,江野心里涩涩的,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而桥哥还毫不知情。
如果桥哥真的谈恋爱了,他一定会疯。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到时候他这个恶心的同性恋还能留在桥哥身边吗?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晏桦这次见的不是陌生人,就是上次在KTV内见过一次的尹欣。
尹欣这次点了一盘西瓜放在晏桦面前,开朗道:“果盘,这次不用我给你递了吧。”
晏桦不太好意思,尴尬道了声谢。
两人相顾无言,一旁的胖子和江玉菲道,“点菜吧。”
“你有什么忌口吗?”
晏桦将菜单递到尹欣面前,“你点吧,我除了海鲜都可以。”
“你对海鲜过敏?”尹欣道,“好巧,我也是哎。”
晏桦否认说:“我不过敏,我弟过敏,后来我们家就不吃海鲜了。”
“你还挺细心的。”尹欣发现晏桦看着不近人情,其实人特别温柔。
傻傻的。
怎么会有人跟女孩子最想说的话是,果盘递我一下。
一想到这里,尹欣嘴角就扬起笑意。
尹欣点了几个菜后,给晏桦看了一眼,“还要再加吗?”
“不了。”晏桦平常都是跟男人相处,眼下对面坐了个女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尹欣主动出击。
晏桦想了下,“改装机车,有时候会跟着车队去外地比赛,不过大部分时间都陪我弟。”
“你弟多大啊?”
“十七岁了。”
对面问什么,晏桦答什么。
“快上大学了。”尹欣说。
“是的。”
“他有想考的学校吗?”尹欣也是大学毕业,随口问道。
“清华或者北大,看他自己到时候专业选择吧。”晏桦认真道。
尹欣则以为晏桦在开玩笑,笑道:“我小时候的梦想也是清华北大。”
胖子突然幽幽地插嘴道:“江野真能考清华北大。”
尹欣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
失敬了。
饭桌上的氛围目前看来还算融洽,至少在其他三人看来是这样。
但是还没等菜上完,晏桦兜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
他有一种直觉,这电话肯定是江野打过来的。
果然手机屏上显示来电通话是小野。
“怎么了?”晏桦问道。
“嗯,我知道了。马上回来。”晏桦挂下电话。
尹欣问道:“怎么了?”
“家里漏水了,我先回去一趟。这顿我请,不好意思。”
“好吧。”尹欣饶有兴趣地看着晏桦,突然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快回去吧,别让你弟等急了。”
晏桦去前台买了单后,就往家赶。
“这就是你说的漏水?”晏桦挑眉看着水龙头一下一下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确实漏水了,水龙头关不紧,一直滴水。幸亏我发现的早。”江野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晏桦。
晏桦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没看江野:“确实发现的早,不然等会这水龙头就被拧上了。”
江野此时才有点后怕心虚,怕晏桦发现他的真实想法。
但是他真的受不了了,他一想到晏桦正在跟别人相亲他就要发疯了,他们会说什么呢?万一他看上别人了怎么办?
“桥哥,你生气了吗?”江野小心翼翼地问。
晏桦按着遥控器打开电视,云淡风轻地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你过敏了。”
心思被戳穿了,江野索性直接摊牌,“家里没海鲜,出去买又要花钱,打针也要花钱。”
江野舍不得花钱。
之前和江成在一起,花的是江成的钱他无所谓。现在花的是桥哥的钱了,那可不行。
看着晏桦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江野才偷偷挪到他身边没骨头地靠在他身上。
桥哥明明知道他在找借口打断相亲,可是他还是回来了。
晏桦察觉到某个小兔崽子在往他身上一点点靠近,从他听到手机振动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江野铁了心不想让他相亲。
他也没这个意思,借着台阶就离开了。
反正他答应胖子,只见这一次面。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挑着好看的电视频道时,旁边靠着的某个人还不省心地问:“今天相亲怎么样?”
他余光发现江野正认真地看着他,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他突然起了逗逗江野的心思,满意地说:“还不错。”
果然江野脸色一下沉下来,跟个黑脸包青天一样。
小孩子就是好逗。
“那我是打扰到你了?”
晏桦忍着笑,严肃地反问:“不然呢,本来还打算吃完饭去看电影的。”
他故意看了眼手机时间,“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我跟她说下,让她直接在电影院门口等我。”
江野真的要死了。
桥哥怎么能这样?
明明昨天晚上还斩钉截铁地保证不可能,今天就还要去跟人看电影。
他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江野脑子都是蒙的,鼻头一酸,嗓子像是被堵住了,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他到底要怎么办?
晏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会让江野反应这么大,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
“逗你的,你怎么还哭了。”晏桦替他拂去眼角的泪水,道歉说:“我怎么可能去跟人家看电影,你打电话后,我饭都还没吃都回来了。”
在听到晏桦承认是逗他的,江野的眼泪一下止住了,泪眼婆娑地问:“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都还没跟你打报告怎么可能谈恋爱。”晏桦没想到玩脱了,赶紧哄着小孩。
江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是眼眶却还是红红的,桃花眼被染上了红晕,看着可怜极了。
“你下次不许逗我了。”江野想到就一阵后怕。心脏被瞬间捏紧,无法呼吸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晏桦连忙保证:“我下次绝对不逗你了。”
江野用晏桦身上的短袖擦着脸,泪痕未干,“那你还没吃饭,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晏桦无奈地看了江野一眼,“好。”
他现在哪敢说不好,他但凡说个不好,某个小兔崽子眼泪比那龙头的水掉下来还要快。
你就惯着他吧……
第33章
心思
晏桦的汽修店除了修车外,他自己会再接一些机车改装的活,主要对接的人还是从前的车队。
车队虽然解散了,但是玩车的人还是那些,一个圈子的,平日里改装机车都会来找他。
有时候遇到比赛,晏桦也会跟着去,负责技术维护,时不时会和宗远聊聊国内赛车市场。
因此平常不在店里的时候,都是胖子润平还有陆十九帮忙看店。
这天撞到江野放假,晏桦刚好要去外地几天,尹欣和江玉菲来店里找胖子,本来也想看看晏桦。
没想到扑了个空。
胖子,江玉菲,王润平三个人在外面说话,其他员工和学徒都在外面忙着自己的活,店门口只有江野一人。
尹欣勾起唇角,看着在门口看书江野问:“就你一个人在这,你哥呢?”
江野语气冷淡说:“去外地了。”
“去外地干嘛呀?”尹欣打量着江野的神情追问道。
江野并不想和晏桦的前相亲对象有太多接触,因为这会时时提醒他,总有一天晏桦会谈恋爱结婚,而他又会变成多余的那个。
尽管他心里不想理会尹欣,但还是顾虑到晏桦让他有礼貌这一点,回答道:“有比赛。”
尹欣扬起笑意说:“上次听晏桦说车队还有女车手,你就不怕你哥出去给你带个嫂子回来?”
这句话确实戳中了江野的软肋,不免抬头看了眼尹欣,沉默不言。
尹欣观察着江野的神情,用着就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话。
“你这么担心干嘛?别人家弟弟都巴不得有个嫂子,你怎么刚好相反?”
“我没有担心。”
江野欲盖弥彰,只是手中的书页已经被捏得褶皱。
尹欣看穿了一切缓缓说道:“你不会喜欢你哥吧?毕竟你们俩也没有血缘关系。”
尹欣声音很小,不会被其他人听到,但是这极低的音量却给了江野足够大的冲击。
他捏着手中的书页,极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你不喜欢你家里人吗?”江野眼底装作不解地样子看着面前的人,但是心已经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了。
他不敢去想,尹欣把这句话告诉晏桦会是什么后果。
尹欣慢条斯理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嗯,喜欢啊。”
“毕竟你哥最喜欢的也是你嘛,江野同学。”尹欣故意说道。
江野拿不准尹欣到底要干嘛,只能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我又不会跟你哥说的。”尹欣瞧江野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
江野却不似尹欣那般轻松。
“我真不会说的,我明天就回北京了,我又没晏桦联系方式,我上哪去说,倒是你自己收敛点,万一那天你哥知道了……嗯,他看上去还挺直男的。”尹欣又想起果盘的事了,认真评价了下晏桦。
她承认刚开始是对晏桦有点兴趣,但是对方意不在此,她也没有继续纠缠的心思。倒是晏桦这位宝贝弟弟的心思,还挺有意思。
见尹欣再三确认不会告诉晏桦,江野才松口气勉强放心,只是依然否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随便你知不知道吧,反正我明天就走了。”尹欣才不管江野的事。
自己收敛不好心思,总有一天会翻车的。
她不告诉晏桦,日后自然会有其他人告诉晏桦。
她也无意掺合进别人的家务事,至于江野对晏桦什么想法,跟自己也没关系。
只是一想到晏桦还什么都不知道,把他这位宝贝弟弟当小孩呢。尹欣不由得摇摇头。
也不知道以后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晏桦回来后听胖子说,尹欣已经回北京了。
胖子擦着汗道:“你那天不在,就江野在。我看尹欣还跟他说了好半天话。”
“说什么了?”晏桦翻着账本皱眉问了句。
江野不喜欢他去见尹欣,估计对尹欣也没什么礼貌,晏桦心想。
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话刺激人家女孩子。
胖子光顾着和女朋友聊天,哪知道尹欣和江野说啥了。
“你回去问问江野呗,隔那么远,我怎么听得见。”胖子交代完又去干活了。
晏桦对着账,盘算着等江野下晚自习后问下他。
夜色已深,随着下课铃响,校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
门口有不少小吃摊,晏桦趁着江野还没出来,给他挑了个糖葫芦提在手上。
江野总是隔很远很远就能看到自己,晏桦想不通,这么黑的天,他眼睛怎么这么好使。
“桥哥!”江野快跑到门口,气都没喘匀就急匆匆地喊着晏桦。
“你慢点跑,路黑,当心摔着了。”晏桦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
江野次次都说好,但次次都没听。
“我又不会跑,干嘛那么急。”
江野接过着糖葫芦,眼睛亮晶晶地笑:“我想早点见到你嘛。”
“早见晚见不都能见到。”晏桦替他拍了拍后背匀匀气。
“桥哥先吃。”
晏桦躲开了江野递过来的糖葫芦道:“我不爱吃甜的,你自己吃。”
江野咬了一口道:“你不是让我少吃点甜的吗,怎么今天晚上还给我买这个?”
江野从小就爱吃糖,换牙期的时候,晏桦三令五申不能吃多了。
每次吃糖的数量有严格控制。
晏桦自然地接过江野的书包说:“路过看到想着你喜欢吃就买了。现在叮当糖很少有卖的了,吃点糖葫芦凑合下吧。”
江野再次将糖葫芦递过去问道:“你真不吃吗?”
晏桦摇摇头,“我不爱吃甜的。”他不像江野,爱吃一些甜滋滋,小孩才喜欢的东西。
“这是酸的。”江野道。
晏桦不可置信问:“怎么可能?我专门问了老板,他说包甜。”
“你不信你尝尝呗。”
晏桦瞥了眼糖葫芦,眼珠微动,视线移到江野脸上,捏着他脸道:“又想忽悠我。”
江野瘪着嘴,沮丧说:“这不还没忽悠上吗?”
晏桦顺着江野心思咬了口糖葫芦,得意道:“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江野轻哼一声,享受着每天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从学校走到车行这十分钟内,桥哥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全心全意陪在他身边。
“对了,上次尹欣来,你们俩说什么了?”晏桦突然想起来。
提到尹欣,江野一颗心猛然悬起,偷瞄着桥哥的神情,确定他现在是不知道的。
不然绝对不会来接他,更不会给他买糖葫芦。
“没说什么,她说她要回北京考研了。”江野咬着糖葫芦,甜腻的糖浆此刻在嘴里变得酸酸涩涩。
“就说这?胖子说你们聊了小半天。”晏桦追问道。
江野心底骂了胖子一句,平日没见眼神有多好使,关键时刻盯着他干嘛。
“问我家里水管修好没。”江野脑子转得飞快。
“你咋说的?”
“我说修好了,不用担心。”
“就这?有没有礼貌?没说什么刺激人家的话吗?”晏桦不太信江野会这么乖。
江野心里委屈,他能刺激尹欣什么,尹欣刺激他还差不多。
“没有,我很有礼貌,我就差对她说您了。”
“您好,您慢走,您别担心。”江野熟练地耍着嘴皮子。
“这还不够有礼貌吗?”
晏桦无奈道:“行,你最有礼貌了,给你一朵小红花好不好?”
“可以,给我吧。”江野伸出手。
晏桦拍了拍他的掌心,“给了。”
江野则一把握着晏桦的手塞进自己口袋,“你刚才给的不算,我手上牵着的才算。”
晏桦笑道:“你还是小孩吗?走路都还要牵着,不然就会摔倒?”
江野认真地点头,“你不总说我是小孩吗?小孩走路就是要牵着哥哥。”
“等你上大学就牵不到哥哥了,要牵你对象的手了。”晏桦玩笑道。
夜色之中,江野眼神多了一抹无法言说的悲伤,他紧紧攥着晏桦的手说:“我牵桥哥一个人就够了,别人的手我都不牵。”
晏桦只是轻笑,自然没有把这句玩笑话放在心里。
暑假有一些省级竞赛,挑了些学生在暑假开始后进行封闭式集训,备战比赛。
江野本来是不想去的,九月份就要参加数竞联赛了,但是有他在,学校成绩会好很多。况且老师也劝他参加下比赛攒攒经验,扩宽下视野为联赛做准备也好。
晏桦帮着收拾行李问:“你们这次去多久啊?”
“半个月,八月份才能回来。”江野慢腾腾地收着衣服,不太乐意。
半个月啊,半个月见不到桥哥。
本就七月中才开始放暑假,这还没歇两天又要集训。
晏桦关心地问:“那你们住哪里啊?”
“学校统一有集训地,我们就在那住。”
“远不远啊?”晏桦说,“你平常都不是住宿,这次要去半个月,东西都得带齐全了。万一漏了,也不方便去看你。”
江野撇着嘴根本不想收拾行李:“离家一个多小时呢。”
“半个月在集训地不能出来。”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难熬,坐在书桌前消极怠工,“我不想去了。”
晏桦叠着衣服说:“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
江野哀嚎不断:“可是我想在家啊。”
“不还有一个月可以在家呢。”
江野玩着手上的皮卡丘立体积木,这还是十岁的时候桥哥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七年过去了,一个零件都没少,被保护的很好。
“等你回来带你出去旅游。”晏桦又开始哄小孩了。
江野极不情愿地点点头,“那你要每天给我打电话。”
“我哪知道你们集训的时间。”晏桦收好书包,问道:“你等会自己看下还有什么漏的没。”
江野站起将皮卡丘塞到书包里:“这个不能忘了,我的幸运物。”
“保佑我比赛第一。”
晏桦只是宠溺地看着江野,帮忙检查行李。
“那我每天集训后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接。”
晏桦点头,“知道知道。”
学校统一安排了集训车辆送学生去基地,晏桦送江野到学校门口,再次叮嘱道:“路上小心,到基地了发短信说一声。”
江野看着大巴车,不舍地说:“我真的不想去啊。”
“别闹了,都到这了,你同学都看着呢。”晏桦推了推江野的后背,“上车。”
江野依依不舍地转身,“还没到发车时间呢,你就非要赶我走。”
“行,陪着你。”晏桦无奈,这人怎么越长越粘人,比小时候还缠人。只好又陪着江野说了会话。
车上的老师已经在催促了,“江野就差你了。”
“快去吧。”晏桦提醒道。
江野一步三回头,“我真走了啊。”
“走吧走吧。”晏桦摆摆手,江野实在太磨人了。
都上车了,还要打开车窗和他挥手。
怎么这么黏人?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晏桦不理解。
江野从车窗外探着头,直到看不到晏桦的视线了才郁闷地坐回位子上。
前排的几个同学窃窃私语说:“江野好黏他家里人啊。”
“没想到,这么大了,还跟家里这么亲,刚才那个是他哥吧?”
一人回答道:“对。每次晚上下自习后,我都能在门口看到他哥来接他。”
“他们兄弟关系真好。我恨不得天天和我弟打架。”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吗?这不是他亲哥。他当然要黏着点了,万一他哥有天不想养他了怎么办?”
另一人惊讶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们亲兄弟,我还奇怪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像呢。”
“哎,我和你说,你千万别和其他人说。”
“你说,我保证不说。”
李和坐在这两人前面,突然探出头挤在座位中央道:“你们跟我说说呗。”
“李和,你这人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李和无语道:“什么我偷听,你们俩就差拿喇叭说话了。要不是离江野远,他肯定都听到了。”
剩下一人赶紧悄悄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别跟其他人说。”
“放心。”李和保证道。
掌握消息来源的同学神神秘秘道:“其实江野是孤儿,他爸妈都死了,他哥也不是他亲哥,也是孤儿,他哥的爸和江野妈是一对。所以他哥才养着他。他平常这么黏着他哥,肯定就是怕他哥不养他了。他哥要是不养他了,江野就没人管了。”
听到这个重磅八卦后,李和一时有些愣住。
“你们千万别在江野面前说是我说的啊。”说完八卦的同学连忙要求道。
李和反问道:“我咋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不信算了,上次我在办公室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都看到了,江野个人信息栏那里填的是孤儿。老师们都知道,不然为什么每次家长会都是他哥过来,没见过他爸妈,早都死了。”
“他哥之前在建设车行当学徒,那的人都知道他养了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
李和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难以消化。偷偷从座位间隙瞄了一眼江野,只见他拿着英语单词书,默默地背着单词。
前排的同学还在继续议论道:“我爸说了,这叫没爹妈的孩子早当家。天天在家拿江野贬低我呢,说人家没爹没妈都能考年级第一,我也就个数学好,别的都不能看。”
李和难免打抱不平说:“那不是因为没爹妈孩子早当家,那是因为人家在背单词的时候,你在这说闲话。你学习不好找下自己原因吧。”
“哎,你这人怎么翻脸不认人啊!我也没说江野不好啊,我说的都是事实,他本来就是孤儿。”
李和: “孤儿咋了,还不是年级第一!你这辈子都考不到江野那么高的分数。就知道说人家闲话。”
眼看李和要和这两人吵起来了,老师走过来严厉训斥道:“你瞧瞧你们,一上车就在这说个不停,你们往后看看别人在干什么,再看看自己!”
这里的别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全车的人都知道说的是稳坐成绩单榜首的江野。
“我都不稀得说你们,马上要参加竞赛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抓紧。暑假一放,你们现在就是高二了,高三快得很,弹指一挥间。”
“一个个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还要老师跟在后面维持纪律。”
眼看跟车老师开启了唠叨模式,其余人立马转为静音模式,这时候但凡多说一句话,那就是自己撞枪口上了。
对于外界的纷扰,江野一概不想知道,打开日历本,在15号在画了个圈,回来则是30号,中间隔了整整两排,15天。
光是看着日历都觉得难熬。
不知道桥哥会不会想自己?
肯定会的。
江野自问自答,自我安慰。
晏桦送江野上车后,返程回了店里。胖子见他回来了,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问。
“晏哥,最近店里还招不招学徒?”
晏桦喝了口水说: “怎么了?”
“我有个堂弟今年高中没读了,想直接工作了,我想问下店里还招不招学徒,如果招到时候我就把他带过来让你看看。”
“你让他过来吧。”晏桦捡起凳子上的手套,回着胖子话。
“行。”
晏桦问:“多大啊?”
“十七,和小野差不多。”
“嗯。”晏桦看胖子还皱着眉头,关心道:“还操心什么呢?”
“我在给他找房子,我家不住这边,总得有个落脚的地。”
晏桦奇怪地说:“我记得你不是租的有房子吗,一室一厅,在客厅支个床不就行了。”
“你要嫌麻烦,你们兄弟两挤一挤也行啊。”
“反正这几天对付过去找到房子就好了。”
胖子闻言害羞地撞了撞晏桦,本来是个娇羞的动作,但是胖子这体型,一下子把晏桦撞得后退好几步,幸亏有王润平在后面扶了一把,不然还得摔着。
王润平扶着晏桦的胳膊,直接了当地说:“啧啧啧,你就直说呗,还娇羞。你这体格,别把小桦撞飞了。”
“我跟你讲,小桦。”
“江玉菲最近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了,所以他堂弟过来一起住肯定不合适。”
晏桦哦了一声,“那确实,不过店里十九和他弟住了,你弟来了也没地方睡啊。”
十九和十七两个人之前到处流浪,一直睡桥洞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十九在店里当学徒后,晏桦就找人在店后院简单搭了个房间,好歹可以遮风避雨。晚上也有人看店放心。
“是啊。”胖子不知道从来翻了张租房gg,正在认真搜寻着。
“你弟啥时候来?”晏桦问。
胖子说:“后天,从老家过来。”
“他不是本地人?”晏桦问。
“是啊,我老家在山区,我之前跟你说过啊。”
“我们家本来也住山区,后来搬出来到市区了。但是大部分亲戚都还在老家,没出来。”
“那你找房子还不如找旅店。现在哪来得及。”
“旅店一晚上好贵,住一两晚就抵得上租房钱了,我那弟弟可舍不得了,他家下面还有好几个孩子,他这次出来,除了车票钱,你猜他妈只给了他多少钱。”
晏桦皱眉问:“多少?”
“两百,他只能找两百以下的那种群租房了。还好我平时攒了点,到时候还能帮他垫垫。”
晏桦每周给江野的零花钱都不止两百,更不用说其他的竞赛补习和散打训练。
胖子叹了口气,说他堂弟小时候特不容易,是家里老大,父母又生了好几个,小时候一早就要起来给家里做饭,还要带弟弟妹妹去学校读书,成绩怎么好的了。晚上还得哄弟弟妹妹睡觉,后来干脆就不读了,出来打工。
晏桦听得眉头紧蹙,问了下,“你房子看好没?”
“正在看呢,他预算这么低,哪那么容易找。”
“那他明天来了住哪?”
“看吧,玉菲在我这,他肯定不愿意过来,我还是得给他找个旅馆。我都担心他为了省钱去车站对付一晚上。”
晏桦沉默片刻,犹豫了下说:“要不……在我家对付几天,刚好小野不在,趁着这几天,抓紧给他找下房子,实在不行,我可以先预付他一个月工资。”
胖子喜出望外,搂着晏桦高兴地说:“真的,晏哥?”
“嗯,你弟叫什么啊。”
“张文明,他很听话的,跟小野一样乖,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行。”
江野到达基地后,宿舍是四人一间,但是他们这一间没住满,里面就三个人,他全都认识。
何二维,李和。
江野放下书包,整理好床铺后,瞥了眼手机,他给桥哥发的短信,还没回,估计正忙着。
江野将手机揣回兜里,拿出竞赛题,离集合还有有两小时的午休,可以再做两张试卷。
李和也没想到分寝室能和江野分到一起,贱兮兮地凑过来道:“好巧啊。”
何二维从背后阴阳怪气道:“真的好巧哦。”
他明明看到李和找人换寝室过来的,还故意在班长面前说好巧哦。
诡计多端的同性恋。
他作为七班的学习委员,要替班上的众多同学誓死捍卫班长的清白!打退五班同性恋!
不然他就没脸再收大家作业,枉费大家的信任!
何二维雄赳赳,气昂昂,暗下决心一定要盯住李和,绝对不让这人有可乘之机。
暗下决心后,扭动着身体挤在李和和江野中间。
“班长,帮我看下这题为什么选A?”
江野拖动凳子,拉开了和这两人的距离,接过试卷认真说:“因为B,C,D都是错的,所以选A。”
李和在旁边没忍住笑出声,“哪有你这样给别人讲题的。”
江野修长的手指夹着卷子歪向李和,示意道:“你讲给何二维吧,这题我确实不太能讲清楚。”
李和好不容易有了在男神面前显摆的机会,撸起袖子拉着何二维,大有不讲明白这题不罢休的架势。
何二维欲哭无泪,他才不想跟同性恋有什么接触,但是不听李和讲题,万一这人又去骚扰班长咋整。
他被自己舍己为人的精神感动坏了,以身饲狼不过如此了。
江野一下子解决掉两个打扰自己的人,松了一口气,将视线再次专注于试卷,只是时不时会把手机掏出来看一眼,桥哥有没有回短信。
晏桦手机没电了,一直没注意,等到家后才发现。充上电打开后发现,已经有好几个江野的未接电话了。
连忙回拨了过去,果然,刚拨通,听筒另一边就传出来极其委屈的声音。
“你怎么手机关机了,我打你电话都没人接,短信也没回,你都不理我。”
何二维第一次听到江野这么委屈的声音,委屈巴巴地问对方为什么不理自己,这根本不像班长的作风啊。
班长莫非谈恋爱了?
很好!
给五班的同性恋以痛击!
让他知道骚扰直男是没有好下场的。
江野走出宿舍到走廊,靠着栏杆,燥热的晚风也难以抚平他心中的烦闷。只有手机另一端的声音才让他得到安慰。
晏桦解释道:“手机没电,忘充了。”
“哼。”
晏桦扶额,这是又不高兴了。
“别不高兴了,我这不给你打回来了吗?”晏桦耐着性子说。
也就是江野,换别人,他早就不理会了。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担心你。”江野俯瞰楼下的景色说。
晏桦:“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你呢,在基地住的还习惯吗?”
“不习惯。”
江野闷闷道:“我都见不到你,怎么可能习惯?”
他仗着名义上弟弟的身份,说着各种腻歪亲密的情话。
李和和何二维两人心照不宣地目送江野推门打电话。
李和见何二维那副傻样,问道:“你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吗?”
何二维也不甘示弱,“女朋友呗,能有谁?”
李和冷笑一声,意味深长说:“啧啧啧。”
“你嘬狗呢?”何二维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李和爬上床冷哼:“我不跟傻子说话。”
何二维也生气了,扒着他的床沿不服气:“你说谁傻子呢?”
“傻子问谁是傻子。”
“你当心我揍你,我们两个五班,你一个七班的,等会江野进来,我让他和我一起揍你。”何二维仗着七班人多势众,威胁李和。
李和觉得这人真蠢,傻x直男,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很懂。
“敢不敢打赌?”李和俯下身子问。
何二维:“赌什么?”
“赌和江野打电话的人是谁。”
“你刚才说啥来着,女朋友?”
何二维梗着脖子回答:“对啊。”
李和胸有成竹:“如果是他女朋友,你在基地半个月的饭钱我全掏了。”
“如果不是他女朋友,我的饭钱你全掏了。”
何二维坐下说:“你当我傻啊。”
“哟?”难道这傻x直男开窍了。
“说不定是暗恋的女生,还没在一起呢。”何二维自以为看透了,“赌女朋友我不输了。”
李和无语。
“只要跟他电话的时候,是个女的都算你赢行吧?”
“行。”何二维以为胜券在握,半响后反应道:“不是女的是谁啊?”
“当然是他哥啊,蠢货。”
李和之前不理解的事情,在今天知道江野是孤儿后,顿时明白了。又没有血缘关系,有点别的心思也不奇怪。
何二维半信半疑,虽然江野跟他哥关系是很好,但是哪有两兄弟这样说话的。
他不服气说:“我也有亲哥好不好,我从来不会跟我哥这样说话。”
“别说半天没理我了,半年没理我,我都不带找他的。”
李和腹诽道,所以你是傻x直男。
“反正你别耍赖就行。”
两人在寝室内等了半小时,江野才推门回寝室。
江野一走进寝室,就发现一上一下两注视线朝他投来。
都没安好心。
江野刚通完电话,心情不错,也就懒得和他们计较。
何二维坐在书桌前问:“班长,你和谁打电话呢,这么久。”
寝室是上床下桌,江野拉出凳子坐在桌前,翻着习题册道:“我哥。”
“耶!”李和在床上得意地冲着何二维道,“请我吃半个月饭。”
江野蹙眉看向这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何二维苦着眉头问:“班长,你怎么能在跟你哥打电话呢?”
“我跟我哥打电话还需要和你说吗?”江野不悦道。
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他给桥哥打电话了?况且这还是桥哥打给他的,就算死,他都会接。
何二维痛苦说:“我听你说话的语气,以为你在跟你女朋友打电话呢。李和非要跟我打赌,赌你和谁打电话,我输了。要请他吃半个月的饭。”
江野不善的目光看向李和。
李和举起双手连忙投降:“仅此一例,下次绝对不会了。”
第二天趁着午休间隙,江野在书桌前按着手机给晏桦发着短信。
【桥哥,你中午吃饭了吗?记得吃饭。】
李和靠近小声道:“又在给你哥发短信呢?”
江野没理会他,收起手机,准备继续写题目。
何二维去别的寝室串寝了,现在寝室只剩下李和和江野两人。
李和开诚布公道:“你肯定是同性恋。”
“而且我还知道你喜欢谁。”
江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握着笔的手稍顿片刻,随后继续往下写着解题过程。
“喂,江野,你就不怕我跟他说吗?”李和见人没反应,继续道。
李和的威胁对江野来说根本不足为惧,如果是尹欣说这种话,江野确实会担心一二。
但是李和这个同性恋说的话,晏桦恐怕听都不想听。
江野心底泛过一丝苦味自嘲道。
毕竟他桥哥最讨厌的就是同性恋。
“你真不怕啊?还是说你们俩已经”
“把你脑子里龌龊的想法收一收。”江野打断道,他声线极冰,面上无半点笑意,眸底闪过一丝阴冷。
与平日温润友好的样子天差地别。
江野可以容忍别人对他的任何闲言碎语,但是他不允许有人这样说晏桦。
尤其是把晏桦最讨厌的事情强加在他身上。
就算是江野自己,都不行。
李和平日里接触到的江野一直都是翩翩少年,与人有礼,待人和善。
就算拒绝他的心意时,也从来没有用过如此危险阴狠的眼神看向过他。
他甚至怀疑,只要他再多说一句不该说的,江野就能把他抛尸野外。
这完全不是他认识的江野,也不是他想要喜欢的人。
李和手脚无处安放,慌张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乱猜的,主要是你太明显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在青春躁动的年纪,眼中的爱意根本无法掩饰。
江野接连被两个人看穿心思,一时有些心悸,万一那天桥哥从别人口里知道了怎么办?
尽管只要他自己解释了,桥哥肯定会信他。
但是以后相处根本不可能毫无芥蒂。
他不禁发愁,收回视线看向试卷,瞬间又恢复成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我哥不是同性恋,你不要乱说。”
末了,他又自欺欺人地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
别爱得太明显了。
题外话:学习不好的堂弟第十四章 胖子提过一次。
第34章
桥哥
“进来吧,家里小,你凑合住吧。”晏桦打开门道,门口站着胖子和他堂弟张文明。
张文明皮肤黝黑,人瘦得很,提着行李拘束道谢:“谢谢桥哥。”
晏桦看了一眼胖子。
胖子挠挠头,“我想着小野叫你桥哥,他俩岁数差不多大,就让文明也这样叫了。”
晏桦对称呼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叫啥不是叫。
“你晚上睡这个床,我睡里面,有事情叫我。”
晏桦把自己的床给了张文明睡,自己睡的是江野的床。
胖子连忙道:“哎,你这么客气干嘛,还把大床给他睡。”
“他睡小床就行了。”
晏桦解释道:“小野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文明睡我床就行,没事的。”
张文明虽然还没见到过小野这个人,但是已经听到好几遍这个名字了。
家里到处都是他生活的痕迹。
客厅的墙上贴满了他的奖状,柜子上放着他从小到大和桥哥的各种合照。
张文明小声道:“我会很干净的,不会弄脏的,也不会乱碰东西的。”
“没事没事,你睡这个蓝色隔帘外就行,里面才是小野的地方,他最近不在家。”晏桦拍了拍张文明肩头,缓解着他的紧张。
张文明局促地点点头,不安地偷瞄了一眼晏桦。
他从来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身上穿了件黑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袖口松松挽起,简单随性,但却格外的吸人视线。
眉眼间乍看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淡漠,但行为举止却与外表截然相反,温柔得体。
他以为修车的人都跟他堂哥张富强一样,满身汽油味,邋里邋遢,没想到居然还有桥哥这样的人。
其实桥哥身上也有淡淡的苦涩汽油味,但是却比他堂哥身上好闻很多。
晏桦继续介绍说:“这里是洗手间,沐浴露洗发水都在这里,给你买了新的毛巾牙膏牙刷杯子。”
“我自己带了。”张文明怕麻烦晏桦解释说。
晏桦无所谓:“没事,你想用自己的,用这里新的都可以。”
晏桦所有事情都想的很周到。
张文明来之前在堂哥手机上看到过晏桦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看什么都很冷漠的样子,本以为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没想到人这么好,这么温柔。
相比于家里大嗓门使唤他的父母,晏桦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荒芜稀疏的田野。
春风吹又生。
张文明第一次体会到书本上这句诗的意境。
中午是胖子请客,为了感谢晏桦帮忙,在峰子的饭馆摆了一局。
晏桦刚坐下没多久,张文明就被胖子提醒道敬酒。
“好好吃饭,别整乱七八糟的。”
晏桦本来就不喜欢酒局文化,尤其是看到张文明和江野差不多大的年龄,做着这种生疏市侩的事情,心中就没来由的烦闷。
他不希望他的小野在外面被酒局裹挟,安心做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就好。
张文明不善言辞,初出大山,不知道如何感谢晏桦,只好用着干巴巴的语言道谢,随后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因为喝得太急,被呛了好几口。
看得晏桦只皱眉头。
“别让你弟喝酒了,他又不会。”
“不会慢慢学呗。”胖子毫不在意道。
别人的弟弟,晏桦也不好多管,只好最后说:“下午还要去店里,别喝多了。”
好在胖子还有分寸,没让张文明再喝了。
张文明感激地看了一眼晏桦,但是他的视线却停在手机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按着手机键盘不知道在发些什么信息。
一到饭点,江野比天气预报还要准时。
手机上显示着江野的短信,问他有没有吃饭。
【正在吃,你呢?下课了?还是不好好听课偷偷玩手机?】
很快对面就有了回复。
【吃了,基地今天有宫保鸡丁,不如改名叫宫爆铁钉,太难吃了,没有你做的好吃。我现在在午休,上课我才不玩手机^_^】
看着屏幕上的宫爆铁钉,晏桦嘴角不由得上扬,编辑回复。
【哈哈。回来给你做鸡丁,快睡觉,不然下午没有精神。晚上电话说。】
【好,桥哥午安~~】
晏桦没有再回复,收起手机,嘴角还带着笑。
“小野短信?”峰子这么多年的朋友,早就习惯这两人了。
“对。”
“说啥了,笑得这么开心?”峰子问道。
晏桦将宫爆铁钉的事讲给桌上的人听,其余几人干笑了几声。
“这不好笑吗?”晏桦不理解。
峰子看破一切道:“这也就是小野跟你说的,但凡换个人,你都觉得没意思。”
晏桦不信,怎么可能。
张文明听着被高频率提及的小野,虽然没见过这人,但是他俨然已经知道这人对晏桦非常重要。
晚上还没等到晏桦给江野打电话,就收到他一条短信。
【啊啊啊,老师要把手机都收走了,因为有同学打电话到很晚,所以其他人的手机都要被收走。T^T 】
就在晏桦以为江野以后都不能给他打电话了,继续看下一条。
【以后不能发短信,我只能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了〒_〒】
看着哭哭的表情,晏桦感受到江野真的很幽怨了。
【好好学习,准备比赛,不要总想着打电话。】
但是这条久久没有回复,看样子手机是被老师收走了。
一想到江野委屈巴巴的样子,晏桦就觉得好可爱。
小孩真好玩。
恰在这时候,张文明走过来,晏桦敛起嘴角的笑意,问道:“还习惯吗?”
“都习惯。”
“那就好,你跟着你哥或者润平都行,看有什么需要,不懂就问他们。”
“你和十九年纪也差不多,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他商量。”晏桦指了指角落里默默干活的陆十九。
陆十九听到了师父喊他,抬头问:“怎么了?师父。”
“没什么事,文明刚来店里,有什么不熟悉的你跟他说下。”
“好。”
张文明则怔怔地看向晏桦。
晏桦说:“有什么事情问我也行,主要是我可能经常在外面没什么时间。”
“好。谢谢桥哥。”
晏桦想了下又说:“你刚来也没什么事,熟悉熟悉环境就行,没事的话,让胖子领着你到处转转。”
张文明挠挠头:“我哥他估计没什么时间,平常都在陪我嫂子。”
晏桦顿了顿,玩笑的语气说:“没事,我说他,让他陪你找房子,不然扣他工资。”
张文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不麻烦他,我自己可以。”
晏桦嗯了一声,提醒道:“不过别找桥江路东边的房子,南江四中在那边,好多家长陪读在那一块租房子,比较贵。”
“你往西边找,那边会便宜点。”
张文明初进市区,人生地不熟,对一切都有着好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四中是高中吗?”
“嗯,我弟在四中读书。”提到江野时,晏桦眼神多了一丝温柔。
张文明试探道:“就是你们说的小野吗?”
“对,他最近不在家,去比赛了,过段时间回来你就能见到了。你和他年龄差不多,估计能玩到一起去。”晏桦以为道。
张文明则羞愧地说:“他学习好,家里那么多奖状,我学习差,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晏桦安慰他:“别担心,小野很好相处的。”
纵使手机被收走了,但是江野想着反正基地还有公用电话亭可以用。
但是看着面前的维修中的三个大字,江野顿时悲从心起。
还有十三天,整整十三天。
晏桦晚上在店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江野的电话,不由得担心着是不是什么事情了。
张文明将店里地板拖了一遍后,走过来问道:“桥哥,我地都拖了,我们回去吧?”
听到有人喊桥哥,晏桦恍惚还以为是江野,抬眼发现只是张文明,不由得愣住。
“怎么了,桥哥?”
“没事,咱们回去吧。”晏桦摇摇头,不知道江野怎么回事。
张文明观察着晏桦的脸色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没什么大事,小野本来晚上说给我打电话的,但是一直没打过来。平常他这个点已经下自习了。”
张文明哦了一声,“那你打回去啊。”
“他手机被老师收走了。”
“哦,那你给老师打电话问下怎么回事。”
晏桦握着手机,犹豫说:“合适吗?”
张文明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桥哥这么担心,打个电话问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问下,没什么事也放心啊。”
晏桦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还给自己找补了一句,“主要是小野说打电话回来,就一定会打回来的。今天不正常。”
张文明不由得羡慕这位还没见过面的小野,一天电话没打过来桥哥就这么担心。
他从山里出来,当天下了火车,用着堂哥手机打了个电话后,后面父母再也没问过了。
张文明鼓励道:“打吧,没事的。”
“好,你这样说,我也觉得要打一个比较合适。”
何二维推门回宿舍时,还未走进去,已经感受到了宿舍内的低气压。
班长在书桌前一言不发的写着试卷,那个死同性恋居然也安安静静地没有骚扰班长,躺在床上看着试卷。
空气中都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何二维关门的动作都轻了许多,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旁,时不时回头看着宿舍内剩下的两人。
班长打不了电话,同性恋也没有咋咋呼呼地说话。
骤然这么安静,他还真不太适应。
就在他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下尴尬的气氛时,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以及询问的声音。
“江野在哪个宿舍?”
“班长,好像是王老师的声音,找你的。”何二维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了。
江野冷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闷,没多大情绪:“听见了。”
还未起身朝外走去,王老师就风风火火地拿着手机推开寝室门了。
“江野,你哥电话。”
“嗯?”江野原本还因为不能给晏桦打电话闷闷不乐,如今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过来啊,你哥找你啊。”王老师催促道。
江野蹭得一下起身,眉眼展开,声调欢快:“来啦。”
“喂,桥哥。”江野接过王老师的手机心情愉快地朝走廊外走。
晏桦握着手机问:“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晚上没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呢。”
提到这茬,江野就不高兴。
“基地公用电话亭坏了,打不了电话。”
“没事就好,打不了就算了。家里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你好好照顾自己。”
“好。”江野乖乖答道。
晏桦顾及着这是老师电话,确认江野没事后,也就不再多说。
“行,你把手机还给老师,晚上早点睡,后面几天我就不打电话了。你好好休息。”晏桦叮嘱道。
江野极其不愿意地点头,脚上踢着石子说:“知道了。”
“嗯,拜拜。”
“桥哥拜拜。”
江野将电话还给了王老师,王老师则还有话跟晏桦说。
晏桦不好意思说:“王老师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理解做家长的心情。”
江野的情况,学校的老师都是知道的。
孤儿,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相依为命,比平常兄弟关系好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晏桦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江野在学校还好吗?”
“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江野的成绩一直都非常稳定,每次都是年级第一。和同学关系也都很好,他是班长,大家都很服他的。”
王老师教了半辈子书,见过成千上万的学生。像江野这种孤儿也见过一些,但是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无论是学习还是性格都挑不出一点问题。
可想而知,当哥哥的得花多少心思才能培养出一个江野。
听着王老师滔滔不绝地夸着江野,晏桦嘴角不由得扬起笑容。
两人又聊了些江野在学校的情况,以及后续竞赛安排后才挂断电话。
看着晏桦全身心关注着另一个人,张文明眼底流露出一丝羡慕。
为什么他不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他从来没有哥哥,作为家里老大,只有做不完的家务和吵闹的弟弟妹妹要带,根本没有像晏桦这样的哥哥,像对待江野一样处处关心他,堂哥虽然对他多有照拂,但也没有多上心。根本不能和晏桦相比。
听堂哥说,小野和桥哥也没有血缘关系,平白无故地养了很多年,小野为什么这么幸运?
他开始有些嫉妒这位还没见过面的小野了。
回到家后,张文明主动说道:“桥哥,这段时间家里的饭我来做吧。”
“不用,你好好歇着就行。”晏桦果断拒绝。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那我给你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吧。”张文明难为情道。
“不然白占你便宜。”
晏桦再次重申说:“真的不用,你也住不了多久,就几天而已。不用给什么住宿费。”
“那你给我找点事情做吧,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张文明坚持道。
晏桦瞧这张文明倔犟的样子,不给他找点事情做就誓不摆休的样子,摸了摸耳垂为难说:“你会做饭?”
“会啊,我什么都会。我在家里经常一个人做全家的饭。”
张文明脱口而出地保证道。
只是最后又低下头拘谨地补充道:“你别嫌我做的难吃就行。”
反正张文明自己每天也要吃饭,顺便做了也行。
“每天的菜钱买了后我付给你,你有空做就做,没空就好好歇着。”晏桦商量道。
“好,我这有钱,桥哥你别担心。”张文明紧紧看向晏桦,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
他其实也挺好的。
那个小野能做的,他也可以。
第二天一早,晏桦还没起来,张文明就已经买菜回家了。
见晏桦起来,连忙从厨房出来道:“桥哥,我在楼下买了包子,你趁热吃。我今天的菜已经买好了。我中午提前半小时回来做,等你回来就可以吃了。”
“我们等会去店里吧。”
晏桦靠着门框,恍惚以为和他说话的是江野。
平常周六周末江野也会在家做这些事情,只是如今换了个人做,多少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桥哥?你还没睡醒吗?”张文明见晏桦半天没说话问道。
晏桦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张文明,不是小野。
虽然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心里的感觉却始终不太一样。
他认真地看向张文明,张文明被盯得不太好意思了。
“桥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晏桦摇摇头,咬了口包子道:“没有。”
虽然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但小野就是小野,任何人都不能代替。
张文明看着晏桦的背影,将买来的菜放进冰箱。
江野能给桥哥做的事,他都可以做。
李和自从上次发现了江野的另一面后,心中的那点好感早就化为乌有。
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学习好点,长得好点,脑子好点,踢球好点,刨去这些一点点,也没啥!
李和好感来的快,去的也快。
现在都后悔自己之前换寝室了,还要和江野同在一个屋檐下十来天。
还好寝室还有一个二货何二维,不然他要把自己憋死了。
“喂,何二维。”他朝着对面喊道。
何二维不耐烦道:“干嘛?”
“跟你说会话不行,你凶什么凶。”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李和看着对面道:“寝室夜聊嘛。”
“聊啥?”
“你家几口人啊?”李和没话找话。
何二维打着哈欠说:“我,我哥,我弟,我爸妈。你说几口人?”
“你还有哥哥弟弟呢?”李和惊奇道。
何二维:“有哥哥弟弟这很奇怪吗?我们班长不也有哥哥吗?”
江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他们聊天。
李和哼了一声,那可不一样。
“你哼什么哼,像头猪。”何二维嫌弃。
“你才是猪,你长得像猪。”李和不服气回怼道。
“你笨得像猪。”
两人对骂半天后,彼此都有点累。
李和喝了口水问:“你和你哥关系好吗?”
“凑合,他结婚后就不怎么理我了。”
听到这里,江野突然睁眼,看着天花板,眼神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李和知道江野在听,故意道:“是这样的,平常兄弟俩关系再好,一结婚都有自己的家了。那顾得上什么弟弟呢。”
“你还是亲弟弟,表弟堂弟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何二维根本听不出李和的弦外之音,附和道:“对啊,太对了!”
“我哥一结婚,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弟弟。”
李和顺着这个话题道:“其实都不用结婚,两兄弟分开住了,慢慢都忘记了。”
“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何二维拍着大腿兴奋道。
“我哥当时出去打工,就两个月,都快忘了我。”
“走大街上都不认识我了,对他那个打工的室友对我亲弟弟还好。”
李和大笑道:“哥哥都是这样,身边只要有其他人陪着,就忘记家里还有个弟弟了。”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何二维仿佛找到了知音。
江野知道李和在故意说给他听,但他还是难以自抑地胡思乱想。
这十几天桥哥会不会就把自己忘了?
从十一岁和桥哥住在一起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久不能联系他。
就算之前和江成一起生活,一个月可能见不到桥哥,但是每天都能和他发短信打电话。
他讨厌联系不上桥哥的日子。
何二维突然补充说:“不过也不是所有哥哥都这样的。像班长哥哥肯定都不会,班长他哥对他特别特别特别好。”
李和哼了一声,没理何二维。
江野听着何二维的话,有了一丝安慰。
桥哥对他特别特别特别好,肯定不会忘了他的。
只是心底却总是患得患失,时不时会想桥哥到底在干嘛,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想他?
晏桦的生活很忙,忙着店里,忙着赚钱养弟弟,虽然时不时会想起江野,但是大多数时候忙得连饭都忘记吃。
“桥哥,吃饭了。”张文明提着保温桶来到店里。
“嗯,辛苦你了。”
这些日子张文明住在家里,虽然多了个人不太习惯,但是至少保证了晏桦的一日三餐是正常的。
“你手艺挺好的,当厨师也没问题。”晏桦夸了一句。
“真的?”张文明很喜欢晏桦夸他,几乎从来没有人夸过他。
家里只会嫌弃他做饭慢,做事墨迹,不会照顾弟弟妹妹。
这几天和晏桦住在一起的日子,几乎比他过去十几年听到的所有夸奖都还要多。
“是啊,你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小野快回来了。
张文明低着头道:“还没有。最近房子不好找。”
晏桦皱眉道;“胖子不是帮你看了几间吗?都不合适吗?”
张文明不安道:“都很贵。”
那倒是,晏桦这里不管住,学徒工资又低,交个房租基本就没了。
“我回头帮你打听下吧。有合适就定下来,缺钱我先预付你一个月工资。”晏桦淡淡道。
等家里的小少爷回来了,看到张文明在,肯定要不高兴的。
“好,谢谢桥哥。”张文明忍着心里的不舍小声道。
但是让晏桦和张文明没想到的是,某个小少爷回来的这么快。
晏桦正在店里算账,老远就听着外面传来江野兴高采烈的声音。
“桥哥!我回来啦!”
江野一下校车就直奔店里,本来打算给桥哥先发一条短信的。但是想想,给桥哥一个惊喜也不错。
晏桦起身朝外走去,还没站稳就被抱了个满怀。
如今江野比他还要高了,却还要和小时候一样搂着他的腰牢牢抱住他。
耳根处传来江野高兴的声音,“桥哥,惊不惊喜!”
“惊喜惊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晏桦拍了拍他的背道,“跑慢点,身上都是汗。”
“别抱了,太热了,去喝口水。”晏桦拉开两人的距离。
江野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接过桥哥递来的凉水道:“竞赛结束了,本来计划还有几天复盘的时间,但是老师觉得我们表现的不错,就把这两天时间留给我们放假了。”
“挺好的,累不累啊。”晏桦指尖穿过江野的发梢,替他擦去额边的汗水。
“不累。”只要一想到每天离见到桥哥更近一天,他就不累。
晏桦接过江野喝完水的杯子放在旁边,继续问道:“比赛题目难不难?”
“还行吧。”江野得意道,“反正竞赛题我都会。”
“那岂不是考得很好咯?”
江野只有在晏桦面前才表现得像个小孩,摆摆手道:“一般般啦。”
“怎么这么聪明啊?”晏桦揉了揉江野脸,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因为桥哥教得好。”江野灿若星辰的双目亮晶晶地注视着晏桦。
“晚上带你吃大餐,想吃什么?”晏桦温柔的笑道,满眼都是江野。
张文明吃味地看着两人,默默地忙着手中的活。
“想吃你做的饭。”江野腻歪地撒娇。
“宫保鸡丁?”
“好。”江野尾音拖得极长,直到他发现店里多了个人。
“店里招新人了?”江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人。
晏桦嗯了一声,“张文明,胖子弟弟,在这当学徒。”
江野微笑着和人打招呼,此刻他还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好,我叫张文明。”张文明紧张道,他从前以为他和江野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见了真人后,他才发现,他和江野的区别,天差地别。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桥哥对他们不同的态度。
他以为晏桦对他已经很好了,但是相比于对江野而言,这只是普通的客气。
从江野走进来时,晏桦的视线就再也没有分给别人。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他和你年龄差不多。”晏桦介绍道。
江野乖巧地听着晏桦说话,虽然看到张文明的第一眼,他直觉就不喜欢这人。
但是目前一切都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直到张文明说了一句,“桥哥,我先回家做饭了。”
江野:我要闹了!
祝大家七夕快乐,早日暴富~
今天的评论区掉落红包,给大家的一点点七夕节小礼物~
补了个七夕小剧场。
《七夕》
时间线,2006年的七夕是7.31,差不多就是暑假小野比赛回来的时候。
与正文剧情无关,当个番外小剧场看吧。
桥江汽修店内,江野坐在收银台后看着日历本上的七夕日期,难免偷瞄了几眼晏桦。
“桥哥,明天七夕。”江野提醒说。
晏桦嗯了一声,没把这个日子当回事,他又没有对象,过什么七夕。
“怎么了?要约女同学?”
晏桦按着游戏机上的俄罗斯方块,打趣旁边的江野同学。
江野否认说:“才不是,我没有早恋。”
“也不早了,都快十八了,峰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就想着女朋友。”
江野不禁问:“那你呢?”
晏桦手中的按键动作停了停,“你说我十七在干嘛?”
不得养旁边这位。
“哦,那当时没我的话,你就要和峰子一样谈女朋友了?”
晏桦又把视线集中在了屏幕上逐渐叠加的俄罗斯方块,回答道:“怎么可能没你?”
江野继续问:“我是说如果嘛。”
“那也不可能。”
江野虽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但是不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我当时多穷啊,哪有钱谈恋爱。”
“就有钱了就可以谈恋爱了是吧?”
晏桦放下手中的游戏机,捏了捏江野脸:“你怎么一天天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不要转移话题。”江野握着晏桦的手,手指还轻轻抚过那处的伤疤。
晏桦靠在躺椅上,无奈地反问道:“我现在谈恋爱没?”
“没有。”
“那你还问?”
“我想问嘛。”
晏桦笑着说:“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江野同学。”
江野也不否认这一点,“我就是。”
“但是我只好奇你的事情,只有你的事我想问为什么。”
晏桦温柔地看着江野说:“那这是晏桦版十万个为什么?”
“嗯,江野著。”
“那这本书里面记得什么呢?”
江野想了下,“第一个为什么就是,晏桦为什么对江野这么好?”
晏桦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嘴角带笑问:“那答案是什么?”
“你觉得呢?”江野反问。
晏桦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因为江野是晏桦的弟弟了。”
“这个答案,江作家满意吗?”
“桥哥的答案我都满意。”江野小声道。
晏桦捏了捏江野脸,“那第二个为什么是什么?”
“为什么晏桦长这么好看?”
“这也能算?”
江野理直气壮,“当然了,要凑够十万个嘛。”
“还有晏桦为什么这么聪明?”
“晏桦为什么爱穿深色的衣服?”
“晏桦为什么不爱吃甜的?”
晏桦听了几个后奇怪地问,“为什么只有我的事情,没有你的?”
“因为这是晏桦版十万个为什么。”
“可是我的十万个为什么里应该有九万九千九百个都有江野同学啊。”
江野心跳都快了几下,垂下眼,手指勾着晏桦手指,每次晏桦总是能一本正经地说出很多哄他开心的话。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那有什么和我有关的十万个为什么?”
晏桦脱口而出道:“为什么江野这么黏晏桦?”
“为什么江野穿晏桦的衣服?”
“为什么江野和晏桦住一起?”
“为什么江野要在晏桦面前哭?”
晏桦一口气说了好多个有关江野和他的为什么。
江野听了后补充说:“为什么晏桦明天不和江野出去吃饭?”
为什么晏桦明天不和江野出去过七夕?
但是这个江野没敢说出口。
“明天你想去哪里吃饭呢?”晏桦问。
“我们上次路过看到的那家西餐厅,听说明天做活动双人套餐有优惠。”
江野窥看着晏桦的神情说:“想去吃这家。”
晏桦没想太多,加上最近江野竞赛太累了,也没时间休息,欣然同意了江野的要求,“那就去吧。”
“还想去看电影,然后晚上去划船。”
“可以,都听你安排。”
江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不管桥哥怎么想的,总之他们一起过了七夕,去吃了情侣套餐,看了七夕情侣会一起去看的爱情片,晚上还能一起泛舟江边。
怎么不算七夕节快乐呢?
第35章
腻歪
“你喊他什么?”
江野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语气锋利,像是一把毫不犹豫刺向张文明的剑。
张文明被江野吓着了,求助地看向晏桦:“桥哥。”
晏桦捏了捏江野的脸,提醒道;“干嘛这么凶?没礼貌。”
张文明这幅柔弱的态度再次刺着江野的眼睛。看向他的目光夹杂着愤怒以及深深的厌恶。
顾及着晏桦还在,江野拧着眉头,语气中多了一丝委屈,眼眶微红道:“他为什么也能喊你桥哥?”
“明明只有家里人才能这么喊你。”
江野坐在凳子上,眼圈泛红,手指无措地揪着晏桦的衣摆,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张文明从来没有过和家长撒娇的时候,尤其是像江野这个年龄,他在山里根本没见过这么大的男生了还跟哥哥撒娇。
怎么好意思?
关键是晏桦还愿意容忍着他的脾气,无奈揉着江野脸,轻声哄着他说:“就一个称呼而已。”
随后对着张文明不好意思解释道:“桥桥是我小名,家里人才会这么叫。”
“小野平常被我惯坏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很明显张文明他并不属于家人的范畴之内。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江野居然都介意。
晏桦还惯着他。
张文明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心底总是夹杂着几分羡慕嫉妒。
但是晏桦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他不能再喊桥哥了。
“没事,我先回去做饭了。”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愈发不喜欢才见了一面的小野。
晏桦揉着江野的脑袋,把他好好的头发揉的一团糟,眼神无奈示意,满意了?
江野将头贴在他腰腹处,傲娇地哼了一声。
张文明迈着不乐的步伐走到店外,“那你等会记得回来吃饭。”
“要不今天别做了,刚好小野回来了,我们出去吃,晚上再做饭。”晏桦提议道。
张文明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句话又再次惹到了江野。
“你回哪去?”
“我回家。”张文明怯生生的,仿佛面前的江野是个凶狠无比会吃人的野兽。
而他只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小白兔。
江野震惊地看向晏桦。
“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文明最近住我们家,他还没找到房子。”
江野:?
他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他就离开了半个月不到,家里就多了个人,还喊晏桦桥哥,还住他们家。
他是不是再晚回来几天,晏桦就把自己忘了,和这个不知道文明还是不文明的人一起生活了?
“不许哭。”晏桦见情势不对,一把捂住江野的嘴,防止他在店里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他太了解江野了,眼泪说来就来。
张文明在一旁呆愣住了,刚才江野是要哭?十七了还要哭?就因为这点事就哭?
他扣了扣脑袋,看着周围其他人,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文明你别回去做饭,等会我们一起出去吃。”晏桦对着张文明说,顺便把江野拽到办公室。
一到办公室,江野再也忍不住了,不满的控诉:“他为什么要住我们家?”
晏桦坐在沙发上扶额无语:“把眼泪收回去,不许哭。”
“我还没哭。”江野坚持道。
晏桦斜了他一眼,被他憋着眼泪的样子逗笑了。
眼周一切都染上了红晕,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又因为晏桦不让他哭,抿着嘴忍着不要眼泪掉下来。
真是太可怜了。
“你还笑。”江野撇着嘴更委屈了。
他都要伤心死了,为什么桥哥还能笑出来。
晏桦怕自己再笑一下,真把江野的眼泪笑出来了,敛起嘴角的笑意解释道:“他刚来这里,又没个落脚的地方,房子又还没找到。只能先住我们家了。”
“胖子呢?”江野问。
“胖子不和他女朋友住一起的吗,不方便啊。人家一对情侣。”
所以活该他和桥哥不是情侣?
江野更伤心了,眼泪也憋不住了,直直地落下来了。
晏桦没想到江野还是哭了,放轻了声音,招手示意人过来,“怎么又哭了啊。”
江野搂着晏桦的腰,将头搭在他颈窝处,晏桦斜靠在沙发上,仍由江野抱着他。
“别哭了,再哭我衣服都要被你哭湿了。”晏桦察觉到脖子上源源不断的泪水提醒道。
“就哭。”江野声音闷闷的,还把晏桦抱得更紧了。
“人家又不是一直住在这里,也在找房子,找到了就搬出去。”
“那他一直找不到呢?”江野觉得张文明就是故意的,一直不找房子,这都快半个月了,怎么也找到了吧。
“怎么会找不到呢?快找到了,我们看了好几处了。”晏桦轻轻拍着江野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才不信,十天肯定够找房子了,他就是故意的。”江野笃定地说。
晏桦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解释道:“他没有那么多预算,身上也没什么钱,找房子只能找群租,我们这附近房租又这么贵,难免会多看几天。”
江野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张文明很不满意。
“别哭了,都快十八了,还天天哭。”
江野将泪水蹭在晏桦衬衫衣领上说:“你上次还说我可以哭到八十七的。”
“行,那你哭吧,少爷,哭完了我们再出去吃饭。”晏桦在江野面前真是没脾气。
“就要哭。”江野恃宠而骄,任由眼泪掉下来。
晏桦耐心地哄道:“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东西,所以我都没让人家睡你的床。睡我那边的。”
“你和他一起睡的?”江野差点要跳起来了,撑起身子眉头皱起,泪痕未干,满脸的委屈不乐意。
他现在都没什么机会和晏桦一起睡觉,那个不文明凭什么啊?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人家挤一起。我当然是睡你的床啊。”晏桦不理解江野的脑回路。
这个答案让江野稍微好受点,又继续俯下身子,双手抱着晏桦腰,整个人试图窝在晏桦怀里。
不过他还是气,凭什么睡家里,凭什么睡晏桦床。
晏桦将头靠在沙发,一只手回抱住江野,仰头哄道:“别气了,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江野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桥哥根本不懂他到底在难过什么。
而这份难过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自己默默藏在心底。
“他什么时候搬走?”江野问。
“快了吧。”晏桦其实也不清楚,但是总不可能一直住在他们家吧。
江野则靠在晏桦身上不走,问;“他要是一直不搬呢?”
说话的热气尽数撒在晏桦的脖颈处,痒痒的,还掺着黏黏糊糊的泪水,晏桦偏了偏头,拉开两人的距离。
“会搬的,家里有座金山还是有个银山啊,人家赖着不走。”
江野幽幽地问:“那我晚上睡哪?”
晏桦侧目看向江野说,“只能委屈小少爷跟我挤一挤了。”
江野面上故作勉强:“行吧。”
但却迟迟没有松开抱着晏桦的手,还用他哥的的衬衫擦了擦眼泪,带着十日不见的浓厚思念喊道:“桥哥。”
“嗯。”晏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轻拍着江野的后背,这是他习惯的动作,每次江野哭他都这样哄,从小哄到大。
“他为什么要喊你桥哥啊?”江野很介意这一点。
“一个称呼而已,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呗。”晏桦真不在乎张文明怎么称呼他,反正对他而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不过除了江野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人喊他桥哥。
这个小名知道的人也少,平常也都是听江野喊。
江野想了下说:“那我不喊你桥哥,喊你桥桥。”
“没大没小。”
“你看你还是介意。”江野揪着晏桦的话柄,继续控诉。
“没介意,你喊什么都行,桥哥桥桥随你,满意没?”
江野小声应道:“满意了,桥桥。”
说完他又喊了好几声,“桥桥?”
“嗯。”
“桥桥。”
“嗯。”
“桥桥!”
“嗯。”
他好像对这个称呼很新奇,喊了十来遍,晏桦也耐心地应了十几声。
两人一来一回好多次后,江野又不满意了,“你怎么不叫我?”
“什么?”
“我一直喊你桥桥,你都不喊我。”
晏桦揉了揉江野脸,似乎很费解地说:“怎么这么难伺候啊?”
“哼。”江野又开始使性子了,对晏桦的不配合表示不满。
晏桦甚至恍惚自己在陪幼儿园的小孩玩过家家。
“喊你什么?”
“都行嘛。”
“小野?”
“嗯!”江野得偿所愿地应了一声。
晏桦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喊一声就这么高兴?
现在的小孩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尽管不理解,但是晏桦还是十分配合。
“小少爷?”
“小祖宗?”
“还想让我喊什么?”
“都行嘛,你喊什么都行。你喊我哥哥都可以。”江野得寸进尺地说。
晏桦轻骂了一句,“真是够没大没小的。”
“你喊我哥哥好不好?”江野要求道。
晏桦用手指弹了弹江野脑门,“够了啊,还喊你哥哥。小屁孩一个。”
“我不小了。”江野嘀咕地说,他马上就要成年了。
“那大少爷?老祖宗?”
江野被晏桦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胸腔微微振动,脸上满是盛开的笑意。
他喜欢听晏桦对他各种宠溺的称呼。
江野脑袋蹭了蹭晏桦脖颈,撒娇道:“好想你。”
晏桦被挤在沙发和江野中间,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腰枕在扶手上,整个人躺靠在沙发上。江野非要挤在一起,搂着晏桦腰,赖在旁边不肯离开。
“就十天。”
“十天很久了啊,从文阳搬回来后,就没有这么久没见过了。”
“你想我没?”江野追问道。
晏桦没说话,江野自问自答说:“你肯定没想我。”
“哼。”
“家里都有其他人了,你怎么可能想我。”
晏桦叹了口气,将手掌搭在江野后脑勺揉了揉。
江野继续问:“有没有想我啊?”
“怎么这么黏人啊?”晏桦眼睫微抬,看了眼江野,虽然是疑问的话,眼底却带着宠溺的笑,没有半点不耐烦。
“你就是没有想我。”江野将下巴搭在晏桦颈窝处,他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问也问不出来,肯定没想。
只能抱着人慢悠悠地讲着集训的各种事情。
办公室内没有其他人进来,窗外泄进一丝阳光,屋内的空调隔绝了炎热的暑气,两人窝在沙发处诉说着十日未见的各种事情,地板上是相拥在一起的长长影子。
生活中的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因为对方的存在变得有意思。
中午晏桦还是决定回去吃饭了,因为张文明敲门说,早上买的虾,中午不做的话就要死了。
“你要跟文明一起回去吗?”晏桦问江野。
“不然就要等我一起了。”
本以为江野会选择等晏桦一起,没想到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粘人。
“我回去放书包。”
“行,对人家要有礼貌知道吗?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父母都不在这边。”结合刚才江野的表现,晏桦怕他凶张文明。
张文明怕生的很,说话都不敢大声。
晏桦越是替张文明说话,江野心里越是憋屈。
明明他们才是一家人,桥哥为什么要帮人家。
自己不过十天不在而已,桥哥身边就又多了个不文明弟弟。
“至少他父母还在,我父母还都死了呢。”江野低声委屈地说。
虽然他从前经常在晏桦面前卖惨,但是他讨厌别人在晏桦面前卖。
尤其是这个不文明,一看就是故意在桥哥面前装可怜。
晏桦静静地看着江野,半响后才用温柔又无奈的语气说:“你不还有我吗?”
“文明在这又没个可以依靠的人,胖子天天就知道他女朋友。”
“他马上就搬走了,你乖点,不要凶人家。知道了吗?”
在认识江野之前,晏桦脾气并不算好,准确来说是很差。
尤其是在十字开头的那几年,是机械厂出了名的刺头。
换做七年前的他自己,都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这么不疾不徐的语气,耐心地跟江野解释来龙去脉。
“我知道了,我不会凶他的。”江野应道,他最受不了晏桦这种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
别说让他乖一点,让他去死都可以。
“路上小心点,我等会就回来。”
江野迟迟不肯走,“等会再回去。”
晏桦知道他还不高兴张文明的事,任由他又抱了好一会,在那群虾缺氧之前,终于回去了。
江野本来确实有打算跟张文明说点什么的,但是又想起晏桦在他走之前,让他不要凶人,干脆连半个字都不跟旁边的人说了。
倒是张文明不太习惯旁边有个人一言不发,尤其是这人周身还散发着阴沉沉的气息。
他想着说点什么话,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之前听桥。”
桥字还没说出口,他便感受到身旁人的眼刀,立马改口道:“我之前听晏哥提到过你了。”
“提我什么?”江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凶,但是对于张文明,他连装都嫌麻烦。
他就是直白的不喜欢这人。
“夸你学习好,很好相处。”虽然此刻张文明并不觉得江野很好相处。
他也不喜欢江野。
江野一回来,桥哥的眼睛就不会再看他了,甚至连喊桥哥都不可以了。
他讨厌这么霸道的人,最关键的是晏桦还十分偏爱江野这种霸道。
听到晏桦夸自己,江野脸色稍显缓和。
“桥哥一向都爱夸我。”他非常得瑟的炫耀。
“嗯,是的,晏桦哥很喜欢夸人,他也常夸我做饭很好吃。”张文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总之他知道这话说出来,江野不喜欢,可是他就想说。
张文明那点小心思,江野一清二楚,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直击中心,“你什么时候找好房子?”
“正在找。”
“那你快找吧,不然桥哥晚上只能和我挤在一起睡了。”江野懒得搭理张文明,他只想这人赶紧搬出去。
张文明垂着眼嗯了一声,“我正在找。”
他看着路边的花圃,又想了下说:“我之前以为你和晏桦哥是亲兄弟。”
难不成晏桦还要养这个弟弟一辈子吗?
江野瞥了张文明一眼,拆穿他的心思,“你是想说,我和桥哥不是亲兄弟,所以他以后不一定会管我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张文明连忙摆摆手,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轻而易举被江野看穿,想要给自己辩解,
江野只是哦了一声,“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桥哥听了才知道。”
“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冤枉我。”张文明担心江野在晏桦面前添油加醋说些什么,坏了晏桦对他的印象。
“我没有冤枉你,我只是想把你的话重复给桥哥听而已。”江野语气似乎十分无辜。
“你心虚什么呢?”
张文明:“江野,我没有心虚,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和晏桦哥乱说。”
因为着急,张文明声调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你是在吼我吗?桥哥知道你会吼我吗?”。
张文明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说道:“我没有吼你,我只是在和你解释。”
江野摇摇头,叹口气,“行,我知道了,你讨厌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干,你就凶我,吼我,还吓唬我,说以后桥哥不管我了。”
“桥哥从来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张文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人,这人……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他就不该说那句话。
他太讨厌江野了。
但是他一下又说不过江野,自己憋闷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没有欺负你。我只是在和你说话。”
“你不要在晏桦哥面前乱说。”
“我当然不会乱说了,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你怎么这么紧张?”江野面色恢复如常,眼尾上翘,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十分迷惑人的表情。
张文明愣了下,一时摸不清江野的真实性格,又想起来晏桦说江野很好相处,不禁怀疑刚才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别乱想。别和晏桦哥说。”
江野笑着回答:“不说。”
不说才怪。
走到了门口后,江野对张文明的讨厌又多了几分。
“桥哥把钥匙给你了?”江野很不高兴。
张文明点点头,打开了门,“不然我中午不能回来做饭。”
“钥匙给我吧,暑假我都在家。”
张文明嗯了一声,垂眼将钥匙递给了江野,自己默默去厨房做饭。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虾?”张文明买了些基围虾,他很喜欢吃虾。
晏桦之前领他去菜市场的时候,见他之前没吃过就买了一些。
江野倚靠在厨房门口说:“我不吃海鲜,我过敏。”
张文明洗着虾道:“晏桦哥不过敏。”
反正桥哥又不过敏,他才不管江野。
如此想着,张文明洗虾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晏桦哥还挺喜欢吃虾的。上次做过吃了不少。”
“是吗?”江野真的不知道这个,因为他过敏的原因,所以无论是出去吃饭,还是在家,从来都没有吃过海鲜。
晏桦也没有表现过喜欢吃海鲜的样子。
所以这些年,桥哥因为他过敏的原因一直在委屈自己吗?
江野蹙眉思索着这一点。
这时,张文明突然转身说:“今天只买了虾和青菜。”
意思是江野只有青菜可以吃。
“随便吧。”江野没什么胃口,只是在想晏桦是不是爱吃海鲜这一点。
晏桦回来的路上,经过峰子的饭馆,想起来文明早上只买了虾和青菜,江野中午只有青菜可以吃,特意进去打包了份炒牛肉和西红柿炒鸡蛋才回家。
还没等他上楼,江野在五楼就已经看到他了,挥手跟他打着招呼。
“桥哥。”江野朝楼下奔来。
还没等晏桦上到二楼,江野就已经跑来了。
“等会就要上去了,你还下来,这么热的天。”
“想早点见到你。”江野看向晏桦的眼神,永远都是亮晶晶的,主动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买了什么啊?”
晏桦道:“从峰子餐馆里里打包的小炒牛肉和西红柿鸡蛋,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文明早上买了虾。”
“我还以为我只有青菜可以吃了呢。”江野故意可怜兮兮地说。
晏桦瞥了他一眼,“哪家少爷吃饭只吃青菜?”
“我还是少爷吗?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别的小少爷了。”江野说话拈酸粘醋的。
晏桦知道江野又开始了,“别针对文明,他一个小孩出来打工不容易。”
“我没有针对他。”
“是他在针对我,他今天还凶我。”
晏桦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你说文明凶你?”
“对啊对啊。”江野把晏桦拦在楼道处告状。
晏桦不太信,文明说话声音都弱弱的,“他怎么凶你的啊?”
“他就吼我啊,特别大声,我都吓着了。”
晏桦没忍住笑意问:“还吓着你了?”
“是啊,你都没有吼过我,他还吼我。”
“他吼你什么?”
“他说我们两没有血缘关系,你以后就不管我了。还特别大声地说。”江野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声情并茂地控诉自己的委屈。
听到这里,晏桦收起了笑意,语气也冷了几分,“他到底怎么说的?”
“不许添油加醋。”
江野阴阳怪气地模仿说:“我以为你和晏桦哥是亲兄弟呢。”
“你看,他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你以后不管我了。”
听到只是这句话,晏桦眉头微微展开,安慰道:“人家不一定有这个意思。可能只是好奇这一点。之前不是也有人奇怪我们两姓不一样吗?”
“所以你现在在帮他说话了,你都不帮我了是不是?”江野撇着嘴,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明明那个不文明就是有这个意思,桥哥都听不出来。
“没有没有。”晏桦赶紧否认,“我帮着你呢。”
“不许哭。”他真是怕了江野了,也不知道眼泪怎么跟水龙头的水一样说来就来。
“你就是在帮他,他明明就是这个意思,他吓唬我,说你以后都不管我了,他还说你夸他做饭好吃,他就是在跟我炫耀,你现在还帮他说话。”
“你都不关心我了!”江野越说越委屈。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一直都在帮你,别哭了,等会眼睛都要哭肿了。”
“那他这样说我,你都不帮我?”
“我帮着你呢,明天约了中介看房子,房租价钱地段都合适,我等会就跟他说。明天就搬出去。”
江野的眼泪说止就止,“那行。”
晏桦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不禁笑了笑问:“你眼睛里是不是装了个水龙头?眼泪说来就来?”
江野每次都要用晏桦的衣服擦眼泪,“我是因为太伤心了才哭,你还笑我。”
“不笑了,回去吧。”晏桦任由江野把眼泪擦在自己身上,等他平复好情绪。
告状完后,江野十分满意,继续说道:“桥哥,你是不是喜欢吃海鲜啊?”
晏桦不明所以,“没有啊,怎么了?”
“那个不文明说的啊。”
晏桦纠正,“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外号。”
“我就在你面前说下,别人面前我又不会说。”
晏桦斜睨他一眼,江野立马投降。
“好好好,张文明张文明张文明。”
“张文明说你上次吃了挺多的基围虾的,我想你应该挺喜欢吃的。”
晏桦认真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文明太节省了,每天就只舍得买两个菜。那天除了虾就是菠菜。”
“你又不是不知道,菠菜我一吃就犯恶心。”
江野明白了,晏桦最讨厌吃菠菜了,那他就只有一个菜可以吃。
“反正你下次想吃什么就去吃,不用管我过敏。”
“知道。不会委屈我自己的,少爷放心。”
“你不哭,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本来的断章不在这里,在后面一个剧情点,江野太能腻歪了,腻歪了七千多,先停在这吧……
第36章
多虑
张文明更没有想到晏桦会特意给江野打包一份牛肉和西红柿鸡蛋回来。
怎么光吃青菜,能委屈死他?
为什么这么惯着他?
只是一顿饭只能吃青菜而已……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自己,他真的嫉妒江野了。
由于张文明还没找到房子,所以晚上晏桦和江野只能挤一挤了。
“还不上床睡觉?”晏桦躺在床上看着端坐在书桌前的江野催促道。
江野是想和晏桦一起睡觉,但不止是睡觉。
尤其还不能被桥哥发现,那些隐秘不可告人的想法。
尽管江野握着笔,但是视线根本无法集中在试卷上,磨蹭半天说:“我马上就来。”
晏桦打开空调提醒说:“别写太晚,我先睡了。”
“好。”
桌上支着黑色的台灯,是晏桦从前用的,后来江野一直用到现在。
小台灯照着角落内的一处光亮。
江野回头看向晏桦,已经闭上眼安静睡觉,床左边给他留出一方空地。
他蹑手蹑脚地关掉台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吵醒自己的意中人。
只是刚爬上床的那一刻,晏桦就已经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迷迷糊糊问:“要睡了?”
江野的动作瞬间僵住了,喉咙里的沙哑地发出一个嗯字。
身旁的人没有再答话,似乎已经陷入熟睡。
被子外是空调的冷空气,被子内却是热的。
江野僵硬地躺在床上,晏桦是侧身对着他睡觉的。
他身体只要动一下就能轻而易举地碰到晏桦的身体。
他不敢,他怕被发现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
可是他想看着他的桥哥。
他侧过身子,和晏桦之间的距离就在咫尺之间
他伸出手指,在黑夜中隔着空气虚虚地描绘着晏桦的五官,痴心幻想着有一天能真正地将桥哥占为己有。
由于每天的生物钟使然,晏桦起得很早,六点半还不到就醒了。
空调的定时早就关了。
空气里都是烦热的暑气,身旁还有个发热的火源紧紧贴着他,跟个八爪鱼一样,抓着不放。
尤其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大腿处有一坚硬的接触。
大清早火气都这么大吗?
他拉开和江野的距离,只是身体刚动一下,旁边的人就醒了,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他颈窝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桥哥。
“松手,我要起床。”晏桦拍了拍江野的脸。
江野从小睡觉就这毛病,只要和他一起睡,睡觉前还老老实实的,睡着后不是搂着就是抱着。
缠人。
在听到晏桦声音时,江野瞬间就清醒了,连忙松开手。
晏桦起身穿好衣服,对他说:“我先去店里,你再睡会吧。”
江野此刻还有什么睡意,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反应,傲然挺立。
他刚才还整个人贴在桥哥身上,桥哥肯定能感觉到。
桥哥会怎么想他啊?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睡过的枕头上,一边担忧自己的想法被知晓,同时又贼心不改,贪婪地嗅着熟悉又蛊惑的气息。
刚才看桥哥的反应,似乎一切正常。
他这也只是早晨的正常反应,也不是故意的,桥哥会理解的。
但凡桥哥知道了,都不会对他有好脸色看。
晏桦起来时,张文明已经买好了早餐。
“你起真早。”晏桦揉了揉脸。
张文明不好意思说:“我习惯了,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起得更早,早上凉快,天亮的早,去田里干活舒服些。等再晚些时候,太阳就升起来了,干活就太热了。”
“你吃了吗?”晏桦问。
“我在楼下吃了面条,我还看见那个餐馆的老板了。”
“你喊他峰子就行了。”
张文明为难说:“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事,你要实在觉得不好,你就跟小野一样,喊他峰哥也行。”
张文明看了眼卧室,“小野还没醒吗?”
“醒了,我让他再睡会。好不容易放暑假。平时上学还要准备竞赛太累了。”
张文明:“都怪我,一直没找到房子,只能让你们俩挤一张床,晏桦哥,对不起。”
“没事的,我和胖子也会帮你找,这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今天不是还约了中介去看房吗?”晏桦大大咧咧毫不在意。
“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的。”张文明保证说。
“好,有合适的让胖子帮你掌掌眼,别瞎交钱,有的是骗子。跟我们商量后定了再交。”
张文明看着就容易上当受骗的样子,晏桦难免多说了几句。
晏桦咬了口包子,就看到江野幽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不睡了?”
江野摇摇头,他都听到张文明在跟桥哥说话了,他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躺床上,他肯定要起来。
见他醒了,晏桦顺便也想起一件事情。
“最近新开了一家游泳馆,正在试营业,老板到店里修车的时候送了我几张门票。”
“小野,回头我把票给你,你有空和文明去游泳吧。”
“我们都没时间去,刚好就你们俩比较闲。”
“我不会游泳。”张文明弱弱说。
江野听他说话就烦,每次在桥哥面前说话都怯生生的,一副可怜样。
装什么可怜?
但是心里再烦这人,顾及晏桦还在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说:“我要写作业。”
“写累了去呗,天天在家闷着,把人都要闷坏的。”
说完又对着张文明说:“游泳很简单的,再说了,游泳馆都有教练,再不济还有救生圈,去玩玩水也行,现在正是热的时候。”
“你在店里也不急这一两天当学徒。”
张文明听后点头,顺从地说:“好。”
他愿意听晏桦的任何安排。
江野则赌气:“你不去我也不想去。”
“看时间吧,我有空就陪你去。”
或许老天也站在江野这边,当天店面门口不远处的下水管断了,正在抢修。
没水根本没法洗车,加上前段时间一直很忙,一个多月都没休过假,他和胖子润平都是连轴转。
于是索性中午还没到就把店关了,拿着票带着他们去游泳了。
这是张文明第一次来游泳馆,脚踩在冰凉瓷砖上的那一刻,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明明一个月前,他脚下还是黄土地,耳旁是父母的咒骂,弟弟妹妹的吵闹声,入目所见都是连绵不绝,望不到头的大山。
他之前会听回村的青年抱怨,城里的老板有多么的黑心,瞧不起他们,嫌弃他们普通话说不好。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火车,靠在硬座上,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他幻想着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老板,或许是个岁数很大的老男人,稍微不听话就打骂他。他肯定不能辞职,因为他还要挣钱养家。
又或者看着好相处,实则尖酸刻薄,处处挖苦他,嫌弃他从山里出来,做事笨手笨脚。
直到下了火车后,他从堂哥手机上看到了晏桦的照片,和他想象中的老板完全不一样。
一个年轻美丽的男人。
他活了十七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甚至不敢多看照片几眼。
尽管堂哥说这个叫晏桦的男人非常好相处,看着凶,其实嘴硬心软。
但是他还是怕,怕这位晏老板会瞧不上自己,嫌弃他笨,觉得他丑,不让他当学徒,赶他走。
可是当他真正见到晏桦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从前的那些猜想是多么滑稽可笑。
同时也让他发现,自己心底居然会毫无理由地妒忌另一个人,尽管那个人什么都没干,只是因为晏桦对他好。
“想什么呢?”胖子走到他面前问道。
文明看着水池边的晏桦和江野,略有所思说:“晏桦哥对江野可真好。”
胖子感叹道:“是啊,他们俩感情一直都好。”
“之前我和晏哥一起在建设车行当学徒的时候,江野一个人在家,只要晚上稍微有空,他肯定都会回去。第二天一大早再来,亲哥都做不到这样。”
张文明视线直直盯着晏桦,江野就跟个挂件一样,赖在晏桦身边不肯走。
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看到晏桦含笑地看着江野,替他戴好白色的护目镜,还拍了拍他的脸。
“去游吧。”晏桦说。
江野回头,“那桥哥你给我计时。”
“好。”
江野就像一尾鱼灵活地钻入水中,也带走了晏桦的视线。
张文明则趁机走过来轻轻喊道:“晏桦哥。”
晏桦转身问:“怎么不去玩?”
“我不会。”张文明紧张地说。
晏桦从水中顺手捞了个救生圈递给他道,“有这个在,没事的。”
“实在怕,你去找你哥,他会狗刨。”晏桦朝泳池内喊道,“胖子,过来,教你弟游泳。”
胖子涌动着圆润的身躯朝水池边来,“文明,你直接下来,喝几口水就会了。”
张文明并不想学游泳,他想趁着江野不在跟晏桦多说会话。
“我等会下来,我还是有点怕。”
胖子扑腾着水嫌弃说:“你胆子怎么越来越小了。”
“第一次下水,都会有点害怕的。当时小野也是。”晏桦视线又看向水池另一边。
江野正在往回游。
胖子则不认同说:“当时小野才多大,还不到十二就会游泳了。”
“你瞧瞧你都十七了,还比不上小野。”
“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张文明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他就是一直在被嫌弃被贬低。
他知道他比不上江野,不需要提醒他。
如果晏桦是他哥,他也可以十二岁不到就能学会游泳。
晏桦则皱眉打断胖子的话,“你好好跟你弟说话,别总是说他。”
“别管你哥,他说话就这样,不过脑子。”
张文明从来没有被人维护过,只有晏桦会替他说话,会夸他做饭好吃。
“谢谢晏桦哥。”张文明小声道。
只是这句小声的答谢却被江野撒娇的声音所覆盖。
“桥哥,你刚才都没有看我。”江野靠在水池边闷闷不乐。
他刚下水,张文明就过来了。
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晏桦也进了池中,冰凉的池水带来阵阵凉意,他朝江野游去说:“看着呢。”
“你就是没有看我,你在和别人说话。我都看见了。”江野扬起下巴十分不高兴。
一会不看又怎么样?张文明不理解江野的想法。
晏桦哄道:“那你再去游一圈吧,肯定看你。”
“不游了,歇会,你刚才计时了吗?”江野靠近晏桦说。
“记了,一分四十二秒,比去年快。”
“那桥哥你去游,我帮你计时。”
晏桦点点头,朝远处游去。
江野瞥了一眼张文明,眸色加深,眼底满是戒备,目光也不似在晏桦面前那般单纯无害,像是一条潜藏在深海中,随时会对敌人发起进攻的毒蛇。
张文明不愿和江野多待,自己顺着台阶走进水中,但因为不会水,只能在边缘徘徊。
江野则朝前游去,断掉晏桦准备游回来的打算。
晏桦抹了把脸不解地说:“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了。”江野黏人道。
晏桦无奈,“这一分钟还不到呢。”
“只要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想你。”
晏桦身体往后倾靠,取下护目镜打量着江野的身体。
平日里穿着衣服,又因为爱撒娇的性子,总让晏桦觉得他还是个小孩。
但其实十七岁的身体已经和成年并无区别,甚至比晏桦更加健壮结实,江野早就比他高了,两人甚至有些体型上的差距,手臂和腰腹处清晰的肌肉线条,处处彰显着江野已经是个男人了。
晏桦审视的目光让江野多了几分紧张,难道是自己刚才说话太过于直白,让桥哥怀疑什么了吗?
“怎么了,桥哥?”江野喉结微动,不安地问道。
张口闭口就是说想你,天天赖在你身边,这让晏桦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但这是江野啊,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黏人。
晏桦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态度摇摆不定,看向江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严肃。
“桥哥?”江野又喊了一声。
晏桦收回思绪,淡淡地说:“这么大了还天天黏着我。以后上大学了怎么办?”
江野信口开河道:“我在南江上大学不就好了,只要没课我就回来。”
晏桦虚瞪了他一眼,南江虽然有个重本,但是分数线比江野平时的成绩低一大截,还没等他说话,江野就已经改口了。
“你别生气,我随便说说的。”
“你想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晏桦因为刚才的思绪,此刻也没了多少游泳的心思,身子靠在水池边,脊背上还挂着滴滴落下的水珠。冰凉的池水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
江野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不去游了?”晏桦问。
江野摇摇头,“不想去。”
“你怎么这么黏人啊?”晏桦考究地看向江野。
他后知后觉,在江野这个年龄,这么黏着他是不太对劲的。
他十七的时候,周立伟已经去世半年了。他从来都不会黏着家里人,毕竟他也没有这个机会。
他所认识的人中,这个年龄正是爱玩的时候,放假几乎天天不着家。跟家人更是没几句话说,除了学习外,满脑子不是打游戏就是谈恋爱,要不就是像陆十九和张文明一样早早出来打工了。
恰恰江野什么都不沾,偶尔会被几个同学约着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出去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大多还都是他催着去的。
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黏着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在他身上。
“桥哥你是嫌我烦了吗?”江野垂眼看向水面,神情脆弱,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伤心无比。
“没有。”晏桦注视着江野,语气也不似平常那般温柔,淡淡的不夹杂任何情绪。
“那是怎么了?”江野说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他怕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桥哥所知晓了,还是说桥哥已经厌烦他了?
江野神经质道:“桥哥你是不是有了张文明在你身边,就觉得我不够好了。”
“你是不是打算送走我了?”江野迫不及待地追问,情绪有些失控。
“怎么可能送你走?”晏桦不理解,“这跟文明又有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没有送走过我。”江野烦躁地踢着水面,眼中含泪,却又倔强地别过头不愿意让晏桦看到。
“就是因为有张文明,所以你才嫌我黏着你了。”
“你觉得他比我更好。”
江野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他知道他现在表现得像个不讨人喜欢的神经病,可是他真的没有安全感。
他怕再一次被抛弃。
晏桦第一次知道,七年前送走江野那次会让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他伸出手,指腹抹去江野无声的眼泪。
“是谁当时说,按着四舍五入算法,他年龄比我还要大了。”
“现在还要弟弟替他擦眼泪,这位哥哥是不是有点丢人了?”
江野恍惚自己以为听错了,或者在做梦,晏桦刚才喊他哥哥?
他身体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他太想把晏桦紧紧搂在怀里,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哥哥。
晏桦的手是冰的,可是对江野来说却太烫了,就像是一颗跳动的火苗跌入了无边无际的田野之中。
烈火燎原,永无停歇。
“你就会哄我。”江野别扭地转过身往深水区游去,寄希望冰凉的池水消退他心中的热念,怕自己的心思被晏桦发现。
晏桦则误以为江野转身是因为不想理自己,也不恼,游到前面,面对他道:“小野哥哥还在生气呢?”
江野哪还会再生气,他爱都来不及。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因为这几声哥哥而颤抖。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晏桦轻声靠近江野,耐心地哄道。
他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用歌声蛊惑水手的海妖塞壬。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塞壬还需要用动人的歌声来蛊惑过路的航海者,使他们触礁沉没。
而晏桦只需要喊一句哥哥,就足以让江野自愿跳入海中,生生世世成为他的俘虏。
“你不许再喊我哥哥了。”江野色厉内荏,朝前又游了几步。
再喊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是你昨天还让我喊你哥哥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还是说你现在还生我气?”晏桦拨动着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江野不说话,他早就不气了,可是他喜欢听晏桦哄他。
这人怎么能轻而易举说出那么多撩动他心弦的话。
晏桦不紧不慢道:“我怎么可能送走你,要送也是哥哥你送走弟弟啊。”
“所以我得求哥哥别送走我,好不好?”
江野后悔了,他不该贪图一时享受,让晏桦继续说些花言巧语哄骗他开心的。
这就是一场折磨,看得到吃不到,甚至碰都不能碰一下。
“我没有生气。”江野手撑瓷砖,跃上岸边朝远处走去。
“你去哪啊?”晏桦在水中喊道。
“洗手间。”江野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多待一秒,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远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张文明,见江野走后,慢吞吞地挪到晏桦身边问道:“晏桦哥,小野去哪了?”
“洗手间。”晏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哄好江野,见张文明过来,不由得想起刚才的对话。
所以是因为自己丢下过江野一次,他才会那么黏人吗?
如今张文明又在家里住,江野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心更加摇摇欲坠。
他其实不该用其他人的情况来类比江野。
父亲常年家暴,母亲好不容易带着他离婚,开始新生活不到半年却又遭遇意外,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车祸中离去。
想要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哥哥身上,却又被无情地拒绝,再次将他送回满是伤疤的家中。
十六岁时又亲眼目睹亲生父亲的死亡。
如今距离这件事也才一年而已。
江野于情于理黏着唯一的依靠,才是正常的反应。
晏桦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
江野和其他小孩的情况都不一样,怎么能一概而论。
“你们俩是吵架了吗?”张文明隐约期待着得到肯定的答案。
晏桦否认,“没吵架。”
江野单方面受委屈,怎么能算吵架。
“对了,我们刚才去看的那个房子怎么样?”在来游泳馆之前,一行人帮文明去找了房子。
张文明点点头,“挺好的。”虽然是合租,但是几个室友都和他年龄相仿,其中有一个和他一个县的老乡。
“挺好的就定下来吧。”晏桦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张文明却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是还担心房租问题吗?”
张文明沉默没有说话,晏桦想了想,提议说:“如果你还是担心房租问题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另一家车行,之前胖子润平和我都在那里当学徒,那里包住,虽然学徒工资比我这里低些,但是可以省一笔房租,对比之下,那边可能会更省一点,你觉得呢?”
晏桦真诚建议。
张文明却摇摇头,“我留在这挺好的。”
“那里人我都不认识。”
晏桦:“那家车行挺大的,我们这才一百八十平,那边前后加起来一共三百平,那的周老板虽然说话有时候比较难听,但是没什么坏心思,你如果想去,我可以随时介绍你去。”
“如果你觉得修车太累了,峰子家餐馆也在招小工,你想去也行。刚好你做饭好吃,你要是想去,峰子肯定愿意。”
张文明摇摇头:“我在我们这就挺好的。”
晏桦嗯了一声,“你习惯就行,如果你以后改主意可以随时跟我说,不用客气。”
张文明不想去,他不知道会碰上一个什么样的老板,但是肯定比不上晏桦。
“晏哥,这段时间谢谢你让我住家里。”张文明感谢道,“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几天睡哪里。”
晏桦淡淡说:“没什么大事,你和小野年龄差不多大,小野总归也要工作,你刚出社会能够顺利一点,希望以后小野步入工作后也可以顺一点。”
提到小野时,晏桦的眼神总会多几分温柔,但又同时会为了他的未来而隐隐担心。
他希望江野走得每一步都能够顺利,毫无阻碍。
无论是张文明还是陆十九,这两个和江野年龄相近的刚出社会工作的员工,晏桦总是想,自己对他们好点,积点德,以后小野工作后,是不是也可以遇到个对他好点的老板?
张文明听着晏桦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小心思真的很可笑,他以为晏桦对他的那点好,是因为他自己,但其实只是沾了和江野年龄相仿的光。
而他居然还妄想取代江野。
无论是晏桦的话,还是没过身体的冷水,都让他瞬间清醒了很多,为自己曾经的想法感到羞愧。
晏桦没有在意张文明的弯弯绕绕,起身从水里走出来说:“你再玩会吧,我去买点东西。”
江野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晏桦。
泳池到洗手间的路上陈列着一排凉椅,晏桦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
在两人目光的交汇时,晏桦朝他挥了挥手。
见人从远处走来,晏桦不禁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江野站在晏桦身旁,遮掩地解释:“我洗澡换衣服了。”
晏桦此时也注意到江野已经换上了来时的短袖和裤子。
“不玩了?”
“不想玩了。”
“还不高兴?”晏桦抬眼看向江野。
“文明他快搬走了。”
江野装作毫不在乎地样子:“搬就搬呗。”
“喝柠檬水。”晏桦将一旁早就买好的柠檬水递出去,“等你半天了,一直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生气要先回家,不等我了呢。”晏桦逗着江野。
“谁说我不等你。”江野没有伸手接柠檬水,由着晏桦亲手喂给他。
“想吃什么吗?我看那边有买零食的,和你一起去买点。”
“不嫌我黏人了?”江野冷哼一声。
“我哪敢嫌少爷呢,少爷不要嫌弃我就好。”
江野心都要化了,就算现在喂他的是毒药,他都愿意喝得干干净净。
“那你去洗澡换衣服,我们去下面逛逛。”江野美滋滋地喝着柠檬水,像条小狗一样乖巧地等着主人回来遛他。
游泳馆下面是个商场,晏桦难得有闲暇时光,可以这样散漫放松地逛街。
“找找有没有蛋糕店。”晏桦四处张望道。
江野高兴道:“桥哥是要给我买蛋糕?”
他爱吃甜的,但是晏桦管的严,不让他吃多,免得牙不好,不过偶尔也会给他买一些小蛋糕回去。
“不是。”晏桦无情地否认了,“今天润平生日。”
“哦。”江野耷拉着薄薄的眼皮,无精打采地弯着腰将脑袋搭在晏桦的肩膀上。
晏桦拍了拍他的脸,视线依然搜寻着蛋糕店,随口安慰道:“润平生日你还不是可以吃蛋糕,每年谁生日你没吃到蛋糕?”
江野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晏桦不理解现在小孩的想法。
江野强词夺理道:“就是不一样。”
“你特意给我买的,和顺便给我的就是不一样。”
晏桦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前面有家开门的蛋糕店。
“有什么不一样?”
江野解释道:“特意就是特地花费了心意,说明我在你心里是特殊的。”
“顺便就说明我在你心里普普通通,根本不值得花心思。”
晏桦逗他:“那你晚上只能顺便吃蛋糕了,我要特意给润平买了。”
江野不高兴了,“说明你心里没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特意为你的,你都是顺便敷衍我。”
晏桦叫冤,“我哪敢敷衍你,我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特意为你,可以了吗,小少爷。”
江野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晏桦暗自感叹,小孩越来越难哄了。
晏桦:现在小孩真难哄,平常非要让喊哥哥,真喊了又不乐意?小野哥哥可以解释下为什么吗?
江野:……换个地方喊
晏桦:嗯?小野哥哥想换哪?
第37章
变故
润平比晏桦还要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包厢内的灯被关掉,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桌上的蛋糕蜡烛上有着点点火星。
王润平双手合十许愿后,吹灭了蜡烛。
胖子打开灯迫不及待:“快切蛋糕。”
张文明则好奇说:“润平哥你许的什么愿啊?”
胖子不以为然:“能许什么,年年就是那几个,早点发财娶老婆呗。”
王润平敲着胖子的脑袋,“我年年许愿没实现都是因为你给我说出来了。还好我今年没许这个了。”
晏桦分着刀叉说:“愿望说不出来就不灵了。快吃蛋糕吧,记得特意给我家小少爷切一块。”
特意两个字的发音格外重。
其余几人不明所以,但因为江野是其中年龄最小的,又因为晏桦格外惯着他,因此也都顺着意思道:“你自己给你家小少爷切。”
晏桦接过蛋糕刀,切了一块完美的三角状的蛋糕,递给江野道:“特意切的。”
江野经常被晏桦这些小把戏哄的晕头转向,还没吃上蛋糕,嘴里都甜滋滋的。
他摘下那块小蛋糕上唯一一颗红色樱桃,捏着樱桃梗,喂到晏桦嘴边,眼神专注地看向面前的人,“奖励你特意为我切蛋糕。”
晏桦也不客气,一口咬下那颗红色樱桃,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唇间碰触到江野手指的细节。
江野背过手,手指不断摩挲着指尖,回忆着刚才的触感。
泛红的嘴唇看着又软又润。
晏桦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含着那颗樱桃没咽下去,不动声色地用勺子在蛋糕上另挖了一颗樱桃递到江野嘴边。
江野毫不犹豫地咬住晏桦递过来的蛋糕。
但下一秒就咧着嘴说:“好酸。”
晏桦这才吐出那枚樱桃,幽幽地说:“酸还给我,还特意给我。”
“你是不是故意的?”
尽管口腔都在泛酸水,江野还是咽下了那枚看着红,实际半生不熟的樱桃。
只要是晏桦给他的,甜的酸的苦的辣的他都统统接受。
咽下那枚酸樱桃后,江野才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心天地可鉴。
他要是知道樱桃会这么酸,他绝对不会喂给桥哥。
但是温热的指尖还残留着消散不去的触感挣扎说,也不一定……
“算了,扯平了。”晏桦大人不计小人过。
反正他也将那颗酸樱桃还给江野了。
王润平生日,他自然是要喝酒的,桌上五个人,除了江野面前是果汁外,其余几人面前都是酒。
“小野你不喝吗?”张文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江野。
王润平端起酒杯习惯地说:“人家家里管得严,对不对啊,晏家长?”
晏桦被打趣了也不恼,一本正经地说:“高中生喝什么酒,喝点果汁就行了。”
胖子调侃道:“这叫有哥的孩子想个宝,咱这没哥疼的人就是路边的狗尾巴草。”
王润平也拍着大腿,故意大声懊恼:“我刚才许愿许错了,我应该许愿,上天赐我一个小桦这样的哥哥才对。”
江野见缝插针卖乖说:“没机会了,下辈子吧。”
晏桦在一边面带微笑,看江野和他们说话,余光瞥见张文明盯着慢慢地酒杯发难。
“文明要是不想喝酒就换成果汁吧。”
张文明看了眼胖子,怕自己堂哥不同意。
王润平也附和说:“文明不会喝就换果汁,今天高兴就行。”
这两位都这样说了,胖子自然也没有意见。将文明面前的酒换成了果汁。
张文明握着橙色的果汁,呆呆地看向对面的晏桦,这是第二次帮他挡酒了。
但他再次感激地看向晏桦时,不出意外他的视线永远注视着另一个。
两人低头玩着无聊的打手背游戏。
真幼稚。
他也想玩。
晏桦嫌弃:“你反应太慢了,每次都被我打。”
说是打,其实也就是轻轻碰一下。
江野极其享受这种接触,每次都要慢半拍。
“我笨嘛,没桥哥聪明。”
晏桦:“知道就好。”
“不和你玩了,没意思,你只有挨打的份。”晏桦转头想要去找另一个合适的玩家。
江野焦急地拉回晏桦,“我保证,我这次肯定能抓到你。”
晏桦半信半疑,还是决定给这个游戏渣一次机会。
江野怕晏桦去找别人玩,不再放水,果然一下就牢牢抓住了晏桦手背。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江野轻抬下巴,颇有些得意。
晏桦连胜了十几局,猛然输了有点不太适应。
“再来一局,刚才是失误,胖子非要和我说话。我没注意到。”
无辜躺枪的胖子默默和润平碰了个杯。
“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也不能造反啊。”胖子无奈道。
“别说话,不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晏桦不满提醒。
见晏桦的注意力又被自己夺了回来,江野这才安心。
他希望晏桦眼睛里永远都有自己。
他逐渐控制着整个游戏节奏,每次在晏桦快要玩腻的时候,突然赢他一把。
晏桦的胜负欲又会被瞬间激起,追着他要接着玩。
直到王润平靠在椅背上,扶着酒杯说:“你们俩光玩不喝太没意思了。”
“小桦我们俩来玩,谁输了谁喝一杯。”
“常胜将军”晏桦撸起袖子,果断抛弃江野,得意道:“那你今天死定了。”
很明显江野在此刻的诱惑力并没有多赢润平几杯强。
江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晏桦和王润平两人。
晏桦此刻还信心满满,下一刻就被打脸了。
“卧槽!”
“润平你是不是断掌,你打人好痛。”晏桦捂着手,手背被打红了一整块。
江野心疼地放在怀里揉了揉,“下手轻点。”
真兄弟就要打最狠的手背。
王润平骄傲地展示着自己的王之右手,果然掌心有一道横贯掌心的掌纹。
“这叫男儿断掌千斤两,我这一巴掌下去可是一千斤。”
晏桦不服气地伸出那只带有伤疤的手,“我这也有。”
江野看着那条长长的伤疤,眼底略过一丝疼惜。
王润平鄙视道:“你这后天的,比不上我先天。”
晏桦玩心渐起,认为自己刚才输给润平,就是因为用的手不对。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决定换只手和润平玩。
“喝慢点。”江野提醒说。
晏桦则壮志踌躇对着王润平道:“让你知道什么叫常胜将军,你不仁可不要怪我不义了。”
王润平也雄赳赳道:“断掌王知道吗?说的就是我。”
空气中响起啪的一声。
晏桦握拳欢呼道:“耶!”
断掌王惨败!
明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已经八九年了,可是晏桦的眼神却依然澄澈透亮,像一个永远不会被世俗所打败的少年。
两人为了避免明天手伤,拿螺丝刀都拿不稳,逐渐从打手背过度到玩骰子。
从饭店包厢到KTV包厢。
有江野在旁边,晏桦几乎没输过。但是玩到兴起也没少喝。
最后清醒的人只有张文明和江野。
张文明没有选择,只能负责胖子和润平。
“桥哥,回家了。”江野搂着晏桦的腰,扶起他道。
晏桦很瘦,腰肢也很纤细。
江野有力地手掌环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在路边招着来来往往的出租车。
晏桦酒品很好,喝多了就睡,从不发疯,此刻靠在江野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安心地睡觉。
江野修长的手指拂开晏桦额间遮挡视线的碎发,虔诚而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人。
看着晏桦全身心依偎在他怀里的样子,他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他不想当晏桦的拖油瓶。
他要成为晏桦唯一且坚实的依靠。
张文明从晏桦家搬出来后,和人在外面合租。
条件自然是比不上晏桦家,但是相比在他老家而言已经很好了。
大多时候他在待在店里沉默地干活。只有和晏桦在一起的时候,会多说几句。
“晏桦哥,对面好像也要开一家汽修店。”张文明趁着休息的时候,站在门口道。
晏桦瞟了一眼,“是的。”
他早就注意到了。
对面店面要比他们大很多,装潢也更加精致。
张文明焦虑道:“那他们开了,我们怎么办?”
晏桦笑了笑:“继续开啊,难道别人开了更大的店,我们就得关门吗?”
“我怕他们抢我们生意。”张文明说。
晏桦则无所谓:“做生意就是这样,自己要是技不如人,留不住客户,那也没办法。”
张文明来还没到一个月,之前车都没摸过,如今只能跟在胖子后面眼熟各种零件工具。
他空有一颗想要帮忙的心,但是却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暗暗下决心要尽早学好技术,才能更好帮晏桦。
江野来店里送午饭的时候,正碰上张文明和晏桦说话。
明知道这个不文明在店里当学徒,不可避免地就要和晏桦有接触。
可是真正看到两人在一起说话时,江野心中还是不免烦躁。
“小野来送饭了。”王润平正给一辆大众洗车,抬眼看到他道。
听到声音,晏桦回头才发现江野站在门口。
“进来啊,站门口干嘛?”晏桦不解道。
张文明也见状离开。
江野这才抬腿向里走去,不满道:“我都来好半天了,你都没发现。”
晏桦仔细看着手中的图纸说:“我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跟别人说话,所以才没注意不到我。”江野放下食盒,顺手拿起晏桦的水杯喝了一口。
“路上是不是很热?”晏桦瞥了一眼江野头上的细汗。
“是啊,特别热,外面都有三十九度了,我都要被晒化了。结果你还没发现我。”江野又转回话题继续控诉道。
晏桦不理会他的小作小闹,眼睛还看着图纸,“哪有这么夸张?还三十九度。”
“不信你摸,我都要中暑了。”
听到中暑两字,晏桦才放下图纸,认真地看向江野,手背贴着他的额头和脸颊说:“是很热。”
“是啊,我中午还炸了茄盒,胳膊都被烫出泡了,结果你都没看到我,一直在跟别人说话。”
晏桦抬起江野胳膊,小臂处确实被热油烫了个黄豆大的包。抬腿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管烫伤膏。
“这么热的天,还炸什么茄盒。”晏桦小心地将药膏抹在起泡处,还不忘叮嘱道:“你这几天烫伤的地方别沾水。”
江野眼尾垂下委屈得说:“是你昨天晚上说要吃的,现在还怪我。”
“没怪你,我什么时候说的?”晏桦完全不记得。
“昨天晚上睡觉前,和我聊天的时候。”
晏桦擦好药膏,拧开一旁的水龙头洗手,“我就当时随口一说。”
“那你现在还想吃吗?”江野也凑过来洗手。
见他过来,晏桦将水龙头调小了一些,避免水溅到他的烫伤处。
“你做都做了,我肯定要吃啊。”晏桦拿过擦手巾擦干手上的水渍道。
江野则眼巴巴地朝他摊开掌心,晏桦知道他这少爷脾气又犯了,在他手上糊弄地擦了两下。
“行了,进来吃饭。”晏桦提着饭盒走到办公室,这里是店里唯一有空调的地方。
他进去打开空调,“歇会,下午等凉快了再回去。”
江野高中一直都是走读,午休可以回家,机械厂家属楼离学校比较远,因此只能选择就近的店里休息。
为此晏桦还在办公室给他支了一张午休的小床。
说是办公室,俨然已经快成为江野另一个书房了,里面除了店里的账本采购单,摆的都是江野各种竞赛资料辅导书。
“早上熬的绿豆汤,放冰箱冰了的,你尝尝。”江野取出保温桶的绿豆汤,不锈钢外还冒着沁人的凉气。
只有江野放假,晏桦的伙食才会得到改善。平常江野都在学校食堂吃,他一个人忙起来就随便对付两口。
“你吃了吗?”晏桦喝了一口绿豆汤,满足的喟叹一声,只觉身体的暑气被驱散了不少。
江野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晏桦吃饭,眉眼弯弯笑着说:“在家吃了。”
“尝一尝小少爷亲手炸的茄盒。”晏桦夹起一块,江野期待地等着评价。
“怎么样?”
“好吃。”晏桦竖起大拇指夸赞。
就算不好吃,他也得说好吃啊,手臂都起泡了,他一句不好吃至少得让江野怄半天气。
况且真的很好吃,外酥里嫩。
“你什么时候学的?我记得我没教过你炸茄盒啊。”
江野咬了一口晏桦递过来的茄盒,得意地求表扬,“你去年过年炸过一次。我当时在旁边看就记住了。”
“怎么这么聪明?”晏桦挑了些江野爱听的话夸道。
江野喜欢听晏桦夸他,像一只求主人表扬的乖狗。
“对了,桥哥,对面光瑞汽修店明天要开张。”
江野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传单递过去,“路上给我的。”
晏桦瞅了一眼传单,新店开张,免费洗车。
“开吧。”晏桦无所谓。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凭着免费洗车的噱头,桥江路被堵的水泄不通,胖子在门口嘀嘀咕咕:“我们要修的车都开不进来,刚才还给我打电话呢,问是不是学生开学,不然怎么这么堵。”
陆十九则皱眉地看着对面新店,担心影响到自家生意。
王润平也不岔道:“我看他也就开张几天热闹。”
“你没看他的gg牌,说南江的高端汽修,不就是说我们低端嘛?”
“那店老板都没咱家老板高,我都担心他跳起来打老板膝盖。”
几名员工凑在门口,看着对面新开张的生意。
晏桦没凑这个热闹,待在里面继续翻着账本。
江野靠在他身上,也凑着脑袋看过去。
表面在看账本,其实是在看人。
晏桦嫌弃热,动了动胳膊,“别贴在我身上。”
“我把风扇对着你吹就不热了。”江野摆了摆立式风扇的位置,“这样就不热了。”
“那有椅子,自己去坐着,别缠着我。”晏桦指了指。
“不。”
江野就是不愿意走开,晏桦也拿他没办法。
门外人声鼎沸,一片艳阳天。屋内的一方小天地安静了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苦涩的汽油味。
晏桦卧在躺椅上,手中的书页被风扇吹起,江野搬了个小板凳,枕在他腿上,睫毛轻颤,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晏桦单手翻着书页,另一只手穿过江野的发隙,抚摸他的额头,时不时将视线从书中挪开,分一两眼给身旁的人。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相依为命走过很多年。
确实如王润平所言,对面雷声大,雨点小。
相比较新开的汽修店,顾客还是更愿意选择桥江这种知根知底的老熟人。
王润平忙着手里的活幸灾乐祸说:“别看对面装修好,还不是一辆车没有。”
晏桦站在门口,和对面的徐老板视线交汇。
相比桥江门口一排排的车,光瑞则门可罗雀显得有些可怜。
徐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比晏桦大将近二十岁,大腹便便,一双眯缝眼总是在晏桦身上乱转,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晏桦直觉这位徐老板不怀好意,转身叮嘱胖子几人最近修车的时候小心点。他之前在建设车行吃过亏,不想自己开店还摊上这种事。
好在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多月,江野开学也两周,顺利参加了联赛。
晚上临近关店,路边其他店面几乎都已经关门,江野刚下自习,在门口削着苹果,还对着晏桦得意道:“桥哥,你看我这次苹果皮都没断。”
“不错,值得表扬。”说完又补充道:“小心点,别划着自己了。”
其他学徒也都先下班了,只有十九和胖子等人还在。
晏桦转身对着胖子他们道:“先回去吧,明天再来弄。”
王润平搓搓手说:“等会吃烧烤不?我都饿了。”
还没等晏桦回答,店门口突然开来一辆银白色面包车。
“这都要关门,怎么还来生意了。”王润平迅速耷拉下脸。
只见从面包车上下来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手上都拿着小臂长的铁棍。二话不说,冲着店里就是一顿乱砸。
张文明没见过这种架势,一时懵在原地。
晏桦最先反应过来,顺手抄起一把扳手,用力砸在一人小臂处,打掉他手中的铁棍,一脚踹在他裆处,疼得他只在地上打滚。
“砸你爷爷的店,活腻了?”
平日里的温柔好脾气似乎都只是晏桦的伪装,骨子里的暴戾在此时尽数展露无遗。
王润平稍慢了些,捡起刚才掉下的铁棍加入了混战。
胖子从前在建设车行都是晏桦罩着他,但是眼下逼急了,凭着自己傲人的体重基数用力地把其中最瘦弱一个混混撞在墙上。
陆十九和陆十七虽能帮点忙,但是这些人中除了晏桦是从小打架不要命拼出来的,其他几人哪会打架。
对方凭借着人数优势还是占据上风。
一个熟悉却又冷冽的声音停止了这场混乱。
“谁再砸一下,我现在就弄死他。”
门口昏黄的灯光照在江野清晰的侧脸上,漆黑的眼眸中透着阵阵寒意。
削了一半皮的苹果滚落在地,淡黄色果肉上沾着黑漆漆的油污。
五分钟前还被江野用来削皮的水果刀,此刻已经成了架在别人脖子上的利器,沁出丝丝血迹,甚至在全场陷入安静后,晏桦清晰听到了手指骨节传来的咔嚓一声。
为首的黄毛地痞趴在地上,其中一只手被黑色帆布鞋狠狠踩在地上,脖颈处的威胁不言而喻。
“别打了,别打了。”黄毛额头渗出冷汗,痛苦地对着其他人说。
黄毛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会被穿着重点高中校服的男生打趴在地。
晏桦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震惊,两人目光交汇,透过江野眸底深深的倒影,他仿佛看到了七八年前的自己。
如出一辙的狠厉,甚至江野的语调要比从前的他更加冷漠几分。
但此刻晏桦顾不得发愣,他抓紧先缴了这几人手上的铁棍,免去威胁。
胖子不放心,还用身子压倒了一个,将其中一个混混坐在屁股下。
晏桦将铁棍丢在一旁,走到黄毛面前,将江野手中的利器渡到自己手中,示意他到一旁去,用还沾着汽油的白色手套拍在黄毛脸上道:“谁让你来的?”
黄毛此刻已然没了刚才进店的嚣张气势,“我不知道。”
晏桦轻笑了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声音虽轻,却带着危险的气息。
“嘴还挺硬。”
“不知道就来砸我店?”
胖子则胖仗人势道:“也不去打听打听,机械厂谁不知道晏桦的晏是阎王的阎。”
黄毛知道这次惹到硬茬了,求饶道:“晏哥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晏桦抬眼,视线看向对面已经关门了的光瑞汽修,就算黄毛不说,他也知道答案。
张文明缩在一旁说:“晏桦哥,我们报警吧?”
晏桦看着黄毛脖子处细细的血迹,余光瞥见还穿着蓝白校服的江野,没有理会张文明的话。
“晏哥,饶我们一次吧。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
晏桦阖了阖眼说:“除了外面被砸坏的那个,里面还有个监控,是不是没看见?”
“你是带头的,有空了解下要判几年。”
“今晚上的事我可以当不知道,你们也管住自己的嘴,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任何消息。”
黄毛忙不迭地点头,“我绝对不说,他们也保证不说。”
其余几个五颜六色头发的人也怕晏桦拿着这段监控去报警,赶紧点头。
晏桦不耐烦道:“滚吧。”
他最终还是没有报警。
张文明不依不饶问:“我们为什么不报警啊?警察说不定能查到是谁指示他们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回去睡觉吧。”晏桦态度冷淡不想再说话。
他转移话题说:“看下设备损失,有伤的记得去医院,明天找我报销。”
报警能不能查到受谁指使的,晏桦不清楚。但是一定能看到江野打架的监控,以及那人手指被踩骨折的视频。
胖子搂住张文明往外走道:“没受伤吧?没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别烦晏哥了。”走到江野身边时,还不忘夸赞道:“小野不愧是晏哥亲手带出来的,跟他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我当时被人欺负的时候……”
晏桦听着胖子的话,眉头拧得更甚,像他是什么好事吗?
“今晚上的事情我不想再有其他人知道,都管住自己的嘴。”
胖子连忙捂住嘴,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一眼就知道晏桦为什么不报警。
张文明今夜第一次见到晏桦的另一面,暴力冷漠,与之前判若两人,不禁跟胖子好奇说:“晏桦哥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胖子将他拉出去道:“这可有得跟你说了。”
“咱们敬爱的晏老板脾气能变得这么好,多亏有我们江野同学在。”
晏桦走进屋内,不放心地打开电脑,找到刚才那段监控,把江野的那一部分全部删掉,只留下了屋内摄像头的部分。
江野在一旁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王润平他们几人在店门口催促说:“怎么还不走?”
等确保电脑上没有江野和黄毛的那一部分后,晏桦才稍微安心点。
他永远不可能拿这部分监控威胁黄毛。
他不允许江野的人生出现任何一点污点。
一路上晏桦都没和说话,直到回到家中,江野才小声说:“桥哥,你生气了吗?”
“没有。”晏桦累了,单手利落地脱掉上衣朝洗手间走去。
花洒内的热水劈头盖脸地浇在脸上,晏桦心底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对江野的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这招跟谁学的?
可是除了自己又能跟谁学?
江野今晚真的和他之前不要命的模样如出一辙。
纵然清楚江野今晚是为了店里,可是他还是一时不能接受,他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很清楚江野今晚是事出有因,可是他还是忘不掉江野威胁那人的语气,毫不作伪,他甚至能从江野身上清楚看到自己从前的行事作风。
江野有自己广阔的天地,不能有污点,不能像他。
跟大家说一件事情,我之前参加了征文比赛,但是今天编辑敲我,问我事业线比例,因为这本还是感情流,通篇以两人感情发展为主,让我考虑下要不要加事业线剧情,但是我大纲已经写好了,所以不打算加,免得影响后面的更新。编辑让我先考虑,下周给答复,我大概率会选择退出征文,所以很抱歉之前给我投了营养液的小天使,还是这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以表歉意。晚点还有一章加更,我正在写,也算给大家的一点补偿,不影响明天的正常更新。
非常抱歉之前大家的营养液的支持了,也谢谢所有追更的小天使,爱你们~
第38章
葬礼
晏桦在洗手间苦思冥想半小时也没想出个结果,想出来时发现自己没带衣服进来。
“桥哥,衣服放门口了。”江野恰合时宜提醒。
提醒时间恰到好处让人不禁怀疑,江野是不是在洗手间装了个监控,不然怎么会刚好知道他要出来了?
晏桦的视线居然还真的在洗手间扫了一圈,做完这一切后,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江野怎么可能会在洗手间装监控。
就算祖国的花朵有些歪,但也不可能歪成变态。
门口放了一套睡衣,晏桦嫌热,穿了睡裤就出去了。
江野还穿着南江四中的校服,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足球比赛。
“去洗澡吧。”晏桦走过来好奇问,“哪场比赛?”
“英超联赛,曼联和阿森纳。”
江野和晏桦都很爱看足球比赛,重要赛事基本都不会错过,江野一直都是校足球队的,不过自从他上高中后,晏桦还没去看过他比赛踢球。
“谁赢了?”晏桦坐下问道。
“目前还是0-0,不过曼联本赛季开赛以来已经四连胜了,阿森纳还没赢过。”
晏桦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视线盯着屏幕,“曼联会有五连胜吗?”
“难说,说不定阿森纳本场就赢了。”
他一边回答着足球问题,视线却贪恋地看向旁边的人,晏桦长的很白,只是常年浸在汽修厂,身上总是沾上黑色的汽油。
脖颈处的骨窝明显,锁骨像一对展翅欲飞的翅翼延展至两肩。撑着下巴处的手指修长干净,细瘦骨感的手腕,经常被江野攥在掌心。
视线渐渐往下,身下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腰背处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晏桦腰不好,江野给他按揉腰时,不止一次碰过那两处。
在梦里,他也不止一次碰触过,他甚至害怕自己那天自己说梦话喊出不该喊的字眼。
“比赛不好看吗?”晏桦突然问。
江野连忙移开视线,“好看。”
晏桦侧目,“那你一直盯着我看。”
偷看被抓包,江野难为情地垂下眼。
“你还在生气吗?”江野说,试图将这次的偷看定义为畏惧的眼神,而非沾染欲望的注视。
晏桦发问:“你跟谁学的打架?”
江野反问:“这还用学吗?”
保护晏桦是他刻在心底的本能。
晏桦被问住了,停顿片刻说:“以后不要打架知道吗?”
“如果你有危险呢?”江野这次没有选择顺从地说知道了。
晏桦认真地说道:“只要你安全,我就没有危险。”
江野瞳孔微滞,他每次都会被晏桦的花言巧语所迷住。
尽管明明知道他没有更深的意思,可是却止不住浮想联翩。
“听到了吗?”晏桦见人发愣再次问道。
江野点点头,“听到了。”
但如果晏桦遇到危险,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做出和今天同样的选择。他心底有着和晏桦一样的答案。
只要对方安全,自己就没有危险。
“嗯,去洗澡吧。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课。”
江野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和晏桦同样的蓝白格睡衣,只是穿的更加整齐,睡衣睡裤一应在身。
晏桦抬眼见他出来了,将手上刚削好的苹果递过去:“晚上没吃到的,重新补上。”
江野手中还握着晏桦没穿上的睡衣,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变天了,晚上穿好衣服。”
两人交换了手中的苹果和睡衣。
晏桦刚套上睡衣,江野就将苹果递到他嘴边。他咬了一口后提醒道:“吃完记得刷牙。”
“好。”江野小声应道,顺着晏桦留下的咬痕继续吃着手中的苹果。
店里的生意蒸蒸日上,相反对面的光瑞汽修则惨淡许多,晏桦又招了一个大工和两个学徒,他自己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甚至能中午抽空给江野做饭。
江野既要准备全国高中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同时还要兼顾高中正常课程。有时候中午太忙了就不回来,晏桦就会给他送饭。
中午炖了鱼汤,晏桦盛了一碗炖的鲜白的鱼汤递给江野问:“你联赛成绩下来了吗?”
“十月份才知道。”江野晃动着汤匙,视线却停在晏桦脸上。
昨天晚上他和晏桦睡在一张床上。
窗外突然下了雨,外面晾得两张床单都打湿了,他借口赖在了晏桦床上。
晏桦早就习惯两人一起睡了,任由他赖在床上不走。
两人惯例在睡前聊天,说些汽修店和学校的各种事情,气氛一如往常,直到晏桦小腿突然抽筋。
时隔一夜,他都能清晰记得手掌裹着晏桦腿腹的触感。
“疼。”
晏桦蜷着腿,因为突如其来的肌肉痉挛眉头不安地皱起。
江野坐直身体,看着晏桦躺在一旁,手掌覆在他紧绷的肌肉上,极力压抑自己的声线,难耐地说:“按会就好了。”
晏桦的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毫无防备地任由江野握住他的小腿。
温热的掌心压在肌肤上,本就因为抽筋不好受的身体闷哼了一声。
“小野,你轻点。”
江野连忙松卸手中的力度,静谧的黑夜中,呼吸都沉重了几分,闭上眼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手掌迟迟不肯离开,只是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好点没?”
晏桦叹了口气,将腿挪开,自己揉了几下,“算了,你技术不行。睡你的觉吧。”
明明说的是他按摩的技术不行,但是江野却想到了另一方面。
另一个不可言说的方面。
他胆大包天地又将手覆了上去,指腹摩挲着小腿肌肉,“是这里吗?”
“嗯?”晏桦的抽筋已经缓解了大半,茫然地问了一声。
江野又问了一遍,“是这里疼吗?”
“不疼了,别揉了,睡吧。”晏桦闭上眼,提醒江野也快睡觉。
“哦。”江野依依不舍地挪开手,后半夜迟迟无法入睡,夜半时分去了两次洗手间,耳畔中还时不时回响起晏桦的那一声闷哼,让他轻点。
他会很轻的。
望着对面那张出现在梦中多次的脸,江野脑海中旖旎的想法根本挥之不去。
那张俊美的面孔突然皱眉,眼神流露不安担心,“你怎么流鼻血了?”
江野看着手上的血迹顿时清醒了不少,反倒是晏桦着急忙慌地替他擦着血迹。
“没事,桥哥。”
“只是天气太热了。”江野垂眼说道。
晏桦眉间的愁绪聚拢,“现在九月份了啊。”
都快到十月份了。
“太干了。”江野又找了个借口。
晏桦想了下,将原因归结在面前的鱼汤,“鱼汤太补了?”
也没加什么东西啊。
晏桦想不通,担心江野的身体。
“要是还流鼻血跟我说,得去医院看看。”晏桦叮嘱了一遍。
“知道,桥哥。你先回去吧,我等会中午还要写张试卷。”
晏桦收起餐盒,心疼说:“别太累了。中午有时间休息下。”
“好,我知道了。”江野擦干血迹,目送着晏桦离开。
晏桦提着餐盒,还没走出学校大门,兜里的手机急促地响起铃声。
“喂,晏哥,你在哪?”
胖子火急火燎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
“我在学校,刚给小野送午饭。”
胖子叹了口气说;“你快回来吧,师父没了。”
晏桦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父?没了?”他一连追问道。
“怎么没的?我明明前几天刚在路上遇到他了的。”
张工是胖子和晏桦的师父,他们俩出来自己开店单干后,最开始那段时间,张工没少过来帮忙。
无论是从建设车行还是到桥江汽修,张工一直都是晏桦的引路人。
比周立伟对他都还要上心。
“前几天大雨,师父回家的路上打滑到水库里去了。”
“人刚找到。”胖子一改往日插科打诨的语气,无力地说道。
“你现在在哪?”晏桦用力地揉了揉脸,蹲下身子,说话都在发抖。
“在咱店里,等你回来一起去。”
“我马上回来。”晏桦走的每一步都是虚的。
明明前几天还看见的人,说没了就没了。
张工当时还问了江野的学习怎么样,到时候升学宴可别忘了请他。
晏桦保证等高考成绩出来后,第一个给他打电话。
他一辈子没得到过多少父爱,仅有一点父爱的感觉,还全是从师父那里得到的。
他刚进建设车行那半年,给张工惹了不少麻烦,当时犯浑,每天活得跟不要命一样,如果不是张工帮他兜底,他早就被周扒皮赶走了。
在去张工家里的路上,胖子和晏桦一路相顾无言,润平虽然不是张工带出来的,但都是一个车行工作好几年,此刻心情也不太好受。
张工的葬礼上,来了不少之前车行的伙计,瞧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晏桦怔怔地看着花圈上的晏桦敬挽的落款,仍然不敢相信师父已经走了。
江野晚上下自习一反常态没有看到晏桦在门口等他,取而代之的只有陆十九和陆十七两兄弟。
“出什么事了?”江野快步上前担忧地问道。
晏桦没有什么急事,是不会让十九和十七过来的。
十九个子高大相貌端正。十七瘦弱白皙偏生女相,还在读初中,从小在孤儿院受欺负,后来十九带十七一起逃出来后一直流浪,直到遇到晏桦。
两人见江野过来解释说:“张工没了,师父还有胖子润平都去了,今天晚上不回来。”
“他说你没带手机,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听到是这件事,江野稍微舒展眉头,“行,我知道了。”
晏桦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估计着江野已经到家了。
手机另一边很快就接通了。
“小野,十九和十七跟你说了吗?”晏桦疲惫道。
洗手间的水流声哗啦啦响个不停。
“嗯,我都知道了。”江野心事重重道。
“你这几天自己在家,我忙完了就回来。”
“抽屉里有钱,你在食堂或者在外面买点什么吃都行。”
江野关掉水龙头,歪头夹着手机,擦干湿漉漉的手。
白皙有力的手背上青筋格外明显,只是不见刚才殷红的血迹。
“桥哥,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晏桦又交代几句,例如晚上睡觉关好门窗,不要用湿手碰电源。
明明江野马上要成年了,但是晏桦总是还把他当小孩。
这些事无巨细的叮嘱江野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但每次还是会耐心地听着晏桦说完,而后保证自己一定会小心的。
张工的葬礼要持续五天,晏桦没什么时间回去,便让十九他们多上点心,有事情给他打电话。
在葬礼第四天的时候,店里突然来了一批货。
陆十九在电话里说道:“师父,有个人来送货。有一批零件,说是之前我们店里订的。”
晏桦看了眼王润平,问:“是你上次定的吗?”
“是的,我不还跟你说了吗?”王润平坐在一旁垂头抽烟。
“哪家的货?”晏桦追问。
“我新找的一家,之前的老熟人了,保证都是原厂件,质量没问题。”王润平拍着胸脯保证。
晏桦回忆说:“你拿给我看过样品吗?”
“看了的啊,你当时说没问题。”
“不信你问胖子,就上星期的事。”
王润平一把拉过胖子替自己作证。
胖子挠挠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之前的供应商涨价,润平新找了一家,说是来我们店里修过车的老顾客还和润平认识很多年,不过我没什么印象。反正是拿给你看过一批零件。”
王润平着急说:“你还信不过我?”
“再说了,咱钱都给了,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啊。那批零件绝对没问题,我从小的朋友怎么可能坑我。”
晏桦却总觉得心里没那么踏实,眼皮一直跳,犹豫地看着润平,最终选择相信两个人多年的感情。
“你妈怎么样了?”晏桦挂了电话突然问。
“手指是保不住了。”王润平缓缓吐出烟圈,眼神中多了几分惆怅。
晏桦看着满地的烟蒂问:“厂里没赔?”
“赔个屁啊,保险都没给我妈买一个,全是自费的。”王润平越想越气,恨不得把那杀千刀的老板拉出来揍一顿。
“你没事多回去照顾你妈,店里有我在呢。”晏桦劝慰几句。
王润平拍了拍晏桦的肩头,“店里生意好,我不得多赚点钱,没事的,我妈手术都做了,你也别担心。上次你去我家买的补品,我妈都还没吃完呢。喊你有空去家里吃饭。”
“行。”晏桦应道,“照顾好阿姨,缺钱跟我说。”
王润平躲闪其词,含糊地应了一声。
晏桦听着周围人声嘈杂,默默看着远处的落叶一片片坠下,心底隐约感到不安。
这批零件果然有问题。
全是翻新件,还是极其低劣的翻新件,有些配件之前都存在着变形的痕迹,重新喷漆当做原厂件来卖。
这要是用在客户车上,他们这店都不用开了。
今年赚的钱,一下全赔进去了,血本无归。
晏桦坐在办公室内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账本,一言不发。
胖子猛地推门进来,“人跑了,润平去报案了。”
晏桦呆坐在办公室,狭长锐利的凤眸中此刻布满了倦意,眼圈泛着疲惫的红血丝,他阖了阖眼,冷静的情绪占据了上风,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胖子,没有说话。
胖子无措地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哎。”
“润平,哎,润平这次也是糊涂,被人坑了。”
晏桦的脑子突然在这一刻顿觉清明,仰着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视线是晕的,思维却异常的清新,微微蹙眉,用着极其平静的语气说:“我记得上次润平妈在厂里出事住院,他钱不够,我们几个人凑了钱,结果还是差一万块手术费。”
胖子猛地抬头听着晏桦提及此事。
他一点又一点补充着细节:“后来我说我去银行取之前存的定期,结果他接了个电话后说他借到了,不用我去取了。”
“过几天他就介绍了个新的供应商给我,说是他的发小。”
晏桦看着刚好推门进来的王润平,目光审视对方,不由得重新打量着这位认识了八九年的朋友。
“那一万块你从哪借的。”
他声音又轻又平,根本不是疑惑的语气。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刻,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胖子瞬间明白了,二话不说朝着王润平就是用力地一拳,“你这个王八蛋他妈的吃回扣!”
王润平脚步趔趄,因着这一拳的力道退了好几步,他无力地承受着胖子的斥责和拳头,并未还手。
“王润平你还是不是人?”
胖子脸因为愤怒而不断抽搐,狠狠地拽着王润平的领口质问。
“晏桦的钱你都敢吞,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
“你妈住院他忙前忙后,又是垫钱又是联系医生,还有你玩机车,参加比赛,不都是晏桦在帮你改车?”
胖子没想到认识快十年的朋友,居然干出这种事情,气得破口大骂。
晏桦起身拉开两人,胖子松开手喘着气,王润平无力地滑倒地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胖子一拳,此刻已经青肿,把头埋在膝间。
“对不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抽泣声,“晏桦,真的对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那批货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我绝对不会让你拿的。”
晏桦冷眼看着王润平,眼中情绪冷漠。
他又被背叛了。
“我确实拿了一万块的回扣当手术费,可是我真的没打算坑你啊,晏桦。”
“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的,当时我们对接的供应商涨价了,我发小刚好做这一块的,他跟我说,只要让你拿他的货,他就给我一万,店里也能找到便宜的供货渠道。”
“对不起,晏桦,真的对不起。”
王润平几乎是嘶吼地喊出最后一句话。
晏桦没理会他的解释,决绝道:“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从来不会给背叛者第二次机会。
王润平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身形晃动,在出门前回首垂下头保证地说:“小桦,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这笔钱我一定会补回来的。”
王润平家里条件不好,从小孤儿寡母,也没有攒钱的习惯,根本拿不出钱补晏桦的亏空。
胖子气得要死,破口大骂:“你赶紧滚,别逼我们报警,一万块的回扣够你判了的。”
晏桦没把这句话当回事,看都没看润平一眼,翻了翻账本,看着上面各种支出收入,最后将手指点在最后一个数字。
白忙一年。
胖子一向都是听晏桦的安排,如今看他一直沉默地翻着账本,不禁问道:“晏哥,后面咋办啊?”
“慢慢干呗,会好起来的。”
店还在,人也还在,都会好起来的。
晏桦轻声安慰胖子。
话虽如此,但晏桦心里其实比谁都要心疼那笔钱。
辛辛苦苦一年就这样打水漂了。
心里再烦,但还是强撑着安慰别人。
如果他都乱了,其他指望他的人又要怎么办?
胖子走后,晏桦一个人在办公室待了很久,直到四中晚上放学江野自己先回来了。
“桥哥。”江野走进办公室说,“王润平的事我知道了。”
晏桦啧了一声,一下就猜出来是说的了,嫌弃道:“他们两个嘴可真够快的,两个张大嘴,不愧是堂兄弟。”
“你还让我不要给人家起外号,你自己还起。”
晏桦强词夺理,“我这不是起外号,我这是实事求是。”
“一转眼就跟你说了,不是大嘴是什么?”
“难道不是他们俩说的?”
江野承认了:“确实是胖子和张文明说的。”
晏桦故作无所谓:“那不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江野顺手拿起桌上的账本问:“那什么是大事?”
“当然是我们小少爷的事才是大事。”
“钱慢慢挣总会有的。”
江野嗯了一声,还是担心那笔钱,尤其这是晏桦的钱。
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晏桦躺在又黑又脏,沾着浓浓汽油味的地板上,没日没夜修车赚出来的。
“警察怎么说?”江野问。
“人都找不到,能怎么说。”晏桦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别担心,咱家还有钱呢。”
“别瞎想,好好上学。”
晏桦庆幸在店铺刚回本的时候,就把江野存折的钱垫上了。不然真要把小野老婆本给亏进去。
江野却想着下个月发工资的事,晏桦重新买零件后,他手上已经没现金了。
王润平自从上次从店里离开后,小半个月一直都没再见过面。
晏桦这天前脚刚送走客户,后脚电话就响了。
“喂,小桦啊。”电话里传出虚弱担心的声音,来电的人是王润平妈妈。
“王姨,怎么了?”晏桦态度平常。
“小桦,阿姨本来是没脸给你打这个电话的,润平的事我都知道了。”王阿姨哽咽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
“阿姨没教好他,对不起你啊。”
“他这孩子也是为了我,一时糊涂。”
晏桦知道润平他妈没事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此刻听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低声给自己道歉,心中也不是滋味。
“没事阿姨,都过去了。”
“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王阿姨不安地说:“润平前几天出门前,跟我保证一定会把亏空的钱和医药费赚回来的。”
“可是他一下子哪能弄那么多钱啊,我担心他又做什么傻事,我现在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就这一个儿子,阿姨想来想去也只能找你了。”
王阿姨最后说话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啜泣,央求着晏桦帮忙打听打听,千万不要让润平做什么傻事。
挂掉电话后,晏桦就给王润平拨去了电话,果然没人接。电话都关机了。
胖子也凑过来问:“怎么了,晏哥?”
“王润平,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晏桦眉宇之间满是急躁。
胖子被问得一愣,“我也不知道啊,他咋了。”
“有谁能联系上他吗?”晏桦翻着手机电话簿问。
胖子摇着头,一问三不知,他一向只知道听晏桦的安排,晏桦要是没主意,他也不知道如何办。
张文明也担忧地说:“润平哥不会为了钱做什么傻事吧?”
其他员工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晏桦,“王润平能去哪啊?”
“我怎么知道?”
晏桦被问得烦躁无比
所有人都来问他,所有人都期望从他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可是他能去问谁?
谁能告诉他答案?
他又不是神,什么都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他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啊。
江野今天放了一天假,本来在会客室写作业,听到外面的声音走出来,只见晏桦被店里员工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给不出一个靠谱的建议,听得人只皱眉。
胖子举着手机道:“我给建设车行那边也打电话了,都没见过润平。”
张文明本就不认识多少人,此刻更是给不出什么建议。
其他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都帮不了晏桦。
江野安静地回想着王润平的之前提过的各种事情,在记忆里翻出一件事。
“桥哥,我记得前段时间王润平说宗远的赛车场被卖后,有一个老板接手了,经常组局地下赛车,他会不会去这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晏桦终于在繁琐无章的思绪里,听到了最有用的一条线索。
自从宗远去加拿大后,那块地就被卖出去了。
听说最近又被一位爱玩车的老板接手了,这位老板早年跛脚,如今只能看着别人玩,因此经常设一些地下机车比赛,奖金丰厚。
如果王润平想要快速筹到一大笔钱,只能来这。
晏桦匆匆赶去,江野不放心他一个人,跟在一边。
还没走进那扇紧闭的大门,两人已经听到机车此起彼伏的轰鸣声。
声音震耳欲聋,令人胆颤,隐隐透露着不安的气息。
看台上的人并不算多,毕竟这只是一场小型的私人比赛,但也挡不住观众激动的情绪,一时之间沸反盈天。
晏桦和江野在看台上努力搜寻着王润平的视线。
随着号令枪响,赛道上的数名机车手宛如离弦之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江野问道身旁的人:“今天比赛的有谁啊?”
“不知道啊,你自己去找名册。”周围人的视线停在赛道上,对于江野的问题十分敷衍。
“名册在哪?”
旁边的大哥指了指观众席前排,“那,你去问。”
“多谢。”
晏桦和江野顺着台阶走下前排,那正好有几个负责比赛,穿着马甲的工作人员。
“请问下今天比赛的机车手里有没有一个叫王润平的?”晏桦询问着工作人员。
这些比赛都不算是正规的职业比赛,因此章程显得格外混乱。
一切的安排都只是为了满足老板的私人爱好。
“叫什么?”
“王润平,三点水的润,平面的平。”晏桦视线瞥过赛道,着急地询问。
工作人员随手指了下,“十八号,就是王润平。”
赛道的速度晏桦再清楚不过了,这谁能看得清十八号是谁。
但是总归是有王润平的消息了。
江野在旁边安慰说:“桥哥,别急,找到人了。”
“嗯,我去给他妈打个电话,让她别担心了。”
晏桦站在看台上边,掏出手机正打算给王阿姨说一声,可是还没等他按下绿色的通话键,人群中就传来一群骚动。
“卧槽,出事了!”
晏桦顺着声音方向看去,一辆红色机车弯道侧翻,接着被后面紧跟的车撞了个正着。
两车相撞的惨烈画面映在晏桦眼中。
那辆车晏桦再熟悉不过了,为了润平,晏桦改装过很多次,各个零件他甚至比润平还要熟悉。
两辆车缠在一起,其中一名机车手被撞出去数米远,重重地跌出赛道。
“哪个车手?哪个车手?”晏桦的心顿时揪起,不死心地重复地问道到底是哪个车手。期望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好像是十八号和二十号。”人群中谁应了一句。
晏桦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怎么会是十八号?
赛道上因为这一事故而紧急暂停,晏桦扒开人群想要去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王润平。
场上处处混乱成了一片,人群蜂拥离开,无序混乱,本就不正规的比赛,因为这场意外乱成一片。
江野紧跟在晏桦身边,晏桦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赛道边。
“桥哥,你别去。”江野拉着晏桦不让他冲动,“现在赛道还有车,你去了有危险。”
但是晏桦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视线死死地盯着赛道上的那场车祸。
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而来,人群疏散开,在受伤的机车手被抬上担架的那一刻,晏桦终于看清了。
沾着血的号码牌上写着18。
18号不一定是王润平,那个工作人员看着就很不靠谱,说不定他把名字看错了。
18号怎么可能会是王润平?
晏桦脑子里极力地去否认着18号就是王润平的事实,可是当对上头盔下那双熟悉的眼睛时。
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润平,没事的,润平。”晏桦不知道怎么到底挤到人群里的,他用着颤抖的声音不知道在安慰王润平,还是在安慰自己。
王润平身上入目可见都是血,护具早就不知道被撞到哪里去了。可能一开始他就没准备好这些。
“小桦……”王润平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抓着晏桦的衣角。
晏桦用力攥着王润平的手,机械地重复道:“没事的,润平,一定会没事的。”
王润平身体动都动不了,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就,就差一圈。”
就差最后一圈,他就能跑完全程,拿到奖金,填补晏桦的亏空,自己拿的回扣,以及残疾母亲的医药费。
“对不起啊,小桦。”最后还是没能填上你的损失,还是坑了你这么多钱。
对不起你这么多年的信任。
王润平最后的声音又虚又轻,却重重地砸向晏桦心底,留下一个怎么都抚不平的坑。
救护车扬长而去,晏桦却呆滞地留在了赛车场上,低头看着手上残留的血迹,久久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王润平的血。
“桥哥。”
因着这一声音,晏桦僵硬地回头,面色惨白,不见血色,眼底是江野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
医院走廊内,王润平母亲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晏桦却像一座沉默的雕像,困住了自己。
一万块。
就一万块。
王润平就因为一万块钱死了。
晏桦从来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如果他不赶润平走,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应该好好跟润平说的,告诉他钱可以再慢慢赚。
那些亏空和回扣他都可以不在乎的,只要润平活着就好。
他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愧疚,仿佛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
“桥哥,吃点东西吧。”
自从王润平出事后,他几乎没吃任何东西。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还是依然惩罚自己做得不够好,王润平用自己的死永远道德绑架了晏桦。
江野甚至有点懊悔,他应该早点从办公室出来帮晏桦一起想办法,找到王润平,说不定他就不会死,晏桦也不会这么痛苦。
他没有办法同情这个曾经背叛过晏桦的王润平,但是他的心绪会被晏桦的悲伤和痛苦所沾满。
晏桦也不是江野,做不到冷眼看着王润平死在自己面前。
“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晏桦起身朝卧室走去,浑身卸力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看向天花板。
对不起啊,小桦。
王润平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困住晏桦的咒语,不断在他脑子里自虐地回响。
客厅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晏桦逃避地装作没有听见。
江野拿过手机按了通话键,是胖子。
“喂。”
“小野,怎么是你?”
“把电话给你哥,我有事跟他说。”胖子语气悲痛,重重地叹了口气。
“桥哥他精神不太好在休息,什么事你跟我说吧。”江野瞥了一眼蜷缩在床上的晏桦,追问着到底是什么事。
晏桦半睁着眼,失神地看向握着手机走进卧室的江野。
“谁的电话?”
江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晏桦的手,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到晏桦心中。
“桥哥,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管是谁的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江野并没有回答是谁的电话,反倒说些安慰的话。
晏桦有种不好的直觉,用着虚弱的声音问:“到底是谁的电话?”
江野垂下眼帘,又黑又亮的眼睛中倒映着晏桦憔悴的模样。
“胖子。”
“说什么?”
江野顿了顿,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再次把晏桦推向自责的漩涡,可是他瞒不了。
“王润平妈妈昨晚没了。”
孤儿寡母,失去了唯一的寄托,在办完儿子的葬礼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晏桦几乎绝望地阖上眼,苍白地手背挡在眼前,脆弱无助。
他俯身躺在床上,抱住晏桦,轻拍着他的后背,像从前晏桦哄他一样,轻声安慰说:“跟你没关系的,桥哥。”
“真的跟你没关系。”
可是晏桦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
他被困在自责的深海中,席卷的海浪快要将他吞没。
他想到了周立伟曾经说过,他的出生就是夺走别人的生命,夺走了妈妈的命,以后一定会害死他周围所有的人。
自己的父母,江野的父母,师父,王润平母子。
晏桦将所有人的死亡离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甚至自虐地想,张工那天如果没和他说话,是不是晚上就不会滑倒水库里去。
他就是个灾星,只要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他害死。
你不是灾星。
补充:不会改大纲的,大家放心这一点,小野快成年了,后面都是围绕感情线展开,其他的我暂时不剧透了,最后结果一定是He,圆满幸福的He。后面也不会再有晏桦在乎的人死了。
润平的死是很早之前就有迹可循了,从他在建设车行当学徒时就爱玩地下赛车,有点钱就折腾到车上,攒不住钱。
第39章
怀疑
王润平母亲葬礼的所有开销都是晏桦出的,但是他自己却没有露面。
他变得不想出门,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害死谁,他甚至不愿意和江野说话,以免被自己牵连。
只是每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脑海中宛如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事情。有时候是周立伟,有时候是王润平,他时不时会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王润平的血迹仿佛一直停在那里。
他甚至恍惚看到了那年夏天被绑架时伤口处不断渗出来的血迹,曾经被掩埋在脑海深处的痛苦记忆,因为这一根引线,铺天盖地地朝他而来。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黑暗,屋内所有的灯光全都熄灭,窗帘也被紧紧拉上,遮住了窗外的月光,晏桦将自己埋在黑漆漆的被子里,不愿出来。
直到他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
“你怎么上来了?”晏桦声音乏力,提不起一点精神。
江野往晏桦身边靠了靠,“降温了,我一个人睡太冷了。”
晏桦停顿了许久才说话:“明天换床厚被子。”
“那我今晚可以睡这吗?”
晏桦闭上眼说:“睡吧。”
“我好冷,桥哥你帮我暖暖手。”
江野在被子里抓住了晏桦的手。
干燥温柔的手掌压在他的手上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手上没有任何血迹。
晏桦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脸色苍白,晚上整宿都睡不着,整个人躺在床上许久,手脚都还是冰的。
江野体温高,躺在被子里,给冰凉的被子增添了许多热气。
晏桦手被江野抱在胸前,察觉到手上的暖意,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说:“你手比我还要烫,需要我暖吗?”
“当然需要啊,我一直都需要你。”江野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往晏桦身边靠的更紧了,几乎把人整个抱在怀里。
“睡吧,桥哥。”
晏桦没有推开江野,只是说:“明天你自己睡。”
“嗯。”江野没有反驳,但却没有松开晏桦的手。
晏桦这次闭上眼却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声音和画面,渐渐陷入熟睡。
江野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要他微微垂头,他就可以亲到晏桦。
黑夜之中,江野静静地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将人抱得更紧。
晏桦不知道在家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店里一直还有胖子和十九负责,江野也没有逼他出门,只是每天晚上回来会说自己饿了,让晏桦陪他吃点东西,拉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大多都是些听上去还比较有趣的事情,刻意避开那些让他痛苦的回忆。
直到有天他抬头看到日历才发现,已经十一月三号了。
一号要发工资,他忘了。
怎么也没人来问他?
恰在这时,陆十九打来电话。
“怎么了?”晏桦握着日历一角疲惫地阖上眼,无可挑剔的脸上仿佛多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寒霜。
十九用着汽修店的座机电话说道:“师父,店里来了警察,来找你的。”
晏桦无力地叹了口气,“什么事?”
店里如果再出任何一点事,他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就是之前那批零件的事,来问下情况。”
“行,我知道了。我等会过来。”晏桦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对了,没发工资怎么不提醒我?”晏桦推开门,冷冽的穿堂风迎面而来。
十九在电话那头啊了一声,“发了啊。”
“什么时候发的?”晏桦怀疑十九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小老板给我们发的,一号那天就给了,你不知道吗?”十九奇怪道。
晏桦单手套好外套,又朝屋内走去,找到江野的存折,果然一号那天有一笔取钱记录。
“我知道了,我等会就过来。”晏桦挂掉电话,翻着手上的存折。
江野的存折几乎都是这些年晏桦的存钱记录,除了两笔。
第一次是桥江汽修开店前,取了六万用来付租金买设备。
后来店里生意回本后,晏桦又往里存了六万五。他说这五千是给大款的利息。
当时江野还不高兴半天,说晏桦根本没把他大款,哪有还大款钱的,他是自愿让晏桦傍的。
如果当时没用江野这笔钱,可能开店也不会那么顺利。
第二次取钱记录就是一号那天,取了三万发工资。
江野甚至都没跟他说,但江野清楚知道他手上没现钱了。
张工的意外,零件的亏空,润平母子,一系列的事情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但是晏桦也清楚,就算再颓废他也只能在家里颓废,不让别人知道,走出门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晏老板,底下一帮员工指望着他吃饭。
二十多年里他早就习惯一个人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有晏桦在,一切都变得安全可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尽管找他。
但是今天晏桦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还有江野。
可以在他疲惫,想要喘口气的时候,替他处理好外界的纷扰麻烦。
在二十三岁这一年,晏桦找到了自己亲手建成的避风港。
晏桦赶到店里的时候,警察已经在会客室等待了许久。
十九局促不安地陪在一旁。
见到晏桦来后,才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神情放松。
“师父,这是市局来的警察,了解那批货以次充好的事。”
晏桦看清是谁后,不禁轻笑道:“黄警官,好久不见。”
黄警官打趣道:“哎,晏老板贵人多忘事,忘了我这个老叔叔也是正常的。”
“哪敢哪敢。”
“十九去倒茶。”
“倒了,别忙活了,我这次过来还是跟你说下那批货的事。”黄警官认真地打量着晏桦,不由得露出欣慰的表情。
“晏老板。”黄警官喊了几声不禁露出笑意,骄傲道:“我们的小桦也变成晏老板了,真好。”
当初机械厂大街的混世魔王也走上正道了。
“黄叔,别笑我了。”晏桦给杯中又添上热水。
“你还记得那一年过年吗?你打架又被我抓到了,当时还带着你弟弟,叫什么来着?”黄警官一时卡壳。
晏桦双手将茶递过去,接话道:“江野。”
“对对对,小野。”黄警官吹了吹茶,“我当时还真怕你把那小孩也带成个混世魔王,那我头都要大了。”
“他现在在哪读书?”
“南江四中,离店很近。”晏桦嘴角挂着微笑。
“好高中,好高中。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最近在忙着准备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后面决赛顺利的话可以保送大学。”
黄警官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从前还真是小瞧你了,现在开这么大的店,弟弟也养得这么好。”黄警官不由得赞赏道,“不愧是宜丽的儿子。你妈在天上知道了也高兴。”
提到晏女士,两人之间都有一些短暂的沉默。
晏桦打破沉默说:“你最近还好吗?还是一个人?”
黄警官勉强笑了笑:“老光棍,习惯了。”
“不说这些了,跟你说正事。”黄警官收起笑,公事公办。
“之前你收的那批零件,有进展了,对面光瑞汽修的老板承认是他干的了,以次充好构成诈骗人我们已经带走了。”
“后续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损失应该也可以追回来。”
晏桦过于惊讶,“真的?”
“他怎么承认的?”
提到这里,黄警官眉头不解道:“说来也奇怪,有天我早上出门,发现门口信箱里多了个录音笔。”
“打开一听,就是那光瑞汽修老板自己承认的。”
“他说是自己找了你们店里员工的朋友,故意坑你一笔,想让你关门。”
“你的案子金额不小,市里都知道,如今又有证据,很快就抓了,一审就清楚了。”
晏桦脸上多了一丝困惑。
黄警官观察道:“你不知道录音笔谁放的吗?”
晏桦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
“行,有线索跟我说。”黄警官没有再问,“我来就是跟你说这,等判了钱应该就能下来。”
“本来你这案子也不归我管,我只是刚好路过这跟你说一声,后面会有我们同事再来找你,你到时候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等着结果吧。”
晏桦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你别上火,我也听你店里员工说了,不要把什么事都怪在自己身上。你妈看到了会心疼的。”黄警官拍了拍晏桦肩头安慰道。
“好,谢谢黄警官,我送你。”晏桦推门说。
“不用,我开车来的。”黄警官站在门口,不由得拍了拍晏桦脸,呢喃道:“真像你妈。”
“什么?”晏桦没听清这一句。
黄警官带好帽子,“没啥,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
晏桦站在门口目送着黄警官离去,眉间的不解再次聚拢。
谁放的录音笔?
他心中冒出一个人名,但是却下意识否认掉。
前几天晏桦一直没有出门,自然也没有来接江野下晚自习。
本来江野以为今晚也不会来了,没想到却在门口找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桥哥!”江野挥挥手雀跃道。
晏桦能出门至少证明他心里没那么难受了。不过就算晏桦一辈子不愿意出门,江野也可以替他处理好外界的所有事情。
他想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生活,江野都无条件支持。
但是他还是希望晏桦能快乐地生活。
晏桦如平常一样问道:“饿了么?”
“有点,回去下面条吃?”
“好。”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晏桦提道:“你发工资怎么没和我说?”
江野观察了下晏桦的神情:“你前几天太累了,我就没说。”
“那我岂不是又欠大款钱了?”晏桦调侃一句。
见晏桦有心思开玩笑了,江野心情也轻松不少。
他第一次见晏桦如此脆弱自责,陷入情绪的漩涡无法自拔。
他如果不能从漩涡里救出晏桦,他会义无反顾地陪着他一起沉入海底。
江野笑道:“大款愿意养你。”
“谢谢大款。”晏桦一本正经。
大款也非常礼貌:“不客气。”
晏桦看向前方,突然问:“你最近见过黄警官吗?”
“哪个黄警官?”江野侧目窥看着晏桦。
晏桦直视江野,两人目光交汇。
路灯之下,江野黑亮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清澈纯净,眼中只有晏桦的倒影,专注又炙热。
晏桦不堪承受,率先挪开眼,“之前我们第一次过年时见过的黄警官。”
“哦。”江野尾音拖长,没有回答晏桦最开始的问题。
“他今天来找我,说那批零件的事解决了。”
“那就好。”江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效率挺高的。
晏桦的手被江野牢牢攥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黄警官来找他,说出录音笔的事时,他细想就已经知道是江野干的了。
除了江野,没有人会如此费尽心思地帮他。
他也清楚江野不像他表现的那般纯良无害,能让光瑞汽修老板亲口承认罪行的手段也一定很不光彩,甚至阴暗。
这与他想象中善良磊落的江野大相径庭。
可是他没办法说出任何一句指责的话。
他想让江野走一条光明顺利的正路,不要因为他误入歧途。
“破案了还不高兴?”
晏桦叹气妥协:“下次不要这样了,很危险。”
他甚至不敢想江野到底是如何让光瑞的老板承认罪行的。
如果这件事没有成功了,江野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未来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毁掉。
江野的人生要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
两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江野有些意外晏桦知道的这么快,但是想想也是。
他们之间那么熟悉亲密,对彼此了如指掌。
他的桥哥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可是就算知道又怎么样,他不乖又怎么样?
晏桦会永远惯着拥有弟弟身份的他。
作为弟弟,江野仗着宠爱,肆无忌惮。
他们之间心照不宣。
“听见没?”晏桦说。
“听见了。”
仅限于听见了。
“你不要光听见,你要保证不会。”上次打架江野也说听见了。
江野神情格外认真,坦诚道:“我不能保证。”
“为什么?”
“任何伤害你的人都要付出代价。”江野以弟弟的身份剖析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毫无保留地捧到晏桦面前。
上方的路灯剧烈地闪了两下白光后忽然熄灭,江野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晏桦被江野眼底浓烈认真的情绪所吓到。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感受到江野与他之前奉行的教育理念差距有多大。
“松手。”晏桦声调冷冽,试图抽出被江野攥在掌心的手。
“你生气了?”
因为那个坏掉的路灯,晏桦看不清江野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有些委屈的语气。
“别生我气好不好?”
江野语气软化,听话地松开手,但是却搂住晏桦的腰,将人圈到自己怀中。
从前这样的动作,江野做过很多次,晏桦早就应该习以为常。可是今晚他却察觉到不一样的意味。
江野将脑袋搭在晏桦肩膀上,贴近他耳边重复道:“别生我气,好不好?”
江野说话呼吸的气息尽数撒在晏桦颈窝。
晏桦目光僵硬地看向不远处一对早恋的情侣。
发现他跟江野的动作和对方是多么的相似。
“松手,江野。”晏桦语调冰冷,命令江野松开手。
江野自然听出了晏桦语气的不对劲,他甚至喊的是江野,而不是小野。
他乖巧地松开手,没有再得寸进尺。
解开禁锢后,晏桦快速向前走去,只是经过那对情侣时,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们相拥在一起,就像他和江野刚才一样。
晏桦一路没有理会江野,自顾地回到店里。
店里的员工都走掉了,只剩下十九和他弟弟住在店里,还在门口等着晏桦回来关门。
“师父,你回来啦。”陆十九打着招呼,奇怪自己师父是不是和小老板吵架了。平常两个人都走在一起的。
今天师父先回来了,小老板一个人默默跟在后面。
“你先骑自行车回去,店里我还有点事。”晏桦停住脚步,对江野说。
“我等你。”江野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看着有些可怜。
“不用等我,你自己回去。”晏桦生硬地命令道。
江野抿着嘴,垂着头,知道晏桦真的生气了,不情愿地骑着自行车回家,路上回忆自己哪一步惹他生气了。
陆十九以为店里真的还有什么事,让陆十七先回去睡觉。
“我在这陪师父干活,你先回后院回去。”陆十九哄着弟弟道。
陆十七生得十分好看,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经常被误会成女生。
陆十七拽着陆十九衣角小声说:“后院好黑,我等你。”
“那你到躺椅上歇会,我好了喊你。”陆十九指了指躺椅,说完走到晏桦面前道:“师父,还有什么事,我来就行了。”
晏桦收回看向两兄弟的视线,其实没什么事情。
但是他刚才突然意识到他和江野的相处方式,似乎不太对。
“你坐,我有点事问你。”晏桦只能将问题抛给同样有弟弟的陆十九。
十九坐下,安静地听师父说。
“你和你弟晚上一起睡?”晏桦问道。
十九不理解师父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房间就一张床啊。”
“哦。”晏桦把这个忘了,他们俩住的还是在院子里砌的小砖房,吃住都在店里。
地方小,但遮风挡雨,不用带着弟弟住桥洞捡垃圾了。
陆十九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挤在一起睡根本不是问题。
“十七跟你怎么认识的?”晏桦又问道,虽然之前也听十九说过一两次,但他今晚不由得又想再问下。
十九坦诚地说:“我是小时候被拐卖了,但是他们生了自己孩子后,就不管我了,也不给我饭吃,后来自己跑出来了,被孤儿院收留。十七是身体不好,四五岁就被爹妈遗弃了,后来我们就在孤儿院一起生活。”
“十七长得像女孩,身体又不好,总是被其他人欺负,后来他九岁那年,有一次孤儿院一个男生一直欺负他,我和他打架,好像不小心把那个男生打骨折了,我现在也不清楚,总之我也怕出事,刚好十七不想在孤儿院生活了,然后我们就趁着晚上跑出来了。”
从孤儿院跑出来后,陆十七就不想叫从前的名字了,自己给自己改了个名,跟着陆十九一起姓,叫陆十七,后来晏桦帮他上学办户口的时候,也就这样上了。当时陆十九也才十四岁,只能当初找零工捡垃圾赚钱,两人颠沛流离三年,直到那年秋天陆十九偷拿了正在装修的桥江汽修店的盒饭,遇到了晏桦,成为了他们师父,正式结束了流浪的生活。
晏桦支着脑袋听着十九讲和十七的经历,沉默没有说话。
“师父,你是和小老板吵架了吗?”十九关心地问道。
晏桦摇摇头,看向远处的十七略有沉思。
“你弟黏人吗?”
十九笑道:“黏啊,每天除了上学,其余时间都跟着我。”
晏桦蹙眉盯着虚无的空气,“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弟这样黏人是不正常的?”
看似在讨论十七,但是问的却是江野。
“是比平常兄弟黏人一些,我们两流浪的时候有一次十七跟我走丢了,我找了他好久,后来我去哪都带着他。况且师父你和小老板不也是这样吗?”十九思考道,都是相依为命的两兄弟,比平常普通兄弟关系更好一点也很正常。
晏桦突然侧头认真问:“那你有没有觉得,江野这样黏我是不对的?”
“不对?”十九很难理解,“兄弟之间相处还有对不对之说吗?”
晏桦换了个措辞,“不合适。”
十九似乎被问住了,“师父是觉得小老板和你这样不合适吗?”
晏桦不确定。
“开始我也觉得小老板不好相处,但其实他人还挺好的,一直都在帮着师父。前几天我还以为这个月工资发不出来了,没想到小老板按时给我们发了,一分都没少。”
“这几天师父不在店里,我们有事拿不准也是小老板定的。”
“还让我们不要打扰你休息。”
十九不明白师父今晚怎么回事,但是全部实话实说了。
晏桦知道江野对他很好,费心费力地在帮他。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又看向十九问道:“如果十七到了十七八岁,还要天天牵你手,抱你,你觉得合适吗?”
十九没读过多少书,在这方面更是一点不懂,“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合适的?”
“女生成年也可以牵手拥抱,难道男生就不行了?”他把十七跟他讲的理论搬出来说服师父。
似乎很有道理。
晏桦怀疑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自己太敏感了。
十九关心道:“师父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精神看上去不太好。”
“可能是吧。”晏桦心有点乱,不确定地说。
“其实师父你要觉得不合适,跟小老板说了,他一定不会这样做了。只是肯定会伤心而已。他从小就跟着师父了,就像十七从小就跟着我一样,我觉得只是他想跟师父更亲近一些,他一直都很尊重师父的。”
晏桦斜了十九一眼,“他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小老板也是老板嘛。”十九嘀咕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两好。
老板开心了,他们干活的才好过。
“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晏桦摆摆手让十九回去,也不指望他能说个什么。
十七看着十九回来了,两人牵着手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问道:“师父刚才说什么了啊?”
十九烧着热水,将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十七坐在床边晃荡着双腿,用着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十九,你以后会像师父嫌小老板一样,觉得我烦吗?”
十九放下水壶严肃说:“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嫌你的。”
“我就知道十九你最好了。”十七笑眯眯地跑到十九身边,像只小鸟一样轻啄他的脸颊。
对此十九早就习以为常,忙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十九走后,晏桦在店里坐了许久,空荡荡的街道时不时会有车辆路过,他走到写有桥江路的蓝色路牌下,好像和小野被城管追到这里,还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一样。
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晏桦盯着路牌怅然若失地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心把这一次怀疑归结为自己的敏感后才关门回家。
但凡换个人问……
第40章
飘了
晏桦回到家属院往楼上看去,果然楼上501的灯还是亮着的。
他推开门,客厅还留着灯。
晏桦看了一眼卧室,灯已经关了,江野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联赛拿了省一,顺利进入省队,来年一月份要参加决赛。
这是江野第一次进省队,他高一时,因为跨市转学,学籍问题没能参加CMO的预赛,因此错过了后面的一系列机会。
如果江成没死,江野继续留在文阳,按他的成绩,高一就能进省队,参加决赛了。
毫无疑问,江野各方面都极其优秀。
所以晏桦不允许江野的人生出现任何一个污点。
就算真的有,晏桦也要将这个污点填白,不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发现。
晏桦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江野床前了。他睡觉不老实,总爱踢被子,尤其是小时候一起睡觉的时候,时不时就得给他盖被子。
晏桦站在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垂眸安静地看着他睡着的样子。
江野属于长得很乖的长相,眼睫浓密,眼尾细弯,状似桃花,平日总用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神看人。就算干坏事,凭着这张脸,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他。
不像晏桦,天生冷脸,凛若冰霜,没干的事都要扣到他身上。
晏桦站了一会,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察觉到手腕被人攥住。
“装睡?”晏桦眉梢上扬发问。
江野坐起身子,眼角下垂委屈说:“你都不理我,我怎么睡得着?”
晏桦弯下身子打开床头的小夜灯。
因着突然的光亮,江野不太适应地眯着眼。
“你还在生气吗?”江野小心翼翼地问。
晏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头看向江野单薄的睡衣,提醒道:“睡好,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江野听话地将身子钻进被子里,只是露出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还直直地看向晏桦,语气祈求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生气有用?说了你也不听。”晏桦干脆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白墙说话。
“我听,我都听。”江野从被子里伸出手指悄悄去勾晏桦搭在床沿的手。
眼看快要碰到了,却被晏桦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手。
江野不乐。
“下次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江野问:“什么是危险的事?”
“你说呢?”晏桦偏头看向江野道。
对于江野来说危险的事情,就是晏桦不开心,讨厌他。
前者最危险,后者最要命。
“那按我说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做危险的事。”
晏桦眨了眨眼,知道江野口中的危险的事肯定跟他说的不是一回事。
“你要是再做录音笔这样的事,我就不理你了。”晏桦不得不承认,这招对于江野来说是必杀技。
“我只是想把那笔钱追回来,让你开心点。”江野也承认自己被威胁到了。
如果可以起死回生,江野还要把润平母子救回来。
“你怎么追回来这笔钱的?”尽管晏桦不愿意去想江野用的什么手段,可是他真的不想江野有任何危险。
江野避重就轻道:“他自己承认的,我刚好录下来交给黄警官。”
“他怎么承认的?”晏桦狭长的眼眸笼上一层淡淡的愁绪。
江野沉默以对,那些手段太过肮脏下作,他不可能说给晏桦听的。
“你有没有想过被发现了怎么办?”晏桦无措道,那江野的人生就会被毁掉。
“不会的。”江野保证道,他做事很干净。
晏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助和迷茫。他不敢去想江野被发现的后果。
这一幕落在江野心中,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桥哥,我错了,我下次不会让你担心了。”江野抓住晏桦的手放在怀里央求道。
他保证自己下次绝对不会让晏桦发现,以免他担心。
晏桦仍由江野抱住自己的手,垂眼无助说:“别再有下次了。”
“好。”江野答应了。
“你保证。”
“我保证。”
他保证不会再亲手做这种事了。
刚从外骑车回来,晏桦身上还带着重重的寒气,手指冰冷,江野的被子里十分温暖,因此他没有抽回手,仍由江野把他的手贴在胸口处。
“你怎么知道是对面干的?”晏桦追问起细节。
“他太蠢了,干了坏事不藏着掖着,分赃还跟别人打电话说。我让十七跟了他几天,从他们后门走的时候听到了。”提及此事,江野眼神中满是厌恶嫌弃。
晏桦没想到其中还有十七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让十七掺合进来?”
“十七十九自愿的,你帮了他们那么多,于情于理让他们做点事也不算过分。”江野以利益交换的眼光去看待这两人。
晏桦静静地看着江野,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叹了口气:“下次别让他们俩做这种事情了,我帮他们没想过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末了又补充一句,“你也别做。”
江野嗯了一声,“知道了。”
“光瑞的人怎么说的?”
江野省去了对面骂晏桦的话,“对面打牌认识了王润平的发小,那个发小赌博正缺钱,对面帮忙垫了些钱,说事成之后两人再分货款,刚好王润平他妈在厂里上班出事故缺钱,后面你就知道了。”
“包括上次来店里打砸也是他找的人。”
晏桦突然紧张地攥着江野的手:“他承认这个了?”如果要查,肯定会查到黄毛身上,必然会查到上次打架的事情。
“没录这个。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野劝晏桦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道我是谁。”
江野嘴角扬起突然笑出声,嘲讽道:“他以为我是他情妇老公找的人,好蠢。”
晏桦都要担心死了,这人还笑,藏在被子里的手锤了他胸口一下。
“他自己坏事做太多,走夜路都怕遇见人,我这算替天行道。”江野敛起嘴角的笑意,将晏桦另一只手拉进被子里,温柔道:“换只手,这个手暖和了,都有力气打我了。”
晏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试图抽出手,“赶紧睡觉。”
“你把我打疼了就这样走了?”江野攥着晏桦的手不松开。
“皮糙肉厚的,锤一下锤不坏。”况且晏桦根本没用力。
江野叹了口气,伤心道:“之前还说我细皮嫩肉,现在就说我皮糙肉厚。男人心,海底针。”
“睡觉。”晏桦无情地抽出已经被江野暖热的手,关灯离开,一气呵成。
夜色之中,江野闭上眼将手放在胸口处,试图感受晏桦刚才停留在这里的温度。
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
某天桥江汽修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奔驰。
十九站在门口说:“师父,那辆车停前面很久了。”
晏桦没当回事,“停呗,那又不是违停区。”
十九觉得师父说的有道理,但是他最近看到过好几次这辆车了,难免多留了个心眼,看了几眼后低下头继续干活。
奔驰车内,裴青鹰直直地看着店门口的晏桦,许久都没有移开眼。
他经常会开车来看晏桦,但是不敢上去说话,只能躲在车里。
裴家旗下的公司,他挑了些不引起晏桦怀疑的,和汽修店有长期合作。
裴青鹰眼眶发酸,取下眼镜按着鼻骨,一旁的手机不停地振动。
手机屏上显示着来电人,妈。
他没接,可是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大有他不接电话,就打个不停的趋势。
他烦躁地戴上眼镜,按下接通键。
听筒内传来尖锐的女声,“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在外面见客户不方便。”裴青鹰敷衍道。
女人冷笑一声,“见哪个客户?姓晏?见到了吗?”
裴青鹰握紧手机,压抑着声线说:“你派人跟踪我?”
“你是我儿子,你的一举一动我当然有权利知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青鹰身体后仰近乎绝望。
“我想干什么?”女人声调再次提高反问道:“裴青鹰你问问你自己,天天在干什么?”
“和汇商集团的吕小姐马上都要订婚了,你还天天跑人家店门口跟个狗一样看门,人家看你一眼吗?”
裴青鹰将头埋在方向盘上,心想他愿意给晏桦当狗,晏桦都不要。
“不是拜你所赐吗?”
“当年晏桦爸给家里打电话,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裴青鹰不止一次幻想,如果是他先接到的电话,和晏桦爸爸解释清楚,那他和晏桦是不是还有能当朋友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他,晏桦就能顺利上高中,他们是不是还会有机会?
女人压低了声音说:“我不那么说,我怎么说?那你这辈子都别想进裴家门了。”
“你以为你爸会认一个同性恋当儿子?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的位置,你真以为你爸这辈子就一个儿子了?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能当裴家少爷?你能不能听话让我省点心?”
听筒另一边女人的话滔滔不绝,裴青鹰却沉默没有说话。
“你不要现在一边享受着作为裴家继承人的红利,又来指责我没有给你追求爱情的自由。”
“老老实实跟吕家的大小姐结婚这才是大事,婚后我才不管你去找姓晏的还是姓周的。”
“别耽误正事。”
“知道,我不会耽误结婚的事。”
裴青鹰虽然应了这句话,但是抬眼看着晏桦和旁人说话玩笑的模样只觉得难受,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撒谎,至少他现在还有和晏桦说话的机会。
没等他妈说完,裴青鹰先挂掉电话,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老李,是我。”
“嗯,光瑞汽修那家铺子帮我盘下来。”
江野站在门口打量着光瑞汽修的门面,开业还不到半年就倒闭,也不知道谁会接手。
“想什么呢?小野。”晏桦靠近问。
江野微笑地看着对面说:“我在想谁会接手对面,老板都进去了。”
“别操心这些,你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了?”晏桦尽量不去想江野做过的事情,那他依然还是自己心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弟弟。
“还有两个月呢。”江野弯腰将下巴搭在晏桦肩膀上说,“不急。”
“我怕你太累了。”晏桦眼底闪过几分心疼。
“不累。”江野撒娇道,“靠在你身上歇会就不累了。”
只是余光在看清对面店铺走出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怎么了?”晏桦含笑地看着江野,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丝不对劲,跟着他的视线朝前看去,眸底瞬时冷淡了几分,恢复成疏离冷漠的目光。
裴青鹰早就习惯晏桦这个态度了,强撑着笑道:“好久不见,小桦。”
“嗯。”
“小野都这么高了,还跟你哥撒娇。”裴青鹰看向江野,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已经比小桦还要高了,却还整天跟个小孩赖在小桦身边。
这似乎不太正常。
江野跟没长骨头一样贴在晏桦身上,对于裴青鹰的话,只是笑道:“我哥愿意。”
裴青鹰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看着面前两兄弟亲密无间的样子,一时胸闷。看向江野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友善。尤其是他感受到了江野眼神中毫不避违的敌意。
“桥哥,我饿了。”江野不想理会裴青鹰。
“嗯,带你去吃饭吧。”晏桦丢下这句话就率先离开。
裴青鹰看着两兄弟靠在一起说话的样子,眼神微眯。
小桦这个弟弟,有问题。
饭桌上,江野坐在晏桦身边,一直闷闷不乐。
“小少爷怎么不高兴?”晏桦给他夹了块肉放在嘴边问。
江野毫不客气地咬着筷子道:“那个什么鸡,他是不是打算盘下对面?”
“又乱起外号,人家叫裴青鹰。”
江野不服道:“裴青鸡。”
晏桦斜了他一眼,“别到外面这样叫人,不礼貌。”
晏桦自己都没察觉,他对江野的底线正在不断降低,任由人胡闹。
人总是会对自己养大的小孩格外包容。
“就我们俩我才这样喊他嘛。”江野趁机撒娇。
“他肯定已经盘下对面了。”江野笃定道,“我看到他从对面出来的。”
“他肯定没安好心。”
晏桦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轻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
“偷听什么?”江野一时没想起来。
晏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江野。
江野哦了一声,看来桥哥已经知道了。
“他那天晚上喝醉了,说话声音太大,我不想听都听到了。”
“我是被迫听的。”江野凑近无辜地说。
晏桦用筷子拨弄着米饭,看着江野语重心长说:“偷听是会走路摔跤的,当心手再伤了。”
江野怔了下,没想到晏桦连那天雨夜的事情都知道了。
但是他却没有指责自己不够乖。
他看着晏桦无可奈何,只能宠溺自己的模样,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你每天都来接我,我就不会摔跤了。”
“最好寸步不离,不然你没看到我,我可能就不小心摔了。”
晏桦伸手摸着江野脸,奇怪怎么就养成这样了。
他真的不适合养小孩,好好的小孩被自己教成这样。
“下次别摔了,摔了我也不扶你。”晏桦收回手继续吃饭。
江野狡黠地眨眨眼:“你舍不得。”
桥哥比他想的更爱他,愿意为了他降低自己的底线。
或许桥哥可以接受……
江野想入非非。
晏桦不想理他。
一直到吃饭结束,晏桦都没理江野。
“我下午要去找竞赛老师。”江野在门口闷闷地说。
晏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理他。
江野凑过来可怜兮兮:“你真不理我?”
“我上次怎么说的?”晏桦按着遥控器目视前方问。
江野据理力争,“可那是保证之前的事,这不算。”
“保证以后我就没有再做过这种事了。”
“你不能不理我。”
晏桦视线盯着屏幕上的球赛,没看江野,“我理你了。”不正在和你说话吗?
“可你都不看我。”江野不高兴。
晏桦斜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球赛。
看了。
一眼也算。
江野搂着晏桦,在他怀里把头发蹭的一团糟,“桥哥,你耍赖皮,你不能这样。”
“我明明都保证你了,我真的没有再做过这样的事了,你还不理我。”
晏桦将怀里的脑袋推开,理了理他的头发,蹙眉说:“等会还要见老师,你瞧你这样。”
江野顺从地被晏桦拉开,看他抬手,指缝穿过发梢,专注地帮他整理头发。
“去见老师,别烦我了。”晏桦帮他整理好衣服往外赶人。
“可是你不理我,我都没有心情上课。”江野撇着嘴,极其不情愿。
“还要我怎么理你?”晏桦没招。
“你抱我一下。”江野张开手说。
晏桦无奈地看了一眼,伸手抱住江野。
江野没有给晏桦松手的机会,将人牢牢固在怀中。
“要加加油才有精力上课。”
晏桦眼底情绪繁杂,垂下抱着江野的手,催促说:“好了没?”
江野蹭了蹭晏桦颈窝,不依不舍地松开手,“那我去上课了。”
“嗯。”
“你不许耍赖皮,我可是保证了的。”江野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回头。
晏桦摆摆手,敷衍说:“知道,快去上课。”
只是没想到耳根子刚清静两分钟不到,某个少爷去而又返。
晏桦看着门口的人问:“怎么回来了?”
江野摊开手掌,掌心上躺着他自己的那枚平安扣,牵着平安扣的那枚红绳突然从中间毫无征兆地断开。
“绳子突然断了。”江野皱眉说。
晏桦从江野手中取出那枚平安扣,不以为意:“戴时间久了,绳子不结实了,回头重新换个。”
“嗯。”
晏桦见江野撇着嘴不太乐意的样子,又哄了几句,“别不高兴了,回头我换个绳子就行了,快去上课吧。晚上回来去看电影?”
江野又被晏桦哄着说晚上等他补习结束去看电影溜旱冰,才磨磨唧唧半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家。
不过不止偷听会摔跤,得意忘形时也会,而且会摔得更重更惨。
彼时江野十七八岁,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仗着晏桦的宠爱,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殊不知登高易跌重。
光瑞汽修果然还是被裴青鹰盘下来了。
不过没有做汽修,反倒开了一家餐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餐馆就风风火火地开张了。
“青花酒家。”峰子站在桥江汽修门口,看着对门的招牌,摇摇头道:“这名字可真有意思。”
江野盯着那刺眼的招牌,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烧个干净。
十九茫然道:“峰哥,这名字怎么有意思啊?”
“不是取的青花瓷吗?”
峰子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没啥,就是青花瓷。”
“你师父呢?”
十九:“他这几天去外地有机车比赛。
“他还不知道对面叫这个名?”峰子看着对面的裴青鹰问道。
“应该是不知道的,他去之前对面还没装招牌呢。”十九道。
峰子双手插兜,不知道这位老大回来是什么反应。
十七在一旁问:“对面老板是不是和师父关系不好?”
峰子犹豫了下,斟酌说:“反正你师父应该是不想看到这人。”
“哦,知道了。”十七毫不犹豫地将对面送来的餐劵扔到了垃圾桶。
十九也将自己手中的餐劵丢到垃圾桶里,没有再看一眼。
裴青鹰给桥江汽修员工每个人都送了一沓餐劵,让他们可以去对面免费吃饭。
峰子看着晏桦的两个小徒弟,笑了笑说:“你们两还挺站在你师父那边。”
“这些餐劵够你们一阵饭钱了。”
两人都没什么钱,有着这些餐劵,可以白嫖青花酒家好久的饭菜了。
十九正色说:“我们不缺这一口吃的。”
师父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他们不能明知道晏桦讨厌对面老板的情况下,还拿着这些餐券去店里吃饭。
他们是没钱,但他们不能做让师父不高兴的事情。
“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十七关心问道。
说曹操,曹操到。
峰子抬起下巴说,“回来了。”
江野最先看到晏桦的,刚拐弯就看见了。
晏桦刚下车就看到江野愁眉苦脸,一脸委屈样,不禁问道:“谁惹我们小少爷了?”
江野提过晏桦手中的包,眼睛瞥了一眼对面。
晏桦瞧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笑着对江野说:“给你买了特产回来。”
“这包你带回去,这包等会给大家分了。”
对面偌大的招牌没有分走晏桦注意,专注着投喂江野。
江野见晏桦如此,心情好受许多,“买了什么啊?”
“一些当地特色糕点饼干,挺甜的,想着你应该爱吃。”晏桦只要随车队比赛,一定会给江野带东西回来。
有时候是特产零食,有时候是当地特有的工艺品。
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忘过,一直如此。
“甜口的你自己留着吃,还有两袋是咸口的跟大家分了。”晏桦又交代道,“别拿错袋子了,到时候你就只能吃咸饼干了。”
“知道了。”江野乖巧道。
他很享受晏桦随时都记挂自己的感觉。
张文明正在门口洗车,看见晏桦喊道:“晏桦哥你回来了。”
晏桦点点头,“给大家带了些糕点,等会来吃。”
“好。”张文明高兴地应道。
“老板回来了。”店里的员工看见晏桦后纷纷打着招呼。
“嗯,歇会吃点东西再干。”
晏桦提着自己私人的东西放回办办公室,交代江野给大家分特产。
峰子跟过来幽幽地说:“回来了?”
“人都站你面前了,你说回没回来?”晏桦一阵无语。
“没看见对面开张了?”
晏桦打开办公室门说:“看见了。”
峰子提醒:“看见招牌没?”
“看见了啊。”晏桦放下东西,坐在沙发上歇会。
“你就没反应?”
晏桦不解,“我要有什么反应?人家开店我还能拦着不让人家开?还是说我能一把火烧了?”
峰子服气,“你这心态也真够好的。”
晏桦无所谓。
“对了,这是餐劵,说你们店里员工可以免费去对面吃。”峰子从兜里掏出餐劵递给晏桦。
晏桦没接,“等会跟大家分了吧。”
“还等着我分。”峰子冷笑一声,“裴青鹰趁你不在的时候,跟店里的人都分了一沓呢。”
“现在一口一个裴总的,真恶心,要不是你救了他,他现在能当什么总?”
“他妈的,还敢喜欢你,说你是同性恋,我要是他,我就自己找块豆腐撞死。”
晏桦看着账本,眉睫轻抬看着峰子,“你这也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
峰子拉开椅子坐在晏桦对面说,“真不是我想听,他晚上在那耍酒疯,要不是我听到了,你是不是这事又打算自己烂肚子里。”
“从小你都这样,当年绑架那事也是,要不是我看见你手上的伤,你又能憋一辈子。你跟我们说啊,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至少我能把裴青鹰揍一顿给你出点气啊。”
晏桦不想回忆这些前尘往事,淡淡说:“算了,都过去了。”
他也不想依靠任何人,他已经习惯任何事都自己解决了。
峰子也嫌晦气,又说回餐劵的事,“你就看着裴青鹰搁这收买人心呢。”
“谁去对面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晏桦手指翻过这几天店里的维修记录。
他是员工老板,不是员工爹妈。他们只要手上的活干好,不出错,别的一概随便。
除了江野,晏桦不管任何人。
尽管晏桦不在乎对面餐馆,但是江野在乎。
尤其是在饭店时刻,江野对裴青鹰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
他不止一次后悔那天夜里下手怎么不重点。
几个员工在门口喊道:“老板,吃饭吗?对面新开张,免费。”
“你们去吧。”
店里除了晏桦,十九十七。其余人都去了青花酒家吃饭。
“师父,你要回家吃饭吗,我在这看店。”十九关心道。
“不用,小野今天在家,等会他送饭来。”晏桦坐在前台看着最近的支出。
“你去吃吧,店里有我。”晏桦挥手让十九去吃饭。
十九嗯了一声朝后院走去。
晏桦看了下问,“你不去对面?免费的。”
十九固执地摇摇头,“我自己炒了蛋炒饭。”
师父讨厌的人开的饭店,他和十七就算饿死都不会去。
晏桦没再多问,只是刚抬头迎面正看见黑着脸走进来的江野。
“小老板。”十九打了声招呼。
江野嗯了一声,提着饭盒放在前台,“桥哥,吃饭了。”
“好。”晏桦放下账本,瞧江野还闷闷不乐问:“怎么还不高兴啊?”
江野能乐起来,他就不是江野了。
两个人挤在前台里面,江野坐在晏桦旁边不开心说:“他好烦啊。”
晏桦打开食盒,轻笑说:“怎么烦到我家小少爷了?”
“不喜欢他,他还要在对面开店。”
“那怎么办呢?”晏桦眨了眨眼,“我们晚上放把火烧了好不好?”
“好啊好啊。”江野迫不及待地应道。
晏桦弹了弹江野脑门,变脸道:“你在想什么呢?”
江野靠在晏桦身上抱怨说:“可是他真的好烦。”
“不要乱来,你可是保证过的。”
晏桦知道江野不喜欢裴青鹰,再三叮嘱几遍。
裴家家大业大,江野但凡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保证,我保证。”江野在这方面有分寸。
“今天怎么炒了虾仁?”晏桦看着食盒奇怪问:“你中午没吃?”
“我吃了牛肉,没吃虾仁。”
江野腻歪地说:“早上看到虾新鲜就买了。”
“要营养均衡,长胖点。”
“牛肉在下面一层,还炒了个青菜。”
江野手上的小动作不断,一会玩晏桦衣服外套拉链,一会凑过来要晏桦喂一口牛肉。
晏桦虚瞪了他一眼,“别闹,我要吃饭。”
江野嬉皮笑脸说:“你吃嘛,我又没说不让你吃。”
晏桦懒得和他计较,也就随他去了。
但是这一幕却落在门口的裴青鹰眼中。
他开始怀疑这位和晏桦没有血缘关系弟弟的心思。
他走到前台主动说:“小桦。”
江野不耐烦地看了裴青鹰一眼,低头玩着晏桦的外套拉链。
“你中午有饭就好,我看大家都去了就你没来,所以过来看看。”
晏桦简短说:“我有饭吃。”
“你跟小野感情真好。”裴青鹰意有所指。
江野突然对着裴青鹰微笑问:“你跟你哥关系不好?”
裴青鹰脸色一时有些难看,他这个私生子,怎么配跟人家正室儿子关系好。
晏桦藏在前台桌子下的手轻轻拍了江野,他知道这小兔崽子肯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裴青鹰在生意场这么多年,自然能感受到江野对他的敌意。
真有意思。
小桦要是知道他这个弟弟居然藏有这样的心思,不知道这个小王八蛋还能这么得瑟吗?
裴青鹰也不恼,挂着生意场上虚伪的笑容说:“我哥死了。”
“节哀。”
裴青鹰视线转向晏桦,“最近店里刚开业,小桦你有空可以帮我去试试新菜口味怎么样?”
江野腹诽道:不用尝,肯定难吃。
晏桦吃了口虾仁拒绝:“小野平常会给我做饭。”
江野又被哄住了,开了个餐馆在对面又怎么样,桥哥还是只吃他在家做的饭。
裴青鹰嘴角的笑意渐无,“好吧。”
但是仍然不死心地补充道:“后厨很干净的,你要不放心还有小厨房。”
“你下次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他们提前做了给你送来。”
晏桦淡淡道:“不麻烦了。”
裴青鹰沉默地站在对面,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袭来。
尤其是看到江野几乎是贴在晏桦身上,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他不好过,江野也别想好过。
不会让裴骗婚成功的,其他暂时不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