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宴缓缓松开桎梏,小魅魔如同受惊的小动物,惊觉地向后退去。
直到后背贴到墙,迟殷才仿佛找到了暂时安全的角落,双手抱膝,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薄宴看着缩成一团的小魅魔,眼神晦暗不明,其中仿佛有风雨欲来:“之前有人强迫你?”
他伸出手,可还没碰到小魅魔,迟殷就瑟瑟发抖躲得更远了。
薄宴无法,只能放缓了声音,低低道:“小乖,是我。”
这声小乖面前换回了迟殷的理智。
是谁......是......薄宴?
对,他现在已经不在拍卖行了。
他被薄宴买下却意外地没有被限制自由,对,他要伺机逃出去,等待有朝一日和龙君重逢或者孤苦伶仃地死去。
迟殷握紧拳头,咬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今天好不容易通过示弱让薄宴对他放松了一些警惕,不能在今晚一朝回到解放前。
刚刚那一巴掌也就罢了,他得抓紧时间赶紧弥补才行。
迟殷靠着手心传来的痛感才有勇气抬起头。
小魅魔勉强笑了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抱歉,我可能......”
才没说几个字,迟殷的声音已经变调到无法辨认。
身体本能的反应不以迟殷的意志为转移。
小魅魔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着,喘气的声音逐渐加重。
冷汗顺着迟殷的下颌线落下,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迟殷漂亮的眸子中渐渐失去了焦点。
薄宴目光一冷,迟殷过呼吸了。
男人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掰过小魅魔的下巴,他用手捂住了怀中人的唇,强迫对方跟着他的节奏放缓呼吸。
小魅魔半被迫地窝在薄宴的臂弯里种,清浅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几个呼吸后,迟殷才从要窒息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小扇子般的睫毛轻扇了几下,小魅魔一张小脸已经被涔涔冷汗浸湿,眼角都沁出了些许红痕。
直到回过神来迟殷才发现刚刚薄宴的动作让两人几乎是依偎在一起的姿势。
小魅魔抿抿嘴,想要从薄宴身上坐起,手脚却软绵绵的用不上力。
薄宴注意到迟殷的动作,先一步自己从小魅魔身边离开。
男人站起附身,双手握住迟殷的肩头,轻轻向上一提,像抓小猫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把浑身无力的迟殷摆正了姿势。
出乎意料的,薄宴这次没有任何别的多余亲昵动作,给迟殷身后塞了几个抱枕后就有一次站直了身体。
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次由薄宴拉开,迟殷眸中的目光渐渐聚焦在了面前男人的脸上。
小魅魔挤出一个虚弱的笑:“谢谢,我一直都有点过呼吸......”
他才说到一半,就看见薄宴的手向他伸来。
迟殷下意识地以为薄宴是气到想要扇他耳光,话音戛然而止,抿着唇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
唯一感受到的,只有脸颊旁温柔的一下轻抚。
迟殷犹豫地睁开双眼,目光猛地撞进了薄宴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神。
“别说了。”不知为何薄宴的声音带着些哑意。
迟殷明明害怕却逞强想笑着的表情宛如一根针直直地扎进了他的神经中,薄宴脸上的表情阴翳。
尽管还没完全缓过来,但迟殷看着薄宴如黑云压顶的面色,心都凉了半截。
他的脑子几乎是本能地转了起来,指甲深深地掐进了皮肉里,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怎么办,要说些什么才能让薄宴消气?
只是迟殷还没来得及开口,薄家的医疗团队已经接到了薄宴的通知匆匆赶来。
医生看到一人坐在床上一人站在床边的场景瞬间就明白了房内发生了什么。
他们帮薄宴处理这类事已经驾轻就熟,立刻拿起了各类止血去痕的仪器围到了迟殷身边。
然而这只小魅魔身上却出乎意料地相当干净。
除了看得出曾经情绪激动了些外没有任何伤口,和以往红白液体夹杂的惨状相比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什么需要治疗的了。
医生有些尴尬,挥挥手让护士们把仪器放回去:“薄小公子,患者情况看上去还好,这......”
医生话音未落就对上了薄宴不善的目光。
“他刚刚过呼吸了,看不出来吗?”薄宴黑眸微眯,“还是你希望他还有什么情况?”
医生的额角在薄宴压迫感十足的反问中落下一滴冷汗。
......之前把别的魔族玩得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也没见您这么慌张啊?
然而借他100个胆子也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敢,不敢。”医生把吐槽咽下,战战兢兢地转身,查看起了小魅魔的状态。
没有任何外伤处理,医生试着和迟殷交流了几句,却没有收获任何有效信息。
想来也确实,掌握着自己生死大权的煞神就站在一旁,小魅魔怎么可能敢说实话。
医生无法,只能给迟殷开了几瓶镇定精神的试剂,刚走到薄宴面前想要汇报,却见薄小公子给了他一个外面聊的眼神。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站定,薄宴双手抱肘,直白问道:“迟殷似乎有些应激,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适应我的接触吗?”
“办法......?”医生却是听得云里雾里,迷茫了片刻。
放往日薄小公子早就霸王硬上弓了,这次是准备玩点新鲜的吗?
“有一些模糊意识的药。”医生的话音有些迟疑,“帝国现在也有短时间内模糊记忆的手段,不过并不合法......”
他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薄宴的脸上连刚刚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消失了。
“模糊意识,模糊记忆。”薄宴冷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薄家养的家庭医生都如此激进。”
薄宴向前走了一步,和医生之间的身高差让他的压迫感更足:“换给我治疗,你也会用这些是么?”
“不不不,当然不敢。”医生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既然不敢,刚刚怎么说得这么顺嘴?”薄宴额前的碎发给他本就深邃的面容蒙上一层阴影。
“我不管以前怎么样,但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记住。”薄宴拍了拍医生的肩膀,用力到几乎能听见骨头被捏动的咔咔响声。
“迟殷和我一样,是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主人。”
“......”
医生一时也不知道这句话和肩膀上的巨痛哪个更让他震惊。
虽然但是,另一个主人什么的,迟殷只是一只上不了台面的魅魔罢了。
就算是为了让他们知道现在迟殷在薄宴心中的地位,也不用说到这种地步吧......
但多年在薄家的职业素养迅速让他抓住了雇主的重点,医生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明白了。”
“要温和地根治......就是脱敏治疗法了。”医生沉吟片刻说道。
“不过见效很慢,还需要看迟殷本人的配合情况。”考虑到薄宴的性格,医生犹豫了半响,还是委婉地提醒,“对方可能在一开始非常排斥,或者对您做出攻击动作,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您确定吗。”
薄宴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便首肯了:“可以。”
医生丝毫没有因为薄宴肯定的答复而乐观多少。
......不,我估计您可能坚持不到一天就会丧失耐心。
但既然大老板都发话了,那他这个领工资的自然也没什么反对的资格。
医生叹了口气,“好的,那请您听我讲一下脱敏治疗的注意事项。”
距离薄宴和医生出门单独谈话已经过去了很久。
迟殷被喂着吃下了两片镇定的药物,应激的症状逐渐缓解,内心的焦虑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堆积。
小魅魔保持着缩在墙角的姿势,双手搭在膝盖上,有些神经质地发抖。
他刚刚没来及在薄宴走之前解释一句,薄宴是不是很生气?
是不是......已经在和医生商量怎么给他装上定位和电击装置?
......这也是正常的事。
这两天薄宴的态度才算得上不正常。
虽然迟殷内心极力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事,但小魅魔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下的身体还是如惊弓之鸟。
周围立成一排的医护人员仿佛重重鬼影,走动的声音像是逐渐逼近的丧钟。
迟殷的喉咙有如被无形的锁链扼住,翅膀被贯穿不能自由飞行的窒息感再次涌上心头。
迟殷抿着唇闭上眼睛,抓住膝头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指甲嵌进肉里,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瘢痕。
如果不能逃走怎么办?
......会死。
这个念头一出,身上无形的枷锁似乎再不能够束缚他。
是的,只有死亡可以藐视这一切强加于他的痛苦。
小魅魔轻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绯色瞳孔微微一震。
映入眼帘的就是薄宴的身影。
男人不知道等他了多久,面容凛冽不辨喜怒。
小魅魔抬起头,安静地等待审判。
出乎意料的,薄宴并没有任何疾言厉色。
薄宴保持着和迟殷的距离,朝着小魅魔伸出了手。
干燥微热的触感缠上了迟殷的指尖,察觉到迟殷的僵硬,薄宴并未进一步深入,只是无言地引导着迟殷的手指放松,从扎进皮肤的状态下松开。
在那之后,薄宴的也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两人指尖相对,虚虚地搭着,像是两只刚踏出洞穴的小动物谨慎地对上电波。
“抱歉,小乖,是我有些心急了。”薄宴话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温声说话,“我们从牵手开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