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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暗恋

    “追?”邹琳睁大了?眼?睛, “男的还需要去追吗?就你这条件……不是应该让他来追你吗?”

    安苳不禁弯起了?眼?睛,但也有点心虚:“也是……那,要是男的追女的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方法?啊?”

    邹琳被?她问懵了?, 但还是回答道:“那方法?可多了?……送花啊, 送礼物啊, 约饭啊, 人?家?需要帮忙的时候要去帮忙啊,一起逛街什么的……”

    安苳也有点懵了?——这就叫追了?吗?其实?除了?送花,她对岑溪什么都做过了?。

    “那……这些之后呢?”她追问,“这之后要做什么?”

    邹琳笑嘻嘻地说道:“当然是表白啊, 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

    “哦……”安苳为难地点点头。

    表白这一条算是难住她了?。

    “那……要是她不愿意,怎么办啊?”安苳叹了?一口?气, 说道。

    邹琳摊了?摊手:“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咯, 强扭的瓜不甜。哎,你都把我绕晕了?,到底是你追别人?, 还是别人?追你啊?赶紧告诉我, 我好帮你参谋参谋呀。”

    安苳低头翻着烤肉,嗫嚅道:“……琳琳, 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邹琳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但是现在她真的不能告诉邹琳,就连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这件事也不能。

    倒不是不信任邹琳。

    只是,说心里一点都不害怕是假的。

    她其实?很害怕。

    邹琳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以?后,还会想和?她做朋友吗?

    她其实?一直是个?胆小的人?, 从小就是。看到毛毛虫会害怕, 走夜路也害怕,甚至第一次去学车的时候, 吓得在座位上直掉眼?泪……

    但是她必须要对毛毛虫视而不见?,必须要走夜路,必须要学会开车……

    那现在呢?说出?她喜欢上一个?女人?这件事,对她来说必须的吗?

    ……她还不知道。

    而且,一旦邹琳猜出?她喜欢的是岑溪,连累了?岑溪可怎么办呢。

    邹琳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追问:“行了?行了?,以?后再跟我说吧。”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安苳这么开窍,真有点抓心挠肝想知道对方是谁,竟然让这棵老铁树开了?花。

    “只要不是咱们班的那几个?人?就行!”邹琳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班里那几个?男生一个?比一个?差劲,哪个?都配不上安苳。

    安苳有些心虚地夹起烤盘上的虾,放进她碗里:“这个?好吃。”

    邹琳见?她竟然不否认,真是吓了?一跳:“安苳,你……”

    安苳笑了?笑,温声说道:“琳琳,放心吧。不是你以?为的那几个?人?。”

    邹琳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说道:“那就好。”然后又问道,“对了?,他是什么星座啊?”

    “星座?”安苳知道岑溪的生日,但并没往星座那里想,拿出?手机来看了?下,说道,“天?蝎座。”

    邹琳大惊失色:“什么?天?蝎?坏了?坏了?。”

    安苳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放下了?夹子:“怎么了??”

    邹琳说道:“你金牛,他天?蝎!这俩星座不太合适唉……配对指数只有两颗星!”

    “是吗?”安苳心里一紧,赶紧百度了?下,确实?,这两个?星座的匹配度只有百分之六十。(1)

    她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其实?她对星座没什么研究,但邹琳一直很喜欢算星座什么的,所以?邹琳的判断她还是很相信的。

    见?安苳这么沮丧,邹琳又赶紧说道:“也别太灰心嘛。他上升星座是什么?”

    安苳还记得岑溪说过,她是正午时出?生的。

    邹琳算了?下:“放心吧,你上升星座是巨蟹,他是狮子,一个?像月亮,一个?是太阳,还是挺配的!不过……”

    安苳又狠狠紧张了?一下:“不过什么?”

    邹琳郁闷道:“你是月亮,他是太阳,他肯定?是强势的那一方,会对你形成压制。你看我没说错吧,你应该把你脖子上的痣点了?,果然!果然以?后会被?对象压迫!”

    原来是这个?啊……

    安苳松了?口?气:“没关系。”

    邹琳见?她这副样子,先是觉得恨铁不成钢,然后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就这么喜欢他啊?看把你吓得。”

    安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邹琳停顿了?一下,看着低头烤肉的安苳,感叹道,“安苳啊,其实?,你未来对象真的很有福气。你这么好的女人?,算是被?他赚到了?。”

    安苳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垂下浓睫露出?苦笑:“……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岑溪才是最好的。

    “肯定能行啊。对了,”邹琳提醒道,“你记着,不能表现得太主动,一定?要给对方主动的机会,有来有回就最好了。”

    安苳半信半疑。难道……一直以?来,岑溪高中?不愿意跟她说话,后来也时而对她冷淡,是因为……她太主动,太让人有压迫感了?

    “好……我试试。”安苳迟疑着点点头,又给邹琳夹了?不少肉,感激地说道,“琳琳,谢啦,你多吃点。”

    “怎么吃这么少?”陈慧纳闷地看着女儿。

    从苏伦戈回来几天?了?,岑溪看上去比之前要冷漠和?没精神了?许多。

    “没胃口?。你们吃吧。”岑溪淡淡说了?句,把自己碗筷拿进厨房刷干净,回了?自己房间。

    天?气日渐回暖,她也渐渐觉出?了?在家?住的不便之处。

    陈慧想打听她工作?的情况,又不敢打听,每次都是欲言又止。岑正平整日在客厅看电视、斗地主消磨时间,不管是去卫生间还是出?门,岑溪都难免要和?他打照面。

    有时候陈慧不在家?,她和?岑正平也没话说,但凡说话必然不愉快,两看相厌。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家?住这么久了?。现在书店已经稳定?了?下来,小嘉在她的要求下比之前努力了?许多,曹英的饮料在店里也卖得不错,这样的模式双方的确达成了?共赢。

    她的战役已然打赢,似乎已经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而且,这几天?,安苳也和?她淡了?下来,不怎么主动来找她了?。

    早晨晚上也还是会发微信给她,却也明显没之前话多了?,不再把什么事都分享给她。

    而岑溪自己呢,只要她感觉到安苳哪怕一点点冷淡,她就会回报以?十倍。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可她又不可能主动问安苳,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她在乎么?她不在乎。

    反正她会离开白石镇,离开安苳,安苳后不后悔,恶不恶心,她都不在乎。

    可是,隔了?几分钟,岑溪还是忍不住打开微信。看到“安苳”那一栏仍然没有新消息出?现,她抿了?抿薄唇,几分焦躁涌上心头。

    她往下滑动屏幕,找到了?“Jess”的聊天?框,快速打字:什么时候休假?

    Jess回复很快:这周末吧。怎么,要和?我一起吗?

    岑溪:方便吗?

    Jess:是你的话,当然方便啦。一个?人?出?去很寂寞的。

    岑溪:那一起去吧。

    Jess:太好了?!

    和?Jess研究好了?路线,订好了?车票机票和?酒店,已经十点多了?。

    岑溪做了?个?面膜,顺便整理?了?下旅行要穿的衣服。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时,微信突然响了?一声。

    安苳:[图片][图片]

    安苳发来了?好几张图片,是她站在镜子前、穿着新衣服的自拍照。

    安苳:衣服收到了?~

    安苳:尺码很合适,很好看,岑溪,谢谢你~

    呵……现在只有“谢谢你”,都没有“你真好”了?。

    岑溪垂眸一张一张看过图片,然后放大又看了?几遍。

    安苳穿着这几件衣服,和?她想象中?一样好看。

    人?靠衣装,换上适合自己气质的衣服,安苳个?高腿长的优势便显现出?来,加上那张略窄的鹅蛋脸,像模特一样高挑漂亮。

    后面大大方方露出?来的卧室一角很空荡。

    岑溪看了?一会儿,才姗姗矜持回复:嗯。可以?。

    安苳:[笑脸]岑溪,你困不困?是不是该睡了??

    岑溪唇角一抹笑意瞬间消失。

    这是不好意思结束话题,所以?用这个?当借口?吗?

    说得好像她多想跟安苳说话似的。

    明明是安苳主动来找她。

    她冷着脸,回复道:睡了?。

    安苳:那晚安~明天?见?。

    岑溪没有再回复。

    安苳打开微信看了?几遍,确定?岑溪睡了?,这才略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小心地脱掉新衣服,把标牌解开放进密封袋里保存,衣服则放进盆子里,准备手洗干净再穿。

    躺在床上,安苳看着天?花板,巨大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这几天?她强忍着,减少了?骚扰岑溪的次数,可并没有像邹琳说的那么见?效。

    岑溪反而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她有点难过,也有点愧疚。

    也许她不该采取这些手段,这样对待岑溪,实?在太不真诚了?。

    可是……她又真的不敢对岑溪说出?口?。

    晚上没怎么睡好,她很早就起来了?。路过集市时,她突然看到一家?婚庆摄影店门口?在卖白玫瑰。

    白石镇只有一家?花店,每年还只开半年,还有半个?月才开张呢。

    那些白玫瑰用透明塑封裹着,花瓣在白石镇的风中?颤抖,显得娇嫩清丽还有一丝坚韧。

    安苳停下车,门口?的迎宾立刻热情地说道:“哎,安姐啊?买花吗?”

    安苳点头笑道:“这个?……有啥讲究吗?”

    迎宾立刻背诵起花语来。

    “……十三朵玫瑰代表暗恋,代表你想让对方成为你的恋人?……”(2)

    安苳听她说完,然后说道:“给我十三朵吧。”

    第062章 思念

    “哎哟安姐, 这是送谁呀?”迎宾边打包边跟安苳打趣。

    一阵干燥的风吹过,安苳眯起眼睛,笑了笑说道:“送……朋友。”

    十三朵玫瑰包好了, 安苳把捧花端端正正地?放在副驾驶上, 端详了一下, 这才驱车赶往零食店。

    白玫瑰简单又?低调, 岑溪大概会喜欢吧?

    半个小时后,安苳抱着捧花,站在书店外面,尽量平复了一下激烈的心跳, 推门进去。

    在门口整理青春杂志的小嘉最先看到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安苳姐, 早啊!”

    曹英也从?吧台里?探出头来:“安姐。”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怀里?的捧花上。

    安苳心脏立刻提了起来。

    曹英很惊讶:“嗯?这个时候居然开?始有卖花的了?”

    小嘉也忍不住好奇:“对啊。”

    然后曹英继续做自己的奶茶, 小嘉继续整理杂志。

    两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安苳往这边带各种东西,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安苳松了一口气,四下望过去找岑溪。时间还早, 书店刚开?门不久, 后面的灯还没完全打开?,但安苳视力很好, 马上就看到岑溪站在最里?面的一排书架后面,只露出半个侧影,低头不知道在用平板记录什么。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安苳刚平静一些的心脏顿时又?鼓噪起来。

    岑溪穿了米白色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显得比平时柔和明媚些。

    安苳舔了舔干燥的唇, 把花背在身后, 慢慢走过去:“岑溪……早。”

    岑溪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早。”

    安苳紧张地?站在原地?, 好几秒钟没说话。

    岑溪微微皱眉,抬头想问她来做什么,眼前就猝然出现了一捧白玫瑰。

    粗粗一看是十几朵,每一朵都包了塑封,花瓣上挂着水滴,看上去很是鲜嫩,只是外面的粉色包装纸和蕾丝缎带都略显俗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白玫瑰,岑溪略有些愣怔,随即蹙起秀眉看向捧花后面的安苳。

    安苳脸颊涨得通红,无措地?把散乱的碎发?丝塞回耳后,低声说道:“岑溪……这是送你的。希望你能喜欢。”

    岑溪垂下手臂,看着那娇贵美?丽的白玫瑰,却没有去接的意?思?。

    安苳这几天一直在刻意?远离她,现在却又?来送花,到底在搞什么?

    “送我?这个干嘛?”她索性问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语气中那抹不耐烦。

    安苳当然也听得出来,表情更是窘迫了几分,低声说道:“岑溪……对不起,我?……我?这几天做错了,不该不来找你……”

    所以是来道歉的?

    为了这几天的冷淡而?道歉?

    所以,这是保持了几天距离,又?后悔了,还想继续和她以没分寸的方?式相处,做可以接吻的“朋友”?

    短短一秒钟时间,岑溪突然由不耐烦转为了索然无味。

    她瞥了一眼远处忙碌的小嘉和曹英,面无表情地?说道:“安苳,你没做错什么。”

    其?实安苳这几天做的事,不也正是她希望的吗?

    她希望安苳把苏伦戈那荒唐淫/靡的几天忘掉,当她们?之间没发?生过这样的关系,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的确,她承认自己有点喜欢安苳,安苳突然不怎么理她,她有点不习惯,也有点生气。

    但不知为什么,收到安苳的道歉,她竟然没消气,反而?更生气了。

    这算什么呢?

    她是个骄傲的人,从?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生活中进进出出,安苳却成为了例外。

    安苳想接近她便接近她,想远离她便远离她……

    她不喜欢自己的心情因为安苳而?失序。

    她以为安苳和她已经达成了默契共识,安苳却又?在此时道歉,送她花。

    这让她原本平淡的心绪剧烈起伏开?来。

    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好好地?做她的一个直女朋友,不好吗?

    这里?是白石镇,而?安苳是她的高?中同学。

    这里?没有她要?找的未来,也没有她想要?的爱情,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因为她现在失去了工作,失去了拥有的一切,她想要?一点点放纵。

    但也只需要?一点点。

    她现在已经放纵过了。可放纵过后,她只感觉到了空虚,还有些自我?厌恶。

    明明一开?始,她绝没有和直女纠缠的打算,也绝不想做这样不负责任的事。

    现在,她已经不想这样了。

    她在白石镇的“休假”到此为止,她和安苳之间不明不白的纠缠也可以结束了。

    安苳此时送来的这束花,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见她不接,安苳窘迫极了,赶紧解释道:“岑溪……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你一束花,如果你不喜欢,那我?……”

    “嗯,我?不喜欢。”岑溪打断了她的话,抿了抿薄唇,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

    “好……我?知道了。”安苳看上去很难过,乌黑浓密的睫毛颤抖,在瞳仁中覆下阴影,眸中的笑意?那么勉强……

    看着她无措的神情,岑溪胸口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地?疼痛起来。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安苳低声说了一句,捏紧了花束,转身就要?走。

    岑溪抿着唇,强迫自己忽略掉胸口那抹疼痛,淡淡地?说道:“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书店了。”

    安苳的动作僵了下,然后转头看向她:“你要?回京城了吗?”

    岑溪垂下眼睫:“先去一趟西南。”

    安苳“哦”了一声:“是去旅游吗?”

    岑溪:“嗯。散散心。”

    安苳:“什么时候去?”

    岑溪:“后天。”

    “那……你一个人去吗?”安苳突然又?看到了一点希望,便立刻紧紧地?抓住。

    “和朋友一起。”岑溪简单的几个字,又?把她的希望打破了。

    “……那你好好玩。”安苳涩声说道。

    她能感觉到岑溪在远离她,但她又?不知道为什么。

    也可能原因没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岑溪不喜欢她。

    虽然猜到会是这样,但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和岑溪告别的,只记得自己拿着那束花,浑浑噩噩地?开?车回了家,连巡店都忘了。

    安秀英好像说了她什么,但她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岑溪要?走了”。

    她知道岑溪会离开?,但没想到这么快。

    岑溪会和什么朋友去西南旅行呢?旅行之后直接去京城吗?还是先回这里??

    她竟然都忘记问了。

    她躺在床上,突然感受到一种无限下坠般的心慌。她已经能预见,岑溪离开?之后,整个白石镇对于?她而?言会变得多么狭小、逼仄,令她无法忍受。

    岑溪要?去旅游,陈慧倒是挺开?心的。

    因为岑溪说这次从?西南回来,就直接回京城工作去了。

    这次休假休了这么久,亲戚邻里?也有一些流言蜚语,让陈慧有些心烦,也有些怀疑女儿的工作状态。现在好了,这样看来,岑溪的工作应该没问题,是她想多了。

    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陈慧还把小嘉一家人都叫过来吃了顿饭,算是给岑溪饯别。

    吵吵嚷嚷了一天,把小姨一家人送走,岑溪关上卧室门,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她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西南距离较远,次日一早,她便要?自己开?车去本市乘坐飞机。

    她收拾好东西,环视了周围一圈,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下微信。

    安苳一直没发?消息给她。

    她咬了咬唇,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屏幕,打出几个字来:我?等下就去市区了。

    像是很怕看到回复似的,她又?急急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拎起手提包快步走出了卧室。

    也许是因为她要?走了,岑正平难得没和她吵架,帮她把行李箱装上,照例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大家长式的嘱咐。

    陈慧明明眼圈有点红,却还是强装无事。

    岑溪打扮得像回来那天一样精致,在邻里?的围观下,淡定地?跟父母挥手告别,然后上车,发?动车子。

    然后她突然瞥了一眼旁边——那是安苳每次来停车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有点酸痛。

    她明明是要?去旅游的,明明这里?是她家,她随时都能回来,却突然感到一种永别的悲伤。

    而?且这告别是她亲手促成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等小区外的红灯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安苳果然回复了她。

    安苳: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只有这一句。

    她眼眶的酸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但最终还是只回复了一个“好,谢谢”,就把手机放下了。

    绿灯亮了,她得快点走了。

    晚上八点多,飞机准时在西城机场降落。Jess已经提前到了,还专门租了车过来接她。

    不过是将近两个月不见,岑溪却觉得眼前时尚明丽的女人有些陌生了。

    大概这是她在白石镇待太久的后遗症。

    “岑溪,这次我?们?可要?好好逛逛西城,我?把单反都带上了。”Jess笑眯眯地?说着,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外面夜景璀璨,车内流淌着恰到好处的轻音乐,重回大都市的感觉让岑溪心情好了许多。

    两个人订的是一家风情民宿,走进缀满彩灯的小院子,办好了入住,拉着行李箱往里?面走时,岑溪突然听到了熟悉的歌声。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1)

    见她突然停顿,Jess回头看她,笑道:“咦?好像是一首老?歌吧?叫什么来着?”

    岑溪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好像叫……《城里?的月光》。”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苏伦戈,安苳车里?循环次数最多的,就是这首歌。

    这一瞬间,她突然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思?念,让她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她原本要?逃离的地?方?。

    第063章 酸痛

    这?家民宿价格不菲, 落地窗外是璀璨繁忙的夜景,岑溪抱着手臂凝视外面,思?绪却一点一点飘远, 回到了那个原本?该被她抛在脑后的北方小?镇。

    还有那个被她嫌弃的女人。

    她垂下眼睫, 不得不对自己承认, 她在想安苳。

    可她又知道, 这?想念是暂时的。

    等到她重新回到京城,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重拾属于她的骄傲和意气,安苳就会?像白石镇所?有其他人一样, 在她的记忆里面目模糊。

    想到以后会?慢慢忘记安苳,她却并没有轻松下来, 反而心脏有些钝痛, 像有把小?刀割过,在心尖上?留下了一个难以弥合的印记,让她眼眶又酸痛了起?来。

    ……不, 不想忘记安苳。

    至少……她答应过安苳, 要和安苳做朋友的。

    “Lynn!”

    Jess打开虚掩的门?,探头进来看了一眼, 随即笑着提醒道,“老板送了食材上?来,去露台烧烤吧?”

    岑溪眨了眨眼,一瞬间?就将刚才那抹情绪隐藏进心底,侧头勾唇道:“好, 我马上?过去。”

    Jess笑着“嗯”了一声, 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岑溪, 你没事吧?”

    岑溪摇头:“没事。”

    Jess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岑溪仍然摇头:“……真的没有。”

    Jess点头:“好,那我在露台等你哦。”

    说完便贴心地帮忙掩上?了门?。

    岑溪松了一口气,去卫生间?洗了下手和脸,调整了状态才去露台。

    炭火哔啵,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出来,两个人围坐在烤架边,中间?隔着礼貌的一人距离。

    Jess已经连续工作了一个多月没休息,此时能在这?里放松烧烤,身边还有一位大美女陪伴,她的心情很是愉悦。

    但?她能感觉到,岑溪虽然很给她面子地在和她说笑,实际上?的兴致却并不高。

    “岑溪,别瞒着我了。”Jess放下饮料杯,看向岑溪,认真地说道,“这?次你会?跟我一起?出来旅行,肯定不是因为想我了吧?”

    她故作轻佻的用词,让岑溪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只是在家待得有点烦,想出来逛逛。”

    Jess轻笑了一声,语气暧昧:“是在家待得有点烦,还是家里那边,有个人让你有点烦?”

    岑溪垂眸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突然说道:“Jess,你知道十三朵白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Jess靠在椅背上?,食指轻轻点了点额头,说道:“你让我想想——是暗恋,算是单方面的示好吧。嗯,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是‘友谊长存’。”(1)

    岑溪手背支着下颌,默然了一瞬。

    那束花她没有收下,却看清了,那是十三朵。

    她不知道安苳是怎么理解这?十三朵白玫瑰的。

    但?是,那也?不重要了。

    “是谁送了你十三朵白玫瑰?”Jess笑着说道,“这?是让我们岑大美人动?心了?”

    两个人是差不多的时间?进康奇,几年?的时间?里,Jess见证了岑溪各种各样的追求者,男女都有,但?岑溪都兴味索然,一一拒绝。

    Jess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公认难追的岑溪动?心呢?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酸酸的——她都没追到岑溪。

    面对Jess探寻的目光,岑溪有些不自在。

    她曾经对Jess说过,她喜欢聪明、强大、完美无缺的人。

    可安苳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小?便旺盛的自尊心,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Jess托腮看着她:“是个女人,对不对?”

    岑溪垂着眼眸,神情晦暗不明。

    她突然间?不想否认。

    这?么多年?来,这?个秘密已经在她心里藏了这?么久,久到她一度以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久到……她像闷在了一个没有缝隙的房间?里,感觉透不过气来,所?以才在那个酒醉的聚会?上?,和安苳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安苳曾问她,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全部的事,她有没有把安苳错认成其他人。

    她当时没有回答,因为答案让她无比羞耻——没有。

    在她主动?吻上?安苳的嘴唇后,她就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把安苳当成别人了。

    她很清晰地知道那是安苳,那是她并不喜欢的安苳。

    但?她还是沉沦了进去。

    也许……都是因为她封闭了太久,才会?在安苳扶她进房间?时,感觉到属于女人的身体挨近时,产生难以自制的渴望,甚至久久都没办法忘记那天的释放和疯狂。

    她该放松一点。

    这?里不是白石镇。

    Jess看了她几秒钟,突然笑了:“我就知道。岑溪,其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同?类,是你后来一直在否认,我才又产生了怀疑。”

    “我不知道你在家这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何不试试呢?”

    “岑溪,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谈恋爱,难道真要等着那个‘完美的人’出现吗?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完美的人,但?这?个人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指的‘你喜欢的人’。”

    “我们这?个群体不容易……遇上喜欢的人就更不容易。”

    岑溪咬了咬唇,轻声说道:“她是直女。”

    刚说了一大堆、正在喝果汁润喉的Jess听到这?句话,差点失态地把果汁喷出来,呛了一下,咳嗽着说道:“……刚才那些话当我没说吧。”

    岑溪默然了一瞬,拿起?牛奶轻啜了一口:“嗯。”

    两个人默默对坐,一时无话。

    “她是直女还送花给你?”过了不知道多久,Jess才突然喊道,“好过分啊!”

    一说到这?个,Jess要说的就更多了。她有过很多段恋爱经历,虽然有一些经历跟岑溪讲过,但?更多时候,她一想起?这?些事就生气,根本?不想拿出来说。

    很多年?前,她还在念大四,在交友软件上?认识了一个女人。这?女人大她五岁,自称离异,经常跟她抱怨前夫,她也?给出了很多理解和安慰。和她见了两面后,两个人对彼此都很满意,便进入了恋爱关系。但?突然有一天?,这?个女人告诉她自己决定复婚了,而且还邀请Jess加入她和她老公,说她老公不介意这?样的关系。

    当时Jess气死了,好在她也?不是吃素的,打电话过去直接把那夫妻二人骂了一顿,然后那女人承认了,其实她根本?没有离异,一直和她老公住在一起?,之所?以和她恋爱,完全是因为她老公想体验一下这?种关系。

    “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有病?”Jess说起?这?件事,还是气得不行。

    还有她的前女友,跟她谈了半年?后,突然说自己其实还是更喜欢男人,准备去结婚。

    还有她的一个朋友……

    Jess又拿起?饮料润喉:“总之,我作为过来人,还是劝你尽量不要网恋,也?尽量别去碰直女……如果可以,找知根知底的比较好。唉,可是知根知底的哪有那么多啊,要是没有交友APP,我上?哪儿找女朋友去呀。

    知根知底……

    “可是,太知根知底了,就根本?不会?开始。”岑溪低声说道。

    Jess慵懒靠在椅背上?:“说的也?是。”说着拿起?旁边的鸡尾酒,“敬交友软件。”

    岑溪勾起?唇,也?拿起?旁边的鸡尾酒,在她的杯子边清脆地碰了下:“敬‘知根知底’。”

    Jess爽朗地大笑起?来。

    鸡尾酒度数很低,岑溪深知自己那点酒量,也?没喝太多,和Jess又聊了会?儿广告圈的事,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洗完澡出来,她披着半湿的长发,裹紧浴袍,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任凭西城温热的春风吹在脸上?。

    半晌,她拿出手机,低头打开安苳的聊天?界面。

    纤细的手指迟疑打下“睡了么?”,又迅速删除。

    Jess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但?安苳那双朦胧的泪眼也?时不时闪过脑海。

    既然还是心有不舍,想和安苳做朋友,她就不该完全不理安苳。至少,她也?要跟安苳说清楚。

    删删写写,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秀眉微蹙,焦急和烦躁渐渐涌上?心头。

    然后,很突然地,对面快速发过来一条消息:岑溪?

    安苳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这?条消息,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确实看到岑溪那边在“输入中”。

    这?一整天?,她勉强出门?巡了下店,然后就一直闷在房间?里没出来。

    那束花她没舍得丢,养在了房间?一直没用上?的花瓶里,现在也?已经快要枯萎了。

    每次看到这?些白玫瑰,她心里都会?闷闷地疼,眼前浮现出岑溪对她冷淡的神情。

    看到安苳竟然发现了自己的删删写写,岑溪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故作矜持地回复道:刚才打错了字。

    安苳盘腿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岑溪的消息,不觉有些纳闷——她已经看了岑溪好几分钟了,岑溪是打错了一个多难打的字呀?

    自从她刚才习惯性地点进来看聊天?记录,岑溪就一直在“输入中”,她看了一会?儿,有点担心岑溪,就主动?发了消息过去。

    但?她没有说破,只是问道:岑溪,你没事吧?

    岑溪微微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能有什么事呢?

    她的骄傲和别扭又开始蠢蠢欲动?,删删写写,总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掩饰自己。

    然后一条语音通话就突然弹了过来。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语音铃声,岑溪吓了一跳,无意间?点了“接听”。

    安苳的呼吸声近在耳边。

    她有些小?心却又焦急地说道:“岑溪?你还好吗?”

    她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刚哭过。

    岑溪咬了咬唇,眼眶突然又酸痛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岑溪?”安苳更加着急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说句话好吗?我担心你。”

    第064章 雨水

    安苳有什么好担心她的?

    她没什么不?好的。

    她住在西城最核心的旅游圈中央, 闹中取静的好地段,床头柜上?放着昂贵芬芳的鲜花和熏香,抬头看窗外就是繁华城景, 空气湿润怡人, 一点?都不?像白?石镇那样干燥凛冽。

    安苳该担心一下?她自己。

    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我?没事。”岑溪握紧手?机, 低声说道。

    安苳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她说完, 沉默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似乎是要说的话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岑溪也不?说话, 她们就这样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持续了十几秒钟。

    直到安苳缓声问道:“岑溪……你是和朋友一起住吗?”

    岑溪听着她近在耳边的低哑声音, 轻声说道:“我?自己住, 她住另外一间房。”

    这个“ta”落进安苳耳朵里,让她心湖中荡开一圈不?平静的涟漪。

    这人是女人,还是男人?ta和岑溪关系如何?

    可是……她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她带着鼻音小?声说道:“那你好好玩。”

    岑溪“嗯”了一声, 咬了咬唇, 还是硬着心肠说道:“安苳……谢谢你送花给我?。那天我?心情不?太?好,很抱歉。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其实很开心。”

    安苳缩进被子里,眼前光秃秃的床头柜开始变得模糊,眼眶涌上?了热意,她强行压抑住哽咽,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岑溪那边没说话, 安苳抹了抹眼泪, 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压都压不?住, 岑溪想忽略都难。

    岑溪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不?回去?了,直接回京城。”

    “以后你来?京城,可以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她语气一派云淡风轻,没人知道她现在的难过,她甚至不?想被安苳知道。

    她不?是那种浑浑噩噩的糊涂人,有些事何须经历,远远看着就该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过不?了多久,她会忘记安苳,安苳也会忘记她,再见也只是普通的熟人。

    耳边隐隐约约的压抑哭声让她心脏钝痛,却没有打动她坚硬的理智。

    “好……我?知道了。那……再见。”安苳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音节都在敲打着岑溪的神?经。

    “嗯,拜拜。”她神?情紧绷,回答道。

    “叮”地一声,安苳挂断了通话。

    她蒙上?被子,眼泪不?值钱地涌出来?。

    岑溪这次说得更加明确了,她们之间只是朋友。

    她好难受,好难过,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受过……

    不?想跟岑溪做朋友……

    这一晚,岑溪仍然没睡好。安苳压抑的哭腔总是在耳边响起,好像她做了很对不?起安苳的事情,在遭报应一样。

    翻来?覆去?到天亮才睡过去?,几个小?时后又醒过来?,再无睡意。

    她侧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人造泉水淙淙的流淌声,莫名就想起了安苳带她去?看的那个湖泊。

    旁边也有一眼泉水,只不?过那是天然的,只有一指那么宽,那么小?的泉水,却一直真切地存在于?那片草甸子上?,源源不?断地流入湖泊,就像安苳这个人一样,纯粹、顽强又坚韧。

    她拿起手?机,从隐藏相册里找到那张照片——安苳穿着那件冲锋衣,半蹲在泉水前,侧头过来?看着镜头弯起笑眼,马尾从后颈处滑下?垂落,斜阳跳跃着勾勒出她的轮廓,又在泉水上?闪烁出波光。

    她很喜欢这张照片,传到了手?机里一份。

    岑溪正对着照片出神?,Jess的消息便弹了出来?:西城的一个朋友约我?出去?玩,要不?要一起?

    还不?等她回复,Jess便又发消息过来?:一起嘛,反正我?们也要去?那一片,正好让我?朋友做导游。

    岑溪回复道:好,我?马上?出去?。

    回复了Jess,她关掉了隐藏相册,起身洗漱。

    虽然没什么心情,但?她喜欢自己在外保持精致,快速而高效地打扮了一下?,遮住脸上?的疲色,才出门去?了。

    Jess这位朋友是本地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黎青,长得娇小?漂亮,和Jess一样爽朗健谈,先带她们去?了一家好吃的面馆,又带她们去?逛了一条本地人才知道的小?吃街。

    那条街还维持着老城的模样,很有当地风味,黎青很贴心地拿着Jess的单反帮她们拍照。

    女生出游拍照是个重要的部?分,黎青平时就对摄影有兴趣,今天又有两位美女做模特,自然更上?心了几分,抓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单人照和合影都有。

    岑溪兴致不?高,却也不?好扫兴,晚饭时主动请了客,感?谢黎青今天的帮忙。

    “没关系啦,我也喜欢给美女拍照嘛。”黎青笑眯眯地说道。

    “我?看你是喜欢给岑溪这样的美女拍照吧。”Jess打趣道。

    黎青竟然真的红了脸,但?还是坦然地说道:“岑溪就是怎么拍都好看啊,作为?摄影师,谁都会喜欢她的吧。”

    Jess“切”了一声,开始有些后悔叫岑溪一起了。

    看看黎青的眼神?吧,眼睛都快黏在岑溪身上?了,简直是明目张胆。

    岂有此理,她都没追到的人,怎么能让黎青得逞!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损,岑溪立刻敏感?地听出了她们的话外之音。

    无疑,黎青的性取向也是女。

    看到她们两个人若无其事地打闹,拿黎青的花痴来?开玩笑,岑溪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整个人说不?出地放松。

    西城这边民风要包容许多,空气中的味道都是自由?的,和白?石镇大不?相同。

    想到白?石镇,她眼眸里的光彩顿时又黯淡了几分。

    吃完宵夜,黎青就要回家去?了,临走前,她和岑溪也加了微信,说会把照片传过来?。

    虽然Jess线下?损黎青,线上?却给足了面子,发了九宫格朋友圈,大赞黎青的拍照技术,以及找她做导游有多靠谱。

    回房间后,岑溪看到黎青也发了朋友圈,说很开心结识了新朋友,附带合照。

    毕竟人家帮了忙,态度又极为?热情,岑溪也不?好爱答不?理,也选了几张图片,美食美景不?必说,还加上?了她和黎青、Jess的合照。

    刚发出去?,黎青便点?赞了,还评论说:主要是模特的功劳![飞吻]

    岑溪看了一眼,回复了个表情,就退出了朋友圈,开始敷面膜、看书,准备睡觉。

    睡前,她又忍不?住看了下?安苳的聊天框。

    静悄悄的,没有新消息。

    再好脾气的人,恐怕也受不?了她了。

    她想道。

    接下?来?的两天,西城一直在下?雨。

    湿淋淋的路面,阴沉沉的天,让岑溪原本好了些的心情,再次低落了些。

    今天的雨尤其大,两个人不?打算出门,想在酒店里休息一天。Jess在楼上?自己房间补觉,岑溪则端坐在窗前和猎头聊天。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盛美。和根深蒂固的老牌集团康奇相比,盛美稍微年轻一些,内部?人员流动也更快,岑溪将会任职创意一组总监一职,跟之前在康奇的薪资待遇相比,盛美只多不?少。

    入职时间敲定在了下?个月中旬,岑溪心里那块巨石也终于?落地。

    然后心里变得有点?空。

    窗外的雨一直下?,像是天空一直在哭,哭个没完,泪流成河。

    岑溪拉上?窗帘,不?再去?看那些滂沱的眼泪,斜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然后慢慢有了睡意。

    在一片朦胧睡意中,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在风雨声中显得不?太?真切。

    她以为?是Jess醒来?饿了,应了一声,懒懒起身去?开门。

    她想着,等下?要去?吃什么呢?西城天有点?热,她有些没胃口。

    门打开的一瞬间,潮湿的水汽争相涌进来?,一个女人满身湿淋淋地站在她门口,头上?罩着冲锋衣的帽子,头发却都湿透了,额前的发梢在滴水,一双眼睛水汽弥漫,像落难的动物。

    细小?的水滴溅在岑溪脸颊上?,她愣怔了下?,嘴唇翕动:“……安苳?你怎么在这?”

    安苳把冲锋衣帽子拉下?来?,露出里面狼狈的湿发,低头不?敢看她,哑着声音说道:“岑溪……我?来?找你,想跟你说几句话。”

    岑溪微微皱眉,拉住她难得冰凉的手?,把她拉进房间里,关上?门,快步去?卫生间取了两条毛巾来?,一条搭上?她头顶,另外一条递她手?边:“擦擦。”

    安苳低着头,动作缓慢地接过毛巾。岑溪看得有些急,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毛巾:“怎么没带伞?”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安苳猝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岑溪看到她湿润的睫毛,感?觉她温热的身体在蒸发水汽,细小?的水雾把自己也裹了进去?,和她潮湿黏腻地贴合在一起。

    岑溪揉她头发的动作慢下?来?,长睫剧烈颤抖起来?。

    “停车位太?远了……”安苳哑声说道,“我?跑过来?的。走的时候太?急,忘记带伞了。”

    她们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岑溪轻攥了下?毛巾,随后手?慢慢垂下?去?,温软手?心抚过安苳冰凉的下?颌,另一只手?抱住安苳脖颈,整个人都挨近过去?,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她身上?的雨水。

    她用力吻上?安苳的嘴唇,把冰冷的雨珠含进唇间,又还安苳以温热。

    安苳无措地睁大了眼睛,呼吸不?由?自主地混乱,张开唇温和克制地包裹住岑溪,却仍然碍于?衣袖太?湿,没去?抱对方。

    此刻,她心里茫然比较多。

    然后她听到岑溪轻喘着在她耳边说道:“去?洗澡……这是最后一次。”

    第065章 委屈

    岑溪温香的身体紧贴上来, 日思夜想的气?息包围住安苳,响在耳边的嗓音满含压抑的欲望,安苳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身体僵硬起来。

    最?后一次……什么意思?

    岑溪以为她千里迢迢来这里, 只是为了这个吗?

    她愣神之际, 岑溪重又亲上她唇角。

    安苳却偏开头, 躲开她的吻,睫毛上的雨水像泪珠一样滚落下来,哑声说道:“岑溪,我……我不想。”

    岑溪抱着?她的腰, 沉默了一瞬,抿了抿薄唇:“明天我没空。”

    安苳侧头看向她,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岑溪……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到安苳问?这个问?题之前, 岑溪正在想,要不要再?开一间房给安苳睡。安苳现在不想也?好?,晚上会更方便, 免得Jess那边不好?解释……

    看到安苳湿淋淋地站在门外那一瞬间, 她把自己的理智全都丢到了一边。她知道安苳想要什么,而?她自己也?有同样的渴望。

    为什么安苳总是要缠着?她不放呢?

    明知道她拒绝不了。

    可现在, 安苳竟然问?她,她们是什么关系。

    她脸上的欲色逐渐褪去,又显现出平时矜傲冷淡的神情:“怎么突然问?这个 ?”

    安苳的发梢在滴水,水珠溅落在岑溪颈侧,冰得令人战栗。

    “岑溪……对不起。”面对她模糊的答案, 安苳不死心?地握住她的手?, 近乎祈求地说道,“是我之前说错了, 我不该说想跟你做朋友。我……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岑溪。”

    这几句话,几乎耗费尽了安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她看着?岑溪,深邃的眼眸泛红,紧张得身体都开始回温。

    原本她是不会轻易积攒起这样的勇气?的。

    原本,她并不想打扰岑溪,想让对方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可是,在看到岑溪发的那条朋友圈时,她终于受不了了。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岑溪的朋友,她长得很?漂亮,自信大方,和岑溪挨得很?近,侧头和岑溪碰杯,目光含情。而?岑溪也?扬唇看着?对方。

    那女人的目光她太熟悉了,因为她就是那样看着?岑溪的。

    岑溪却很?少这样对她笑。

    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安秀英骂了她什么她都没听清。

    她一直贫穷,胆小,怯懦,无知,从高中到现在,她已经错过?了太多?,如果这次再?不说出口,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再?没机会了。

    一想到岑溪以后属于别人,她的心?就像是被撕碎了。

    她幻想过?自己会如何跟岑溪表白,在她的幻想中,那是个美好?的画面,她会买最?好?的花,打扮得体,邀请岑溪去高档餐厅吃饭,然后把钻戒藏在甜品里,告诉岑溪,她其实从高中起,就在喜欢她了……

    可现在,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语无伦次。

    岑溪心?跳失序了一瞬。

    从小到大她经历过?无数次被告白,却没有任何一次让她像现在一样心?跳加速。

    眼前的女人穿着?她上次给新?买的冲锋衣,浑身湿透,像小狗一样真诚地看着?她,说想和她在一起。

    她看着?安苳,有些失神,并没有把手?从安苳手?中抽走。

    安苳咽了咽口水,似乎受到了某种鼓舞,睫毛轻颤,继续说道:“我……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女人……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我一直都喜欢你……”

    她坦诚得几乎一丝/不挂,把整个的自己都摆在岑溪面前,一副任人审判批评的模样。

    岑溪咬住唇,眼眶微热。

    她几乎,或者说已经,被深深地感动了。

    还有什么,是比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在喜欢着?自己,更令人欣喜的呢?

    可是……被安苳的眼泪浸泡软烂的,只是心?脏的最?外一层。

    冰冷理智的核心?还在照常运转。

    它对岑溪提交了一个最?直接的疑问?:安苳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喜欢女人,这份“知道”到底能?延续多?长时间?

    高中时代,在岑溪的冷眼旁观中,安苳和其他女生无异,追当时最?热门的言情小说,和女生们扎堆讨论男明星,和一些在岑溪看来都是蠢货的男生们打闹。她向来不是主导话题的那个人,和大多?数人都相?处得很?好?。

    睡在岑溪上铺时,安苳床边墙上还贴着男明星的海报,似乎是邹琳送的,但?安苳还是很?喜欢不是吗?

    后来安苳也一直把“以后的男朋友”“结婚”这样的字眼挂在嘴上。

    而?现在,安苳说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

    看着?安苳紧张的样子,她脑子里闪过?之前的无数画面。安苳是怎么帮她运货的,怎么搬书搬到满脸汗水;怎么一脸认真地帮她拍照、帮她换走廊的声控灯;在她难以自制的瞬间伏在她身上,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温柔而又努力地把她送到云端……

    安苳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她一点都不怀疑安苳此刻真的喜欢她,那些相?处的时刻也?是真的喜欢她。

    但?是……

    她理想中的“爱”,并不仅止于此。

    她还在幻想着?某种“永恒”,某种超脱世俗的“激烈”,某种深入骨髓的深刻联接。

    她有点想哭,但?更多?是害怕。

    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害怕真的和安苳在一起。

    和一个白石镇女人在一起。

    她也?喜欢安苳,但?还没喜欢到,愿意为了对方重回白石镇的世界,谈一场性价比极低的恋爱。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喜欢安苳,但?并不喜欢喜欢安苳的自己。

    怦然的心?跳恢复正常,岑溪看着?安苳,冷静地说道:“安苳……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女人。我们的事只是意外,之后也?是你主动的,不是吗?”

    安苳泛红的脸瞬间苍白起来。

    岑溪怎么能?把她当傻子呢?

    她慢慢松开岑溪的手?,嘴唇微颤:“岑溪……不要骗我,好?不好??”

    她委屈得掉下眼泪,“……我都看到了,那部电影,蓝色头发的女孩……还有那本叫橘子的书……我们都这样了,你怎么还骗我呢……”

    岑溪愣了一瞬,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你都看到了?……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安苳垂着?头:“那次去你家吃饭时,不小心?在你房间沙发看到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查了这本书,才知道那个蓝色头发的女孩是谁……我都看了,我很?喜欢,岑溪,我……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之前不知道那是喜欢……”

    原来安苳早就知道了……

    亏她还自作聪明,以为安苳这人迟钝,就可以对她们的关系含糊其辞,成全自己难得的放纵……

    她像个傻子一样,在安苳面前表演!

    “我骗你?难道你就没骗我?”岑溪皱眉质问?道,“你偷看我的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

    像高中那次一样,安苳被她的怒气?吓呆了,揉着?眼睛,无措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永远都不是故意的。”岑溪看着?她,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嗯,你是无辜的,我才是故意的。故意瞒着?你,勾着?你上/床,又不想和你在一起,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岑溪……”安苳惊讶又悲伤地看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岑溪睫毛颤动,后退一步,抱起了手?臂,冷冰冰地说道,“安苳,不管我是不是喜欢女人,同学聚会上那件事都是意外。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也?没必要被我影响,放弃你的大好?未来。”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交男朋友吗?我劝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能?承受得起这个后果。”

    “如果你以后后悔,不如我们现在只做朋友。”

    安苳绝望地看着?岑溪,只觉得她在步步后退,不断地推开自己。

    “岑溪……”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颤声问?道,“你不喜欢我,是吗?”

    说白了,岑溪就是嫌弃她吧?

    岑溪偏开脸,睫毛闪烁着?,终究还是没说话。

    此刻她羞耻、愤怒、害怕、抗拒……这些情绪拉扯着?她,安苳告白带来的怦然心?动已经荡然无存。

    安苳攥紧了衣角,整颗心?坠入深谷。

    “我知道了……”她垂下头,哽咽道,“岑溪,你只要告诉我这一句,就够了,不要发火,这样很?伤身体。”

    “我走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岑溪,转身就走。

    走进外面的风雨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哭了。

    她顶着?风雨,失魂落魄地往外面走,到处都是茫茫的雨雾,已经看不清来路,但?她已经不在乎车停在哪里了。

    “美女……美女!哎!那个冲锋衣美女!”身后好?像有人在喊,与此同时一把伞伸过?来,女人焦急的声音朦胧传进耳朵里,“美女!你的身份证!”

    安苳浑浑噩噩地看过?去,那女人疑惑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哦……好?像是这家民宿老板,她刚才过?来时,为了找到岑溪,把身份证押在了前台。

    说着?,把身份证塞进她手?里,“拿好?别丢了啊。这伞给你用吧。”

    “哦……不用。”安苳慢了半拍摇头,“谢谢。”

    民宿老板疑惑地看着?她慢慢走出大门,回到前台想给岑溪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对方的安全,却看到岑溪只穿了一件衬衫,举着?伞匆匆下楼,不顾形象地跑过?庭院,往大门外追去。

    岑溪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已,气?喘吁吁,但?跑出大门后,她在雨雾中茫然四顾,却没看到安苳的身影。

    第066章 不舍

    岑溪撑着伞, 在雨中茫然四顾,头发和?衬衣很快就被斜飞的雨水打?湿,天地一片白茫茫, 这种天气没什么人出来,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突然被另外一种恐惧包围——安苳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是开?着租的车过来的……

    还有, 她没带伞, 这样反复淋雨会?不会?生病?

    这些担忧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在她刚刚出言拒绝伤害安苳之后,在安苳失望伤心地离开?她之后。

    她咬着唇,拿出口袋里的手机, 给?安苳拨了电话过去。

    安苳没接。

    岑溪一边快步走,一边又把电话给?安苳拨过去。

    铃声?几乎响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 安苳接听了电话。

    岑溪停在雨中,听到对面有同样的雨声?。

    “你在哪里?”原本是一句担忧的话,经?她口说出来, 反而?更像质问。

    安苳本就低沉的声?音, 在哗哗的雨声?中更不真切:“……我在停车场了。”

    听到她的声?音,岑溪悬起的心才慢慢回落, 语气也和?缓了几分:“那……你注意安全。到机场跟我说一下。”

    不管怎么说,安苳都是为了她大老远过来的。

    安苳站在停车场入口,脚边淌了一滩雨水,垂着头说道?:“……好。”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几秒钟。

    等岑溪先挂电话,是安苳的习惯。

    但现在, 她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胸口沉重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勉强说了句“岑溪,我先挂了”, 就听到对面岑溪语气急促道?:“等一下。”

    她愣怔地站在原地,默默听着。

    她听到岑溪轻声?说:“安苳,你挺好的,只是……我们不合适。”

    岑溪语气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刻,可安苳只觉得心脏又被她狠狠地攥了一下,攥得好疼。

    ……如她所愿,岑溪这次说得很清楚,她也该死心了。

    她勉强笑了一声?,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嗯……我知道?了,岑溪。没关系。”

    没关系吗?

    她明明这么难受啊……

    岑溪沉默了一瞬,仍然没有挂断电话。

    雨声?中,她的声?音也有些模糊:“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吗?”

    安苳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还是“嗯”了一声?:“……是。”

    她舍不得和?岑溪断联。

    岑溪是不是也有一点点舍不得?

    她又想哭了,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鼻音闷声?说道?:“岑溪,你玩得开?心点吧。这次来打?扰你,是我冲动了,你……别太介意。”

    她听到岑溪“嗯”了一声?,就再也忍不住眼泪,说了一句“我先挂了”,就匆匆按掉了通话。

    她脚步沉重地上车,肌肉惯性帮她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她往前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掉下眼泪来。

    她彻底失去岑溪了。

    她有些后悔——也许,刚才她应该和?岑溪做最后一次,以后她再也不能和?岑溪如此亲密了……

    “岑小姐。你没事吧?”民宿老板站在门口,看到岑溪撑着伞从外面缓缓走进来,招手喊道?。

    岑溪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对方,摇了摇头。

    民宿老板见她面色苍白,有些担忧地说道?:“岑小姐,刚才来的那个是你朋友吧?我一开?始没让她进去,要给?你打?电话她也等不及,看上去是有急事,连身份证都押在我这里了,我就让她进去了。她真是你朋友吧?”

    没等岑溪回答,楼上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线:“Lynn,你有朋友来了啊?”

    Jess靠在二?楼栏杆上,一边打?呵欠,一边望过来。

    岑溪调整了下表情,若无其事地应道?:“嗯……一个同乡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我。”

    民宿老板有些疑惑——只是顺便看看,有必要这么急吗?

    “她要去赶飞机,时间?不多。”岑溪及时地说道?。

    “哦……怪不得。”民宿老板恍然大悟。

    “那太可惜了。”Jess一边下楼一边摇头,“这么好的机会?,一起认识下、吃个饭多好。”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岑溪有些欲言又止。

    岑溪长?发湿了发尾,被风吹得有些乱,西装裤脚透湿,睫毛上挂着水珠,看上去格外狼狈。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Jess也是个人精,见岑溪这幅样子?,立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氛,马上转移话题道?,“哎呀,好饿啊,崔姐,有什么吃的吗?”

    崔姐立刻热情地说道?:“有!厨房做了小面,尝尝?”

    Jess笑着点头,转头看向岑溪:“Lynn,要不你先去楼上换换衣服?我等你一起吃。”

    岑溪低声应了句“好”,转身快步往楼上走去。

    她关上门,倚在门后,面无表情看向外面的雨,眼圈突然红了。

    明明早就存了这样的心,真的把那句话明明白白说出口后,却比想象中还难受许多。

    她不禁按了按胸口,冰润的平安扣和链子一起硌着胸口的肌肤,闷闷地痛。

    她用一条银链替换了那条红绳。

    那条红绳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土了,也完全搭不上她的衣服。

    但实际上,平安扣还是用红绳比较合适,银链不太舒服。

    硌得她眼眶都湿润起来。

    她深深吸气,平复着胸口的酸楚,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这就是她的选择,就算再来一次也是如此。

    她不可能和?安苳在一起的。

    安苳也很快就会?想清楚。毕竟安苳自己也说了,这次来找她,的确过于冲动了。

    几分钟后,岑溪换了衣服,整理好了发型,又画了个淡妆,遮住眼角的红痕,又成了平日?里那个精致的岑溪。

    她下楼时,黎青也刚好来了,正?和?Jess说笑,看到她下楼,顿时眼睛一亮:“嗨,岑溪。”

    Jess却愣了下,转头看向她,意味不明地问道?:“休息好了?”

    “嗯。”岑溪坐在了长?桌最外面一侧。

    崔姐立刻又端上一碗小面:“尝尝,我们店的招牌。”

    岑溪低头吃了一口,麻辣感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呛得她眼眶湿润。

    “哈哈哈哈……”黎青看到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岑溪你还是真是地地道?道?北方人哎,一点辣都受不了的。”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只有自己在笑,气氛有些奇怪,便心虚地住了嘴,Jess跟她说起了拍照的事,奇怪的氛围又慢慢淡去。

    吃完饭,黎青说她店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岑溪暂时不想上楼,就在一楼坐了会?儿,Jess左右无事,也陪她一起。

    “你觉得黎青怎么样?”隔着桌上的小鱼缸,Jess冷不防问道?。

    岑溪靠在椅背上,支着额角,神?情被小鱼缸挡住,清泠的嗓音染上了几分疲惫:“什么怎么样?”

    “别装啦。”Jess眨眨眼,“你看不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岑溪垂下眼睫,低声?说道?:“她……人挺不错的。”

    听到这句话,Jess就知道?,黎青和?她一样,在岑溪这里没戏。

    “哎,Lynn。”Jess忍不住追问,“你就真的没对谁动过心?”

    对于从幼儿园起就追着漂亮女?生跑的Jess来说,动心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岑溪这样优秀漂亮的人来说,被优秀漂亮的人追逐应该也是常态,岑溪真的就一点都没感觉?

    在阴雨天气昏暗的光线里,岑溪轻声?说道?:“有。”

    直到现在,想到刚才安苳的神?情,她也依然会?为安苳心动。

    Jess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承认,愣了一瞬,忍不住继续问道?:“那然后呢?”

    岑溪扯了扯唇角:“没有然后了。只是心动而?已。”

    “只是心动?”Jess夸张地扬起眉毛,“以前我也这样说过,但是年纪大了之后,真的,我发现,遇上真正?心动的人其实很难。”

    “可我不想将就。”岑溪看着鱼缸里一直在碰壁的小鱼,低声?说道?。

    “宁缺毋滥。”Jess点头,“这样的态度也好,岑溪,恭喜你,你一下子?就避免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爱情的苦。”

    岑溪勾了勾唇,没有再针对这个话题说什么。

    安苳回到家,似乎把南方绵延的水汽也带回了家,白石镇天色也阴沉沉的,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一路上升,浑身都又烫又痛,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她好像听到安秀英在骂她,但她完全没有力气去分辨,整个人都好沉重,一直在往下坠,往下坠,却总是坠不到底。

    有时候安秀英的骂声?会?由远及近,落到耳边却十分缥缈,有人把水递到她嘴边,把药片塞进她嘴里,她下意识地吞咽,满口都是苦涩的味道?。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以为自己在苏伦戈,脑子?还在想,等夏天到了,她还在岑溪来这片“淖尔”,她抓鱼给?岑溪烤着吃……

    她们的帐篷当时就扎在那不远的地方,在被视为“圣地”的湖泊附近,她在帐篷里和?岑溪做着最亲密的事……

    然后再睁开?眼睛,她又突然意识到,岑溪不会?再回来度假了,也不会?跟她去那片“淖尔”。

    岑溪不喜欢她……

    顿时整个人都更加沉重起来,像被扔进湖泊里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安苳?安苳!”有个人在叫她,抓住她的手,“安苳!”

    她强撑着睁开?滚烫疼痛的眼睛,转头看过去,一个女?人模糊的轮廓映入眼帘。

    她心里一热,下意识地哑声?说道?:“……岑溪。”

    “还岑溪呢?岑溪不是走了吗?”邹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纳闷地抱怨道?,“你可真是疯了。”

    第067章 贪心

    缥缈的话音落进安苳耳朵里, 她却只捕捉到了“岑溪”两个字。

    岑溪,岑溪……

    可是这声音不是岑溪的。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干裂的唇瓣翕动?了下:“……琳琳。你怎么来了?”

    邹琳把水杯放到一边, 白了她一眼:“你还认识我?是谁呀?”

    刚才安苳迷迷糊糊地, 一直叫她“岑溪”, 把她气?得?够呛。

    邹琳今天刚从街道下班,就接到了徐阿姨的电话,说安苳病了,俩上了点年纪的人都没了主意, 让她这个年轻人过来帮帮忙。

    在邹琳的印象中,安苳身体?一直挺不错的, 虽然看上去瘦, 手脚却总是暖烘烘的,也不常生病,这次竟然烧得?这么厉害, 也把她吓了一跳, 赶紧让徐阿姨找了布洛芬片来,给?安苳喂了两粒。

    半个小时后, 烧是退了些?,人也慢慢清醒了,睁开眼看到她,竟然喊的还是“岑溪”。

    最近安苳和岑溪走得?很近,邹琳一开始难以置信, 恨铁不成钢, 后面也慢慢习惯了。但这次,她真的觉得?有点怪。

    安苳叫岑溪的名?字时, 语气?和叫她不一样?。

    很不一样?。

    来不及细思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赶紧问这个傻同桌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安苳侧躺在床上,黑发凌乱,被子直掖到下颌处,只露出一张窄窄的鹅蛋脸,病了两天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苍白了不少,眼周有些?凹陷,衬得?神情郁郁寡欢,不复平时的阳光爱笑。

    “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了,琳琳。”安苳哑着嗓子,声音虚弱。

    徐阿姨把小米粥端进来:“小安,吃点?”

    安秀英也慢慢挪到了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安苳病了两天,她像是被拔掉了营养管的病人,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也不怎么对徐姨挑挑拣拣了。

    邹琳转头跟两位长?辈说道:“安苳已经退烧了,没什么大事儿,徐姨安姨,你们别担心,我?看她这情况不用去医院了。”

    徐姨松了一口气?,嘱咐了几句,扶着安秀英出去了。

    邹琳又看了安苳一眼,止不住地叹气?。

    安苳这人脾气?好,人缘好,平时谁有需要,她能帮都会帮,可她自己呢?病了一天一宿,身边只有两个没文化的长?辈,也不知道给?她吃退烧药,偏方倒是用了一大堆,用酒精擦脖子都给?擦破皮了。

    “哎,我?听徐姨说你去西?城了。”见她挣扎着要起来,邹琳扶了一把,“你去西?城干嘛了呀?怎么回来就病了。”

    “咳咳咳……”安苳屈起手指抵住嘴唇,剧烈地咳嗽起来,邹琳赶紧把水给?她。

    好一阵,安苳才终于平复下来,哑着声音说道:“哦……我?去西?城……送点货,不小心淋雨了,所以……”

    她很少跟邹琳撒谎,每次都是因为岑溪。

    她以为随着她和岑溪的亲近,心里那团因岑溪而起的阴影,会慢慢散开,让她心里那个发霉的角落重?见天日,可没想到,“岑溪”这个名?字,在她心里烙下了更深的烙印,比之前更加挥之不去。

    也更加令她难以启齿。

    “你刚才梦里都在喊‘岑溪’。”邹琳还是忍不住吐槽道,“她这才走几天,你就想成这样?了?”

    她本来是开玩笑,但安苳反应很大,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涨红,咳嗽了几声,低下头去喝水,蓬乱的黑发遮住侧脸,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邹琳觉得?更怪,但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

    不过,安苳和岑溪的关系向来别扭,这别扭也不是一两天,都十多年了,现在重?逢成了朋友,难免还是会比普通朋友怪一些?,倒也能理解。

    “真不知道你和她交朋友图啥。”邹琳“切”了一声,“傲得?跟什么似的。对了,她就这么走了,没说请你去京城玩几天?你帮了她这么多忙。”

    “咳咳咳……”安苳咳得?眼角泛起泪花,摇头哑声道,“……我?最近也挺累的,不想去京城了。”

    “行了,”看到她这副样?子,邹琳也不忍心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吧,这些?年一直连轴转,是人就受不了啊。舒服点了记得?去医院体?检,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嗯……琳琳,谢谢你关心我?。”安苳低着头,在邹琳看不到的角度,眼眶泛起了泪意。

    邹琳没看到却也听得?出来。她从来没看过安苳这么颓靡过,心里有了一些?猜想。

    安苳现在的样?子,倒是和她认知中的“失恋”很符合。

    岑溪刚走,安苳就失恋,这……

    这好像有点太巧了吧。

    邹琳觉得?这真挺怪的,但她还是理不出个头绪,不知道这到底怪在哪里。

    “安苳,你是不是跟你那“未来对象”表白了?”邹琳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了一声。

    安苳怔了一秒钟,随即含糊地“嗯”了一声。

    邹琳拍拍胸脯,为自己刚才的奇怪想法而感到无语——果然症结在这里,跟岑溪没关系嘛。

    “被拒绝啦?”邹琳小心求证。

    安苳低着头,没说话。

    邹琳唉声叹气?:“这人真是没长?眼,竟然会拒绝你?我?就不信他条件有多好了!”

    隔了一会儿,邹琳又唉声叹气?:“安苳啊安苳,我?说什么来着,还是要稳住啊,要给?对方机会主动?,不能一直自己主动?啊!你看现在!唉……”

    安苳咳嗽了几声,低头默默听邹琳说。

    邹琳是好意,她也领邹琳的情。但是现在,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后,她也恍然明白了,爱情从来不是一头热的东西?。

    她有再多人帮忙,用再多笨拙的手段,岑溪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这是勉强不来的。

    这个事实让她难受,让她心都在滴血,骨子里的务实却又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件事。

    接受岑溪不会喜欢她,以前高中不会,现在更不会。

    北方的春天总是很短暂,杨花一夜之间落尽,桃花杏花李子花抓紧时间开放,春天像是按了快进键,没几天青果就挂满了枝头,远山的绿意葳蕤繁茂,绿化带生机勃勃,初夏翩然降临。

    一切都如此守序。

    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包括安苳自己。

    她这次感冒缠绵了十几天才好,然后就像从前一样?,每天一早按时起床,先照顾安秀英起来吃饭、吃药,然后开车去三家店里看一圈,不定期对账、进货、上货、送货,为了个别大单请人吃饭,直播卖牛肉干和其他草原特?产……

    日子过得?单调一成不变。

    回到家时,她常常是疲惫已极,倒头就睡,对安秀英时不时的嘲讽和找茬沉默以对。

    就好像岑溪从来没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

    说着以后还是朋友,但自从那天在西?城分别,两个人就再也没联系了,聊天记录停留在岑溪问她到家了没,她说到了。

    但是,她每天睡前还是会习惯性地打开聊天框看一看。

    以前不觉得?,现在再回看,就发现她和岑溪的聊天,都是她说,岑溪偶尔才应一句。

    越想越难受,却又忍不住自虐般去细细回想和岑溪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寻找岑溪不喜欢她的证据,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陷在这种情绪里。

    她追逐着岑溪,岑溪也会给?她回应,她越来越贪心,竟然以为会永远拥有苏伦戈的星光。

    五一小长?假,特?产直播间流量迎来了一个小爆发,五天流水达到了五十万,预订的牛肉干排到了半个月后。

    安苳忙到脑子麻木,再没时间去想那些?她奢求不到的东西?。

    只是,去牧场进牛肉时,音乐曲目跳转到她为了岑溪收藏的《卡农》,她会在悠扬的钢琴声里突然发怔。

    眼前宽阔的田野向她压迫过来,狭窄得?令她喘不过气?来。她无意识间把车开到飞快,直到机械的女声提醒她:“您已超速,请减速。您已超速,请减速……”

    她猛然回神,四?野又猝然开始远离她,周围空旷苍茫得?吓人,夕阳沉进了地平线。

    看一眼导航,她距离白石镇还有一百公里,而天已经要黑了。

    她踩了刹车,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感到了害怕和委屈。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作为九年的老司机却怕开夜车。

    但这个人却再也不会关心她怕不怕黑了。

    麻木了一路的大脑瞬间被委屈淹没,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压抑地绷紧,眼泪流过指缝。

    而在几百公里外的京城,岑溪也已经提前一周上任了。

    盛美?非常有诚意,给?她的待遇一加再加,执行总监是个精干的女人,对她也比较客气?,不见什么上司架子。

    岑溪化着精致的淡妆,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戴着眼镜审完了最后一稿,无情地打上了“待改”两个字。

    做创意的从上到下,没一个是好脾气?的,但她来了三天,直接把那几个最恃才傲物的都磨得?老实了,乖乖按照她给?的方案一遍又一遍改稿。

    她终于又回到了她所熟知的生活节奏里——每天十点钟上班,五点半下班,偶尔为了灵感弹性打卡,去附近的文化公园转一转,坐在长?椅上喝一杯手磨咖啡。

    租房仍然在二环,虽然不大却很精致,有一个漂亮的落地窗,和一个可以看夕阳的小露台。

    没有亲戚,没有邻居,只有自己。

    晚上她做了抗衰护理,看一会儿书沉沉睡去。

    然后她梦到了一片田野,田野旁边是一面蓝宝石般的湖泊,一辆货车停在湖边,女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消瘦的肩膀颤抖。

    岑溪过去拍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岑溪,神情说不出的哀伤和绝望。

    岑溪心口一阵刺痛,想伸手去摸她的脸,眼前的人却消失了,场景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高中,她走进宿舍,看到那个高瘦的女生坐在窗台前,就着咸菜啃馒头。

    岑溪突然好难过,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一股脑地塞给?对方,对方却没接,巧克力撒了一地……

    岑溪睁开眼,转头看床头的电子钟,才三点多。

    她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的虚空。

    这几天频繁地梦到安苳,梦里的安苳总是很难过的样?子,湿漉漉的泪眼缠绕着她,让她不得?安睡。

    昨天明明看到安苳发了收购药材的朋友圈。人家过得?挺好的,她是不是太自恋了呢,梦里都觉得?安苳在为了她伤心。

    她再也睡不着,拿出手机做下周的计划表,翻看备忘录时,突然看到一个月前留的一条:安苳0509。

    她反应了一秒钟,才想起,这是她和安苳互相交换生日时,她记下来的。

    都说真正重?要的人,生日不需要刻意去记录,自然就能记住。

    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一定会忘记,才写在了备忘录上。

    好像就是后天啊。

    第068章 渴望

    一大早起来, 安苳便接到了不少?生?日祝福。

    看了眼日期,还真是她的生?日。

    这几天?太忙了,五一小长假出了不少?单, 到现在预售的量还没赶完, 她还得再买一台慢烤机, 再完善一下酸奶制品的包装, 降低漏气率……

    她揉了揉眼睛,一一谢过祝福,便起身去洗漱了。

    她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些,徐姨已经来了, 安秀英难得心平气和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徐姨看到她出来, 便打开了锅, 往外端早餐。

    早餐是炝锅手?擀面,西红柿汤底里卧俩荷包蛋,外加一大盘白煮蛋。徐阿姨笑眯眯地?说道:“小安啊, 生?日快乐, 多吃点鸡蛋,滚滚时气!”

    安苳一看就知道这是安秀英吩咐的, 没对“鸡蛋宴”表现出什么异议,坐下来吃早饭,温和地?笑道:“谢谢徐姨。”

    小时候,安苳生?日时能吃到最好?的东西,就是鸡蛋。

    那?时候安秀英养了一些走地?鸡, 但鸡蛋都是要卖给村里人的, 自己平时根本舍不得吃,安苳过生?日她会咬咬牙拿出几个煮了,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看安苳吃。

    后来安苳赚了不少?钱,母女俩想?吃什么都行,但安苳过生?日这天?,安秀英一定会煮上几个鸡蛋。

    安苳不挑食,吃了面和荷包蛋,又剥了一个白煮蛋吃。

    安秀英往面里加着韭菜花酱,瞥了坐在对面的女儿一眼,说道:“二十?九了,再一年就三十?岁了。”

    安苳喝了口豆浆,咽下白煮蛋,“嗯”了一声。

    去年安秀英也是这么说,说她再过两年就三十?岁了。

    她知道安秀英是在嘲讽她年纪大了,过了三十?岁就像烂白菜,越来越不好?找对象,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吃完早饭,她拿了背包、墨镜、手?套,准备去百里之外的市区拿慢烘机和真空包装机。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小嘉:安苳姐,生?日快乐![蛋糕]

    安苳立刻又把东西放在了柜子上,空出手?来回?复小嘉:谢谢小嘉。

    她挺喜欢无?忧无?虑的小嘉的,对方竟然还记得她的生?日,这让她很感?动。

    小嘉:嘿嘿。安苳姐,你啥时候来零食店?我发工资了,买了个礼物送你。

    安苳惊讶地?扬了下眉,快速回?复:不用啦,你的心意我收到了。[笑]

    小嘉也就才二十?岁,吃住也都在家里,那?点工资怎么够花?在安苳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子,而自己已经是个大人,大人怎么能让小孩破费。

    小嘉:那?不行,这个礼物我一定得送,都买好?了。反正你来零食店的话,就来书店找我哦!

    安苳愣了下,犹豫片刻,还是回?复:那?好?吧。

    去市区也要从东街路过,安苳顺便去了趟书店。

    其实自从岑溪走后,她只来过一次,还是因为曹英找她有事。

    下车看到那?扇熟悉的玻璃门,心头便涌起了惆怅的情?绪。

    她曾经多少?次看向那?扇玻璃门,下意识地?寻找岑溪的身影。

    不过是上两个月的事,那?段时光再回?想?起来,竟然觉得已经隔了很久。

    推门走进书店,奶茶的香味扑面而来,几个中学生?坐在一起喝着饮料看漫画,还有几个家长领着小孩来买绘本,看起来生?意还算不错,岑溪的苦心并没有白费。

    只是柜台里面坐着的,换成了岑正平。

    安苳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去里面找小嘉了。

    小嘉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精美的长方盒子:“安苳姐,送你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安苳接过来看了下,这礼物没有包那?种?生?日礼物的包装纸,盒子也是商品自带的盒子,诚实地?露出了品牌名。

    一个英文名字,安苳没听过,但看这盒子的精美程度,肯定不是便宜的东西。

    看到这礼物并不是简单的几十?块东西,她立刻拒绝:“小嘉,我真不能要你这么贵的礼物,这样,你把它退回?去,行吗?”

    小嘉坚持:“之前你也没少?带我出去玩、吃好?吃的,我给你买个礼物怎么啦?咱这关系,什么钱不钱的。”

    安苳坚决不要,小嘉坚决要给,俩人僵持了半天?,小嘉有点急了:“不行,安苳姐你一定得收,不然我可就被我姐给……”

    安苳看向她,一脸惊讶和呆愣。

    小嘉立刻捂住嘴,急急地?补充道,“……被我姐给的工资缠住了,花不完,根本花不完,真的,我姐这个月给我加了奖金,一千多块!所以啊,安苳姐,我给你买个礼物那?是易如反掌,你就收下吧!”

    小嘉好?说歹说,安苳才勉强收了礼物,回?零食店提了一大袋卤味零食过来,然后坐在零食店仓库的废纸箱堆上,小心地?揭开长方盒子的塑封。

    一副漂亮的茶色太阳镜出现在眼前。

    安苳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对着镜子试戴了一下。

    看了看中文说明书,这个是偏光镜,特别适合北方开车用,可以防止阳光直射刺眼。

    安苳自己的太阳镜就是普通墨镜,二十?几块买的,已经用了好?几年,边框已经磨得失去了光泽,看起来有点旧了。

    只是她总觉得这墨镜好?好?的,又没坏,没必要买新的。

    小嘉竟然这么细心,留意到她墨镜旧了。

    安苳在网上查了下这个品牌,的确很贵,这一款要一千多块。

    她把太阳镜摘下来,看着边框上精雕的玫瑰图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这个礼物,并不像小嘉这个二十?岁的女孩送的。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像,只是一种?直觉吧。

    而且小嘉说的那?句“我可就被我姐给……”也很可疑。

    一个猜想?令她心跳加速起来。

    这个礼物,会不会是岑溪送她的呢?

    可是……岑溪又为什么送她这么贵的礼物。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她?

    想?到这个,她的心跳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如果岑溪是觉得对不起她……她反而会更难过。

    想?到这里,她小心地?把太阳镜装回?了盒子里,又打开了那?个打开过无?数次的微信聊天?框。

    她粗糙的指腹划过屏幕,犹豫良久,还是放下了。

    如果真是岑溪送的,岑溪托了小嘉给她,说明岑溪并不想?被她知道。

    那?她是不是也假装不知道比较好?。

    等到十?一月份吧。等到岑溪生?日,她也会把早就想?好?的礼物买了,送给岑溪。

    零食店需要上货,店员们?忙不过来,安苳也帮了会儿忙。

    临近中午,小嘉又过来了,笑嘻嘻地?跟安苳说了几句闲话,然后磨磨蹭蹭半天?,才说要看看安苳戴着那?太阳镜合不合适。

    安苳不解其意,但还是去卫生?间洗了手?和脸,擦干,才把太阳镜取出来戴上。

    小嘉“哇” 了一声,取出手?机,跟她自拍了几张照片,夸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回?书店去。

    回?到店里,小嘉立刻把刚才拍的自拍发给了岑溪。

    小嘉:姐,安苳姐戴着很合适,很漂亮呢!

    岑溪坐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修长双腿交叠,面无?表情?地?放大图片,把小嘉的部分看都不看往旁边一划。

    安苳穿了件浅灰色半旧T恤,黑发绑着简单的马尾,鬓角微微湿润,对着镜头抿唇笑。

    这副茶色太阳镜果然很衬她的脸型和肤色,看起来又美又酷。

    岑溪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点击“保存图片”,并回?复小嘉:“好?了,我看到了,你把照片删了吧。”

    她问小嘉安苳戴着怎么样,合不合适,没想?到小嘉跑去拍了照片。

    ……不过,这样倒是很直观,安苳戴着很合适,也很好?看。

    那?就好?。

    她前天?上午去实体?店买的,用特快快递寄到了白石镇。小嘉昨晚收到,今天?帮她送了出去。

    小嘉:姐,那?我这算完成任务了吧?

    她也不知道岑溪这是在折腾什么,难道这是什么闺蜜间的新型情?/趣吗——岑溪和安苳不是关系挺好?的吗,送个礼物干嘛还要她做中转站。

    可她不敢问啊。

    一方面是单纯地?没勇气,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岑溪承诺会给她红包。

    人美心善的表姐:[红包]

    人美心善的表姐:她喜欢吗?

    小嘉心花怒放地?收了红包,回?复道:喜欢,当然喜欢!姐你是没看到,安苳姐简直是爱不释手?。

    人美心善的岑溪回?了一个“嗯”,最后一次打开大图,看了安苳一会儿,关掉了手?机。

    安苳的笑容让她心里舒服了点。

    不和她在一起,安苳也还是有钱成功的安老板,人生?毫无?损失,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

    也许她不完全是愧疚,还有点不甘心吧。

    和安苳再无?交集的第二十?天?,她反复看着刚存的照片,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觉得安苳好?看了。

    安苳颜色偏深的黑发、瞳仁,高直的鼻梁,窄窄的鹅蛋脸,细长的脖颈,略宽削瘦的肩膀,修长粗糙的手?指……

    单拿出来看,好?像每一样都算不上特别引人注意,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来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使她有一种?长久注视的渴望。

    她一向的审美明明不是这样的。

    岑溪咬着唇,纤细的食指轻轻敲着鼠标。

    她让小嘉一定不能露出破绽,现在心里却又不由自主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安苳知道,这是她送的,就好?了。

    第069章 追求

    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冒出来, 就被岑溪按了回去。顺便把手机也扣在了桌上?,不?再看那张照片。

    她费了这么多工夫让小嘉去送礼物,就是不?想让安苳知道。

    虽然说着?和?安苳做朋友, 那之后却再也没联系了。安苳不?跟她说话, 她也就不?想跟安苳说话。

    西城的?那个?下午, 明明被拒绝的?是安苳, 狼狈的?也是安苳,她却总是在计较着?自己的?丢脸和?尴尬。

    当年笔记本电脑上?的?画面,迟了十二年还是被安苳看穿,她旷日?弥久的?伪装, 搪塞敷衍的?谎言,安苳心里早就明白?却一直没说, 还若无?其事地和?她相处……

    一想起这件事, 羞愤感就像潮水般包围了她。

    完全不?想跟安苳说话。

    但是,之前在沈城时,她就注意到了安苳的?墨镜。

    那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墨镜, 边框和?镜片上?都有?划痕, 看起来用了很久。

    在决定要送安苳一个?礼物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送安苳一副墨镜。开车的?人, 怎么能没一副好墨镜呢?

    安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除了同学聚会那天,她穿了身崭新的?衣服,其余时候,她身上?穿的?、用的?任何东西,都有?很明显的?被岁月磨蚀过的?痕迹。

    照片上?那件灰色T恤也是一样。款式大约是十多年前的?, 圆领, 略修身,布料旧旧的?。

    安苳手腕上?还戴了一个?备用的?发圈。黑色皮筋上?面串着?一个?粉红色的?塑料制凯蒂猫, 看上?去也有?些年代感,不?知道是哪里淘来的?地摊货。

    照片上?的?她,比前阵子?岑溪和?她朝夕相处时,看上?去更“土”,更“旧”。

    或许之前,安苳已经算是着?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换句话说……她们分开之后,安苳无?心再收拾自己了?

    岑溪抱着?手臂,有?些神思恍惚。

    安苳穿得土土旧旧的?,但戴着?那副墨镜也依然很漂亮。深邃柔和?的?眉眼被墨镜挡住,她看上?去好像换了个?人,窄窄的?脸显得有?气势了不?少,只是唇角那抹微笑仍然略显腼腆,上?扬的?弧度是岑溪所熟悉的?温柔。

    虽然没再看那张照片,但岑溪发现自己总是在想着?那张照片的?种?种?细节。

    其实她有?很多安苳的?照片,但那都是之前的?。

    虽然只有?二十天没见,安苳好像更瘦了些。

    她们之前曾经真正地亲密无?间过,她会好奇安苳现在的?状态,也并?不?奇怪吧。

    岑溪面无?表情地打开邮件,想尽量忘掉这张照片,忘记安苳比之前更加瘦削的?脸颊……手机便突然响了一声。

    Jess:岑总,出来玩吗?带你去个?好地方。

    自从岑溪在她面前默认了性取向,她便经常来邀约岑溪去玩。

    但岑溪本就不?是喜欢交际的?人,嫌那些场合吵闹,一次都没去。

    她惯性地想要拒绝,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照片,她微微皱眉,回复道:好。

    她确实该放松一下,毕竟事实证明,太过压抑的?后果只能是放纵。

    也许放松一下,她就会慢慢忘记白?石镇的?安苳,也会忘记苏伦戈发生的?一切。

    下班后,Jess生怕岑溪后悔,火速赶来把她接走了。

    于是岑溪便穿着?一身通勤感很重的?西装,跟着?Jess来到了一家挺热闹的?拉吧。

    这家拉吧不?允许男士进,但门口不?远处还是聚集了几?个?男人,看到穿着?紧身鱼尾裙的?Jess,不?怀好意地吹着?口哨打量。

    岑溪侧头冷冷地白?了他们一眼,几?个?人立刻收回目光,低声骂道:“草,还挺凶……长这么漂亮可惜了,又是俩浪费资源的?。”

    Jess拉住她,满不?在乎:“算了算了,这种?傻子?多得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说着?又打量了岑溪一番,暧昧笑道,“要是别人,我说不?定会劝她换身衣服再出来玩,不?过你嘛,就不?用了。”

    和?Jess的?明艳大气不?同,岑溪这副冷脸好像天生适合穿西装,周围越是喧嚣,就越发显得她清冷禁欲,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极致的?性感。

    要不?是Jess深知她为?人,简直都要怀疑她是故意这样穿的?了。

    两个?人找了一个?卡座坐下,Jess点?了红酒,岑溪酒量不?好,只点?了一杯低度数果酒,纤细手指轻扣着?杯脚,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

    “今天怎么突然想开了,和?我一起出来玩?”Jess和?她碰了下杯,笑着?问道。

    岑溪抿了抿薄唇:“可能……有?点?无?聊吧。”

    Jess作吃惊状:“我们岑总竟然也有觉得无聊的?时候,挺少见啊。”

    岑溪勾了勾唇,刚要说什么,旁边便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不?好意思,两位美女姐姐,打扰一下。”

    她转头看去,刚好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岑溪不由得愣怔一瞬。

    眼前的?女人肤色偏深,乌发黑瞳,和?岑溪脑海中的那个人有瞬间重合。

    “可以拼个?座吗?”女人笑道,“我请二位喝一杯……如果有?这个?荣幸的?话。”

    她很礼貌,能看出也在努力老练,但可能是因为?太年轻了,言行举止间还带有一丝青涩。

    她的?故作成熟把Jess逗笑了,看向岑溪。

    岑溪微微点?头。

    Jess很自来熟地跟这个?叫林恩的?年轻女孩搭起话来,没一会儿就把人家就读的?大学、老家哪里的?都套出来了。

    岑溪在一旁支着?额头抿酒,偶尔才看她们一眼。

    仔细看的?话,林恩和?安苳就不?像了。安苳是鹅蛋脸,笑起来气质偏温厚,而林恩是瓜子?脸,下巴略尖,看上?去机灵许多。

    而且,林恩要比安苳会打扮得多,发型和?穿衣都比较时尚。

    意识到这一点?,在感受到林恩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时,她就突然感觉到了无?聊,垂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可惜不?是鹅蛋脸。

    可惜太会穿衣了。

    Jess看出她对林恩没意思,就和?对方拉着?手去了舞池里,勾肩搭背地跳起舞来。

    临下去前,Jess还在音乐声里对岑溪说道:“Lynn!好多人都在看你,我就不?信没有?你喜欢的?款!好歹给人家一个?机会吧!”

    岑溪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跳她的?舞。

    面对情场老手Jess,林恩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她们调情,岑溪倒也觉得有?趣。

    她在卡座上?落了单,周围自然有?人蠢蠢欲动?,陆陆续续有?人上?前来搭讪,但总是没说几?句话,岑溪便开始觉得没意思。

    热情的?她嫌太热情;酷的?她嫌太冷;甜美的?她总是怀疑人家没成年;干练的?她不?感冒……

    她开始有?些如坐针毡。

    正好Jess和?林恩也相谈甚欢,于是她回自己的?家,那俩人去开她们的?房。

    回到家里,岑溪洗漱完毕,裹着?浴袍坐在小露台上?,看着?月亮出神。

    她知道自己在想谁。

    前些天刚上?任,她有?许多事情要忙,很少想起安苳。

    但这几?天闲了下来,有?些回忆便像疯了一样在她脑海里转动?。

    但她也知道,这都只是暂时的?,没有?时间淡不?了的?记忆。只不?过几?个?晚上?的?贪欢而已,并?不?是有?多刻骨铭心,只是因为?她现在太无?聊,也太软弱,才会总是心存贪恋。

    同一片月色下,安苳正坐在白?石镇南街广场旁边的?大排档里,和?几?个?朋友庆祝她的?二十九岁生日?。

    初中同学王雅静抱着?她五个?月大的?二胎儿子?,随身带着?婴儿车和?一大塑料幼儿用品,吃饭说话都顾不?上?,光哄大哭不?止的?儿子?了;两个?高中舍友带着?老公孩子?来的?;还有?两个?舍友说是家里有?事,来不?了了;再加上?邹琳和?两个?高中男同学以及他们的?老婆,以及其他班的?几?个?要好的?女生,挤了一大桌子?的?人,还加了好几?个?凳子?。

    小镇的?生活就是如此,如果安苳单独请了某几?个?人,那么只请他们不?请别人的?消息便立马传出去,大家都住在一个?地方,也都认识,想要避免尴尬,就不?能区别对待。

    结果就是现在这么多人来给她庆生。

    前两个?月她一直围着?岑溪转,已经好久没和?其他朋友出来吃饭了。

    王雅静好不?容易把儿子?哄舒服了,这才抽空吃了两个?春卷,对安苳说道:“苳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女人最好还是在三十岁前把孩子?给生了,不?然就是高龄产妇了,很危险的?。”

    安苳闻言眸光黯了一瞬,随即笑道:“雅静,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好运,可以和?喜欢的?人结婚。”

    “嗐!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王雅静撇嘴,“我和?我家老刘吧,其实就是战友一样的?,谈喜欢就太扯了。这结婚吧,说到底还是过日?子?。”

    两个?高中舍友也附和?她的?说法,她们的?老公似乎听不?见,听见了也不?在意,还在喝酒划拳傻乐,好像他们兄弟二人才是两口子?。

    安苳笑了笑,温吞吞地说道:“遇不?到合适的?,急也没用。”

    她第一次在这样习惯了的?场合里,有?一些别扭和?不?习惯。

    以前她会很真诚地说:“急啊,我也急,我真羡慕你,儿女双全,多幸福。”

    可现在再说这些,她会觉得自己言不?由衷。

    可是……她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她这辈子?只喜欢过岑溪一个?人,她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她很茫然,也没以前那么想结婚了。

    也许,她还没从被岑溪拒绝的?痛苦中走出来。

    看到她低头苦笑不?说话,邹琳有?点?心疼——唉,只有?她知道,安苳刚失恋啊。

    邹琳看不?得王雅静在安苳面前秀“一儿一女幸福家庭”的?优越感,主动?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说起了最近镇上?的?趣事。

    可白?石镇又有?什么趣事呢?一群年轻人坐在一起,七嘴八舌毫无?逻辑地说了一堆话,无?非就是说东街哪家商店倒闭了,西街有?个?九十岁的?老教师因为?儿子?不?孝气到住院了……这样凑在一起,不?过是图个?同龄人扎堆的?热闹,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哎,雅静,你怎么在这儿?”突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从路边过来,惊讶地跟王雅静打招呼。

    “哎哟,表哥!我在这儿给同学庆生呢。你呢,你不?会又在陪领导吃饭吧?”王雅静热情地笑着?说道。

    何仲明笑道:“是啊。”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朝旁边扫过去,落在安苳身上?时,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安苳扎着?马尾,戴着?蛋糕上?的?纸寿帽,正侧头含笑听着?邹琳说话,没注意到王雅静在和?谁打招呼。

    王雅静注意到何仲明的?目光,顿时一派了然的?神色,拉了她表哥一下,压低声音调笑道:“哎哟,表哥,看直眼了?”

    何仲明回过神来,不?太好意思地往后抹了下头发:“这寿星是……你同学啊?”

    第070章 愿望

    王雅静看了安苳一眼, 发现对方没注意这边,才低声说道:“表哥,你忘了?我给你看过她照片, 安苳呀?”

    何仲明愣了一下:“啊?这就是……安苳吗?当时你发我的照片, 也不长这样啊?”

    王雅静“啧”了一声, 声音压得更低:“这不我也只?是让你先看看, 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吗?不能跟人家要照片,就在朋友圈里挑了张现成的。我觉得和真人没啥出入啊?她当时在干活儿,没怎么打扮而已嘛。”

    说起这件事,王雅静还挺尴尬。

    前年年底, 听闻她这个表哥急着找对象,她就寻思着, 安苳长得漂亮还会赚钱, 和她这表哥挺互补,试试牵个红线也好。

    可她又怕何仲明挑剔,让安苳没个台阶下, 以后和她没法做朋友, 就在安苳朋友圈拿了张照片,先去问了何仲明的意思。

    她这个表哥算是条件不错, 妈妈是县教育局干部,爸爸是本市重点高?中的特级教师,何仲明本人才三十三岁,已经是县二?中的副校长,在本市市区也早就买了房子。这家境, 在王雅静看来, 说一句书香门第不为过。

    再说何仲明的长相,那也算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

    何仲明这人也挺挑剔, 谈了几个对象都吹了,把安苳的照片发给他?,不出一分钟他?就婉拒了,虽然这文化?人说话委婉,但?王雅静也听得出来,话里话外那意思,不就是嫌安苳没女人味儿吗。

    何仲明这么明显地不喜了,王雅静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后来何仲明又交了两任女朋友,都是比较淑女温柔的那种风格,但?后来也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成。

    没想到现在见到了真人,何仲明倒是看直了眼睛。

    安苳今天其实也没怎么打扮,只?穿了件贴身的棉布薄T恤,牛仔裤,头发规矩地扎了马尾,只?能算舒服干净。

    王雅静也弄不明白男人的心理了。其实安苳这打扮和那张照片上差不多,只?不过现在安苳笑意柔和,低头弯着眉眼在跟她舍友家的小女儿说话,而那张照片上,安苳提了一个十公斤的汽油桶,大?步往店门口走?,脸上也没笑意,看上去可能有?点……太强悍了。

    可是谁干活儿的时候还随时保持“女人味儿”啊?

    男人嘴里所说的“女人味儿”可真够奇怪的。

    何仲明略有?些?尴尬,一边往那边瞟了几眼,一边压着嗓子说道:“那张照片完全看不出来是她本人嘛……真人看着倒是挺漂亮挺温柔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个好女孩。”

    王雅静笑道:“那……怎么着?我帮你说说?”

    何仲明忍不住又看过去,点头悄声道:“那行……雅静,回?头咱们合计一下。”

    王雅静“切”了一声:“这还合计什么?你知道安苳条件有?多好吗?开了三家超市,整个白石镇你都找不出比她更勤快的……”

    两个人在这里叽叽咕咕,何仲明又时不时就把目光飘过去,邹琳先安苳一步察觉到了。

    邹琳往那边努了努嘴,怼了安苳胳膊一下:“那人谁啊,怎么一直往这边看。”

    安苳喝了一口茶,往对面看了一眼。

    那男人也正好看过来。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安苳稍加辨认也没认出来,老老实实回?答邹琳:“我也不认识。可能是雅静的朋友吧。”

    王雅静抱着儿子,看着他?们两个人对视,顿时就捂着嘴笑了,拉住何仲明的袖子,朗声说道:“哎,我介绍一下哈,这是我表哥,也是咱们二?中的副校,他?也要给咱们寿星敬一杯。”

    王雅静突然来这么一出,何仲明倒也没慌,大?大?方方地拿起表妹给他?倒的酒,冲安苳举了举杯子:“早就听雅静说起过你,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杯酒就敬你,祝你生日快乐,年年十八岁!”

    并?不是特别有?文采也不是特别好笑的祝词,旁边几对男女却都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何仲明一手举杯,一手托着杯底,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随后看向安苳,笑容儒雅:“我干了,你随意。”

    安苳做了这多年买卖,这样的场合经历了无?数次,虽然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却不显,笑着站起来喝了自己的酒,道了声谢,又叫摊位老板再加个凳子过来,让“雅静表哥”也留下来吃点。

    看到安苳这么落落大方,还留自己吃饭,何仲明脸上多了层红光,摆手笑道:“别,太客气?了,我在你们也吃不好,那什么,我听雅静说,你是做超市的?”

    安苳站在对面,点头笑道:“对,雅静表哥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我家超市,给你打折。”

    何仲明推了推无?框眼镜,谦逊笑道:“那多不好意思,这样吧,我让雅静给我推个你微信,我让学校后勤加你一下,到时候后勤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需要,还得麻烦你。”

    一般来说,给学校后勤供货的,要么是老熟人,要么就是亲戚,安苳一年到头遇不上几个这样的主顾,心下觉得欣喜又奇怪,但到了手的生意哪有不做的,立刻点头:“行,不麻烦,应该的。”

    何仲明抬手看了看手表,很有?派头地冲众人点了点头,和王雅静摆摆手,转身走?了。

    他?一走?,安苳的一个舍友立刻就笑容暧昧:“哎哟,雅静,你这表哥条件不错啊,和咱们安苳挺配的!”

    “那当然。”王雅静洋洋得意,“我这表哥在市区两套房子,也有?公职,人也精神,现在就差个对象了。哎哎哎,别说这些?了,吃菜吃菜,安老板请咱们吃烤串,咱们可别浪费!”

    王雅静一边把话题引开,一边偷偷看向安苳,观察对方的反应。

    安苳低着头,在整理面前的竹签,颊侧的刘海掉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邹琳咬了一口骨肉相连,小声说道:“安苳,你觉得这男的怎么样?”

    安苳摇头:“琳琳,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

    刚才何仲明主动来敬酒,她怎么也不能拂了王雅静的面子,肯定要笑脸相迎。至于二?中后勤的生意,二?中愿意给她做,她就做,不愿意给她做,她也不会利用雅静这层关?系强求。

    至于相亲,她一点都不想。

    这些?天她想了许多。

    岑溪确实不喜欢她,说白了,是她一直缠着岑溪,而岑溪做得最不对的地方,也不过是没态度强硬地推开她而已。

    她也一直在用忙碌的生活麻木自己,希望自己可以把这件事过去,把岑溪过去。

    在苏伦戈时,岑溪问她开不开心,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岑溪说,开心就好。

    她到后来才明白岑溪的意思。

    岑溪从未把她纳入过考虑范围内,不仅仅是不喜欢她那么简单。

    她猜测了那么久,猜岑溪到底喜不喜欢女人,结果很讽刺,岑溪喜欢女人,但?并?不喜欢她。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她从一开始的心如刀绞,变成了现在的心如死灰。

    再加上岑溪连送个生日礼物,都要通过小嘉之手,很明显是一点都不想面对她,更让她觉得难受。

    岑溪说,开心就好。

    所以是她的表白让岑溪不开心了吧。

    她现在心里燃不起一丝火星,也不想再去和谁接触了。

    吵吵嚷嚷地吃了烤串,一个特大?号水果蛋糕被端了上来,上面插了二?十九根蜡烛,一桌人拍着手,用各种奇怪的调子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许愿许愿!”舍友家的小女儿奶声奶气?地喊道。

    安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双手在胸前交握,闭上眼睛。

    第一个愿望,希望安秀英的病快快好起来,她的亲朋好友都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希望生意红红火火。

    第三个愿望……

    希望岑溪在京城万事顺利。

    这个愿望就这样自然地从她心里流淌出来。

    她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太没自尊了,但?就这一次吧!她作为朋友,作为一个听岑溪说过京城工作压力有?多大?的朋友,她还是希望岑溪在京城,一切都好。

    不管岑溪是如何冷硬地拒绝了她,她都还是会记得,岑溪给过她的那些?温暖。

    岑溪撑着不睡,陪她一起开夜车;岑溪心疼她的辛苦;岑溪曾经在她很饿的时候,给了她半包巧克力;岑溪给她投过票;岑溪给她买衣服,还送了她一副最好的太阳镜……

    这些?细小的温暖汇集在一起,照亮了她心里那团阴影的一角,就像水溅在了炭火上,所有?激烈的情感?都被中和,她仅有?的一点哀怨都被浇灭了,只?剩下麻木和灰心。

    第四个愿望……

    她还想多许一个愿望,不知道还会不会灵验——希望来年开春之前,她能忘记岑溪,也忘记她在苏伦戈度过的短暂春天。

    安苳睫毛颤动了下,睁开眼睛,深深吸气?,用力吹出了一口气?,二?十多支蜡烛依次熄灭,只?有?最外面离她最远的一支火苗晃动了下,倔强地没有?熄灭。

    舍友家的小女儿拍手大?笑起来,扒着桌子上前去吹,她妈妈来不及阻拦她,那根蜡烛就被她给吹灭了。

    安苳舍友脸色都变了,一把把女儿抓过来,埋怨道:“我在家怎么跟你说的?不能吹别人的生日蜡烛,还记不记得了?安苳阿姨的愿望要是实现不了就怪你!”说着就作势要揍她。

    女孩小脸一皱,咧开嘴哭了起来。

    安苳立刻站起来拉住舍友,温和地说道:“没关?系,小颜帮我吹了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