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秋狝第二日,天色如常,依旧晴朗。
排行榜立在高台之上,上面的排名让人不禁升起浓烈的斗志。
常青山走出帐篷,看向司屿的帐篷,那里一切平和安静,仿佛从未起过什么风波。
慕任走出来,打了个哈欠,问:“将军,今天我们去猎场吗?”
常青山收回视线:“去。”
云戈随后出来,听到常青山的话,看了眼北桡使团的帐篷,说:“将军今日怕是要遇到北桡的人了,将军要小心他们使诈。”
慕任说:“我跟着将军,看谁敢动将军一丝一毫?我拧断他的脑袋!”
“拉倒吧,你武功可没有将军高,还保护将军,别到时候让将军保护你了。”云戈吐槽。
他看着常青山,问:“将军,一早没看到明廷,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常青山淡声:“侯府有事,我让他回去处理了一下。”
云戈点头:“事情麻烦吗?用不用我回去帮他?”
常青山眯了眯眼:“不麻烦,你留在这里就行。”
“好。”
营地的人整装待发,陆续前往槐山和回廊密林。
常青山刚要上马,就听见背后传来赵思思的喊声。
“青山哥哥,青山哥哥……”赵思思穿着一身红色骑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常青山道:“六公主,有何吩咐?”
赵思思看着他,盈盈一笑:“昨日我们不是约好了,今日一起打猎嘛?”
单方面的同意可不算作约定。
昨天赵思思跟着常青山的时候,两人真正的交流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大多时候都是赵思思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像一只扰人的蜂子。
常青山看见司屿走出帐篷,眼眸一压:“好。”
赵思思喜笑颜开:“那青山哥哥今日多教教我如何射箭好嘛?我昨日一个猎物都没有打到,无趣死了。”
常青山见司屿向他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好。”
赵思思见常青山对她如此妥协,不禁意动,靠近一点,委屈巴巴的说:“青山哥哥,我今日可以同你乘一匹马吗?昨夜我那汗血宝马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虚弱了许多,根本站不起来,更别提去打猎了,我这次来只带了一匹马,所以今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骑马狩猎?”
常青山见司屿的目光落在他身前的赵思思上,那蓝眸如大海深沉,看不清任何情绪变化。
目光停留也就一瞬,下一秒又与他相交,深邃莫测的眼眸之中泛着微光,像是要望进人心里去的审视和警告。
常青山目不转睛,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微微低头,凑近赵思思耳边,薄唇翕合:“好。”
司屿收回视线,没做停留,牵着一匹马转身走进了猎场。
常青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
赵思思得到常青山的应允,喜不自胜,立刻翻身骑上马,看向常青山,伸出手:“青山哥哥,快上来,我们去打猎。”
“这匹马送给六公主了,微臣突然想起还有多余的马,微臣去取,六公主先去狩猎吧。”常青山拍了一下马屁/股,他看向赵思思的亲卫,嘱咐道,“你们跟紧六公主,保护好公主殿下。”
说完,常青山抬脚离开。
“常青山,你……”
黑马被拍了一下,马蹄一跳,往槐山跑去,赵思思连忙握住缰绳,被□□的黑马强行带进了猎场。
亲卫连忙追上去。
常青山看着司屿离开的方向,刚才太子也走了和司屿同样的方向。
不像巧合!
因为常青山的马被赵思思骑走,云戈和慕任又取了新的马过来,见常青山望着远方。
“怎么了?将军。”云戈问道。
常青山收回视线,说道:“进入猎场后,你们立刻找到太子,找到后立马鸣哨联系我。”
云戈诧异道:“将军,是太子有什么危险吗?”
他看向营地,北桡使团的人已经进入猎场。
慕任忙问:“是北桡打算对太子下手?”
“具体原因不要问,先去找,找到后立刻通知我。”常青山神色凝重。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转身上马,进入猎场。
常青山没有骑马,直接走进了槐山深处。
他步伐轻松,面色从容,寻了一处遮天蔽日的槐树倚着,双手环胸,闭眼歇息。
几息之间,耳边响起轻微的踩踏声。
常青山默不作声,仰头闭眼,故作不知。
那人闻气息和气味,走路时的步伐频率,头上钗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是个女子。
女子再靠近,带着一点点的谨慎和慌张。
因为没有杀气,常青山并没有立马出手制止女子的动作,他想看看这人想要做什么。
直到……
常青山睁开眼,抬手抓住想要触碰他脸的手,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冷道:“长乐郡主,请自重。”
此人乃是赵宁王的二女儿,长乐郡主,赵沁悠。
赵沁悠脸一红,羞涩一笑:“将军,我只是见到有绿叶落在你的头上,想替你取下的,是我唐突将军了。”
常青山松开手,随意扑了两下头发:“此事不劳烦长乐郡主。”
“将军一人狩猎吗?”赵沁悠主动道,“正好我也一人,不如一起?”
常青山道:“不必。”
赵沁悠咬了咬嘴唇:“将军为何如此冷漠,是长乐哪里做错惹怒了将军?”
常青山道:“长乐郡主何出此言?你我并不相熟,何来惹怒?”
赵沁悠脸一阵羞红,不是因为害羞所致而是因为尴尬窘迫。
“将军你忘了吗?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前段时间,我们曾在定天宅见过的。”
常青山挑眉:“所以呢?”
赵沁悠:“……”
常青山漠然道:“长乐郡主很喜欢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交朋友?”
“若是这样,长乐郡主还真是广结善缘啊。”
赵沁悠:“…”
她尴尬一笑:“将军真是幽默风趣,多交朋友不是好事嘛?”
“能与将军这样忠勇无畏之士结交是长乐的福气。”
常青山目光移开,看向赵沁悠身后,微微躬身道:“微臣见过长宁郡主。”
赵沁悠神色一变,转身见赵慕灵牵着一匹白马站在他们一米之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脸上却让赵沁悠看出几分嘲讽,像是再说她的不自量力。
赵沁悠握紧拳头,脸上表情几番转换,随即扬起笑脸:“姐姐怎么过来了?何时来的?”
赵慕灵颔首:“常将军回朝多日,长宁还未登门造访,是长宁失礼了。”
常青山道:“长宁郡主言重,微臣理应先行去王府拜访长宁郡主和赵宁王的。”
“那年旱灾,若非宁王府变卖家产,替大军屯购粮草,送往关山岗救急,我军万不能度过难关,此等恩情,难以报答。”
此次回朝常青山有太多事情要办,赵宁王那边虽然不要求他回报什么,但常青山也应允了赵宁王一个承诺。
赵慕灵淡笑:“将军不必挂怀,大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启国,边线若是扛不住,何来天启国此刻百姓无忧无灾的生活?”
常青山颔首:“长宁郡主大义。”
赵沁悠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身边的她是个多余的人。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忿,强行开口:“将军,我……”
常青山耳廓一动,立马抱拳行礼道:“长宁郡主,长乐郡主,微臣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槐山深处和回廊密林多有凶兽,多加小心。”
赵慕灵说:“好,多谢将军提醒,将军慢走。”
赵沁悠忙道:“将军,你等等……”
话音未落,常青山身形一闪,脚踏树干,瞬间离开了此处,身影之快,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赵沁悠看着常青山走远,气的跺脚,回头没好气道:“姐姐还真是来的及时啊?你是故意的吧?”
赵慕灵神色淡淡:“赵沁悠,别做有损王府形象的事情,就算父亲再疼爱你也会惩罚你的不知羞耻!”
赵沁悠冷笑连连:“我也不想瞒你,我就是想嫁给常青山,以父亲对我的疼爱,自会帮助我成为常青山的正妻。”
“倒是你,这场秋狝之后你就要议亲了,虽然挂着王府嫡女的名头,但天都城的权贵心里都清楚这王府真正的嫡女是谁?到时候谁愿意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入门呢?”
赵沁悠走过去,拧着身子,冷嘲热讽道:“一个死人还占着正妻的位置,一个废物还占着嫡女的位置,你们娘俩还真是一丘之貉。”
“你——”赵慕灵握紧拳头,怒视她。
“怎么?姐姐想打我?”赵沁悠讥笑一声,“打啊?你打我一下,爹爹的鞭子就会替我还十下,你打啊?”
赵慕灵梗着脖子,眼眶发红,死死瞪着赵沁悠的脸。
握紧的拳头最终松开,她深吸一口气,飞身上马,离开了。
赵沁悠看着赵慕灵离开的方向,哼道:“废物,干脆死在猎场中得了。”
常青山听到了鸣哨,是来自槐山和回廊密林的交汇处。
他轻功过去,只见云戈站在那里,见他过来,立刻招手喊他过去。
“将军,我找到了太子,但太子眼下正……”云戈欲言又止道。
常青山皱眉:“怎么了?”
云戈为难道:“将军您自己看吧,我怕知道太多,死的快。”
常青山说:“那你去找慕任吧。”
云戈点头:“是。”
常青山调整气息,看着杂草前面前正在交谈的两人,随着他的靠近,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司屿,我对你也是算不错了,你现在是打算与我为敌吗?”太子眼中寒意森然。
司屿垂眸:“我不知道太子哥哥你想说什么?”
“你跟我装听不懂?”太子逼近,将司屿抵在树干,狠声道。
“昨日,你去王帐内和父皇说了什么?”
司屿眸光闪烁:“没,没说什么。”
太子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司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清楚孰轻孰重,想要站队也得好好想想谁能保住你?”
“赵天宇就是个酒囊饭袋,天天觊觎你的美色,赵天佑就是个傻子,早就没了争权夺利的机会,赵思思马上就要嫁去北桡受苦,如今这皇城之中,只有我可以保护你,只有我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皇位。”
“我背后的势力你是清楚的,有皇后母族支撑,常青山又手握重兵,如今的天启国皇位我唾手可得。”
“说实在的,我本不想和你说这些,毕竟这里偏僻幽静,野兽横行,你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姑娘死在这里并不觉得稀奇,毕竟每年秋狝都会死人,不是嘛?”
司屿抬眸:“太子哥哥是在威胁我吗?”
太子眼中凶厉毕露:“你和父皇到底说了什么?”
“我和父皇说了太多话,不知道太子哥哥想知道什么?”司屿眨巴着眼,神情无辜,“是平日里的问好关怀,还是讲与父皇在知天居的课程教学?”
“是同兄弟姐妹的相处如何?还是那夜我是不是从西直门离开的,从而见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呢?”
太子眼色一沉,眸光似刀,抚摸司屿脸庞的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你看到了什么?”
司屿仰着脖子,呼吸困难:“太子哥哥在怕什么?”
“我还没有告诉父皇那夜我所见所闻,不然太子哥哥能平安无事的在我面前威胁我吗?”
脖子上的手指微微松开,太子狞笑:“所以呢,你打算用此事威胁我?你觉得仅凭你一人之言,父皇会信你?”
司屿说:“若是旱灾以前,父皇眼中从未有我的存在,但是现在,我可是天命之子,神迹化身,你觉得父皇对我信任程度有多高呢?”
“而且,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她最爱的儿子被你所杀,又会如何?”
太子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忌色:“你想死吗?”
手指用力,司屿的脸色瞬间惨白。
“太子…太子哥哥,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相反…轩王死掉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司屿艰涩道,“他从小欺辱我,如今惨死我高兴都来不及,又岂会为他报仇呢?”
太子绷着脸:“你想要什么?”
司屿舒了口气,面带不甘和羞辱:“我想让赵天宇去死。”
太子微微诧异:“什么?”
“太子哥哥,我祝你登顶乘龙位,待你获得大统,请赐死赵天宇,这么多年我被他羞辱多次,时时刻刻想要杀死他,但碍于自己实力不济,无法撼动高家,所以……”
“所以你想借此事和我做交易,用我力量除掉赵天宇?”
太子自然清楚司屿和四皇子之间的纠葛,赵天宇对司屿有非分之想,他心知肚明,但并不在意,如今他却发现自己这个弱不禁风,软弱可欺的三妹妹竟然还是个心思诡谲的烈女子。
司屿含泪,目光坚定:“是,太子哥哥,只有你能救我,我只相信你。”
“我若是想害你,为何不再父皇让三法司调查轩王之死时说出来呢?”
“我并非想和你作对,我只想太子哥哥能保护我安稳余生就好。”
太子眸光闪烁,黑眸之中满是算计和谋划,他眼眸深深,看着司屿,松开了手。
“哈哈…”司屿瘫坐在地,剧烈喘息。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犹如枯草的司屿,声色俱厉道:“若是之后我听到任何关于那晚的事情,你该知道……”
司屿忙道:“不会的,我从未和父皇透露只言片语,我只是利用五弟是个痴儿,想来没人会听他的话,我和他说了几个词暗示太子哥哥你,旁人听见了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那晚的。”
确实,五皇子所说的话,前不着店后不着村,若不是太子是当事人,恐怕也挺不懂五皇子话中含义。
太子冷凝着脸:“好,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之后我让你如何,你……”
司屿抢先说:“太子哥哥任何吩咐,司屿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子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司屿缓缓起身,摸着脖子拧了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偏头,勾唇,似笑非笑道:“将军,好看吗?”
第82章
常青山面色平静的走出来,坦然的站在司屿面前,丝毫没有被抓到的羞愧和窘迫。
“将军在那里站多久了?”司屿目露关切,“这丛林蚊虫多,将军有没有被咬?我这里有膏药,可以消肿止痒,将军要不要……”
常青山打断她的话:“微臣站在这里多久三公主心里不清楚吗?”
司屿嘴角拉直,故作懵懂:“我不太清楚将军此话何意?”
常青山走近她,上下打量,嗓音淡淡道:“三公主,云戈是你的人吧?”
“他唤我来只是为了让我知道轩王是被太子所杀。”
司屿只笑不语,目光平静悠然,仿佛不在意常青山说出来的话对她有多少冲击力。
常青山补充道:“那夜去薄康毅的府邸偷盗东西的黑衣人也是你派去的吧?”
他往周围看了看,“你的小侍女呢?她没跟三公主一起来吗?又被三公主您派去偷什么东西了吗?”
司屿嘴角笑意更加明显,她往后倚着树,神情淡然自若的看着常青山一层一层扒开她的伪装。
她没有所谓被戳中心事的羞愧和愤怒,反而有一种汝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和满足度。
“你出现在沈清芸身边,被一起抓到秦风楼,也是你谋划的吧?”常青山一字一句道。
“其实还有很多,微臣不想一一列举,大致说来,自从微臣回朝后,不…”常青山微微一顿,思忖了一下,“应该是从轩王惨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三公主您在背后推动,是吧?”
常青山的每一个问话都是一次肯定。
他没有质疑自己问出来的每一个问题,甚至在脱口而出后他观赏着司屿的表情时都得到了回答。
司屿抬起双手,拍了两下手掌,赞赏道:“将军,你果真是文武双全,雄韬伟略啊!”
“三公主此话,微臣不敢当,与三公主比起来,微臣不过是个随意被人摆布的蝼蚁。”
常青山搞不懂司屿此时的行为举动,如今被他一一拆穿,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看起来很满意他。
“将军不可妄自菲薄,将军对我来说可是重中之重。”司屿笑容温柔,眼中柔情似蜜。
常青山移开视线,不想看那双波光潋滟的蓝色眼眸。
他嘴角绷直,语气强硬:“三公主意欲何为微臣并不想插手,微臣只想和三公主做个交易。”
司屿挑眉:“将军要与我做什么交易?”
常青山道:“云戈换申明廷。”
“申明廷?”司屿不解,“那不是将军的副将嘛?为何要来找我换?是这位副将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常青山沉声道:“三公主此时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微臣的一举一动怕是已被三公主尽收眼底,您又何必在这里装聋作哑,故作不知?”
昨晚常青山让申明廷去司屿的帐篷查看一下。
一是想知道太史景衍和司屿之间的关系如何;
二是想警惕一下六公主试图给司屿下药,破坏北桡和天启的和亲;
结果常青山在帐篷里等到天亮申明廷都没有回来。
今早检查过司屿的帐篷,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就说明申明廷被抓住时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还手。
常青山不禁想到司屿身边的小侍女,此人善于隐藏实力,他第一次见那个小侍女的时候只是以为她会一些拳脚功夫,可那夜在尚书府短暂的交手后,常青山可以确定此人的武功境界在玄妙之上。
如今司屿身边没有那个小侍女,想来是被司屿派去看管申明廷。
司屿摸了摸脖子,问了别的:“将军有带伏珍膏吗?”
“我脖子有点痛,你能给我抹抹吗?”
常青山眉头微蹙,看向司屿的脖子,上面的指痕清晰可见,由此可知当时太子是带着杀心的。
常青山手指蜷了蜷:“三公主如此本事,必定良药众多,等交换完,也可让云戈替你医治。”
司屿垂眸,似是无奈的笑了下:“将军是打算和我撇清关系了?”
“微臣与三公主只有君臣,没有其他关系,三公主慎言。”
司屿走向常青山,两人距离只有一掌:“我以为将军对我是不同的,而我对将军的心将军也应该是清楚的,不是嘛?”
她握住常青山垂在身侧的手,语气可怜又低迷,“将军,司屿之心,天地可鉴,你难道要视若罔闻吗?”
司屿的指尖冰凉,似毒蛇攀绕手臂,嵌入身体里,顺着滚烫的血液,找到他的跳动的心脏,一口咬住。
常青山手指微颤,任由司屿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他直视司屿的眼睛,目光清明,眼睫低垂,带着一丝丝凛冽的寒光和怒气。
“天地可鉴?”常青山冷笑一声,“三公主莫要折煞微臣,微臣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三公主的心?”
“三公主这话说得,您自己能信上几分?”
司屿摩挲着他温热的手背,轻轻的笑:“将军为何不信?”
“以为我刚才所说一切都是假话?都是逗趣你的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吗?”常青山直视司屿的蓝眸,目光凌冽,像是要从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内心,“三公主有真正爱过人吗?知道如何爱一个人吗?”
“你对我所说的话是因为一时兴起的玩弄和试探?还是说当年我曾帮助过你以至于让你觉得我这个人还有利用的价值?”
司屿眸光一颤,抿唇不语。
常青山见她不答,呼吸轻轻一抽,语气平缓下来,说:“三公主,微臣刚才逾矩了,若是三公主想要罚微臣,微臣自愿领罚。”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常青山见司屿不说话,心里担心申明廷的安全,补充道:“三公主,云戈换申明廷,你不亏,你让云戈监视微臣多年,微臣可以当做不知,三公主海量,微臣希望您能放过申明廷。”
司屿说:“我若是不同意呢?”
常青山眼神警告:“三公主,就算无法做朋友也比多个敌人要好上许多。”
“三公主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司屿歪着头,似笑非笑:“将军这是要与我为敌?”
“为了一个副将?”
常青山道:“三公主口中的副将是同微臣出生入死的兄弟亲人。”
“那我呢?”司屿眨巴着眼,“我对于将军只是三公主?”
常青山眼皮微颤,眼底毫无波澜:“自然。”
司屿垂眸:“我以为,这段时间,将军与我多次独处,应该有了几分亲近。”
常青山松开两人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从始至终,三公主都是有意接近微臣,您又对微臣又有几分真心的亲近呢?”
司屿看着空落落的手,这种突然出现的虚空和无措像是那天她亲手放开多洛缇雅回归家园的时候。
只是一瞬间,心就是空了一块。
她懂这种微妙的感情是什么,也知道一旦被沾染,便会万劫不复。
司屿曾是辅助系统,辅佐过那么多宿主,看着他们行差踏错,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完成最终任务却因为感情而止步不前。
她曾替他们不甘不值,也觉得他们目光短浅,本末倒置。
孰重孰轻,司屿向来分的清楚。
主神任务她势在必得,她要成为一切的主宰。
司屿将心中升腾起的复杂情绪死死压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眼眸深深,闪过一丝幽光,嘴角的弧度透着一丝残忍。
常青山感觉司屿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此时的她才是真正的模样。
司屿满不在乎道:“云戈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他就是无用之人,将军若是想直接杀了他,大可动手,不必知会我。”
常青山瞳孔一颤:“三公主如此冷酷,怕是不得人心啊?”
司屿眉头一挑:“一个已经暴露身份的人,还有什么可值得留下的?”
“可惜了,将军打好的算盘被我摔碎了,将军如今还有什么对策想要换走你的副将呢?”
确实,常青山除了用云戈来威胁司屿以外别无他法。
他不会真的杀了云戈,云戈在他身边多年,并未做出什么危害天启国,谋害他的恶事,常青山只是想用云戈换回申明廷。
可如今,司屿主动放弃云戈,顿时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常青山呼吸一沉:“他对你无用!”
司屿微笑:“我至始至终要的不是申副将。”
其心昭昭,常青山心知肚明。
“微臣不想参与任何争权夺利,微臣可以立誓,不会帮任何人对抗三公主,待北桡和南疆离开天启国,微臣便即刻启程回到关山岗驻守边线,终生不踏入天启国一步。”
前几日,南疆使团开始向天启国上贡,待秋狝结束就会进入天启国境内。
北桡和南疆陆续来天都城,常青山担心天都城的安全,所以并未急着离开天都城,待两国使团离开后他就会带兵赶回关山岗。
司屿眉眼冷了几分:“将军,怎么办呢?你身处权力斗争之中,如何能独善其身?”
“你为何会突然回到天启国?只是因为战事大获全胜,北桡投降吗?还是皇后修书让你回来帮她稳固权力,寻找轩王之死的真相?”
“又或者说,你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想要谋害御天大军和侯府?让你们常家背上战败逃兵,通敌叛国的骂名?”
常青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屿:“你怎么会…?”
他想到云戈在他身边多年潜伏,自然会把他的一举一动传递给司屿,她知道这些事,理所应当。
“将军心里清楚这些消息的由来,自打你班师回朝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入局,无法逃脱。”
常青山喉结吞了吞,咬牙切齿道:“微臣若是抵死不从呢?”
“三公主打算硬来吗?”
虽然常青山不知道三公主如今的势力有多大,但他要是强来,三公主怕是也受不住!
他不想与虎谋皮,不想明争暗斗,不想在朝堂中争的你死我活,不想在皇位之争中站队厮杀。
为了保护侯府,保护天启国的百姓,常青山请命离开天都城,与父亲去往关山岗那种苦寒之地征战杀敌,想着捷报频传,建功立业后可以保全侯府,稳固防线,护住天启。
可常青山也知道司屿的话句句属实,自从他回到天都城后,他就被动的卷入了这场血雨腥风的争斗中了。
但是——
常青山还是想试试自己能否逃脱这场乱局!
司屿并不恼,只是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和狠厉:“将军既然知道云戈是我的人,那你应该清楚我还知道什么。”
常青山目光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瞪大眼睛,眉目锐利,磨牙道:“赵司屿,你敢!”
司屿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露的青筋,彰显着常青山的愤怒和震惊。
她走过去,似是拥抱一样,贴近他的耳边,柔声道:“常将军大我六岁,算起来我应该唤你一声……”
“姐姐。”
第83章
常青山是女子,从司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的伪装很厉害,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
哪怕少时因为面容白皙清秀,身形太过瘦弱纤细,常青山也只是被旁人误认为太瘦了而已,无人去猜测的她性别。
只是因为她乃天启国大元帅,一等军候的独子,一出生就被赵文帝封为世子,可传承军候爵位。
如今天下能知道常青山是女子身份的人不超过五人。
而在常青山的认知里,知道她是女子身份的只有她的父亲以及曾经救过她的云戈。
战场之上,难免受伤,常青山因为受伤先是被常羲发现真实身份,后来又因为受伤被云戈救下,从而发现了真实身份。
从此之后,常羲和云戈替她隐瞒了身份,乃至后期常羲回到天都城,还有云戈替她诊治疗伤,确保真实身份没有暴露。
可眼下,云戈是司屿的人,自然会把所有事情都告知司屿,包括她是女子!
“青山,若你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隐瞒性别不过骂一顿打一顿的小事,但你是军候府的世子,是皇上钦点的将军,是常家的接班人,是皇后疼爱唯一信赖的侄子,你觉得…若是被旁人知道你是女子,下场会是如何?”
砰——
司屿被常青山狠狠抵在树干上,纤细的脖子又被掐住。
常青山收紧手指,表情狰狞,厉声道:“赵司屿,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太子不杀你,是认为你对他还有用,但我不同,留下你,无异于给自己留一条绝路。”
“有句话太子说的很对,这猎场每年都会死人,如今死个公主,并不稀奇,不是吗?”
常青山不敢赌,不敢心软,司屿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锋利的刀,悬在侯府和常家的头上。
光是一个欺君之罪,就够株连九族了!
哪怕——
哪怕东窗事发,被人发现是她杀了公主,她也有办法护住侯府,护住常家。
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她也甘愿。
司屿感觉到手指在收紧,她被迫仰头,呼吸被戛然遏制,脸颊涨的通红。
她张着嘴,费力道:“将军,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常青山逼近,直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含恨又悲凉。
她凑近司屿的耳边,声音艰涩,颤声道,“三公主,您先行一步,待一切安定后,微臣自会下去找您赔罪!”
司屿呼吸越发困难,眼前泛着白光,她抬起双手,放在常青山的腰间。
常青山只当她是要抵抗,红着眼,用力掐住司屿纤细的脖子,声音中带着忏悔:“对不起,司屿”
“哎呀,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破坏了你们的好事啊?”贺兰盛琅玩着箭杆,吊儿郎当的看着常青山和司屿。
常青山面上闪过一丝慌张,手指不禁泄力。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再靠近!
难道贺兰盛琅和仝格的武功在她之上?
司屿瞥了一眼贺兰盛琅,放在常青山腰间的手微微一压,两人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常青山察觉到司屿的动作,微微一怔。
“贺兰太子都看见了还明知故问,倒是显得有些小人作态了。”司屿嗓音沙哑,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狎昵和耐人寻味。
贺兰盛琅探寻的视线在常青山和司屿身上流转,笑道:“没想到三公主还是个随性肆意之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好不欢乐啊。”
常青山:“”
司屿轻抚常青山的脸庞,看着她慌乱又迷茫的目光,笑的娇媚多情,转头望向贺兰盛琅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埋怨:“贺兰太子要是个知趣的人,此刻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贺兰盛琅说:“我自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但我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
箭杆在他手指上一转,指着司屿脖子上的痕迹,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我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常将军和三公主不像是在欢好,倒像是…在杀人灭口呢?”
常青山眼睛一眯,刚要动作就感觉腰间的手臂像是无法撼动的巨石,将她紧紧的压在司屿身上。
司屿哼笑一声:“贺兰太子见识浅薄本宫理解,认为男女欢好只能亲吻抚摸,却不知这男女相处还有别的玩法,想必是北桡那边偏僻落后,很多有趣新鲜的事物贺兰太子没见过,孤陋寡闻了些,所以才把本宫和将军玩乐的把戏当做杀人灭口。”
贺兰盛琅:“”
你家哪来的玩法能把脖子掐得快断了?
常青山:“”
这个三公主怎么有点不正经和小变态呢?
贺兰盛琅不傻,司屿这话根本就是糊弄他的。
“就算是玩乐,常将军也不该没轻没重的伤到了三公主的玉体啊?若是被天启国主知道了,定是要怪罪常将军您的呀?”
贺兰盛琅一脸心疼和关切,“你瞧瞧,那脖子上的痕迹太严重了,用力之狠,就像常将军要掐死三公主一样呢。”
常青山眼眸一沉。
“只要贺兰太子嘴巴严实点,这件事就传不到本宫父皇耳中,”司屿伸直脖子,故意将痕迹展露出来,“贺兰太子难道不觉得好看吗?”
“??”贺兰盛琅微微一愣,诧异道,“三公主在说什么好看?”
“脖子上的痕迹。”
贺兰盛琅:“这有什么好看的?”
司屿不赞同的摇摇头:“贺兰太子有空多读读书,就能欣赏此等美物。”
“这可是青山对本宫爱的象征,他掐的越用力,痕迹越深,就代表青山越爱本宫,越着迷本宫,懂吗你?”
常青山:“”
突然觉得好丢脸。
贺兰盛琅:“”
不是很想懂这种变态的玩法。
哪本书能将掐痕说得好看?
他直接烧了这破书!
常青山内心泛起一丝迷茫,表情复杂又纠结。
她知道司屿是在保护她,若是被贺兰盛琅多嘴告知赵文帝刚才之事,她就算不死也得剥层皮。
可是常青山着实看不懂司屿,上一秒她想置她于死地,下一秒她却为了保护她而败坏自己的名声。
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公然与一个男人在外苟合,这事传出去,不仅坏了司屿的名声,还会让皇室蒙羞。
赵文帝最重视皇室颜面,当时轩王死前所做的一切被赵文帝知道后,赵文帝气得立马将轩王案件草草了结,由此可见,赵文帝若是知道司屿私下与她这个假男人有染,必定会狠狠重罚司屿。
常青山抿唇,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必如此。”
“我是想杀你的。”
司屿没有回应常青山的话,而是一直看着贺兰盛琅,那嫌弃又烦躁的眼神就像在说“你怎么还不滚?”。
“”贺兰盛琅嘴角一抽,“既然三公主与常将军兴趣正浓,我也不好做一个不识趣的人,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你们继续慢慢玩!”
后面三个字,贺兰盛琅说得咬牙切齿。
他深深看了眼常青山和司屿两人,带着仝格转身离开。
司屿看着贺兰盛琅离开的方向,抬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绿目没有一点反应。
两人仍保持亲密动作不变,待常青山察觉贺兰盛琅走远,气息彻底消失后便从司屿身上起来。
她看着司屿脖子上惨不忍睹的痕迹,经过太子和她的毒手,那本就细长的脖子显得更加脆弱。
常青山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司屿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脖子,看着垂眸不语的常青山,嗓音沙哑:“将军,还打算继续对我动手吗?”
常青山听她暗哑的声音,指尖攥紧。
“既然将军不打算动手,那便听我说几句话吧?”司屿直起身,吞了吞喉咙,嗓音因为吞咽动作更加胀痛。
她轻咳几声:“这里不适合谈话,我担心贺兰盛琅会折返回来,我们再往里走走吧。”
常青山闻言:“回廊密林要比槐山更凶险。”
回廊密林会有更凶猛的野兽和险峻的地形,还有厚重如石壁的浓雾,索性今日天色畅清,雾气寡淡,不少参加此次秋狝的人都会进入回廊密林狩猎。
司屿道:“有将军在,我不会有危险的,不是吗?”
常青山看着她:“对你来说,我比回廊密林更危险。”
司屿笑了下:“那我就更安全了。”
常青山没说什么,抬脚往前走去。
司屿跟上去,两人踏过一道悠长的沟壑,便是进入到了回廊密林的地界。
突然,树林中飞出一大批鸟雀,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一样,乌泱泱一片,看起来有些阴森。
常青山抬手挡在司屿面前,目光警惕的看向周围。
“将军,怎么了?”司屿问。
常青山见周围没什么奇怪的动静,沉声:“无事,你跟在我身后。”
司屿弯唇:“好,我一定贴紧将军,寸步不离。”
常青山偏头看了一眼司屿,眼里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三公主,我们已然成了这样,三公主就别再继续委曲求全的巴结微臣了。”
司屿眨巴着眼:“将军以为,之前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委屈自己来巴结你?”
“不是吗?”
如今常青山回到天都城,多方势力想要将她拉入他们的阵营,但常青山都明示暗示的拒绝了拉拢,也因此得罪了一些大人。
如今司屿也是同样想法,但她比那些人多了一个有利的拉拢手段。
那就是司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个像是架在常青山脖颈上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刺入皮肤,稍有不慎,便会割喉断骨,脑袋落地。
司屿看着常青山纤薄的脊背:“将军这几年在关山岗过得好吗?”
常青山刚想说“好”,就听见司屿补充了一句:“以一名女子来说。”
常青山顿了顿:“若我说过得好,你也不信吧?”
司屿看着回廊密林之中散落的弓箭,道:“关山岗那种地方,气候恶劣,荒芜凋敝,飞沙走石,就算时常不打仗,光是在那里生存下去,就已经万分艰辛了吧?”
“确实。”
常青山此刻不想说一些违心的话,对于旁人的问候,她会摆摆手,面色轻松淡漠的说一句“无事”,可面对司屿,她心中有几分想要一吐为快的委屈和怨怼。
这六年,在关山岗,她一个女子,确实过得不如意。
“真是辛苦将军了。”
常青山自顾自的往前走,只是步伐缓慢,迈步短小,以防司屿跟不上他。
“国家安稳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好河山仍在,便不辛苦。”
司屿薄唇微扬,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将军大义。”
常青山轻叹了口气:“公主若是还想继续夸赞微臣,那你可以闭嘴了。”
“将军自打发现了我的诡计,对我好像越发没了尊卑礼仪哦?”
常青山微微一怔,刚要说点什么。
“不过我喜欢与将军这般相处,显得亲近,若是可以,我希望将军可以不唤公主,叫我司屿便好。”
常青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司屿,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将军想知道?”
“你在我身边安插云戈,也许还有我没有发现的人。”
“你故意设局,引我入风月台,用轩王之死时牵扯出薄康毅贪赃枉法之事,而后又让你的侍女去尚书府偷盗的东西,那东西和你接近沈清芸有关系吧?”
上次救下沈清芸,常青山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来参加秋狝,如今细想下来,司屿与沈清芸接触怕是因为沈家其实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尤其是沈清芸在向她求救时说的那句话,沈清芸必定有很大的把握,她说出来的话可以让她相信并保住她的命。
“你让云戈故意暴露,带我发现太子杀死轩王之事,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告诉皇后,让她为轩王报仇吧?”
“你早就知道贺兰盛琅不会选择你成为和亲对象,或者说是你推动了贺兰盛琅选择六公主是吧?”
“甚至还有很多事情你没有展露出来让我知道,而我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你想要告诉给我的,对吧?”
“既然你想拉拢我,也该坦诚些,不是吗?”
一连好几个问题,司屿都没有立马回答常青山的困惑,因为她知道,常青山问出这些都代表着她心中早有答案。
聪明人的交流没必要多费口舌。
“将军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常青山道:‘初次见你,觉得弱小可欺,孤苦无依。’
司屿点头:“确实,所有接触过我的人都是这么觉得。”
“但我与别人不同,我还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点,野心!”
司屿眉头微微一挑,嘴角噙着一抹讶异的笑。
常青山抬手,指尖停在司屿的蓝眸前,隔空勾勒她眉眼的形状:“那时的你,就算被欺负得满身是伤,腰杆依旧挺直,眼神仍旧坚毅,目光之中有一种野兽般难以驯服的野性。”
“我有时候再想,若是你同六公主一样拥有显赫的背景和势力,或许会比六公主还要出色。”
“可现在,是我狭隘了,六年不见,你不仅比六公主出色,甚至要比其他皇子还要聪慧厉害。”
善于伪装,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运筹帷幄。
以一个弱小可怜,苟延残喘的姿态活在每个人的脚下,没有让任何人觉得她很危险,很强大。
他们以为自己踩着的只是一块微不足道的砂砾,却不知道尖锐的地方已然成了庞大高耸的山顶。
待时机成熟,便可冲破云霄。
司屿唇角的笑容逐新放大:“将军,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常青山勾唇:“能得到公主的另眼相看,是微臣的荣幸。”
“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是想”
话音未落,常青山神色一边,猛地转身,护住司屿,眼神紧紧盯着眼前密林深处走出来的老虎。
那虎躯健壮如山,黄黑相间的皮毛在墨绿的林中显得更加刁钻怪诞。
铜铃大的眼珠充满了残忍和嗜血,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它盯着常青山和司屿,张大嘴巴,仰天嘶吼一声,虎啸震耳欲聋,惊起林中一片鸟雀。
巨大厚重的爪子重重的拍在地上,它像是在蓄力,准备给面前的猎物致命一击。
常青山突然发现老虎脖子上的红绳,这边是户部尚书所说的“红绳猎物”,若是可以射杀,便可成为这次秋狝的头筹,得到赵文帝的赏赐。
常青山眼下不敢轻举妄动,其一有司屿在她身边,其二她内伤尚未恢复,眼前这个老虎体型硕大,力大无比,她不可与猛虎多做缠斗,应该寻一些人来一起击杀猛虎才可。
“公主,你先离开,我留下吸引老虎注意力。”
若是司屿先走的话,常青山是可以不动内力就能轻松摆脱老虎的。
“将军,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
常青山顿了顿,严肃道:“此时不方便谈论这些,公主你先走!”
聊天也得分场合啊。
“既然将军想知道,那我便将一切都告知将军您,”司屿捡起地上的弓箭,“将军可要看好了。”
老虎蓄势待发,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獠牙,爪子一踏,尘土飞扬,巨大的身躯飞奔过来,如泰山压顶一般。
司屿将弓拉成满月,长箭挂弦,目光坚定的落在扑上来的老虎头上。
嘣——
利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气,穿透老虎的眼睛和脑袋,一击毙命。
常青山目瞪口呆,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司屿气势凌然,周身透露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和上位者的压迫,语气中的魄力和威严让常青山不禁想要跪地臣服。
“将军你看,我才是头筹。”
第84章
“以你的武功,根本不用被我扼住喉咙,苟延残喘,”常青山平静下来,看着司屿手中断裂的弓箭,“以你的本事,更不需要我来帮你做事,也许我还会成为你的累赘,这笔买卖你做的太亏了。”
司屿扔下弓箭:“将军以为我要让你帮我什么?”
常青山看了眼被射杀的老虎,死不瞑目,巨大的身躯钉在树干上,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公主,想要做什么,微臣怕是都无能为力。”
她知道司屿的目的,可她无法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那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大逆不道了!
司屿把老虎身上的红绳摘下,走到常青山面前:“将军,把手给我。”
常青山没有抬手,道:“公主才是射中红绳猎物的人。”
“我并不想射中红绳猎物,”司屿抓住常青山的手,用了力气,不让她跳脱,“是为了给将军坦白我一切。”
常青山瞳孔一颤,看着她将红绳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人双手白皙如玉,微凉的指尖绕着红绳在她手腕缠绕,这荒诞又冲突的颜色让常青山心神有些不稳。
“公主这是做什么?”
“信物。”
“什么?”常青山不解。
司屿系好红绳,与她对视:“这是我向将军表明的决心,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将军以及将军想要保护的一切。”
“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常青山瞳孔皱缩,猛地抬手盖住司屿的嘴唇:“不要胡说八道!”
司屿眨眨眼,弯唇一笑:“好。”
常青山感觉掌心里的柔软和温热的气息,眼神慌了一下,收手背后,握紧掌心。
“去拍拍木头。”
司屿顿了顿:“什么?”
常青山指着一旁的树干:“去拍拍,然后呸三下。”
“为什么?”
常青山解释道:“我听手下士兵说过,他只要说错话,他娘亲就会让他拍木头,说呸呸呸,这样就会把不吉利的事都避免掉。”
司屿唇角漾起一抹浅笑:“好。”
她拍了拍木头,又“呸呸呸”三次。
常青山暗暗舒了口气,她看了眼天色,不知何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竟然有些暗沉了许多。
“公主,我们回去营地吧,天色不好,怕是有雨。”
“好。”司屿跟上去。
常青山往前走去,突然密林中雾气腾腾,本来还能看清前方道路,眼下厚重的已然成了阻人道路的“城墙”。
常青山回头看了眼跟着她的司屿,手指蜷了蜷,伸出手:“抓紧我,以防走丢。”
司屿勾唇,握住常青山的手:“好。”
常青山抓紧掌心中这抹柔软又冰凉的手,眼神警惕着周围,以防会有危险发现,能够及时应对。
——
“太子,起雾了。”仝格看着密林深处渐渐涌出来的云雾。
贺兰盛琅背手而立:“我记得以前天启国所选定的秋狝场所都是云华山和镜台山,今年为何会来这槐山和回廊密林呢?”
仝格想了想:“会不会是因为每年都去云华山和镜台山,今年赵文帝想换个场地换个玩法呢?”
贺兰盛琅看着越发暗沉的天色,弯唇一笑:“这次咱们来天启国算是来着了。”
仝格不理解:“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属下听不懂。”
“……”贺兰盛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贴心的拍了拍仝格宽阔的肩膀,“你不用听懂,下次我说什么你沉默就好。”
仝格瘪嘴:“哦。”
“太子殿下,属下发现了昏迷的六公主。”贺兰盛琅的侍卫抓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贺兰盛琅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六公主:“哪来的?”
侍卫:“前面捡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六公主一个人。”
仝格纳闷道:“我记得六公主身边的侍卫有很多,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这?难道她和侍卫走丢了?”
这回廊密林本就地势崎岖,错综复杂,如今还浓雾四起,入林之人,必定会迷而不反。
贺兰盛琅蹲下,查看六公主的身体,见她周身无事,摸了脉搏也并非中毒:“先带着她回到营唔…”
六公主突然睁开眼,猛地起身,飞扑到贺兰盛琅身上,将他压在身下,一边撕扯他的衣服一边亲吻着他。
六公主的动作太过迅猛热辣,看的周围人都呆住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这过于放荡不堪的局面。
贺兰盛琅脸色乍青乍白,抬手掐住六公主的喉咙,起身将她悬空,神情阴骘,目光狠厉:“你找死?”
仝格见贺兰盛琅要掐死六公主,连忙道:“太子,她毕竟是天启国六公主,还是这次和亲的对象,不能杀的。”
他知道贺兰盛琅最讨厌别人碰他,以前有个宫女想要向贺兰盛琅献身上位,只是不小心触碰了贺兰盛琅的手指,就被贺兰盛琅做成了人彘,扔入了狼窝。
贺兰盛琅面色冷峻,眯了眯眼,看着有些疯魔的六公主,道:“情丝蛊。”
仝格诧异:“这不是南疆的禁蛊吗?”
“六公主怎么会中情丝蛊?”
情丝蛊产于南疆,因种蛊之人会被□□掌控,沦为欲望的傀儡,会不由自主想要与人结合,直至力竭死亡。
贺兰盛琅笑了笑:“有趣。”
他把六公主扔到一旁的侍卫身上,“你们拿去玩。”
“是。”
侍卫扛起六公主,带着所有人去往几颗巨树后面。?
不一会,树后便传来了暧昧不清,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南疆已经入境了,难道是他们对六公主下手了?”仝格猜测道。
贺兰盛琅摇头:“并非。”
他看向树后,笑容里满是讽刺和算计,“这位六公主算是自讨苦吃了。”
仝格不解:“什么意思呀?”
贺兰盛琅道:“情丝蛊不是别人给她种下的,而是她想害人却被反噬。”
“能让情丝蛊反噬,并操纵情丝蛊让六公主来找我,这个要比南疆那帮蛊术师还要厉害。”
仝格问:“比南疆蛊术师还厉害,那是哪方势力?天启有厉害的蛊术师吗?”
贺兰盛琅说:“十几年前,常羲和南疆打仗,虽兵力不敌天启,但南疆善用蛊虫和毒药,却也能与御天大军相抗衡。”
“但那场战役不是常羲胜了嘛?”
贺兰盛琅道:“是胜利了,但并非是御天大军靠勇猛的兵力打过了南疆蛊术师,而是因为常羲的夫人帮忙,才大获全胜。”
仝格道:“我记得,常羲的夫人叫做师云依,祭月山庄庄主。”
贺兰盛琅抬手,接住落在掌心的飞虫:“但师云依并不懂蛊术,真正帮常羲打败南疆蛊术师的是桑乾族。”
“桑乾族?”仝格目露迷茫,“不是已经被赵文帝给灭族了嘛?太子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啊?”
贺兰盛琅收紧掌心,感受着飞虫在他掌心碎裂,他勾起一抹残忍狠辣的笑:“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啊啊啊啊……”
贺兰盛琅眉头微蹙,看向巨树之后,仝格立马上前,挡在贺兰盛琅身前,喊道:“怎么了?”
话音一落,只见两个侍卫满脸血从树后跑出来,一脸惊恐,凄惨的叫喊:“太子,救命啊——”
“有怪物,有怪物——”
仝格疑惑:“你们在说什么?”
“是遇到猛兽了吗?”
“其他人呢?六公主呢?”
天启国六公主要是在他们身边遭遇不测,赵文帝必然动怒!
贺兰盛琅见树后突然涌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是人却更像猛兽,身上还有未拔出来的刀剑,仿佛没有任何痛苦一样,朝着那两名逃出来的侍卫扑了过去。
侍卫被扑个正着,那几个人一个接一个扑上去,啃咬侍卫的血肉。
“啊啊啊啊啊……”
侍卫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仝格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这…这是什么东西?人…怎么在吃人啊?”
贺兰盛琅抬眸看向远处的浓雾,他摸了摸心口,神色陡然严肃,拉着仝格往后跑:“快走!”
两人一跑,仝格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浓雾里跑出来很多“人”,他们张大嘴巴,面容青紫狰狞,像野兽嚎叫,飞快的向他们跑来。
“太子,这…这到底是什么啊?”仝格吓得嘴巴都在打颤。
贺兰盛琅道:“蛊人!”
“蛊…蛊人是什么?”
贺兰盛琅看着求追不舍的蛊人,一眼望去,起码几十个。
就连刚才被咬的侍卫都像是活了过来,四肢乱七八糟的摆动,朝他们飞奔过来。
“一帮难缠的东西!”贺兰盛琅脚尖一踏,眼睛一转,“往营地跑。”
仝格愣了一下:“可是六公主死了,我们现在去营地不就被赵文帝抓个正着啊?”
六公主因他们而死,赵文帝肯定会怪罪贺兰盛琅的。
贺兰盛琅看了眼后面追上来的六公主:“你继续往前跑,把这些蛊人带到营地。”
仝格顿住:“太子你要干嘛?”
贺兰盛琅飞到树干上,待六公主跑到树下,他一跃而下,抓着疯狂想要啃咬他的六公主飞到仝格身边。
仝格吓了一跳:“太子,你这是要带六公主去找赵文帝请罪吗?”
“……”
贺兰盛琅白了他一眼,望向前面营地,把六公主扔了过去。
六公主看到营地里的人群,猛地站起来,疯了一样冲进人群,抓到一个人就咬,营地顿时乱作一团。
“你看六公主以下犯上,试图谋杀天启国主,这事跟我们北桡没有一点关系。”
仝格看着六公主在营地里疯狂乱杀,后面追上来的蛊人也一个个涌进营地。
暗沉的天空出现一道惊雷闪电,照亮每个人脸上惊恐万状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仝格好像看到了地狱。
贺兰盛琅随便捡起一把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冲上去:“而我会成为他们的恩人。”
他大喊一声,冲进去,和禁军守卫一起保护众人,表情严肃又真挚,“大家别怕,我来救你们了。”
仝格:“……”
第85章
营地里涌进来一大批残暴的“人”,他们毫无人性,见人就咬,而被咬伤的人也被同化,开始啃咬旁人。
赵文帝和皇后还有高贵妃等人被禁军围住,见那帮“人”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一般,不知疼痛,赤红着双眼想要啃食所有活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赵文帝震怒。
他刚才还在王帐中因为头疼而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一开始赵文帝以为是营地进了猎物,毕竟往年秋狝也有猎物因为被追杀而不小心闯入营地,但这都是小事,外面的宫廷禁军和天京卫都可以自行解决,根本不会惊扰到他。
结果这股扰人的躁动不减反增,甚至愈演愈烈,让赵文帝本就有些头痛难忍的情绪更加强烈凶猛。
他气得从床上做起,推开安抚他情绪的禄承,拔出架子上的长剑,怒火中烧的向王帐外走去。
“都是废物,连一个猎物都杀了,真是丢脸!“
禄承连忙追上去。
赵文帝冲出王帐,就被眼前混乱血腥的场景吓了一跳,营地里到处都散落着不知是谁的残肢断臂,遍地都是鲜血和凄惨的哀嚎。
禁军和天京卫英勇无比,拔剑对抗敌人,世家弟子拳脚有力,纷纷对敌人拳脚相向,毫不留情。
所有人都在努力御敌,可敌人非但没有减少攻势,反而越战越凶猛。
他们没有任何武器,全靠血肉相搏,对痛苦毫无反应,就算面前是尖刀长矛也敢蒙头直上,哪怕身体被刺穿,他们也能在站起来冲上去啃咬旁人的血肉。
“王钊,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赵文帝看向前面厮杀的禁军统领王钊以及不停在救人杀敌的赵宁王,甚至一些身子骨不怎么康健的朝臣都拿起长剑抵御外敌。
“那不是思思嘛?她这是怎么了?”
赵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女儿正趴在一个男人身上,撕咬男人的皮肉,那凶狠的模样,根本没有从前乖巧可人的样子了。
王钊回头解释道:“回陛下,贺兰太子跟我们说,这些东西叫做蛊人,若是被蛊人咬到,就会被传染同化,成为像他们这样疯魔想要啃食他人血肉的怪物。”
赵文帝看向在蛊人中上下翻飞的贺兰盛琅,神色阴沉道:“这些蛊人哪来的?!”
“思思是怎么回事?她被咬了吗?”
王钊一脚踹开一个飞扑过来的蛊人,沉声道:“六公主被咬了,而这些蛊人都是六公主带来营地的。”
“不可能!”高贵妃闻言,立刻否认。
她已然被吓坏了,脸上布满泪水,“陛下,思思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她什么品行您定然是最清楚的,思思怎么会带怪物来伤害陛下您呢?“
“她一直都很敬仰尊重她的父皇啊。”
“敬仰尊重?”皇后冷笑两声,“当初陛下让思思去北桡和亲,思思可是到陛下面前大闹了一场,想来是心中留了怨怼,今天竟然带着这些怪物闯入营地,破坏秋狝,伤害陛下龙体,还让北桡使团陷入危险,若是贺兰太子在天启国出事,我们该如何向北桡国主交代呢?”
高贵妃瞪了一眼皇后,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哭诉道:“陛下,思思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她从不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前几日是因为和亲闹了一些小脾气,但都是姑娘家因为要嫁人而离家后产生的思念和愧疚,她绝不会对您生出怨恨,更别提带着这些怪物来伤害您,破坏北桡和天启的盟交。”
“而且陛下您看,思思也受伤了,她也被怪物咬了,若她是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她又怎么会被自己带来的怪物咬伤呢?臣妾恳请陛下查清背后主谋,还思思一个清白啊。”
赵文帝看着被禁军控制住的赵思思,她双腿双手都被绑住,嘴上还塞了手帕。
至于其他蛊人还在作乱,不伤不死,越发疯狂。
赵文帝头痛欲裂,呵斥道:“这些蛊人怎么回事?为何刺穿胸膛还能站起来咬人?”
王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若不是贺兰盛琅跟他说这是蛊人,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山中精怪修成的怪物。
“蛊人这一词也是贺兰太子告诉我们的,想来贺兰太子定是知道这蛊人的来由和弱点的。”
赵文帝看向贺兰盛琅的方位:“速速将贺兰盛琅带来问话!”
王钊:“是。“
赵文帝被禁军护住,退回王帐之中。
王钊带着贺兰盛琅进入王帐。
赵文帝看着他:“刚才听到王钊说,你将这些怪物叫做蛊人,是何意?”
贺兰盛琅看着手上的鲜血,目中划过一丝嫌恶。
他神情肃穆,解释道:“这种蛊人,我曾在南疆见过,那里蛊术师盛行,总有一些心怀不轨的蛊术师想要获得权利钱财,便剑走偏锋,走上歪门邪道,研究出了蛊人。”
赵文帝拧眉:“什么是蛊人?”
贺兰盛琅道:“蛊术师找活生生的人,用他们的身体炼一种名为”离煞“的蛊虫,蛊虫成长之时,会啃食宿主血肉,吞饮宿主脑髓,将宿主五脏六腑掏空,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此话一出,毛骨悚然,王帐中的人都惊了。
他们吞了吞喉咙,神情惊恐又震惊。
高贵妃和皇后听后,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贺兰盛琅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若是被这种蛊人咬伤,啃食了血肉,那么离煞便会转移到被咬伤的人的身体里,然后快速寄宿,将被咬上的人变成一个只知道蚕食同类的怪物。”
王帐之中,安静的连呼吸都停了。
贺兰盛琅前几句话众人还在心生疑虑,可眼下王帐外面不听冒出来的喊叫声在验证发生他口中所叙述的一切。
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被蛊人咬伤的人眨眼间就成为了新的”蛊人“。
赵文帝深吸一口气:“贺兰太子博学多识,可知如何对付这蛊人?”
贺兰盛琅思忖了一下:“国主您稍等,让我想想,毕竟我游历南疆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在南疆的所见所闻现在有些模糊了,给我点时间想想哈。”
王钊看了眼王帐外面的情况,禁军和天京卫损失惨重,世家子弟,大臣以及大臣的家属都有负伤,甚至有的已经转化为蛊人,开始攻击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了。
满目凄凉,惨绝人寰。
王帐中所有人都期盼的看着贺兰盛琅。
赵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此刻他的头疼的快要炸了。
他忍不住开口:“贺兰太子,朕要不”
“我想到了!”贺兰盛琅立马道,“我想起来怎么对付蛊人!”
赵文帝耐心已经快没了:“贺兰太子请说。”
贺兰盛琅微笑道:“对付这种蛊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这样就会限制他们的行动,然后在一把火烧了这些尸体,不然就算砍掉脑袋,离煞蛊虫也可以驱使无头的尸体继续作乱。”
赵文帝看了眼王钊。
王钊立马道:“属下立刻去处理。”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听到外面的喧嚣越来越平静。
王钊走进来,一身鲜血,满目惊喜道:“陛下,贺兰太子说的方法是有用的,砍下蛊人的头颅后,蛊人无法行动,只能任人宰割。”
赵文帝舒了口气,看向贺兰盛琅:“还得多谢贺兰太子的方法。”
贺兰盛琅摆摆手,谦虚道:“都是小事,国主不必挂怀。”
高贵妃似是想到什么,忙道:“思思如何了?”
王钊面带为难:“因六公主尊贵无比,属下让禁军将六公主暂时关了起来,等候陛下发落。”
高贵妃松口气,看向赵文帝,刚要乞求赵文帝放过六公主,就听见赵文帝问贺兰盛琅:“贺兰太子见多识广,可知已经成为了蛊人,该如何医治?”
贺兰盛琅道:“我知道国主想救六公主,但我无能为力。”
高贵妃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哭喊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贺兰太子,求您救救思思。”
贺兰盛琅无奈摇头:“并非我不想救六公主,而是六公主已经吞食血肉,离煞蛊一成,此时的六公主已经是个空壳了。”
高贵妃大脑一片空白,竟直接昏了过去。
皇后眼底划过一丝喜色。
赵文帝看着昏倒的高贵妃,眉头紧蹙:“听贺兰太子的意思,若是思思中蛊后没有吞食血肉,就有机会活下去?”
贺兰盛琅点头:“确实还有办法可以救治六公主,奈何“
剩下的话大家心知肚明。
六公主已经没救了。
王帐外的蛊人已经清除完毕,王钊在营地外将蛊人的尸体堆起来,不顾大臣的请求和哀嚎,直接一把火将所有蛊人的尸体烧毁
赵文帝坐在王帐的踏上,不停地揉搓眉心,表情越发狰狞:“禄承,司屿呢?”
禄承道:“回陛下,三公主去猎场狩猎,奴已经派人去寻了,但还未回来。”
赵文帝眉头拧紧:”加派人手去找。“
禄承道:“是。”
禄承刚走出王帐,就看见赵宁王在门口,行礼道:“奴见过赵宁王。”
赵宁王擦了擦脸上的血,神情严肃道:“陛下在帐中吗?”
禄承点头:“在的。”
“好。”
赵宁王走进王帐。
贺兰盛琅站在自己的帐篷面前,看着赵宁王走进王帐,向来是要和赵文帝汇报除了营地以外,猎场中还有蛊人。
如今还有许多在猎场中狩猎的人还未回到营地,生死未卜,活下来的人已经没了主心骨,真正在做事的人也就只有王钊和赵宁王。
尤其蛊人在营地作孽之时,赵宁王一马当先斩杀蛊人,而后蛊人铲除后,又立马让禁军和天京卫加派人手将槐山和回廊密林围起来,所有人从外到内,慢慢收拢,绞杀残存的蛊人和寻找还未回来的人。
仝格站到贺兰盛琅身边,道:“太子,我们的人死了五个。”
贺兰盛琅懒洋洋道:“赵宁王和赵文帝的关系真好,竟然能随意调遣禁军和天京卫?”
仝格点头道:“他们是兄弟,肯定关系好。”
贺兰盛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以你的脑子也就能看到这一层上。”
“兄弟,手足,血亲,这些东西在皇室之中,算不上什么。”
贺兰盛琅视线落在前面聚在一起的女子,抬手指了指:“那个是不是赵宁王的女儿,叫赵沁悠?”
仝格颔首:“嗯嗯,听说她是南疆公主所生,是赵宁王最疼爱的女儿。”
“哦。”
仝格偏头看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太子是打算对她下手吗?”
贺兰盛琅坦然道:“我此次前来是与天启国和亲的,如今六公主惨死,我不能空手而归啊。”
“再说今日我与天启国人共同杀敌时,我不小心对赵宁王之女一见钟情,想与她成亲,白首偕老,这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你觉得呢?”
仝格见雨滴飘落,打起伞遮住贺兰盛琅,诚恳道:”我觉得太子你真毒。“
贺兰盛琅:“”
————
常青山一把砍掉面前的蛊人头颅,见蛊人的尸体在地上扔继续蠕动,像一条上下翻腾的蛆虫,让人不禁反呕。
脸上突然一凉。
常青山眼睫微颤,看着司屿轻柔的抚过她脸上的血滴,是她刚才砍人头时溅出的血。
常青山垂眸,站着不动,任由司屿给她擦干净。
“将军,要下雨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雨。”
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黑云遮天,淅沥沥的雨滴缓慢落下。
常青山点头:“好。”
她拉起司屿的手,顶着雨滴和浓雾,继续往前赶去。
回廊密林一旦起雾,便会让人如同在迷宫中行走,她们俩走了大半天,从午时走到入夜都没有走出回廊密林,甚至常青山觉得她们已经离营地越来越远,而且还在回廊密林中遇到了会啃食血肉的蛊人。
常青山记得营地的方位,便一直朝南走去,路上遇见几个蛊人,将其砍断脑袋才能逃脱他们的死缠烂打。
两人走到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树下,茂密的枝叶将雨水挡住。
常青山捡了一些枯树枝桠,因被雨水浇湿,不太好生火。
“用这个。”
常青山见司屿递过来的瓶子,“这是橡火油?”
刺鼻的气味从瓶子里飘出来,这是天启所产的橡火油。
这种火容易点燃,耐烧耐用,他们在关山岗那种寒冷之地经常用橡火油点火做饭取暖。
“你怎么会有?”
常青山接过,撒在树枝上,火石一打,火焰蹭的燃了起来。
司屿说:“秋狝五天,怕有变故,就什么都带了些,你看这不是用上了。”
常青山搬了两块石头过来坐着:“你怎么知道那些是蛊人?”
如今得了一处安宁之地,常青山想把心中的疑惑问个明白。
“我在一本名为《蛊经》的书上读过,有一种蛊虫,叫做离煞蛊,邪恶的蛊术师会利用离煞蛊炼制蛊人为自己所用。”
“中此蛊之人,食人血肉,如行尸走肉,不伤不死,延绵不绝。”
“那些人的行为举止,很像中了离煞蛊的蛊人。”
常青山拿着一个木棍拨了拨火堆:“这种书皇城中的藏书阁可没有。”
她因为是军侯之子,皇后的侄子,所以自小与皇子公主在宫中接受大学士的教导,下课了她就会去藏书阁读书,在去关山岗之前,她已经把藏书阁中的典籍都读完了,根本没有司屿口中的《蛊经》。
司屿说:“这本书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常青山记得司屿的母亲是个宫女,后来因为身体不好便早早离世了。
“你母亲是南疆人?”
司屿摇头:“不是。”
常青山挑眉:“那便是桑乾族人吧?”
司屿笑了笑:“将军,你真的很聪明。”
常青山被一双满眼是她的蓝眸看着,那眼眸温柔如水,光华氤氲。
她脸一热,移开视线:“不难猜。”
“当年我父亲与南疆交战,因南疆蛊术师太过狠辣诡怪,我军不敌,便请来我母亲祭月山庄帮忙击退南疆蛊术师,使其大获全胜。”
“但祭月山庄以剑术立本,并非会使用蛊虫对敌,后来我问了常羲,才知道我母亲与桑乾族的圣女关系很好,桑乾族善用蛊惑术,刚好帮助我军打退了南疆的蛊术师。”
“既然你母亲不是南疆人,那便是当年被皇上灭了族的桑乾族,桑乾族的女眷入宫为奴,男眷流放诛杀。”
司屿点头:“我确实是桑乾族的后人。”
“所以你是为了……?”常青山试探问道。
也许司屿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给族人报仇。
司屿摇头:“并非。”
“我所做一切不是想为族人报仇。”
常青山不解:“那是为了什么?”
“皇权?钱财?身份地位?”
司屿看她:“将军觉得,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为了这些吗?”
常青山微顿:“…他们都是。”
不论是天启的众皇子,还是北桡的贺兰盛琅,他们为了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都是为了她刚才所说的事物。
司屿笑笑:“其实我怎么解释自己的缘由,将军恐怕也会存有几分怀疑。”
常青山抿唇:“你拉拢我,是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司屿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常青山被她看的不自在,说:“怎么?拉拢完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司屿笑了下:“将军可还记得六年前我对将军说过的话?”
常青山回想了一下:“你让我活着回来。”
“可我已经活着回来了。”
“这跟你让我做什么有关吗?”
司屿点头:“我希望将军一直遵守下去。”
常青山目露迷茫:“什么?”
司屿瞳仁清澈如玉,在火光的照耀泛着迷离的光泽。
肌肤赛雪,眉目如画。
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又微妙的笑意。
像是怀念又像是愧疚。
“我希望将军好好活着。”
第86章
活着很难。
尤其像他们这种随时随地上战场杀敌的将士,没日没夜的战事让他们恍惚以为身体早已风化,只有灵魂还在驻守。
六年前,常青山自从决定要随父亲去往关山岗,便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那时,很多人都在夸奖她懂事听话、勇猛无畏、大义凛然、忠君报国……
大多都是夸赞她佩服她甚至敬仰她的话,是真是假她也懒得在意,只有母亲交代的话她才会认真的记在心里。
但唯独有一人,常青山与她不似亲人一般亲密,不似朋友一般熟稔,甚至都不似士兵一般相识。
可那个人却在常青山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在关山岗的日日夜夜中,她仿佛还能听到那人渴望又真诚的对她说:“活下去。”
那双蓝眸,似深夜之中的月亮,泛着莹润亮泽的光芒,照耀着她,吸引着她。
如今六年已过,那股吸引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未减弱,反而越发厚重,沉重到现在司屿说出同样一句话后,常青山感觉心脏都要炸裂了。
火光在常青山眼中恍惚,她两眼发花耳朵嗡鸣,心潮翻滚,跳动的厉害。
常青山闭了闭眼,试图稳住自己此刻过分的躁动情绪。
她暗暗深吸了两口气,声音有一点点哑:“生命很宝贵,我自然会好好珍惜,多谢公主挂怀。”
“我只是希望将军事事要以自己为重。”
常青山将手上烧了半截的木棍扔入火堆:“战事不平,天下不定,百姓何以为家,若所有人都以自己为先,那这个世界就毁了。”
司屿淡笑:“将军大义。”
“公主不用夸我,我并非真正大义无私之人,我驻守关山岗,保护天启国边线,对抗北桡,不仅仅因为百姓万千,还因为我的亲人朋友都在我身后,若是我倒了,他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北桡虽然投降,但常青山知道那只是北桡的缓兵之计,贺兰盛琅来天都和亲,看似求和,实则试探,另寻机会,再起战事。
如今母亲去世,常羲伤心过度,旧伤难愈,早早从战场退下来,在侯府祠堂守着母亲的牌位得过且过。
皇后失去爱子,悲痛欲绝,如今常青山得知轩王之死乃是太子所为,此事若是告知皇后,她定然无法承受兄弟阋墙的结果。
侯府和常家,看似庞大坚固,实则内里早已脆弱不堪,只怕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飓风便可以将之摧毁。
常青山此时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身躯锻造成盾,护住亲人好友,免受灾祸。
“那将军您呢?”
常青山微顿,怅然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司屿看她侧脸的酒窝,目中露出悠远的思念和痛意,她不禁抬手触碰。
常青山在战场多年,时刻保持警戒心,司屿突然的触碰,让她不禁条件反射的握住司屿冰凉的手。
“抱歉,”司屿没有丝毫被抓个正着的尴尬,“我见将军有个酒窝,还挺可爱的。”
常青山拉直嘴角:“我不可爱。”
她在关山岗多年,天天军事训练,受风雨磋磨,早已不是天都城贵女那样细皮嫩肉,温柔小意了。
就像她掌心这一只手,柔软的好似没有骨头一样,常青山都不敢用力,生怕将她捏碎了。
司屿歪头:“哪有,我觉得将军就很可爱,很漂亮。”
常青山五官分明,因常年征战,皮肤被风吹雨打,烈日暴晒成了小麦颜色,既有男子的风流俊朗又有女子的温婉清秀。
凌厉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墨染的眸子在火焰下亮如繁星,也隐隐带着一丝威严和冷意,像是一座四季分明的高山,山脚春日暖暖,山顶寒风猎猎。
常青山脸颊微微泛红。
她松开司屿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常青山叹了口气:“云戈做的,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嘛?”
司屿哭笑不得:“云戈虽然是我的人,但也并非事事都要向我禀告。”
常青山怀疑:“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司屿点头:“真不知道。”
“这叫暖身丸,”常青山放在她手上,“一日三次,一次一粒,应该可以缓解你身体的寒冷。”
司屿睫羽轻颤:“将军特意让云戈给我的做的吗?”
常青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话题一转:“当年在关山岗挖的血玉,我给了云戈好些,他最后是不是都给你了?”
司屿说:“将军不是看到了嘛?”
常青山挑眉:“所以梳妆台上的血玉梳子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
“你就是故意让我去怀疑云戈的身份。”
司屿淡笑:“以将军的才智,早晚都会发现不是吗?”
毕竟从云戈第一次接触常青山,常青山就一直在查云戈的背景,让暗月卫监视云戈的一举一动,哪怕云戈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但常青山对他仍存了三份怀疑。
后来常青山挖到了血玉,想着云戈武功内力不行,终年在关山岗这里受寒风摧残,她就把血玉给了云戈一块,让他自己处理。
结果云戈找了个掮客把血玉送到天都城变卖,血玉被卖以后,经过几个月,被知天居买走了。
再后来,常青山在定天宅见到了云戈的血玉。
“除了云戈,你还在我身边安插了谁?”
司屿说:“只他一人。”
常青山诧异:“我就值得你用一个人来监视吗?”
司屿失笑:“将军是在鸣不平吗?”
常青山脸上闪过几丝不自然:“没有。”
“谁会为这个鸣不平?”
司屿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将军,那你别脸红哦。”
常青山:“”
她看司屿一直拿着暖身丸没有吃,提醒道:“吃药吧,我去给你找点水来。”
“不用,”司屿拉住想要离开去找水的常青山,“这个暖身丸对我没用。”
常青山诧异:“云戈给你试过?不好使吗?”
云戈既是她的人,想来也会诊治司屿的寒症。
司屿点头:“嗯,云戈给我治疗过,用了很多方法和珍贵的药材,都治不好的。”
“你这寒症是怎么来了的?”
常青山脑中闪过一个场景,表情愧疚道:“是六年前,我不小心把你吓到湖里,让你落了病吗?”
司屿无奈笑笑:“怎么会?”
“我这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病根,虽然全身冰冷,但不伤及性命,就算治不好也没事。”
常青山看着司屿的双手,一双毫无杂质且纤细修长的手,宛如一个精美的瓷器,白皙的肤色透着冷意,没有一丝血色。
常青山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木头,“靠近些,烤烤火。”
司屿将双手凑过去,笑笑:“好多了。”
“那就行,”常青山见树枝不多了,站起来,“我去附近捡点树枝,要是有危险,你立马喊我,我能听到的。”
司屿说:“好,将军慢些,若是遇到什么,将军不要一人冲上前。”
“你喊我,我也会立马听到的。”
“我武功和箭法还是不错的,可以助将军一力。”
常青山不意外司屿会武,毕竟那射杀老虎的一箭,若是没有内力加持,不可能一击毙命。
刚才与蛊人缠斗,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站在司屿面前保护她,把她当做了那个弱不禁风的公主殿下。
原因其一,司屿是天启国三公主,而她是天启国将军,臣子保护君主,理所应当。
其二。
常青山看了眼司屿消瘦欣长的身形,那弱柳扶风的气质,那盈盈可握的腰肢,那柔嫩无骨的手掌和面若桃花的容貌,属实不像一个武功高强,力拔山河之人。
“我一会儿就回来。”常青山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司屿:“”
她这算是被小看了吗?
司屿坐下,拨着火堆,以防熄灭。
她看着树外的雨,虽然雨势不大,但连绵不绝,看天色,像是还要下许久。
司屿薄唇翕动:“如何?”
升高的火苗微微一颤。
“六公主死了,贺兰盛琅看上了赵宁王之女赵沁悠,准备更换和亲对象。”
“赵文帝震怒,要求彻查这次蛊人之乱,放权于赵宁王,可调动天都城所有的禁军和天京卫,三法司协查,赵宁王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寻找在猎场走失的人,一路查探蛊人背后的主使。”
“赵文帝经此一事,受了惊吓,头疼不止,卧床不起,让赵宁王尽快找到您的下落,而朝堂之上,暂由太子监国,处理政事。”
“南疆使团已经入幽州府,明日便会进入天都城迎宾馆。”
司屿把旁边剩下的树枝扔进火堆,火苗蹿高,烧灼了一下指尖。
京辞惊道:“殿下,小心。”
司屿漫不经心的收回手:“你哥哥恢复的如何?”
京辞满脸欣喜:“殿下,多谢您救下我哥哥,他已经恢复意识,只要后期好好修养,便可以恢复如初。”
司屿淡淡道:“你哥哥能活下来,并非是我的本事,他一直忍着不吞噬血肉,不给离煞蛊成长的机会。”
京辞跪地:“不管如何,属下真的很感激殿下可以救下哥哥。”
“好了,不说这些,接下来你去找赵宁王和拾春,让他们开始行动吧,”司屿望着远处,声音降低,“常青山这边有我。”
京辞颔首:“是。”
常青山拎着一捆树枝回来,另一手还兜着衣摆。
“将军回来了,”司屿起身去接,看见她怀中的果子,“这是什么?”
常青山把树枝扔到一旁,把兜回来的青果递给司屿:“晚饭,这叫青花果,酸酸甜甜的,可以解渴饱腹,本想打个兔子或者野鸡,但没看到,只能摘些果子回来吃,洗过了,吃吧。”
“好,”司屿接过果子,她挑了最大的递给常青山,“将军,你吃。”
常青山触碰到司屿的手指,微挑眉毛:“怎么还这么凉?”
司屿咬了口青花果,果然汁水酸甜。
“没事,老毛病了。”
她笑笑:“这果子挺好吃的。”
常青山道:“好吃就多吃些。”
两人将果子都吃完,常青山又往火堆里添了一堆树枝。
“不早了,公主先睡会吧,我来守着。”
司屿摇头:“我陪着将军吧。”
“要不然漫漫长夜,将军一个人太无聊了。”
“我习惯了,”常青山说,“守夜这种事,在关山岗我们都要做。”
司屿道:“那好吧,将军若是累了,就喊我起来,我们可以换班。”
常青山没说什么,一直盯着火堆。
司屿双手抱膝,脑袋一搭,闭眼休息。
常青山看着火堆,听着旁边渐渐平稳的气息。
她偏头,轻声唤了一句:“公主?”
司屿仍是闭着眼睛,神情平和。
一手被脑袋枕着,一手搭在膝盖,无力垂下。
常青山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司屿的手,依旧冰凉,甚至要比白日凉上许多。
她眉头微蹙,暗暗运转内力,温热的气劲从司屿的手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突然,常青山的手被握住,她一时没反应,竟直接被拉了过去。
她单膝跪地,眼睛瞪大,呼吸骤停,看着近在咫尺的玉容。
司屿眸光流转,动人心魄,嘴角挑起一抹狡黠的笑:“将军旧伤未愈,万不可随意使用内力,你用内力给我暖身,实在浪费了。”
白日与蛊人缠斗,根本都不用常青山动用内力,三两下就能解决。
如今却要为了给她暖身,强行使用内力。
司屿心里过意不去。
常青山脸颊泛红,不敢与司屿对视:“好,我不用内力,公主放开我吧。”
“将军若是想给我暖身,我有一种不用内力的办法,不知将军想不想试一试?”
常青山诧异:“什么?”
司屿拉着常青山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常青山一脸迷茫的任由司屿摆动她,直到她看着司屿堂而皇之的身子一歪,然后大大咧咧的窝进她的怀里,最后胆大包天的将她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紧紧收紧。
常青山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司屿坦然自若的依偎在常青山的怀中,双手搂着常青山的腰:“将军怀里可真暖啊。”
常青山仰着头,呼吸都乱了,更别提此刻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赵司屿,我我是女子,你这样是对我无用的”常青山支支吾吾道,“而且,我们我们已经达成合作了,你你没必要这样的。”
司屿撇嘴:“将军的心跳若是可以平静些,还能给你的话增加一些底气。”
常青山:“\"
“我只是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她忙道。
常青山从小到大都从未与哪个人这般亲近,就算是父母,也只是循规蹈矩,以礼相待,怎么会像现在如此狎昵。
“没事,以后次数多了,将军就习惯了。”
常青山眉头一跳:“什,什么?”
司屿没皮没脸:“将军成为了我的盟友,那么作为合作伙伴,理应互相帮助,如今你的伙伴深陷寒症困扰,将军不该为你的伙伴解决一下困扰吗?”
常青山:“”
咱讲点道理行吗?
“我不需要将军为我赴汤蹈火,也不需要将军耗费内力,只需要将军滚烫的身体和温热的怀抱就行了。”
常青山:“”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司屿抬头,看着常青山红彤彤的脸,委屈巴巴道:“将军也说了,大家都是女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如今我冷的不行,瑟瑟发抖,将军不能给我暖暖身吗?”
常青山看着司屿的眼眸,蓝眸透彻莹润,冲着她眨巴眼,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心底颤动,似是妥协一般,将僵硬的双手颤悠悠的放下,搂住怀中冰凉的身体。
“只许一次。”
这种无理的要求,她必须跟司屿提前规定好。
司屿见常青山妥协,把她的警告当做耳旁风。
她双手一紧,毫不在意常青山的别扭和纠结,态度极其随便的应了一句:“哦。”
常青山额角一抽。
听司屿这语气,她就知道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我说真的,就这”
常青山垂眸,见司屿闭眼,气息缓和,睡着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收拢,手指隔着衣衫摩挲,一点点将体温过渡。
司屿唇角慢慢上扬。
第87章
第二日的回廊密林依旧大雾弥漫,细雨绵绵。
常青山不知自己何时睡着,只记得昨晚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火堆,然后就意识全无,等在此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微亮,怀中的人也不见踪影。
“公主?”常青山起身,大声喊道,“赵司屿?”
四处不见人,只有雾气蒙蒙。
“赵司屿?”常青山内心泛起一丝恐慌,不禁加大音量。
她心急不已,刚要出去寻找,就听见雾中传来脚步声。
常青山神情一紧,目光警惕又急迫的看着前方。
待那人走出雾气,露出消瘦的身影,常青山顿时舒了口气,走上前,语气加重:“你跑哪里去了?这里多危险不知道吗?为何不叫醒我?”
司屿解释说:“我去摘了青花果给你吃,怕你太累就让你多睡了一会,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常青山看她怀里捧着的果子,忐忑的心终于平缓了许多,她舒了口气:“这里不仅有野兽还有蛊人,你一人出去不安全,下次叫我。”
司屿刚要说什么,常青山堵她话:“我知道你会武功,也许还比我厉害,但人不可以骄傲自大,容易马失前蹄。”
司屿拿起一个青果擦擦,递过去,笑咪/咪道:“将军,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嘛?”
常青山见她笑颜如花,堵在心口的郁气一下子就顺开了,接过青果:“是我说话严重了,抱歉。”
司屿得了便宜还卖乖:“将军也是关心我嘛。”
常青山知道长着青花果的果树离这里不远,昨晚她去的时候,那里并未有什么野兽或者蛊人踏足的痕迹,而且司屿也没有受什么伤,她慌张的心神一下子就放下来了。
“下次不论想干什么,都要加上我,不可一人独行。”
司屿颔首:“好的。”
“将军吃吧,”她把手中擦好的青花果往前递,“已经擦干净了。”
常青山接过,摸到她微凉的指尖,眉头微蹙:“谢谢。”
司屿笑笑:“将军不用谢,接下的路还要劳烦将军照顾我呢。”
常青山吃了两个青花果,司屿再递来的时候摆了摆手:“我吃饱了。”
“收拾一下,我们继续走吧,看看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出回廊密林。”
司屿点头:“好。”
两人继续在回廊密林里寻找方向和出路,中间遇到了几只野兽,常青山都轻飘飘的解决掉,偶然碰到一两只野鸡,常青山随便捡了几个石子,手腕一转,石子如利箭一样将野鸡打倒。
常青山上前捡起来:“午饭有着落了,我们吃烤鸡。”
司屿说:“好。”
两人找了一处河流,常青山在河边处理了一下野鸡,用刀挖出内脏,冲洗了一下,等收拾回来后,司屿已经架好火堆。
常青山把穿好的野鸡架在火堆的木架上,刀尖在鸡身上划了两道,观察着火候。
司屿闻着香味,感叹道:“将军好手艺。”
常青山道:“以前在关山岗,也会和将士们出外打猎,大家围坐一团,篝火架起,烤上野猪野鸡,洒上特质的调料,那才叫香呢。”
“如今我们在这回廊密林里,没有调料搭配,吃起来会有些腥味,只能委屈公主委屈一下了。”
“调料?”司屿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几个小瓶,“我有。”
常青山:“”
“你是来狩猎的?还是来踏青的?”
又是能治疗蚊虫叮咬的药膏,又是橡火油,如今还能随时随地掏出调料,常青山着实大开眼界了。
司屿自豪道:“出门在外,定要事事都准备齐全,你看,如今不是都用上了嘛?”
常青山接过调料,打开看了看,还挺齐全。
她依次洒在烤鸡上,涂抹均匀:“公主还真是未雨绸缪。”
调料一上,烤鸡的香味更加浓郁。
司屿吸吸鼻子:“什么时候能吃?”
常青山嘴角微勾:“再等一下就能吃了。”
司屿眼巴巴的看着烤鸡。
常青山给烤鸡调了个,烤的外焦里嫩的。
她扯下一个大腿递给司屿:“吃吧。”
司屿没接:“将军先吃。”
“野鸡两个腿,公主不用谦让。”
司屿笑嘻嘻接过:“那我多谢将军赏赐了。”
常青山呵了一声:“胡闹。”
她扯下另一条腿,将烤鸡架在火堆旁边,以防烤糊。
“如何?”
因为调料是后面才加入的,常青山怕不入味。
司屿眨眨眼:“特别好吃。”
常青山看她嘴角被沾上的调料,刚要伸手去擦,却在抬起的瞬间又缓缓放下:“公主吃得惯就好。”
司屿往前一凑:“将军,你看看我是不是吃到脸上了,我手都脏了,你帮我擦擦呗。”
常青山抿唇:“好。”
她握了握拳头,抬起手,轻柔的擦拭司屿光滑细腻的脸颊。
常青山的指腹有常年练武后长出来的茧子,蹭在皮肤上,带着微妙又炙热的酥麻感。
司屿睫羽轻颤:“将军,你有给别人擦过脸吗?”
常青山手指一滞,略带慌张和不好意思:“是是我弄疼你了吗?”
司屿见她要收手,连忙把脸凑过去:“没,将军摸得我很舒服。”
“”常青山脸颊泛红,“不是摸,是擦。”
司屿煞有其事的重复道:“不是摸,是擦。”
常青山无奈的转移话题,说:“微臣没有给别人擦过脸。”
“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司屿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好什么?”
常青山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司屿故意蹭着常青山手指,笑的像一只餍足的猫:“将军是第一次给我擦脸唉,这种初次的美好体验被我得到了,能不好吗?”
常青山:“”
她“唰”的收回手,低头吃鸡腿,“擦好了。”
司屿勾唇:“将军是在害羞嘛?”
常青山道:“并未。”
“那将军可否看我一眼?”
“不想。”
“那将军不敢看我,就是害羞了。”
“怎会!”
“那将军干嘛”
常青山迅速瞄了一眼司屿,气急败坏道:“快吃吧,鸡要凉了。”
司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将军,你好可爱哦。”
常青山眉头微蹙,脑袋偏向河边,就是不看司屿。
只是那渐渐发红的耳朵出卖了她此刻慌乱又燥热的心。
司屿垂眸低笑。
两人心照不宣的把烤鸡吃完,常青山看着在河边洗手的司屿,抬手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脸颊,长吐出一口气,在司屿转身的瞬间又恢复平常冷静自持的模样。
司屿向她走来,突然神色一变,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扔向常青山。
常青山瞳孔皱缩,并未闪躲。
她看着树枝带着凌冽的杀气从她耳边飞过。
背后传来闷闷的穿透声。
衣服上似是洒落了雨滴,血腥味瞬间弥漫常青山的鼻尖。
她猛地转身,只见丛林涌出一大堆蛊人,而身后的蛊人已经被司屿穿透脑袋,鲜血流了满地。
常青山立刻拉起司屿往南方跑去。
蛊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蛊人?”
常青山看着后面密密麻麻的蛊人,大致数下来,起码得有三四十名。
司屿想了想:“许是我们刚才烤鸡,香味太浓,将他们吸引过来了。”
“离煞蛊虫嗅觉灵敏,千里之外的气味都可以察觉到,咱们昨晚淋了雨,沾了泥,蛊人察觉不到人的气味,但烤鸡的香味顺风四散,吸引了蛊人前来。”
常青山拧眉:“该死!”
她把司屿拉倒身后,一脚揣飞扑来的蛊人。
但蛊人数量太多,前仆后继,不知死活的冲上来。
常青山把刀交给司屿:“拿着。”
司屿没接:“我可以的。”
“拿着!”
常青山拉过司屿,一手握住蛊人的脖子,狠狠发力,直接掐断。
司屿直接接下,两人后背贴着后背,不停地和蛊人厮杀。
刀光霍霍,矫若游龙。
常青山感觉到司屿的武功和内力确实雄厚,如今她旧伤未愈,又加上这几日的疲倦,身体早已承受不住。
她见司屿游刃有余,刀刀狠辣,每一刀都能将蛊人的头颅悉数斩下。
鲜血崩到她白皙的脸上,那双蓝眸之中没有杀人的痛苦和无措,没有面对绝境的慌张和迷茫。
一片平静,是冷漠的。
常青山余光瞥到司屿身后的一个蛊人,张大嘴巴,凶猛的扑上去,势要从司屿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奈何司屿面前还有三四名蛊人将她吸引住,分身乏术,让她察觉不到背后还有危险。
常青山神色一紧,打飞冲上来的蛊人,跑过去挡在司屿和蛊人之间。
司屿自然知道背后有蛊人偷袭,她心里有谱,定能完美脱身,可她却没想到,常青山竟然会跑过来替她挡蛊人的袭击。
司屿心念极闪,身形一转,拽住常青山的后颈,在她惊慌失措的目光下,任由扑上来的蛊人咬伤她的手臂。
“赵司屿!”常青山失声道。
蛊人一旦咬住血肉,便不会松嘴。
司屿用力扯下手臂,将一块血肉留在蛊人嘴中。
鲜血瞬间染湿衣袖。
司屿忍痛,嘴唇瞬间惨白。
她刺穿蛊人的脑袋,一脚踹开。
司屿拉着常青山往南方跑去,剩下的蛊人继续追。
突然蛊人身后传来喊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
司屿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的蛊人被远方射来的箭穿透脑袋,无力倒地。
她看过去,眉头轻挑:“是赵宁王,将军,我们有救了。”
司屿感觉左手被人紧紧握住,用力之大,像是要将她的手臂捏碎。
她看过去,见常青山盯着她受伤的地方,那黑眸中的绝望无助那么明显。
“将军,我们得救了,赵宁王来救我们了。”
“那你呢?”常青山声音都在抖,“怎么办?你被咬了,怎么办?该怎么办?”
“你是桑乾族之人,你会蛊术,你一定知道怎么治对吧?”
常青山目光渴求的望着司屿,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脑中有一种声音一直在驱使司屿去啃咬面前的常青山,她眼眶泛红,嗜血的目光落在常青山的脖颈上。
她喘着粗气,笑道:“当然,我知道怎么救我自己,将军别怕,我没事的。”
“你真会没事吗?”常青山看她苍白的脸色和赤红的眼眶,那双蓝眸都被染上了血色,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
司屿那与蛊人相似的眼神和模样,让常青山心脏都要骤停了。
“我会没事的。”司屿感觉抓着她的手用了好大的力气,青筋凸起的手背,颤抖的嘴唇和眼神,都在透露常青山的慌张和害怕。
司屿抬手抱住她,轻声道:“青山,别怕,没事的。”
常青山看到赵宁王向她们走来,她眼中燃起一点希望:“赵宁王来了,他肯定带大夫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青山,你看着我。”
常青山抬眸,与司屿对视。
司屿眸色温柔似水,抬手轻抚常青山的脸颊,柔声道:“乖,这几日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我会没事,别怕。”
常青山惶恐不安的眼神瞬间空白迷离。
她似脱力一般,闭眼倒在司屿怀中。
赵宁王走过来,看着司屿手臂上的伤,眉头一皱:“你被咬了?”
司屿抱住常青山,哑声道:“无事。”
“有没有干净的匕首?”
赵宁王从腰间拔出一个匕首递过去。
司屿将匕首扎进常青山的侧腰,滚烫的鲜血溢满她的手指。
赵宁王拧眉:“你这是让常青山成为局外人?”
司屿拔出匕首,抬眸,眼神中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狠厉:“将军为了救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还请赵宁王好好照顾将军。”
赵宁王道:“好。”
他将常青山扶起,放在马上,“你的伤怎么办?”
司屿从荷包中拿出绿目,嘴唇蠕动,只见绿目突然发亮,似是牵引一般,司屿的伤口突然爬出三个黑虫,它们振翅,飞到绿目旁边。
司屿嘴里发出暗沉的嗓音,三只黑虫似是受到了很大的压迫,竟直接爆开,化成血沫,被风吹散。
“桑乾族的蛊术你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赵宁王递过去一个干净的手帕,“包扎一下吧。”
司屿接过,笑了笑:“多谢。”
“还有剩下多少蛊人?”
赵宁王看着已经伏诛的蛊人:“这是最后一波。”
“一共999蛊人,全部都被诛杀了。”
司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我该回去了,父皇还等着我的药呢。”
她飞身上马,将常青山放在怀中,驾马离开。
赵宁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回身看着满地的蛊人尸体,嗤笑道:“赵秉安,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第88章
槐山和回廊密林的蛊人全部清理完毕,赵宁王带着负伤的常青山和赵司屿回到天都城,赵文帝闻言,立刻让太医去定天宅和侯府为司屿和常青山医治。
司屿只是皮外伤,被野兽咬伤了手臂,并无大碍。
常青山的伤情并不乐观,腰间中刀,却不知为何一直无法苏醒,太医判定可能是中了毒。
常青山中毒之事,一瞬间,传遍天都城。
接连几日,都有不同的人想来探望常青山的伤势,但都被常羲给拒绝了,就连太子来看望,常羲也表示无能为力,大门一关,阻挡多方势力的试探和查探。
不管假意还是真心,常羲一贯不理会。
赵文帝本想出宫慰问常青山病情如何,奈何自身不适,这几日头痛欲裂,似是要炸了一样。
这时,赵宁王进宫向赵文帝汇报这段时间所有事情的进展。
赵文帝本来被头疼折磨的痛苦不堪,本想着让赵宁王先走,过些时日再说,但听闻赵宁王来之前去过定天宅,代替司屿前来送药。
赵文帝立刻让禄承宣赵宁王进来。
赵宁王走进寝宫,就看见赵文帝半坐在床上,一脸疲惫和痛苦,一直揉着头,太医在旁边为他施针止痛,但依旧不得好转。
“药呢?”赵文帝推开太医,目光炯炯道。
赵宁王交给禄承:“这是三公主让微臣给陛下带的药。”
赵文帝急忙从禄承手中抢来,立马倒出三颗药丸,急不可耐的扔进嘴里。
禄承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陛下慢些,快喝点水顺顺。”
赵文帝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温水顺着喉咙流进脏腑,赵文帝长舒一口气:“还得是司屿的药好使。”
他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医,骂道:“一帮废物!”
太医埋头,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赵文帝看向赵宁王,问:“秉宁啊,这几日朕身体不适,政事由太子处理,秋狝蛊人之事由你全权负责,你可查出蛊人来源?何人指使?竟敢谋害朕?!”
“微臣已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顺着这些痕迹继续查下去,已经将幕后主使揪了出来,”赵宁王从怀中拿出折子,递给禄承,“这是微臣这几日所梳理的关于秋狝蛊人作乱之事背后的线索和牵扯的势力,陛下请看。”
赵文帝接过折子,打开一看。
神色越发阴沉,眉头紧蹙。
他将折子摔在地上,怒道:“大逆不道!死性不改!”
“朕对他的容忍和包容竟成了他得寸进尺的放肆。”
寝殿众人纷纷跪倒在地,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赵宁王皱眉:“微臣查到他身上的时候,微臣也不敢相信。”
“毕竟,当年陛下念在兄弟之情留他一命,却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会暗自培养蛊人,谋害陛下和朝臣,弄得天启国百姓人心惶惶。”
赵文帝愤怒至极,咬牙切齿道:“当年他勾结桑乾族,试图用蛊术谋朝篡位,朕念在兄手足同胞,留他一命,只是将桑乾族消灭,并未动他分毫,如今他竟敢卷土重来,用当年同样的手法对付朕谋害朕?!”
赵宁王眼底幽光一闪:“想来当年赵秉安学习了桑乾族的蛊术,这些年暗自筹备势力,趁此秋狝之际,放出蛊人,谋害陛下,幸而陛下洪福齐天,神佛保佑,并没有让赵秉安如愿。”
赵文帝表情凶恶:“当年朕就该将他斩了,省的今日还能作乱!”
他走下床,站在赵宁王面前,抬手将他扶起,目光温和,“当年,若非你告知朕赵秉安的阴谋诡计,朕就无法坐上这高位,将天启国治理的繁荣昌盛,如今你又护了朕一次,朕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啊?”
赵宁王淡笑:“陛下,微臣只是近到臣子应尽的义务,陛下说报答,岂不是折煞了微臣。”
赵文帝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他想到前两日贺兰盛琅说的话。
“秋狝之际,遭次大祸,朕深感痛心,尤其思思惨死,朕悲痛欲绝。”
赵宁王忙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如今幕后主使已经找到,陛下可以为六公主报仇雪恨了。”
“是啊,朕一定会为思思报仇的,”赵文帝目光森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可这思思生前与贺兰盛琅有婚约,如今思思身死,朕岂不是违背了和北桡的承诺,如今北桡投降,边疆平稳安定,北桡意图以和亲投诚,思思无法在履行与北桡的和亲,若是北桡因此大怒,再生战事,朕岂不是成为了天启国的罪人,百年之后朕也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啊》”
赵宁王双膝跪地:“陛下言重了,陛下为国为民,劳心伤神,天启百姓和满天神佛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怎么会怪罪陛下呢?”
“陛下不要为此担心,微臣定会想办法平息北桡师团的怒火和愤懑,想办法促成这次与北桡的邦交。”
“秉宁,你能如此说,朕深感欣慰,”赵文帝扶起赵宁王,笑了笑,“思思遭遇不测之事,贺兰盛琅已知,奈何他和思思感情疏离,并不深厚,所以和亲人选突然死亡,北桡使团并没有因此动怒不满。”
赵宁王舒了口气:“看来贺兰太子还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啊。”
赵文帝眼眸一眯:“是啊,贺兰盛琅高风亮节,怀瑾握瑜,是个人才,如今已成北桡的太子,不日便回登顶高位,成为北桡国主,无限荣光。”
“当初朕将思思嫁给他,也是看中了他的才能品性以及前途,只是思思福薄,当不了以后的北桡皇后,但有一个人却得到了贺兰盛琅的青睐,跟朕说,想要求娶这位女子当北桡太子妃。”
赵宁王疑惑:“陛下,贺兰太子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你家的。”
赵宁王大惊:“微臣的女儿?不会是沁莜吧?”
赵文帝笑道:“就是长乐郡主,贺兰盛琅对长乐一见钟情,特地向朕求娶长乐。”
“朕知长乐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但贺兰盛琅也不失为一个好女婿,秉宁觉得如何?”
赵宁王面色纠结:“可是长乐,微臣怕她”
赵文帝道:“怕什么?北桡还能害了她啊?”
“朕打算收长乐为义女,赐封号为长乐公主,到时候嫁给贺兰盛琅,也是门当户对,北桡皇室定然不会怠慢了长乐的。”
赵宁王神情挣扎又不舍,最后叹了口气:“一切都听陛下做主。”
赵文帝满意一笑:“好好好,秉宁为了天启和北桡的友谊付出的一切,朕都记在心里。”
赵宁王扯扯嘴角:“陛下莫要折煞微臣了。”
“既然和亲之事已经解决了,赵秉安那边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赵文帝眉宇间都是厌恶,目光森然:“这次秋狝,朕觉得槐山上的广济寺甚至碍眼,烧了吧。”
“是。”
赵宁王转身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秋风萧瑟,席卷整个天都城。
赵文帝下旨,将赵沁莜封为长乐公主,嫁于北桡太子贺兰盛琅,宣旨后的第二日,北桡使团和婚车离开了天都城。
婚车中一直传来哭泣声,贺兰盛琅毫不在意,任由赵沁莜哭下去,仿佛没听到似的。
“唉?那是什么?”仝格惊讶道。
贺兰盛琅看过去,只见槐山之上燃起大火,熊熊火焰烧透天际,大片的红云黑烟仿佛将整座槐山遮住。
“仝格,世上最无用的东西是什么吗?”
仝格摇头道:“不知道。”
“是感情。”
贺兰盛琅眼底暗芒闪烁:“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这些一旦沾染,就像是无可救药的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毒药将你折磨的痛不欲生。”
“它不会一击毙命,它会腐蚀你的血肉,你是意识,让你成为丧失自我,沦为行尸走肉。”
仝格目露迷茫。
贺兰盛琅不用仝格理解这些话,他也只是有感而发。
收回的目光微微一滞,贺兰盛琅看着城楼上的白色身影。
是三公主赵司屿。
贺兰盛琅眼中有一丝犀利和探究。
此次拜访天启国,所有人他都看懂了,看透了,唯独这位三公主,他捉摸不透。
难道真像坊间传闻,这位三公主乃是神迹,是神佛选中的天命之子?
贺兰盛琅收回视线,大喝一声“驾!”。
他双腿一夹,骏马飞驰,秋风凌冽,将他的衣摆掀飞。
可他们不知,所谓的天命之子可是要高高在上的。
如今的天启国,要面临真正的秋天了。
司屿看着远走的北桡车队,贺兰盛琅刚才的短暂回眸,她与他虽然相隔甚远,但仿佛对视一秒。
赵宁王走上城楼,看着槐山方向漫天的大火:“赵秉宁死到临头也不知道是何人害他至此。”
司屿淡声:“他罪有应得,不是吗?”
赵宁王闭了闭眼,再睁眼之时,眼眶发红:“对,他活该!”
“若不是他,桑乾族不会被灭族,你母亲仓瑶和慕灵的母亲仓灵也不会死的。”
司屿叹气道:“宁叔,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你可以歇歇了。”
赵宁王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向远走的婚车,冷笑道:“你说,沁莜会在北桡过的好吗?”
“贺兰盛琅这个人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是没有心的狠人,我们的长乐公主嫁过去怕是要过的不如意了。”
赵宁王道:“那便好。”
“这十余年,她们母女俩对仓灵和慕灵所做的恶事,也该受到报应了。”
司屿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的笑容:“是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子时,风月台。
房间里传来阵阵淫/声浪/语和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声。
男人急躁的呼喊着:“司屿——司屿——”
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热/辣。
急迫的动作,红胀的脸色,疯狂的眼神。
那仿佛付之一炬的架势,势要与床上纠/缠的人一起去死。
木床发出剧烈的“咯吱”声,像是不堪负重。
易安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像是即将窒息的鱼,他双眼渐渐迷离,光芒慢慢消散。
随着身上的男人大吼一声,无力摊到。
易安嘴角上扬,满足的眼神看向房间站着的人,轻声一笑道:“易芷”
拾春看着床上气息已决的两人,她泪水滚落,走到易安身边,抬手合上他的眼睛。
那嘴角挂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拾春擦掉眼泪,胸膛剧烈的浮动,她推开窗户和房门,大声喊道:“啊啊啊啊死人了”
在风月台玩的正兴的客人,疯了一般涌进房间,看着床上赤/裸的两人。
纷纷惊呼道:“那不是四皇子赵天宇吗?!”
“他竟然喜欢上男人啊?”
“真死了!?精尽人亡啊?这也太丢脸吧?”
“啧啧,世风日下啊!”
拾春闭了闭眼,走出房间,任由世人对房间里的两人评头论足,肆意谩骂。
因为只有这样,易安才死得其所。
易芷才能安息。
赵文帝得知四皇子在风月台与男子厮混,精尽人亡,死在了男人身上,还被传的沸沸扬扬,让皇室蒙羞,赵文帝颜面扫地,他顿时勃然大怒,火冒三丈,势要将高贵妃和高家都严惩一番。
高贵妃痛失儿子,一时激动,昏厥了过去。
高丞相立刻进宫,想要请罪,顺便祸水东引,想将四皇子死亡一事怪罪到那名引诱四皇子放纵的男人身上,是有意图谋,残害皇子,并非四皇子醉生梦死,罪有应得。
结果高丞相刚踏入凌天殿,东华门外的“登闻鼓”便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每一声,震彻天地。
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他们知道,要想敲响登闻鼓,必先在大理寺受廷杖三十,以示权威,防止无端刁民的恶意上访。
如今登闻鼓响起,就证明有人熬过了廷杖,也要击鼓鸣冤。
凌天殿。
赵文帝身体恢复,已从太子手中收回政事,反而太子,不知为何,一病不起,太医诊治,说是这段时间处理政务太过劳累,赵文帝得知,便让太子在东宫多多休息。
赵文帝看着被禁军拖上来的女人,满身失血,看起来只有一口气吊着性命,严声道:“是你敲响了登闻鼓?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刑部尚书李丞上前,把手中的血书递给禄承:“此女名叫沈青芸,乃是前兵部尚书妻子沈青韵的妹妹,她告知微臣,有天大的冤情想要告知陛下。”
赵文帝接过血书,不禁冷笑:“是那个哄抬市价,倒买倒卖,唯利是图,害的我朝将士无米下肚活活饿死的沈家吗?”
“怎么?你敲响登闻鼓是想翻案吗?”
沈青云撑起半个身子,脸色惨白,布满冷汗,颤声道:“罪民不想翻案,罪民是想告当朝丞相。”
高丞相看到沈青芸出现的时候神色一变,如今听到她要告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赵文帝觉得可笑,最近怎么一件件事情都与高家有关啊?!
他瞪了一眼想要开口辩解的高丞相,血书抬了抬,问:“你说,你想告丞相何罪啊?”
沈青芸神情肃穆,一字一句,几乎从齿间挤出来一样:“罪民要状告高喆,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威逼利诱沈家助其私自冶炼兵器,囤积粮草,与北桡和南疆勾结,通敌叛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卖国贼!”
第89章
天启国无人不敢想,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高喆丞相竟然是一个通敌叛国,逆取顺守的恶人。
事情起初三天前的登闻鼓几十年之后再次响起,敲鼓之人是沈家庶女沈青芸。
此女性格刚烈,背着一身罪名,硬是扛过大理寺的廷杖三十,满身是血,吊着一口气,敲响了东华门前的登闻鼓,状告高喆乃是罪恶滔天的卖国贼。
起初,无人相信此女言论。
毕竟此女乃是沈家之人,沈家因与薄康毅合谋,哄抬市价,吃里扒外,不顾我朝将士安危,还将珍贵的米面粮油卖给外国,实在是令人发指,丧尽天良。
如今这沈青芸要告当朝丞相,属实让人笑掉大牙,未免是贼喊做贼,贻笑大方。
朝堂之上,信服高丞相为人的朝臣比比皆是,纷纷站出来为高丞相辩解,力挺高丞相品性高洁,并非里通外国,贪赃枉法的罪人。
赵文帝神色不动,任由臣子替高喆辩解,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高丞相,而是看着似蝼蚁求生的沈青芸。
而后,刑部尚书李丞站出来,要求沈青芸对众朝臣的指责和问题解释一下,如若解释不清,就按照扰乱朝堂,构陷朝廷命臣之罪,斩首示众。
沈青芸没有对大臣的问题一一回答,而是请求赵文帝宣赵宁王入宫。
众人不解,为何此事还要牵扯赵宁王?
赵文帝抬手制止高喆说话,给禄承一个眼神示意。
禄承接到指令,高声喊道:“宣赵宁王觐见。”
赵宁王来了,他手捧一个黑木箱子,神色肃穆的走上凌天殿。
众人见他手上的箱子,满脸好奇和探究,唯独高喆,脸色大变,目光惊颤。
赵文帝将高喆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眸子一眯,问道:“宁王,你手中抱着的是什么?”
赵宁王将箱子打开,沉声道:“证据。”
“什么证据?”
赵宁王看着高喆:“证明高丞相通敌叛国,□□,贪赃枉法,私造兵器,招兵买马,意图谋反的证据。”
凌天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高喆怒道:“不可能,这都是假的!”
“赵宁王,我只你对我颇有不满,但你也不该联合沈家罪人诬陷我!?”
赵宁王连个眼神都没给高喆,继续道:“殿外还有证据。”
赵文帝冷笑道:“还有什么证据?”
赵宁王这时偏头,看向高喆,淡淡一笑:“自然是高丞相所铸造的兵器和囤积的粮草,微臣一处名为清安寺的后院枯井之下找到的,上面并未刻有天启国的器印,也不是南疆和北桡所铸造的武器,想来这些都是高丞相个人所造,至于用来做什么,高丞相不如解释一下?”
高喆瞳孔颤抖,表情瞬间空白,全身不自控的开始发抖,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宁王。
他怎么会找到清安寺?!
高喆看向沈青芸,沈青芸刚好和高喆对视,那眼神像是在说“就是我告诉的”。
清安寺并非沈家产业,所以当时查收沈家家产时并未发现清安寺。
但是深入挖掘的话,就会发现,沈青韵很爱礼佛上香,天都城内那么多名寺佛庙,她却一直愿意去郊外的清安寺。
而高喆每月也爱去清安寺拜佛诵经,看似为国为民请愿,实则自私自利筹谋。
“除了兵器和粮草,微臣还发现了大量黄金和白银,看铸造年份,乃是天启四十八年,陛下为了解救被旱灾折磨的百姓而向各地所发的赈灾银子,一共有五十万两,都被高丞相收入囊中。”
众人瞪大眼睛,呼吸骤停,一齐看向高喆。
赵文帝不禁笑出了声,声音里满是寒意:“高喆,你不打算和朕解释解释?”
高喆似是被抽干了力气,跪倒在地,哭喊着:“陛下饶命,都是假的,这些都是诽谤,是污蔑啊”
赵文帝哭笑不得,眼底蓄满寒意:“高喆,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朕看起来很好骗吗?!”
高喆扶倒在地,战战兢兢,他泪流满面,呜咽道:“陛下,微臣冤枉啊,都是假的,这些都是伪造的,臣对天启,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真是可笑,”赵宁王嗤笑,“陛下,微臣还有一事想要跟陛下说。”
赵文帝道:“你说。”
“你可知高喆为何能私造武器,为何要私造武器吗?”
赵文帝目光冷冽,将高喆死死定在地上:“继续。”
赵宁王道:“先说高喆为能私造武器,是因为他与薄康毅合作,两人里通外合,私自将军器所的材料和匠师挪为己用,所以高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铸造出这么多兵器供自己所用。”
“再说高喆为何要私造武器,是因为他想与常羲元帅合作,一人把持朝堂,一人掌控兵力,这样高喆就可以将天启国收入囊中。”
赵文帝冷呵一声:“好啊!好啊!”
“奈何常羲元帅忠君为国,殚诚毕虑,高风亮节,并未被高喆所蛊惑,仍对对陛下,对天启一片赤诚,舍生忘死驻守边疆,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可高喆,因被常羲元帅拒绝,便怀恨在心,私下勾结南疆杀手组织拂涯居,多次派人前往关山岗偷盗军事机密,谋害常羲元帅和常小将军,致使常羲元帅身负重伤从战场退下,让还未及冠的常小将军与北桡敌军厮杀,保护天启。”
“高喆的邪恶狠毒之心,天理昭昭,不容于世,还望陛下为常羲元帅和常小将军主持公道啊!”
一时之间,凌天殿再无一人为高喆说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往高喆身上瞄,生怕祸连。
赵文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冰冷又倦怠。
他看着万念俱灰的高喆,长叹一口气:“高喆你真让朕失望啊。”
“来人,高喆大逆不道,谋害朝臣,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灭九族,斩立决。”
“至于与高喆勾结谋划之人,宁王继续查,一旦发现,不必上报,就地处置了。”
赵宁王跪地,抱拳道:“臣,领旨。”
一时间,高家败落,高贵妃无法承受儿子惨死和高喆失势,直接疯了,被赵文帝赐一杯鸩酒,死了。
高家满门,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直至落日,那台上的鲜血仍旧鲜明赤红,在秋风细雨之中,晕染在每个人的眼中。
落日余晖之下,伴随着刺耳的“吱呀”一声。
紧闭的冷宫大门慢慢开启,似是被风吹开,宛如鬼魅闪动。
静妃闻声看过去,瞳孔放大,她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怎怎么会是你?”
——
“主子,有人来了。”岁杪看着摇椅上闭眼的司屿。
司屿睁开眼:“开门迎客。”
岁杪放下扫帚,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请进。”
司屿站起身,看着来人,淡淡一笑:“你做得很好。”
天色阴霾,却还是从厚厚的云层之间透出一丝清冷的月光。
赵天佑目光清明,没有一丝痴傻模样,他朗声道:“静妃死了。”
“被皇后扔进了轩王溺死的那口水井之中。”
司屿倒了杯茶,推过去:“一报还一报。”
赵天佑坐在司屿对面,饮了一口热茶:“算起来,皇后的仇还没彻底报完,毕竟太子还活着。”
司屿淡淡道:“不急这一时,眼下她已经没有了可以掌控扶持的人,接下来她会对你下手。”
赵天佑道:“是,这几日她开始接近我了。”
他拿起腰间的玉佩,冷哼一声:“三姐,你看,这可是皇后娘娘送我的礼物。”
司屿看了一下,上好的和田玉,相当精美。
她拿出一个瓷瓶,递过去:“把这个给柔妃吃了。”
“让你外公李丞这段时间称病在家休养吧。”
赵天佑了然于心:“好。”
“皇后那边我会继续与她亲近。”
司屿笑道:“当然,算起来,你算是她的恩人,若非你告诉他轩王是被太子所杀,皇后又怎么会替她的孩子报仇雪恨。”
司屿当时让赵天佑说给太子的话不仅是太子会听懂,皇后也会听懂,因为那是轩王私下辱骂太子的话,只有太子和皇后听过。
赵天佑觉得可笑,他看向司屿的手臂,面露关切:“听闻三姐受了伤,如今可好些了?”
司屿说:“已经没事了。”
“常将军如何了?”
司屿晃着杯中的茶水:“快好了。”
赵天佑思忖了一下,问道:“那便好,不然三姐又要为常将军担心,日日去广济寺祈福了。”
司屿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有我在,她会没事的。”
赵天佑笑笑:“三姐对常将军还真是情深意切。”
“天色不早了,三姐,我先回去了。”
司屿点头:“好,慢走。”
“岁杪,送送五皇子。”
赵天佑闻言,摆手道:“三姐,我没事的,这里皇宫不远,我自己可以的。”
司屿仍道:“让岁杪送你。”
赵天佑也不再拒绝:“好。”
岁杪跟着赵天佑离开,司屿继续在院中坐着,她将赵天佑喝过的茶杯拿开,又重新拿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热茶。
司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指尖冰冷,她看着紧闭的大门,一吸一吐,大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司屿看着来人,眸光柔柔漾过人心,嘴角上扬,抬手道:“将军,请坐。”
“将军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常青山坐在司屿面前,将热茶一饮而尽,眼神始终盯着司屿的脸,目光炯炯,片刻不离。
司屿见她喝完,又给她倒了一杯:“将军,想问什么便问吧?”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司屿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手指一颤,茶水溢出杯壁:“将军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吗?”
常青山瞳若点漆,似一汪清澈的泉水,光芒氤氲,让人看的心尖发软。
“好些了吗?”
“蛊毒解了吗?”
“疼不疼吗?”
司屿眼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好些了,解了,不疼了。”
常青山舒了口气:“以后不要挡在我面前。”
“可是我怕将军受伤。”
“我习惯了。”
这六年在关山岗,常青山受了无数的伤,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她早就习惯了受伤的滋味。
司屿握住常青山的手,满眼疼惜:“可我心疼将军。”
常青山神情有些动容,她目光落在司屿的手臂,喃喃道:“可我也会心疼。”
第90章
常青山是个沉默寡言,不愿将任何情绪表现出来的人,她习惯什么事都自己解决,自己承受,所以从小便养成了一个淡漠置之,心若寒灰的性子。
接触过的人,对她的评价大多是稳重内敛,不露锋芒,虚怀若谷。
但常青山心里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像一座死板沉闷的山,任你风吹雨打,依旧雷打不动。
可她也没想到过,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一天会对一个外人情绪波动到撕心裂肺的程度。
她开始在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这个人的消息都会分出心思去了解,去关注,生怕漏掉什么,错过什么。
她见到她笑,她万分雀跃。
她见到她痛,她感同身受。
她见到她忍,她愤愤不平。
她的情绪变化因为感受她的一切而转变。
这翻天覆地的感情像是万丈高的海浪,将她这座死板的山片刻淹没。
常青山心知肚明,她喜欢上了赵司屿。
可是,当司屿拿她是女子身份的秘密来威胁她的时候,常青山痛彻心扉。
她不恨不怨自己爱错人,她只恨自己为何是女子?
若她不是女子,她可以光明正大迎娶司屿成为自己的女人,她可以不受司屿的威胁,坦然自若的继续做她的将军,保护侯府和常家,她也不用痛苦万分又极其不舍,但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必须对司屿痛下杀手。
常青山太怕了,她怕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留恋不舍而毁了常家和侯府。
她怕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承诺太浅薄,太脆弱。
常青山不敢赌,也不能赌。
可如今,司屿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她。
别怕。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让她不再害怕迷茫,不再恐慌无措。
常青山时常会想起司屿挡在她面前,被蛊人咬伤的那个场面。
鲜红的血,惨白的脸,温柔的笑以及那双蓝眸里浮现的关怀和柔情。
她抱住颤抖的她,在她耳边轻柔的说:“别怕。”
常青山似是看不够司屿一样,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容颜。
司屿也任由常青山看着,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似水:“将军打算就这么看我一夜吗?”
常青山眨眨眼,问道:“回廊密林,是你将我弄晕的,你给我下药了?”
她知道腰间的刀伤是司屿所为。
申明廷和慕任在她醒来后跟她说了这段时间天都城发生的所有事情,两人一边叙述一边感叹震惊这天都城真是水深火热,这一连串的事情打的人措手不及,唏嘘不已。
司屿又给常青山倒一杯茶:“没下药。”
常青山接过茶杯:“下蛊?”
桑乾族善用蛊术。
“也没下蛊,”司屿淡淡道,“是我对你用了惑术。”
“什么是惑术?”常青山疑惑,“也是桑乾族的秘术?”
司屿点头:“对,世人只知桑乾族善用蛊惑术,但他们不知,蛊惑术并非只有蛊术,还有惑术。”
“惑术可以攻击对方心理,扰乱对方意志,驱使对方行动,甚至还可以将一个人困在惑术所建造的虚假世界中无法自拔。”
“桑乾族人都会蛊术,但唯独惑术只能拥有异瞳之人才可以修炼。”
常青山看着司屿的蓝色眼眸,了然道:“你就是异瞳。”
“对,我就是异瞳,而我母亲也是异瞳,她叫仓瑶,是桑乾族圣女,因出生后双眸不同于常人,被族人视为桑乾族圣女。”
常青山想了想以前的事,说道:“你的母亲因桑乾族勾结赵秉安叛乱,被皇上惩罚入宫为奴,而后因皇上醉酒宠幸了你的母亲,生下了你,而你遗传了你母亲异瞳的血脉。”
“你说对了一半。”
常青山不解:“哪一半?”
司屿指尖摩挲着茶杯:“我是遗传了母亲异瞳的血脉,但我的生父并非皇上。”
常青山震惊:“什么?”
“细细讲来太过麻烦,我只挑重点说给你听。”
“好。”常青山目光落在司屿摩挲茶杯的手,那双手依旧莹白,毫无血色。
她将手放在石桌上,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很冷?要不我们进房间吧?”
夜晚寒凉,秋风瑟瑟。
“房间里有些闷,我待不住。”她看常青山放在石桌上的手,眉头一挑:“我知将军担心我的身体,不如咱们想个折中的法子?”
常青山抿唇:“什么?”
司屿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常青山的掌心,笑容里透着一丝狡黠:“能麻烦将军给我暖暖手吗?”
常青山嘴角绷直,缓缓收紧,神情看似正义凛然,内心却跟开了花似的:“微臣应该的,公主客气了。”
司屿嘴角勾起,继续道:“我的生父并非赵文帝,而是被关押在广济寺的赵安王赵秉安。”
常青山微微诧异,继续听司屿说。
“当年赵秉安想要桑乾族的蛊惑术为自己所用,便引诱仓瑶帮助他成就大事,而后赵秉安谋反失败,致使桑乾族全族被灭,仓瑶入宫为奴时发现怀了我,为了保下我,仓瑶故意接近赵文帝,用惑术引诱他,从而让赵文帝以为自己是醉酒宠幸了一个宫女,这样仓瑶就可以平安无事的生下我。”
“所以你每月十五去广济寺上香礼佛是为了去见赵安王?”常青山想起两人在槐山上的相遇。
司屿道:“算是吧。”
“赵安王不会是想让你救他吧?”
常青山对赵安王的印象并不深,但他的所作所为常青山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先皇下旨由赵秉文继承大统,而后赵安王不满,勾结桑乾族,集结大军意图谋反,而后赵宁王与赵安王合作,却又在紧急关头背叛赵安王,将赵安王的阴谋诡计揭发,致使赵安王谋反失败,而后陛下念在手足之情,并未斩杀赵安王,而是将他关押于广济寺。
至于赵安王被关押在广济寺这件事,也就当年参与谋反斗争的那几人知道。
司屿点头:“确实,他知道仓瑶怀了他的孩子,并且生了下来,成为了天启三公主。”
“而他手下还有一股势力并未被铲除,名唤天门,他便派遣天门门徒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那个门徒便是拾春。”
常青山道:“所以风月台背后之人是你?”
“是我,但也并非是我,”司屿说,“风月台是我当着赵秉安的面所建立的,他知道风月台的存在。”
常青山问:“风月台是用来干嘛的?”
“用途很多,掩护天门,收集信息,培养势力,赚取钱财等。”
常青山大致也猜到了风月台的作用,若风月台是司屿为了救赵秉安所建立的势力,那么前几日广济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她思忖了一下,似是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救赵秉安,对吗?”
司屿满意一笑:“对,我从未想过救他。”
“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赵秉安死?”常青山又觉得奇怪,问,“但你有异瞳,你可以对他使用惑术,让他自戕而死啊?”
明明有最简单的方法,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去接近赵秉安?
司屿道:“惑术虽然作用强大,但也有局限性,惑术若是碰到真正心思单纯毫无邪念的人或者心思沉重无法堪破其内心所想的人,则无法发挥其作用。”
“而赵秉安这个人心思深沉,狠愎自用,老奸巨猾,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哪怕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对我抱有八分怀疑和嫌隙,所以我无法对他使用惑术,只能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让他交出绿目。”
“绿目是什么?”
司屿拿出绿目:“这是天门门主信物,有它在可以号令天门众门徒。”
“绿目之中有一个蛊虫,叫做解忧蛊虫,它可以掌控号令天下大部分蛊虫,也是可以解救蛊人体内离煞蛊虫的解药。”
常青山惊呼:“那…蛊人是赵秉安培养的?”
“是的,他偷学桑乾族蛊术,找了一个南疆蛊术师来培养蛊人,试图给自己创造一个兵团,到时候将蛊人投放进天都城,届时,整个天都城都会被蛊人掌控,甚至皇城中的人也无法逃脱蛊人的袭击。”
“而他,拥有绿目,不会受蛊人袭击,还可以调遣蛊人大军,为自己所用。”
常青山无法想象那种场面。
蛊人的威力她已经领略过了,这种可怕的东西不怕伤不怕痛,就算砍掉脑袋身体也能受离煞蛊所支配,继续攻击人。
被蛊人啃咬的正常人,若是忍住吞噬血肉的欲望,便可有机会将其救下,铲除离煞蛊,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但若是忍不住嗜血的欲望,便会彻底成为离煞蛊虫的傀儡,变成只会吞噬同类的行尸走肉。
要是真的按照赵秉安所想,将蛊人投放天都城内,那将是灭国之灾啊。
常青山她看着司屿:“既然赵秉安想将蛊人投放天都城,那为何会突然在猎场出现?”
“是你将蛊人放出来的?”
司屿抿唇:“是我。”
“你是想缩小蛊人作乱的范围,参加秋狝的人必定都会些拳脚武功和骑射技术,陛下也会带着禁军和天京卫,到时候他们可以在蛊人作乱之时保护自身,还能将蛊人一一铲除,对吗?”
司屿点头:“嗯,这只是其一,其二,我想利用蛊人,让赵文帝发现赵秉安的阴谋,从而将赵秉安处死。”
常青山感觉自己接受了太庞大的信息,这一切的都是司屿一手把控,一步步推进,一点点收拢,最后将所有人圈在网中,无法逃脱。
常青山脑中精光一闪,握紧司屿的手,担心道:“那天门呢?你害死了赵秉安,天门定会为他们的门主报仇的。”
司屿把绿目放在常青山面前:“绿目在谁手中谁便是天门门主。”
常青山舒了口气:“那就好。”
“而且天门门徒对赵秉安的诚服和敬仰早就消散了,如今这天门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赵秉安得知我有异瞳,便猜到我继承了仓瑶的能力,于是他让拾春一边监视我一边接近我,让她透露出我并非赵文帝的女儿,反而是赵文帝害了我母族,囚禁我生父,想让我被仇恨蒙蔽,从而听从他的指示和安排。”
“而我将计就计,一边假意顺从赵秉安,一边借用天门势力为自己办事,而在利用天门之时,我却发现了一件可以彻底瓦解天门的秘密。”
常青山疑惑:“什么秘密?”
“天门里的门徒并非是赵秉安从小培养的孤儿,他们其实都是有父母的,只是赵秉安看中了他们的根骨,便屠杀了他们的父母,利用蛊虫篡改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以为赵秉安是他们的恩人,再生父母,从而臣服赵秉安。”
常青山哑然:“这太歹毒了!”
“还有更歹毒的,”司屿冷笑一声,“我跟你说过蛊人是怎么做成的,那你可知赵秉安从哪弄来那么多蛊人的吗?”
常青山瞪大眼睛:“天门门徒?!”
“他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司屿嘁了一声:“在他心中,其他人只是可以利用的东西而已。”
“哪怕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他都可以毫不留情将其炼制成蛊人。”
“天门有两个护法,一个是拾春,一个叫做京辞,他们是赵秉安特别器重之人,可你不知道,他们两人都有兄弟姐妹。”
“拾春的妹妹和京辞的哥哥被赵秉安练成蛊人,可惜拾春妹妹扛不住,被离煞蛊彻底掌控,拾春不忍妹妹变成行尸走肉,便亲手了解了妹妹,但京辞的哥哥还有救,我便用这绿目救下了京辞的哥哥。”
常青山道:“所以拾春和这个叫京辞的人就成为了你的人。”
司屿点头:“是。”
“那拾春也是你故意派去接近轩王的?”
司屿摇头:“拾春是我派去接近太子的。”
常青山心念极闪,脑中闪过大量又复杂的信息。
她眉头紧蹙,一字一句道:“你让拾春接近太子,让太子以为拾春是自己的人,便让拾春接近轩王?”
司屿似笑非笑:“聪明。”
“旱灾时期,我让拾春假意卖身葬父接近太子,拾春样貌艳丽,是轩王喜欢的女子模样,太子也知道轩王的喜好,便买下拾春,送她进入了风月台,而后太子利用四皇子,带轩王进入风月台玩乐,从而使拾春和轩王见面,这样拾春便可以蛊惑轩王,流连于风月场所,败坏轩王名声,让赵文帝对轩王失望。”
常青山不解:“既然太子让拾春接近轩王只是为了败坏轩王名声,他又何必杀死轩王,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他也是东宫之主,为何要谋害自己的亲生兄弟?”
“因为太子并非皇后所生。”
常青山诧异:“什么?”
“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早年,皇后和静妃一齐怀孕,同一日生产,结果静妃生了个死胎,而皇后生了个男胎,被皇上立为太子。”
常青山拧眉:“死胎不是静妃的孩子,而是皇后的?”
“对,皇后早就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死胎,因为她太想生男孩了,所以利用秘药试图改变腹中孩子的性别,但是药三分毒,孩子最后死在了她的肚子里,于是皇后就惦记上了静妃肚里的孩子,她早就买通太医,知道静妃肚子里的是男胎,所以在静妃生产之日,皇后也假意要生,然后买通稳婆,偷换两个人的孩子,致使静妃发疯打入冷宫,皇后凭着静妃的孩子,地位稳固,还手握太子之位。”
“太子之所以杀死轩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皇后的亲生孩子,若是轩王还活着,皇后定会将他从东宫之位拽上来,扶持轩王上位?”
司屿颔首:“是啊,皇后那么疼爱轩王,自然不会让他人之子坐在本该属于她孩子的位置上。”
“而静妃当年并没有发疯,她斗不过皇后,选择了明哲保身,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皇后手中,还成为了太子,所以这些年她一直隐忍,韬光养晦,保全实力,等到与太子相认后,借着皇后的权势背景登上皇位,再一举推翻皇后。”
“可惜,”司屿看着杯中凉透的茶水,“竹篮打水一场空。”
常青山道:“你将太子和静妃勾结,杀害轩王之事告诉了皇后?”
“不,应该不是你告诉的,是五皇子赵天佑?”
她想起回廊密林,太子因为从五皇子口中得知那晚司屿看见了轩王是被他所杀,所以司屿又让五皇子告知了皇后,她自始至终都是壁上观。
“赵天佑并不痴傻,他是你的人。”常青山语气肯定。
司屿道:“对,深宫危险重重,皇后和高贵妃斗的猛烈,柔妃势力不敌,五皇子少时多次被谋害,危在旦夕,柔妃只能让五皇子装作痴傻,远离斗争。”
“那这么说,刑部尚书李丞,太傅之子太史景衍以及新任兵部尚书都是你的人了。”
新任的兵部尚书就是李丞推荐的。
“是。”司屿肯定,“太史景衍在太子身边做伴读,太子很相信他的,很多事情他都会和太史景衍商量,时日常了,便会失去自己的主见。”
“如今太子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也是皇后的杰作?”常青山说,“静妃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对。”
“那么皇后接下来就会接近五皇子,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成为太后。”
司屿嘴角噙着一抹复杂的笑容:“人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常青山像是想起什么,问:“所以那年旱灾求雨,也是你故意为之?”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改变天象,旱灾是真真切切出现过,但燕鸣焉国士还是有点观天象的本事,我只是事先知道了下雨的时刻,然后蛊惑了燕鸣焉,让他把我测算成天命之子,收我为徒,将我从皇宫中解救出来。”
如今天启国这几位皇子公主,死了三个,痴傻了一个,还有一个卧床不起,不知死活,只剩下一个三公主在知天居修行,也只有这位三公主,最得人心。
在世人眼中,三公主便是神迹的象征。
尊贵无比,高山景行。
常青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切竟然都是你在背后主导?”
司屿手指摩挲着常青山温热的手背,柔声道:“是我。”
常青山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撼和惊诧,她吞了吞喉咙:“你何时开始谋划的?”
司屿勾唇,周身气势凌然,眼中野心近乎实质:“从我第一次见到将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