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送来的快,洗胃及时,病人没有吞服太多的安眠药,这才没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穿着白大褂瞧着四十多岁的医生叹了口气开口,这年头,三天两头就能送过来一个吞药洗胃的,这一次的这个更厉害,还是个小明星,生的好看极了,瞧着才二十多岁的样子,他就不理解了,他们这群打工狗都还坚强的活着,208能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到要自杀?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进去吧,注意病人情绪。”
医生摆了摆手,叮嘱了一句,今晚是他夜班,别干出什么浪费医疗资源的事儿。
医生转身回到办公室后,刚才还一脸担心的刘明,此刻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看向病房的目光开始变得不耐烦,裴沐虽然不是他手下最赚钱的艺人,但是那模样绝对是最出挑的一个。
虽然裴沐出道之后一直成绩平平,但是只要有这张脸,运作得当还不是能吃尽红利?他费劲帮他联系了那么一个出手阔绰的制片人,只要他乖巧地跟人家一段时间,伺候好了,两部剧的资源不就都来了?七位数回扣唾手可得。
想到到手的钱飞了刘明就恼的牙根都痒痒,不就睡两宿吗?都来干这一行了装的什么清纯小白花?
原以为裴沐性子和软好拿捏,他当初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签的他,毕竟娱乐圈中多的是艺人糊的时候乖巧听话,一旦有了成绩就开始炸炸个翅膀和公司叫板,他看准了裴沐软弱这才逼了一把,谁知道,他窝囊到家了直接吞药自杀,弄的现在他投鼠忌器。
病房内,病床上的人面色瓷白地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眉头也轻轻蹙起,呼吸有些凌乱,显然睡的并不安稳,眼前的画面凌乱血腥,瞳孔中只剩下冲过来的大卡车,他只来得及扑到身边的人身上,随后而来的就是浑身骨头被碾碎一样的剧痛,鼻腔间只剩下了铁锈味儿,痛的他喘不过气,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是他已经被压的粉碎的手...
“肾上腺素1mg静推...”
“阿托品1mg...”
“血氧维持不住了。”
“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欢他的歌呢,他今天才得了金曲奖。”
床上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只有这样大口的呼吸才能抑制住临终时那足以能将人逼疯的窒息感,五感开始在他的身上复苏,有些顿感的目光从输液架上的输液袋一路向下,落在了扎在手臂上的留置针上,方谨顿了三秒钟,才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有些陌生,但是却是完好的。
这是哪?肖池寒呢?他们不是出车祸了吗?他只要一想就被胃部传来的闷涨绞痛和头一阵阵的刺痛打乱,他闭了眼睛烦躁地摇了摇头,一些零零碎碎不属于他的记忆便冲了进来。
此刻门被打开,刘明整理了一下情绪进来,就见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他挤了一个笑意过去:
“你醒了?你说你,这是多大点儿事儿啊,你要是接受不了好好和我说呀,又不是不能商量,何至于吃药?你知道今天的事儿如果被爆出去对你的形象是多大的损害吗?你刚接的戏和综艺还要不要了?”
想起了什么刘明继续开口:
“还有你哥哥的公司,不是正需要钱周转吗?”
他知道裴沐这些年赚的钱都搭在他哥的公司里了,裴家父母只要给他一点儿温情他就巴巴送上钱去,刘明虽然觉得他蠢,但是只要裴沐能配合他乖乖赚钱,他管那么多呢?
方谨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眼前滔滔不觉得人的身上,他敢确定他在得金曲奖的那天在肖池寒的车上发生了车祸,一切的记忆都是那么清晰。
但是此刻脑海涌入的陌生信息却完全是另一个人的记忆,这个人叫裴沐,是个小明星,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经纪人拉皮条,喝了药,再醒来就是自己了?
所以他确实已经死了,如今这是,重生?这种事儿真的不是只存在于小说里吗?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哑:
“我的手机呢?”
刘明抿唇还是递给了他。
用指纹解了锁,方谨看到了如今的时间,2024年4月30日,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得金曲奖的时间是2014年5月20日,所以已经过去十年了?对于眼前的人他的心底是一股很陌生的厌恶和排斥感,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他低垂着眉眼敛去脸上的情绪: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想睡一会儿。”
刘明看他确实恍恍惚惚的样子,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谈什么,它还要打点一下医院,今天的事儿必须瞒住,便直接起身:
“行,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让小桃过来照顾你。”
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方谨撑着坐了起来,死前的记忆再一次涌入脑海。
2014年,金曲奖晚会现场
一身黑色高定丝绒西装的方谨俨然是最闪耀的一颗星,各大平台同时直播了这一场盛典,方谨凭借《覆水》一曲斩获第二十五届歌王,同时专辑《无痕》销量破亿,成为了华语乐坛第三位销量破亿的男歌手,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连带着他的经纪人何兆廷都处处受人礼遇,颁奖晚会结束后,两人在簇拥下走了专用的通道出去,方谨少见的眉眼飞扬,轻轻斜了一下身子和身边的人说:
“哦,对了廷哥,上次我回星星孤儿院发现陈院长好像又瘦了些,她心脏一直不太好,你帮我联系个医院,等过几天我带她去看看,还有这一次分账的版权费到了之后你留出一百万,我想给院里翻新一下房子。”
何兆廷答应的痛快:
“行,我知道了,你怎么走?是我送你回去还是?”
两人到了地库,方谨已经看到了远远那辆黑色的宾利,冲他摆了摆手:
“池寒来接我,我先走了。”
他看了看身边确定没有人跟着才过去,何兆廷手里搭着大衣,眉眼晦暗不明地看着方谨进了那辆车中。
肖池寒坐在后座,一身黑色衬衣衬的人沉稳又不失冷峻,骨节修长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用力到有些发白,他始终追随在方谨身上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挣扎。
方谨拉门进来,长舒了一口气,一把将手里的奖杯递了过去,笑着出声:
“总算是出来了,看,金曲奖的奖杯,送你。”
肖池寒低头接过了这个奖杯,金色的奖杯璀璨夺目,他低着头眉眼敛在一片阴影里,声音低哑:
“恭喜了,得了这么有分量的奖。”
方谨系上了安全带,唇边的笑意压不住:
“哎,我这一次得奖以后作品就更值钱了,我之前写的几首歌都还存着,这一次可以慢慢卖个好价钱。”
他一直在分享他的喜悦,但是身边的人却始终没怎么搭话,俊朗的面容有些透着冷意,方谨怎么都没有想到肖池寒接下来和他说的话:
“方谨,我们分手吧,三个月后我要接受家里的安排订婚了...”
后面的话方谨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他怔怔转头,平日里熟悉的温润的眉眼在这一刻都变的冷漠讥诮,他眼中冷静的寒意冻得他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他和肖池寒的出身天差地别,他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困难,但是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余光就看到了斜着失控过来的大卡车,他几乎没有来得及想就喊了出来:
“小心...”
他挡在了肖池寒的身前,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冲撞,他的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撞的错了位,再之后就是无边的剧痛和窒息,那种恐惧就像是洪流一样在方谨的身上碾压过一遍又一遍,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巨大的变故让方谨情绪恍惚,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荒诞的噩梦,一个发生在金曲奖之前的噩梦,其实有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他的手指有些清颤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自拍相机,却看到了一张俊美却不属于他的脸,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那张脸依旧没有变。
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细小的工作声,不知过了多久,方谨终于接受了这荒诞的现实,他低低地笑出了声来,眼角猩红,脸色惨白,黑色的发丝被冷汗黏在了光洁的额头上。
“方谨,方谨...”
破碎的声音伴着低哑苍凉的笑声从唇角溢出,他的一生还真是个笑话,或许被丢弃本就是他的宿命,他的眼前都是肖池寒最后看向他的那双冷漠的双眼,那双冷漠的眼和那双温情纵容的双眸相互交错,过往的三年犹如大梦一场。
肖池寒...
他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机,直到手机的屏幕上都覆上他手中的冷汗,他在搜索框中输入了“肖池寒”三个字,犹豫了许久才按下了搜索键,目光落在了词条的第一行上:
“肖池寒(1990年8月10日—),出生于海城市...”
仅仅只看完了第一行,方谨便立刻按黑了屏幕,通红的眼眶中莹润一片,他仰起了头呼出了一口浊气,只有出声日期就是还活着,他不想看下面的内容,也不愿意去想十年后的肖池寒,是不是已经有了美满的家庭,因为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质问或许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肖池寒是坐拥数百亿的盛丰集团继承人,而他,不过是没有背景,没有根基,从孤儿院跑龙套出来,运气好凭借几首歌红了的一个歌手罢了,什么歌王?什么金曲奖?什么销量破亿?这些他自以为闪耀的光环,在所谓豪门的面前,从来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