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柒当然不是真的要拿它做蛇皮袋子。
他很反感用动物皮。他的所有衣服，家具，没有一个产自动物身上。
哪怕这个动物是变种怪物也不行。
他只是想吓唬一下小蛇。
这家伙不但可以“瞬移”，还调皮，若是养成了咬人的习惯，迟早出事。
蛇不是猫狗，小黑又不是普通蛇，他只能另寻方法训导。
“我是你的主人，”洛柒捏住它的小脑袋威胁，“听主人的话，才能吃到小鼠，否则，就会变成蛇皮袋。”
“明白了吗？”
小蛇头往上昂，晃晃悠悠地往后抬，脖颈微微弓起，尾巴尖扬在空中抖动。
那双骇人的竖瞳钉在人类身上，危险的姿态。
在祂来的地方，还没人敢自称祂的主人。
小果肉的味道虽香，但祂才不会因此折腰。
祂可是被奉为神明的存在，区区人类——
“你不服气？”洛柒挑了挑眉，“不听话，那就不要你了。”
他手一挥，把小蛇撸到桌上，抱起手臂往后靠。
“你走吧。”
小蛇傻呆呆地躺在冰冷的桌上，人类温暖的手掌离开腹部，他还没回过神。
祂的金色小玻璃珠微妙地转动几度，向上观察小果肉的表情。
淡然冷漠，毫不在意，与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祂观察那双红润的唇，两边的角度是略微向下的，小果肉没有开玩笑。
他是认真的。
小果肉抓起那件外套进了卧室，拉上了门。
祂身子开始变凉，便蜷成一团，盘成个小结，想把余温锁住。
桌子好硬。还是小果肉的皮肤舒服。
祂在魂不守舍地趴在水晶桌上受凉，也没想着换沙发上躺会儿。
仔细一想，祂不是连宠物都当了？
何必在乎“主人”的威胁。
若是喜欢，就把这个虚名赐给他好了。
祂成功在几分钟内完成了自我说服，然后流下桌子，匍匐到卧室门边。
人类的影子从门缝晃过，祂又闻到了果子的香气。
不知道小果肉在里面干什么。
祂身体叠放在一起，支着脑袋对向门缝，做出乖巧等待的模样。
十分钟过去了，小果肉还在里面。
好慢。
怎么还没出来。
洛柒正整理待会儿要送的礼物，顺便换了件黑色衬衣，还找出了一件备用的西服外套。
这件外套要厚一点，但更宽松，样式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它衣摆更长，还有内袋。
小蛇若是还要跟着，可以躲在内袋里。盘在手腕虽好，但抬手还是不方便，也很容易被发现。
他把外套挂进衣柜里的熨烫机，坐在梳妆桌前等待，顺便打开手机检查消息。
有一个未接电话，是“洛骅云”，他的父亲。
洛柒没有给他的父亲标注“爸爸”，“爹”或者“父亲”之类的备注。他与父亲总是有种说不清的隔阂感。
他刚分化成omega时，父亲跑学校，要求他退学，两人大吵一架。
这事儿闹到人尽皆知，那段时间，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最后还是老师帮忙，才把父亲劝回去。
那人走时还落了句话。
[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你。]
至此，本就不怎么管孩子的洛父直接缺席。洛柒成年了，也不再主动联系他。
两人都很倔，也不是愿意主动和好的类型。若不是还有洛小宇在中间调剂，这父子关系形同陌路。
他手指悬在那个名字上，频幕熄灭又打开。
上一次听洛父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有吗？
他还是拨了回去，点击确定，将屏幕以全息光影的方式呈出来。
嘟嘟，对面接通了。
洛父的形象悬在桌上，他神情严肃，头发黑亮，双目如鹰，可谓英俊潇洒，在见到屏幕这边的人时，眼神不自觉地柔下半分。
兰登星系的人平均寿命在180岁，他父亲今年60多了，还属于中年，看上去很精神。
两人就这么隔着信号对视，几秒钟后，洛柒率先开口。
“父亲，”他移开视线，对着梳妆镜整理衣领，“听说你也到了？”
“嗯，我到了，”洛父简短道，“你还不过来？”
“稍等一下，我在收拾东西。”
“什么东西要临到头才整理。”
洛柒手指慢条斯理地扯出根领带：“你不是也临到头才想起告知吗？”
“我刚还在想，你是不是想给小宇一个惊喜，待会儿我们要不要上演父子偶然重逢的深情戏码。”
“你......”洛父噎了一下，沉默片刻，又道，“这的确是我的不对。”
洛柒打领带的手停下，斜视向光屏。
“事务繁忙，我实在难抽身，这边的通讯器也是到了主星才拿出来，很久没用了。”洛父难得多解释了几句，“洛柒，这两年事情很多，等你过来，晚宴过后，我们详细聊聊。”
洛柒摸着领带，收回视线：“好。”
挂断通讯后，他又在床上坐了会儿。柜子里的机器响了，衣服熨好了，他没急着收。
即便是回来才拿到手机，从北星出发前，也可以发跨星邮件的。
洛柒不相信他忙得指头都抽不出来一根。
说白了，就是不在乎。只有不在乎，才会忘记联系。
洛柒拿出外套，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又放回床上，和白天穿的燕尾服并列放置。
还不知道要穿哪个。
万一小蛇真的走了呢？
这长外套就用不上了。
洛柒手搭在门把上，等了一会儿才拉开。
他步履放慢，来到客厅的水晶桌旁，上面只摆了个箱子，没有蛇。
他立在桌边，又围着桌子绕了一圈，手搭在蛇箱上，安静地坐着。
蛇箱空了，他也感觉空空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靠地板下的水晶流沙漫散出的光照亮。
他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流沙纹路上的小蛇。
此时的小蛇已经溜到了他的腿边，贴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小果肉似乎有心事，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祂。
也许因为祂太小了，又蹲在黑漆漆的地上。于是祂决定爬高一点。
祂缠住人类散发热度的小腿往上，小果肉低下头看祂。
像是发现了宝贝，那张清冷白净的脸绽出笑容，粉晕爬上面颊。
“小黑，你还在。”
小果肉轻声细语地喊祂，温暖的手心握住蛇身，把祂提起。
祂绕着他裸露的皮肤，从手腕到手掌缠住，头搭在袖口上吐着舌头。
“你留下，我就当你默认了，”洛柒手掌捂住它冰凉的身子，“想出去玩儿？”
小黑用尾巴尖在他手背画圈。
“待会儿你就躲我衣服里，不许乱跑，也不能咬人。”
他将手收入怀中，指尖沿着小蛇的身子搓揉，摸到尾巴尖的时候，小蛇反勾起尾巴将他的指头卷住。
那小尾巴软滑有力，洛柒把手往外抽，它就顺着指根前进，更用力地将他扯回来。
这尾巴也太好玩了。
洛柒沉迷于玩小蛇，小蛇也沉迷于他的手指。一人一蛇不亦乐乎，又浪费了几分钟。
“好了，别闹了，”洛柒说，“该走了。”
他将小蛇放进外套的内袋，换上后出门。
时间到了晚上18:00，宴会即将开始。
洛柒乘小电车到达宴会厅，下车的时候，一大堆圆形小车排在拱门边。
人很多，都穿着正装和晚礼服，还有几个拿摄像机的在拍摄。
洛柒绕着边缘走进拱门，寻找小宇发来的方向。
他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地方，这个厅以花园的风格装饰，空间很高，天花板是无缝的透明罩，可以直接看到夜空。
他穿梭在花坛间，一个小机器人带路，找到了小宇他们所在的桌子。
这是一个白色大理石圆桌，周围簇拥着小花坛，在独立的小阶梯上，和大厅的人隔开。十几个人已就位，除了小宇他们，还有他舰上的几个队长，外加几个曾经的同班校友。
洛柒刚踏上阶梯的最后一步，人们刷刷起立，对他行军礼。
“洛上将。”
洛柒朝他们回礼，绕到唯一空着的椅子，这是专门为他留的上座。
“坐吧。”
他环顾一圈，看见小宇对他嘟嘴做了个鬼脸，方西正埋头发消息，姜罗伊就在他左边，舰上的一二分队队长都在，剩下的都是以前的同学，但是薛英那边的人。
其中也包括薛英的副官，丁顾莫，坐在他右手。丁顾莫这人总是文邹邹的，喜欢戴没镜片的镜框，胸针袖扣都是定制的，很高雅的样子。
“洛上将，好久不见，”他朝洛柒打招呼，“薛长官最近经常提起你。”
“提起我？”洛柒对这个开场语表示惊讶，“他提我做什么。”
“他说您是他敬佩的战友，”丁顾莫说，“作为一个omega，在希芙拉星的战绩令人惊叹。”
他说话带着咏叹调似的，语气尤为夸张。
“那的确是一场恶战，”洛柒后靠在椅背上，手肘搭在扶手上，“捏碎那些虫子可不容易。不过......”
他歪头看向丁顾莫：“我若不是omega，这战绩就不惊叹了？”
“哎，不是，”丁顾莫赶紧圆道，“薛长官的意思是，因为是您，所以更惊艳了。您毕竟是不同的。”
洛柒笑了，左腿随意地搭上右腿，对着众人耸肩：“我和各位，有什么不同？”
桌上顿时静下，无人回答。
“军人，保卫帝国，守护人民，”他提高音量，声音沉稳清澈，“职责之下，没有高低贵贱，更没有特殊待遇。胜利靠的是军纪和团结，而不是个别人物。”
“丁副，你跟了薛上将这么久，连这都不明白？”
这一席话下来，瞬间拔高了价值，区区私宴登时变了味儿。在场的士兵表面应和着，内心纷纷腹诽。
这煞笔丁顾莫，会不会聊天啊！
此刻的丁顾莫，背上冷汗直冒。他只是如实转达薛长官交代的话，怎么突然就被教育了？
“抱歉，是我措辞不当，”他赶紧道，“薛长官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单纯地欣赏您。”
“你一口一个薛长官，是废话传声筒么？”洛柒不耐烦地皱眉，“让他当面来跟我讲。”
“这......是。”丁顾莫决定闭嘴。
洛柒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这桌人还聊得挺欢，学校的旧事，军队里的八卦，该吹牛的吹牛，该捧哏捧哏，可热闹了。
而现在......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开口闭口都是帝国大事。
除了洛小宇和方西。洛小宇单手撑着脸，笑嘻嘻地朝右望，偷偷对着洛柒拍了个照。
哥哥好帅，几句话就把这些无聊的家伙怼住了。
而方西，他也盯着洛柒，不过注意力不在刚才的话上，而是洛柒的衣服。
将军从下午开始就不太对劲，那盘糕点只吃了几口。
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出来。这实在太可疑。
洛柒倒是不在意桌上的氛围怎样。姜罗伊坐在他左边，正和他闲聊，洛柒偶尔回应，丁顾莫为了挽回在洛柒面前的形象，也倾身过来加入对话。
桌上转过来几个杯子，里面乘着上好的红酒。
“这是薛总督从东维星特供来的陈酿。”丁顾莫介绍。
洛柒将酒杯端来，隔着点距离嗅了嗅，没做评价。
很普通的味道，和小黑的信息素差太多了。
还是小黑的味道好闻。
小蛇像是也闻到了味儿，偷偷把脑袋从内袋里探了出来，隔着衬衣褶皱的遮掩，观察外面的情况。
好多两脚alpha，气味太杂了。
想吃小果肉的挺多，但不足以构成威胁。
那个酒也很难喝，一股低质味，还比不上在小果肉家里喝的那个。
小果肉待会儿不会要喝那种东西吧。
祂小小的脑袋瓜开始转动，更大的麻烦却出现了。
一个身着侍从制服，长相甜美，身材纤细娇小的男生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走上台阶。
十几个alpha的目光聚在他身上，他似是被吓到，又往边上的空地缩了缩。
洛柒也看向那边，他一眼便识出，这是一个omega，身材虽小，但至少已成年。
“对不起，打扰了，”男生说，“我是来转送礼物的。”
“什么礼物？”方西问。
那束玫瑰上插着一张卡片，上面写了字，隔远了看不清，但谁都能猜出，这是一张表白卡。
到底是谁，跑来在薛总督的私宴上表白？
“是隔壁厅，一位叫沈逸舟的先生，拜托我送过来的。”
“沈逸舟？”洛小宇惊呼。
“是那个小明星？”
小蛇的头探得更长了。
两脚小o抱着花往这边来，祂放大视力，聚焦在那张卡片上。
祂捕捉到了“仿制蛇皮鉴定书”，还有“对不起”“真的不是蛇皮”“我真的很喜欢您”“一见钟情的爱意”等不要脸的词。
祂堆在内袋一角的尾巴尖蜷成一团，愤怒地攥紧。
好啊，竟然明目张胆的——
小果肉把花接了过去，捧在腿上。
“谢谢。”他对那个男生说。
房间里的人躁动了，小蛇也躁动了，祂拉开小小的下颌，对着那张卡片露出獠牙。
祂要把那个蛇皮男，一条条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