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1章 酒吧闹事
“哎呀你小点声！”走廊上好几个同学被赵静这一嗓子给吸引了，王安琪急忙拍了她一下：“知道你上进，但是这事儿我确实和陆老师张不了口，实在不行你自己去问问陆老师，没准他能同意呢。”
赵静也知道为难王安琪了，匆忙道了谢，转身跑回教室去了。
陆策知道裴修言心里惦记着温橙，晚自习没什么事就让他先走了，他一回病房，颜倦也去了一趟“半醒”。
齐煊和沈奕非常没有正事地比颜倦到的还早，一看到颜倦过来，沈奕伸长胳膊打了个响指。
颜倦和叶经理聊了几句，端了一杯可乐走过去。
“我瞧瞧，哎哟这面色红润，双眼有神，一看就是走了桃花运啊！”沈奕调侃道。
齐煊笑了好几声：“你别说，你看的是真准！我前两天看某人的朋友圈，手腕上缠了一条红布，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奕和他一唱一和：“别是咱一中情人林里薅的别人的许愿布条吧？”
俩人说完齐刷刷地盯着颜倦等着他的答案。
“相声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颜倦举起手中的可乐瓶：“我和陆策在一起了，来碰个杯，恭喜我成功上位。”
齐煊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和沈奕调侃道：“瞧见没，可不是告白被拒冷着脸在这儿喝一晚上酒的那个人了。”
颜倦知道这两人的性格，他心情好，也就由着他们笑了一会儿。
他们三个富二代都是所谓的没有正事的类型，颜倦开了一个酒吧，齐煊也挺另类，跑去开了个纹身店，他的理念新潮，技术也过硬，生意一向不错。
“现在去你那儿纹身需要预约吗？”等齐煊乐得差不多了，颜倦才问。
齐煊翘着二郎腿：“那当然，我现在轻易不出手，都是下面的纹身师在干活。”
颜倦摆弄着手里的可乐罐，轻描淡写地开口：“给我插个队，我想做个纹身。”
“插谁？”齐煊下意识开玩笑，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要纹身？你不是最瞧不上纹身的吗？”
颜倦无比坦然：“那是因为我怕疼。”
齐煊自己就拥有一条大花臂，笑道：“行啊，你要来随时都可以，想纹什么到时候直接给我说，或者咱俩再定。”
“我想好了。”颜倦道：“我打算…”
“喂喂！”坐在旁边的沈奕突然推了推颜倦，压低声音：“薛野过来了。”
自从上次因为小来的事在这儿闹过一场，薛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过来了，不断变换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通过走路的姿势能看得出他醉得不轻。
薛野的脚步踉踉跄跄，手里酒杯的酒都洒出去了一小半，两眼发直，死死盯着颜倦。
颜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停在茶几对面。
“好久不见，”薛野的眼睛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中有点失焦，费力盯准颜倦的脸：“颜老板看上去气色不错啊。”
“还行。”颜倦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多亏大家捧场。”
薛野醉醺醺地笑了两声：“颜老板，今儿我生日，特地邀请了几个朋友过来你这儿消费，够给面子了吧？”
灯光下的颜倦带着一种蛊惑的漂亮，薛野气血上涌，觉得浑身燥热：“颜老板说什么也要陪我喝一杯吧。”
颜倦勾唇笑笑：“这段时间在喝中药，医生特地交代的戒烟戒酒。”
如果放在平时这事儿多半也就算了，偏偏薛野今天喝多了神志不清，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弯腰“啪”地一声把玻璃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看来颜老板这是觉得我消费不够多了！”薛野的声音很大，招招手，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立刻提着薛野的包跑了过来。
薛野拉开包，里面是厚厚的几叠百元大钞，他彻底醉了，拿出一叠钱，红着眼睛猛地往天上一撒。
富二代往天上撒钱了，这种事儿百年难遇，大家哄抢着挤上来，疯了似的弯腰捡钱。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陆策关了灯，带上教室门，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拿出手机给颜倦打了个电话，对面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陆策皱了皱眉，平时就算在店里，颜倦也很少有不接电话的时候，陆策挂了电话回办公室放了书，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陆老师。”
走廊站了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见陆策出来一下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陆策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女生有时候回过来找王安琪，看上去有几分面熟。
“我叫赵静。”赵静很紧张，抬眼看了看陆策，又害羞地低下头：“我，我想和您说几句话。”
陆策看了一眼时间，点点头：“你说。”
高三开学的时候陆策刚带七班就掀起了一阵高潮，那段时间学校贴吧里全是关于陆策的内容，赵静平时听王安琪说陆老师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之前只远远看过陆策几次，今天这么近距离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王安琪每次提到陆老师都是星星眼——和戴着眼镜，中年发福的刘老师相比，陆老师确实是太吸引高中女生的类型了。
赵静微微红了脸，对上陆策的目光，急忙移开眼睛盯着脚面：“我是四班的，之前听王安琪说过好几次您特别厉害，所以我想请您帮我辅导竞赛。”
“学校一直是自己的数学老师辅导竞赛，你是四班的，应该是刘老师带课。”
陆策看了她一眼：“刘老师经验丰富，你可以跟着他踏踏实实听课，会有很大提高。”
赵静尴尬得眼睛都红了，急道：“我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您平时给王安琪她们辅导的时候我跟着听就行。”
“不是时间的问题。”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在，陆策抬步往楼外走，赵静也急忙跟上。
“这是一中定的规矩，更何况每个老师身上都有你需要学到的东西。”
赵静比陆策矮一大截，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更不会让刘老师知道。”
操场上的路灯很明亮，陆策的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有家长过来接吗？”
这是话题要被迫终止了的意思，赵静咬着下唇，嗫喏着回答：“我妈妈在外面等我。”
陆策点点头：“别让家长等久了，快去吧。”
赵静还想再给自己争取一下，然而被拒绝的尴尬使她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连再见也没说，匆忙地背着书包跑了。
直到远远看着她跑到了校门口，陆策才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九廊桥依旧停不了车，好在颜倦前几天已经打过招呼，在“半醒”后面的停车场给他租了个车位。
停好车走到“半醒”门口，原本站在门口处的几名安保人员全都不见踪影，只有一名服务生站在外面，见陆策过来，服务生急忙打了声招呼：“陆老师来了？”
陆策点了一下头：“颜倦在吗？”
“倦哥在呢！”服务生像见了救星似的：“薛少今天过生日喝多了，正在里面疯狂撒钱，拦都拦不住！现在里面乱成一锅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陆策就是一个高中老师，和他们这个圈子八竿子打不着，但是他就是觉得陆老师在就能替倦哥解决一切麻烦，哪怕对方是蛮不讲理的薛野。
薛野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一边大笑一边一叠一叠地往空中扔钱，他脚边蹲了二三十号人，推推搡搡地借着昏暗的灯光在地面上摸钱，音乐已经关了，还有不少人站在旁边边看热闹拍照边跟着起哄，现场极度混乱。
店里平时没多少安保在，场面一时之间有点控制不住，偏偏薛野的身份摆在那儿，安保在旁边围着也没人敢上去拉一把。
“够不够？”薛野大笑着吼道：“老子今天在这儿撒了二十万，够不够请颜老板赏脸喝一杯？”
颜倦抱臂冷眼站在人群后面，手臂上蓦然被人一拉，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拧着眉一把将那只手甩开，谁知侧头竟对上了陆策的眼。
“陆老师？”颜倦根本没留意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意外地看着陆策，朝薛野扬扬下巴：“闹事呢。”
薛野也看到了陆策，从两人亲昵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人，醉醺醺地停在陆策面前。
“没见过这位，”薛野打量着陆策：“新来的服务生？”
颜倦皱着眉正要出言呵斥，陆策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沉声道：“我是颜倦的男朋友。”
用服务生的话说，来“半醒”玩的，没人不肖想颜倦，薛野自然也不例外，听了陆策的话，愣了一下，冷笑道：“男朋友？我怎么没听说颜老板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酒吧里最不缺酒鬼，颜倦懒得和这种神志不清的人说话：“饮酒要适量，薛少今天如果尽兴了我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薛野瞪着赤红的眼睛，咧嘴一笑：“难得见到颜老板的男朋友，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薛野拍了一下身后的服务生：“去，把你们这儿的伏特加拿过来！”
◇ 第52章 和陆老师拼酒
身后被点名的服务生吓了一跳，又不敢开口拒绝薛野，只得硬着头皮去拿了酒过来。
薛野接过酒瓶倒了两杯，端着其中的一杯看着陆策：“颜老板说自己最近在吃药不喝酒，既然如此，不如你代一杯，算是我对两位的祝福了。”
伏特加算是高度数烈酒，认识这么长时间颜倦还从没见陆策喝过酒，一把拉住陆策的胳膊：“薛少，祝福心领了，酒就算了，陆老师不喝酒。”
“哦？老师啊？”薛野夸张地笑了两声：“难怪平时颜老板身边这么多人看都懒得看一眼，原来是因为有老师管着！”
薛野没再疯狂撒钱，围在旁边的人也散了不少，那头卡座里薛野的朋友也走了过来。
“我从小就敬佩老师！园丁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蚕到死什么的。”薛野打了个酒嗝，一直站在颜倦身边的沈弈差点被熏吐。
“今天这杯酒！陆老师喝我就奉陪到底！”薛野大着舌头：“陆老师不会这么不爷们吧？还是说…陆老师其实是个小0？”
薛野的朋友都喝了不少，闻言围在他身后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颜倦不满地皱眉，正要让身后的安保把人赶出去，陆策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没事。
“既然是薛少的祝福，我们收下了。”陆策接过酒杯，碰了碰薛野手中端的另外一只酒杯，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将近150毫升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薛野今晚喝了不少，不然也不至于疯成这样，他没想到看上去那么禁欲又一本正经的陆策真的会接过酒杯，把里面的酒喝光，直到陆策把空了的酒杯倒扣在桌面都没回过神来。
“我干了，你随意。”陆策淡淡地看着薛野已经有点发白的脸色。
手里的酒还没喝，光是想想就已经够让人反胃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薛野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低头盯着酒杯看了几秒，闭着眼毫不犹豫地往嘴里灌。
只可惜刚喝了没两口，伴随着一声干呕，薛野已经捂着嘴撞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跑去。
“你怎么样？有没有胃不舒服？”颜倦着急地拉着陆策，伸手捂着他的胃：“想吐吗？”
陆策因为职业原因不常喝酒，但是酒量不错，伸手握住颜倦的手：“没事。”
“什么没事，你把那种疯子的话当真干什么。”颜倦担心他，语气很冲，伸手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解酒药：“先把这个吃了，免得明早头疼，然后我们回家。”
陆策伸手抓着颜倦的手腕，摆摆手：“现在回家。”
颜倦挣扎了一下：“先把药吃了再走…”
“车上吃。”陆策直接打断了颜倦的话，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大步往门外走。
陆策喝了酒不能开车，颜倦坐在驾驶座上，安全带也来不及系，又重复了一遍：“先吃药。”
陆策靠在副驾上按了按太阳穴，隐隐觉得有点头疼。
“我记得上次你说药太苦，要我喂你吃才行。”陆策伸手拿了颜倦掌心的药。
这种话放在他清醒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颜倦震惊地盯着他，难以置信地问：“你确定？”
陆策没说话，把药含在嘴里喝了一口水，把矿泉水瓶拧紧放在一边，紧接着一把把颜倦拉进怀里，低头用力吻住他的唇。
纠缠着的双唇间是浓郁的酒气，陆策喝了酒以后和平时判若两人，手上的力道没怎么控制，将颜倦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过了足足一分钟，陆策才放开颜倦，手掌贴在颜倦的后脑揉了一把：“回家。”
酒量再好的人一口气喝下那么多烈酒也受不了，就算是及时吃了解酒药陆策还是不太舒服，一路上没怎么说话，阖着眼休息。
颜倦很担心，好不容易回了家，一进家门就指挥陆策先去沙发上休息。
“喝点水马上去洗…”颜倦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还没等转身，腰上就贴上一双手，陆策从身后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颈侧。
喝了酒的人体温偏高，连带着这个吻也带上了情，欲的味道，颜倦浑身僵硬，挣扎道：“先把水喝了。”
“不急。”陆策伸手接过水杯放在旁边，双手搭在颜倦的肩上让他转了个身，与自己面对面相贴。
颜倦的后腰抵在坚硬的大理石台边，陆策的手臂撑在台面上，把颜倦整个人圈在身前动弹不得。
狭小的空间迫使颜倦抬起头来，陆策总是云淡风轻的眼睛此时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被陆老师如此蛮横地掌控，这种感觉颜倦十分受用，他自然地圈住陆策的脖子，用舌尖舔了一下陆策的喉结。
这个举动实在太有挑逗性，陆策的双臂肌肉猛地一紧，在颜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整个人直接抱起放在厨房的操作台上。
家里只有厨房灯开着，窗子上映出一站一坐两道纠缠的身影，颜倦断断续续地叫着“陆老师”，直到最后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仰着头，露出最脆弱的一截白皙的脖颈，眼神涣散地盯着厨房的吸顶灯，直至整个人虚弱在陆策的怀中。
颜倦彻底失去了意识，和上一次不同，酒后的陆老师霸道得过分，以至于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腰酸得好几秒动不了。
阳光从遮光帘的缝隙中照了进来，颜倦眯着眼睛安静地感受了一会儿身体上的不适，隐约听到客厅里的脚步声以及陆策打电话的声音。
“颜倦不太舒服，今天的早自习我先不过去了。”陆策低声对电话那头说道：“第三节上课前我过来。”
电话那头裴修言不知道说了什么，陆策很低地笑了几声，端着水杯走到卧室门口，见颜倦已经睁开眼，打断了裴修言的调侃挂了电话。
“睡醒了？”陆策坐在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按了按颜倦的腰。
腰上一阵酸软，颜倦皱着眉瞪着陆策，声音虚弱又委屈：“陆老师…”
“是我不好。”陆策俯身吻了吻颜倦的唇角：“想不想吃点东西。”
陆策刚刚的电话颜倦听了大半，但是有些话还是要亲耳听到才幸福，颜倦抬眼看他，问：“陆老师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早自习让裴修言带，我陪你吃了早饭再走。”陆策轻声哄道：“起床吃了早饭再睡？”
颜小少爷娇气得不行，陆策直接把粥端到床边，直到低头喝了几口粥，颜倦才觉得自己勉强活过来了一点。
“温橙是不是要出院了？”颜倦靠着枕头问。
陆策替他擦了擦嘴角：“还要拍个片子，如果没有问题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那他还有时间准备竞赛吗？”颜倦含住陆策递到嘴边的勺子：“上次在病房陪他，我看他一直在做题。”
“温橙基础好，这种竞赛对他来说没什么问题的。”陆策笑道：“还想吃吗？”
颜倦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又想往被子里缩：“我困了。”
陆策站起身，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一下，见颜倦的眼睛已经快闭上了，也没再打扰，去厨房洗了碗，换了一套衣服刚打开门，颜倦已经挣扎着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身残志坚地挪到门口。
“不是说困了吗，怎么不睡了？”陆策顺势扶了一下颜倦的腰。
颜倦抱着陆策的脖子，声音绵软无力：“陆老师出门也不和我说一声，下床提了裤子就走…”
陆策被他的控诉逗笑了，低头吻了吻他的唇：“以为你睡了，怕打扰你。”
李校长今天有事走得晚了点，刚推开门就发现隔壁的门半开着，这个时候陆策多半去学校了，估计只剩下颜倦这种昼伏夜出的人，想到他曾经在电梯里一副马上就要生了的样子，李校长有点担心，没多想，伸手一把拉开门，整个人瞬间石化。
陆策正低头和颜倦接吻，察觉到身后有人，两人瞬间分开同时看着李校长。
颜倦的真丝睡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昨晚陆老师留下的印记，看上去像一个纵欲过度的花花公子，和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陆策形成鲜明对比。
“才出门啊李校长。”颜倦摆摆手，自然地和李校长打了个招呼。
李校长脸色通红，尴尬地应了一声，疾步走到电梯口，疯狂按键。
以后陆策家这门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再碰了！——
下课铃刚响，赵静就急忙站起身想往外走。
刘老师站在讲台上，把她的匆忙尽收眼底，合上教材：“赵静，你过来一下。”
赵静身体一僵，没办法，只得收回脚步，硬着头皮走到讲台旁。
“昨天不是说让你们把整理出来不会的题交给我吗，你怎么没交？”刘老师问。
赵静心虚地咬着唇，小声说：“我，我没整理好。”
刘老师看了她一眼：“今天能整理出来吗？”
“刘老师，我不太想过来补习了行吗？”赵静鼓起勇气抬眼看着他：“我自己计划一下时间。”
◇ 第53章 学校闹事
刘老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是去找了其他老师辅导吗？”
赵静心里一紧，昨晚虽然不是刘老师的晚自习，但是她找陆老师的时候正是放学的时间，虽然稍微晚了一点，可是也不敢保证一定没人看到。
“我，我没有找其他老师。”赵静紧张得结巴了一下：“我只是时间有点安排不开。”
刘老师探寻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投过来，赵静心虚地低着头，片刻后刘老师才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
李校长这个岁数了，撞到年轻人亲热简直让他比当事人还尴尬，坐在办公室泡了一杯茶，还没缓过神来，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请进。”李校长放下杯子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刘老师脸色不佳，进了门也没有心思客套，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怎么了这是？”李校长带了几分惊讶。
“李校长，我们学校是不是一直规定竞赛生由自己的数学老师辅导。”刘老师皱着眉问：“怎么偏偏小陆来了就得打破这个规矩？”
李校长一脸摸不着头脑：“他打破什么规矩了？”
刘老师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他私下对接我们班赵静，给她辅导竞赛，这种行为把我这个数学老师放在什么位置！”
李校长摆摆手：“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小陆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规矩。”
毕竟上周末他端着一盘饺子拉开陆策家门的时候确实是亲眼看到了只有赵亦轩和王安琪两个人。
不过这话没法说，李校长看了一眼刘老师的脸色：“你放心，我等一下就找小陆了解情况。”
刘老师早上到办公室就听一个老师顺嘴提了一句赵静昨天放学以后过来找他，后来跟陆策一起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联想到今天赵静躲闪的态度，刘老师几乎可以断定，赵静一定是找了陆策辅导。
“其实谁给学生们辅导都没关系，我也不是和年轻人计较这些。”刘老师态度一转：“这个赵静家庭条件不太好，我是担心万一陆老师又借着这个名义额外收费…”
李校长脸一沉：“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以陆策的能力，只要他想，有的是私立学校争着要他，他想赚钱，绝对不需要通过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式。
刘老师见李校长的脸色难看，陪着笑：“我知道小陆不是这种人，这不是替学生操心嘛，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了。”
上课铃响了，谈话到这个程度就应该适可而止了，刘老师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李校长挥挥手，刘老师低头无意中瞥到桌面上一张已经填好了的“市级教师推荐表”，上面赫然写着陆策的名字。
刘老师微微睁大眼，大脑空白了两秒，转身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颜倦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陆策走了以后连卧室也懒得回，窝在沙发上睡了一整天。
陆策晚上回家的时候只有客厅的壁灯亮着，本以为颜倦还在睡，谁知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才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怀中抱着吉他拨弄。
听到动静，颜倦抬眼看过来，手上拨弦的动作停了下来：“陆老师。”
前段时间闲来无事，颜倦把家里的吉他拿了下来，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就拿出来弹了一会儿。
陆策洗了手走过去，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捏了捏颜倦的脖子：“舒服点了吗？”
“我今天都没去店里。”颜倦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怎么办，陆老师现在严重影响我赚钱。”
陆策笑笑，直起身走进书房，没一会儿拿了两张银行卡过来。
“这张是我的工资卡，”陆策把卡递到颜倦手上：“这张是存款，里面具体有多少我没特别记过，两张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颜倦大大方方地接过银行卡，目光落在陆策的手上，陆策的手比颜倦的大了一圈，不像颜倦的手指那么纤细，骨节分明，颜倦舔了舔下唇，又想起他夹着粉笔时的样子。
“陆老师会弹吉他吗？”颜倦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
他这问题跳的太快了，陆策愣了一下：“不会，之前挺想学的，但是一直没抽出时间。”
颜倦扬了扬手中的银行卡：“既然陆老师交了学费，想不想学吉他？”
陆策没办法拒绝颜倦的任何要求，进房间换了身家居服，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小地毯上。
“想学什么？”颜倦问。
陆策没怎么犹豫：“上次在半醒，你弹的那首。”
颜倦一只脚踩在沙发上，另一只脚垂在陆策身边，闻言抬脚不安分地磨蹭陆策的腿：“没想到这么久了陆老师还记得。”
陆策一把捉住他的脚腕，笑了：“和你有关的事怎么可能不记得。”
颜倦伤疤还没怎么好就忘了疼，随时随地撩拨人，他自己没个顾忌，陆策却必须考虑他的身体，吻了一下他的脚腕，一整晚没再给他瞎撩的机会。
在家里躺了一天，第二天颜倦总算觉得没那么累了，吃过早饭开车去了齐煊的纹身店。
齐煊的店面开在一个极有个性的巷子里，这几年店面不断扩大，买下了连续四家店面，挂了一个比“半醒”还大得夸张的招牌。
虽然是工作日的上午，但是店里已经有几个客人在做纹身了，纹身机发出嗡嗡的声音，颜倦刚推开门，听到这声音鸡皮疙瘩立马起来了。
前台的小妹妹头一次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眼睛一亮迎了过来：“您好，请问是要做纹身吗？”
“找我的找我的，”齐煊打了个哈欠走过来，搭着颜倦的肩：“走，里面说。”
店里纹身师多，齐煊现在基本上就是一个甩手掌柜，他接的活要么是开价高，指名道姓要他来的，要么是托关系求着他做的。
“你想好了，真要纹身？”齐煊点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这话跟别人我不说，但对你我得说实话，挺疼的。”
两人从小就认识，齐煊了解颜倦，娇生惯养，事儿精，怕疼的要死，他说想纹身，齐煊绝对是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颜倦在陆老师的监督之下很长时间没喝过咖啡了，端起面前的拿铁喝了几口，挑眉问：“你怕不是担心我付不起钱吧？”
齐煊没想到颜倦能说出这话来，“嘿”了一声，正要拍桌子发作，只见颜倦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食指在上面点了点。
“我现在可是有人养着了，”颜倦一句话声音拐了好几个弯：“想刷多少直接刷就是了。”
齐煊盯着桌上那张再普通不过的银行卡，反应了半天：“你他妈是打着纹身的幌子来秀恩爱的？”
“那倒不是，”颜倦正色道：“确实是想纹身的。”
他说着把右手摊开放在桌上：“我想在无名指上纹个L。”
颜倦学过画画，纹身这事儿不是心血来潮，这几天没事的时候都在家设计图样，他拿出一张纸放在齐煊面前：“就按这个来。”
L代表什么齐煊当然清楚，他看了几眼颜倦，劝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
他见过太多热恋期的情侣过来纹身的，还有更夸张的把对方的照片纹了个满背，情到深处就是这样。
颜倦没谈过恋爱，但是他从小主意正，颜铭朗和许芙蓉对他管得又松，以至于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回旋的余地。
齐煊看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你确定？十指连心，你想纹无名指痛感肯定更强。”
颜倦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齐煊没再吭声，领着颜倦上了楼。
第三节课间，操场正中间围了好几圈学生，虽然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单单是这个场景就足够吸引更多的人过来。
王安琪和赵静两人刚从食堂的小超市出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包苏打饼干，见状也立马凑热闹地挤了上去。
“什么情况啊？”王安琪在学校人缘好，拽着一个同年级的男生问。
男生一边踮着脚吃瓜一边答：“好像是四班刘老师的媳妇。”
赵静心跟着提了起来：“刘老师？”
李校长和刘老师一前一后从高三的楼里急急忙忙跑出来，刘老师急得一脑门汗，拨开学生挤进去，涨红着脸：“你这是干什么啊！”
坐在地上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身材偏胖，穿了一套最普通不过的运动服，盘着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捶地，见到刘老师下来，使劲拉扯他的衣领：“你这个没本事的！我怎么瞎了眼看上你了啊！”
陈静可从没这样当众让人难堪过，李校长也算是开了眼，赶紧弯腰扶了一把：“弟妹，咱们有什么话到我办公室好好说。”
女人不为所动，愤怒地锤了刘老师好几下：“我不怕丢人！我就是要在这儿说！窝囊废一个，辅导的学生要被人抢，市级教师名额也要被人抢！”
李校长还没等反应过来，女人哭天抢地地继续吼道：“没用的东西！当老师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刚到学校的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哟！
◇ 第54章 实名举报
七班的同学虽然磕陆老师和颜倦，但是属于圈地自萌，现在社会对于同性恋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可是客观来说，对于从事传统职业的人，同性恋的存在率不高，也更不容易被人接受。
如果有人说颜倦喜欢男人，估计多半没人说什么，但是作为一名重点高中毕业班的班主任，自然少不了说三道四。
女人这话一出，围在周围的学生们立刻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猜起来。
“行了行了！大家赶紧回教室上课去了！”李校长心里也是跟着一惊，急忙把身边的学生往回赶：“上课铃都响了两分钟了！”
刘老师脸已经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扯着女人的手腕就往起拉：“快起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女人一边抽着鼻涕一边抹了一把眼泪，在一大群学生的目光中跟着李校长往办公室走去。
学校里平时有学生打架闹事的，有学生家长闹事的，老师家属过来还是头一回，李校长端茶倒水，把上次颜倦带过来的茶特地掏了出来。
“弟妹啊，咱们有事儿好好说，刘老师也是学校的老教师了，你这样他的面子也没地方搁不是？”
女人白了刘老师一眼：“就他有面子？整天熬夜说什么自己在写教案，我看都是骗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瞪着坐在旁边不吭声的刘老师：“李校长，他不争气，但是我可不是随随便便被糊弄的人！我听说马上就要评市级教师了，我们家老刘要经验有经验，要能力有能力，这次是不是该轮到他了？”
李校长打着哈哈：“评市级教师要看的因素有很多，经验够当然是很重要的…”
女人眼睛一瞪：“我可是听说了，这次一中的市级教师推荐的是陆策陆老师！”
李校长手上一个哆嗦差点被茶烫了，推荐表昨天下午才交上去，连公示期都还没到，怎么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你在说什么啊！又从哪儿打听到的这些小道消息！”刘老师瞄了一眼李校长的反应，质问道：“这事儿我都没听说过！”
李校长脸上带了几分尴尬，女人的嗓门又大了：“李校长，我现在就要实名举报！陆老师搞同性恋，私生活极其混乱，这样的人教育部门肯定要严肃处理！指不定有什么病呢！”
刘老师汗都快下来了：“谁让你在这儿胡言乱语的！陆老师搞同性恋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
刘老师的老婆是一个家庭主妇，平时没什么文化，说话也是一点避讳没有，这话说的比昨天刘老师不知道要难听多少倍，李校长的脸色一沉：“弟妹，咱们就事论事，别搞人身攻击这一套。”
李校长定了定神：“陆老师是我们学校特地从首都聘回来的，能力和师德都没得挑，至于他的私生活，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只要不影响教学，咱们外人都没有话语权。”
女人哪可能这么容易就被说服，反而提高了嗓门：“怎么没有话语权？他是老师，为人师表！要是李校长不管老师们的私生活，那我就往上面反映，看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了！”
李校长被这胡搅蛮缠的话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己的据理力争倒成了鸡同鸭讲，眼见女人掏出手机就要打市长公开电话，李校长急忙息事宁人：“好了好了，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你先别忙着打电话，总得给我点时间不是吗？”
女人挑了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挂了电话，一改刚才在操场撒泼打滚的架势，理了理头发站起身：“好，那我先回家了，我相信李校长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女人说完扭身走了，刘老师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苍白地辩解：“李校长，这…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没想到这婆娘…”
李校长的脸色很难看，现在见到刘老师就心烦，摆摆手：“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学校里就没什么传播不了的秘密，刘老师的老婆今天在操场上已经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陆策的长相实在出众，开学还不到一周他的照片包括各种信息就已经在学校传遍了。
学生们很快就拼凑出了一个“高三刚来的数学老师”锁定了陆策，紧接着“陆老师是同性恋”的新闻又不胫而走。
李校长一个头两个大，打发走了刘老师以后看了一眼七班的课表，见不是数学课，给陆策打了个电话，把人叫到办公室。
和一脸上火的李校长相比，当事人反而淡定得多，李校长冷着脸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往陆策面前一推：“上次颜倦带过来的。”
相对于李校长来说，陆策的神情很放松，听到颜倦的名字，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端起纸杯喝了一口。
李校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刚刚的事你听说了吧？”
陆策点点头：“听说了，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给我添麻烦的事儿吗！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名誉问题！”李校长哼了一声：“我就说颜倦不靠谱！就惹祸他最在行！”
陆策忍不住笑了笑，李校长皱着眉：“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你现在资历太浅，市级教师推荐你难免会有人眼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说完为难地看着陆策：“算了，说这些没有意义，这种事可大可小，她今天这架势你也看到了，要是这样跑到教育局去闹，上面为了降低影响，恐怕会息事宁人，取消你的评定资格。”
他说完急忙补充道：“目前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就是打死不认，我做局咱们私底下吃个饭，把颜倦也叫着，这事儿最好就大事化小。小陆啊，我很看好你，所以我更倾向于这种。”
陆策转着手中的纸杯：“为了一个评选，让颜倦过来给我证明我们两个只是朋友关系，甚至还有可能要他低声下气地赔笑脸，就算颜倦答应我也不会同意。”
他看了一眼李校长：“谢谢您的推荐，但是我确实不在意这些东西。就为了这么一个称号刘老师可以牺牲自己的太太，我不能。”
李校长一愣，盯着陆策的脸反应了半天：“你的意思…”
刘老师紧赶慢赶地追着自己老婆身后出了校门，拐进旁边一个没什么人的巷子，女人这才停下脚步，往左右看了看：“怎么样，我刚刚表现得自然吗？”
刘老师拍了拍女人的肩：“特别好！行了，快回家吧，我估摸现在李校长应该找陆策谈话了。”
他毕竟是个男人，又是学校的老师，以后和陆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昨天在李校长的办公室看到那张推荐表以后一直心神不宁，思来想去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打发走了女人，刘老师这才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有几个老师在，见他走进来，没有一个人开口打招呼。
刚刚的事儿确实有点太轰动了，刘老师这会儿才感觉到尴尬，默不作声地坐在座位上。
他旁边的位置就是上次说想给陆策介绍女朋友的老师，见刘老师坐下了，手里的教材翻得哗啦哗啦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突兀，一看就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刘老师更尴尬了，只得把放在旁边早上收上来的卷子拿过来批改。
贺念坐在位置上，远远地看着刘老师，又盯着陆策的桌子发了一会儿呆，犹豫再三，拿着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叶经理正坐在沙发上对账，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叶经理吓了一跳，一抬头是颜倦，顿时像个泄了气的麻袋似的：“就算是吓死我这个月的奖金也得给我妈打过去！”
颜倦脸上带着笑，坐在他身边，瞄了一眼明细账：“放心，一分也少不了。”
白天“半醒”处于打烊的状态，平时这时候在店里基本上碰不到颜倦，叶经理很震惊：“你特地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怕我做假账吧？”
“没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颜倦起身给自己端了杯酒：“这两天我不舒服忘了问，薛野那天怎么处理的？”
叶经理一提就想吐：“在厕所狂吐，最后被架走了呗！”
叶经理也喝了一口酒：“对了，那天陆老师没事儿吧？我可是很少看到有人一口气喝一杯伏特加的！回去遭罪了吧？”
颜倦嘴里还含着一口酒，抬眼看着叶经理，勾唇笑了笑：“是挺遭罪。”
他说完又做作地叹了口气：“我遭罪。”
叶经理本以为陆策是喝多了回去难照顾，喝多了难缠的人他们这行见多了，然而目光一转，眼神正好落在颜倦卫衣领口外暗色的吻痕上，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叶经理指着颜倦的脖子：“好好好，我被掐着脖子强行投喂了一大口狗粮！”
颜倦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低头抚摸了一下无名指上刚刚纹好还没褪红的纹身，一个“L”像是一条诱人的蛇吐着信子，缠绕在他的指腹。
叶经理觉得自己受不了，迅速起身往吧台走。
一位衣着得体的女人正好从门外进来，显然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里面的布局。
“不好意思美女，我们还没营业。”叶经理道。
女人的目光落在卡座的颜倦身上：“我找你们老板。”
◇ 第55章 他配不上你
这个时候店里没人，也没放音乐，颜倦听到声音站起身，眉心一跳，立刻走过去。
季红身上穿了一条得体的灰色连衣裙，手中提了一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鳄鱼皮手包，脸上的妆容精致，看上去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虽然已经有保洁阿姨彻底打扫过，但没有营业的“半醒”只开了几盏橙色的小灯，显得十分暧昧，季红皱着眉四下打量，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在她心中都无法掩盖这里宿醉的酒气。
“阿姨，”颜倦走到门口，没有陆策在身边，他的内心罕见地有几分忐忑。
好在和上次相比，颜倦的衣着还算正常，季红的态度不冷不热：“方便聊几句吗？不会占用颜老板太多时间。”
这称呼显得格外生分，一句话就摆明了她的态度，颜倦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不满，开口道：“当然，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厅…”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季红提着包走进店里，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叶经理十分有眼色地开了灯，店内明亮了不少。
颜倦端了一杯橙汁过来放在圆桌上，坐在季红身边，季红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开口道：“你和陆策什么关系。”
颜倦一愣，下意识地抬眼看着季红。
季红是做老师的，从颜倦的反应已经得到了答案：“今天一中有老师反映陆策搞同性恋，影响恶劣，李校长为了息事宁人，取消了陆策这次市级教师的评选，你知道么？”
颜倦错愕地看着季红，过了一会儿才愣愣地摇了摇头：“我今天还没和陆老师联系过。”
季红轻蔑地笑了一声：“也是，陆策不会和你说的，毕竟告诉你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只坐了沙发的一个角，脸上带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嫌弃：“颜老板，你的背景我清楚。可是你和陆策不是一路人，你们的人生轨迹压根就不相同。”
颜倦一向能言善辩，此时却坐在原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突然想起李校长撞破两人关系那天说的话。
他说让陆策这段时间别节外生枝。
现在看来，李校长的话一语成诽。
季红看上去一分钟也不想多留，说完站起身：“颜老板，你可能不明白市级教师评选资格被取消是什么意思，你更不清楚一位老师在自己学生面前被这样羞辱是什么滋味。”
她说着转身往外走：“但是你应该清楚，这一切都是你带给他的，如果对于你来说这就是爱的方式，我无话可说。”
平常热闹得酒吧此时显出诡异的安静，叶经理去仓库理货了，颜倦觉得身上的力气都像是被季红带走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只觉得季红的话一遍一遍复读机似的在耳边响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大，刺得他耳膜生疼。
刘老师一整天如坐针毡，尤其是陆策从李校长办公室回来以后，好巧不巧两人今天的课都是排在同一时间，其他时候除了回班里，两个人基本上都同时在办公室。
办公室的气氛尴尬至极，陆策平时话也不算多，大家有心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显得太刻意。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刘老师松了一口气，把桌上东西简单整理完，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才站起身走到陆策身边。
陆策看了他一眼：“刘老师有事？”
刘老师四十来岁的人了，脸涨成猪肝色，见贺念还没走，压低声音：“那个，小陆啊，实在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陆策胳膊搭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看了刘老师没说话，刘老师卡了一下，赔笑道：“等过两天咱们一起吃个饭，我让你嫂子当面给你赔个不是！哦，把你那个朋友也叫着。”
“吃饭就不用了，您太太今天说的没错，颜倦确实是我男朋友。”陆策拿着放在桌上的车钥匙站起身，他比刘老师高了大半个头，见他站起来，刘老师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
“同性之间的感情和异性没什么不同，如果非说有的话，那就是我不会把一个评选看得比他还重。”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很平淡，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刘老师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在陆策的目光中慌乱地离开了办公室。
贺念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看着这头，不止是刘老师，就连贺念也讶异于陆策的坦然。
“陆策。”
见陆策已经弯腰关了电脑，贺念急忙站起身叫住他。
陆策直起身，看着贺念。
贺念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你刚才不应该那么对刘老师说。”
陆策觉得有点好笑：“那我应该怎么说。”
贺念皱着眉：“白天你知不知道闹得多大，你这个时候还去刺激刘老师，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评选？”
两人平时除了开会时的工作交流之外陆策很少和贺念说话，贺念的脸上带着真情实感的着急。
“我记得你不是一个感情外放的人，我们以前…”提到以前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讽刺，但贺念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我们以前也是在一起很长时间才公开的。”
“担心别人目光的人是你，从来不是我。”陆策看着他，眼底只剩下淡漠：“我给的感情从来不躲藏，以前是，现在也是。”
贺念嘴唇微微颤抖：“你跟颜倦那种人混在一起迟早会害了你！他根本不知道你为了他失去了多少！”
“那谁知道，你么？”陆策笑了笑：“贺念，我和颜倦的感情，不需要任何人懂。”
陆策说完转身走了，办公室内只剩下没关的电脑发出电流的声音，贺念站在原地闭上眼，直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睁开。
陆策说的对，他的爱永远拿得出手，但从前贺念顾虑太多，两人在外面别说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就连牵手都很奢侈。
他眼看着也要三十岁了，时至今日再回头看，贫穷的童年，坚信学习能改变命运从而发奋图强的少年，都不及被陆策用爱滋养的青年时期让人难忘。
可是十年，他如今亲耳听到陆策在面对这么多流言蜚语的情况下承认和另一个男人的关系，这种感觉让贺念觉得心酸。
输入密码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陆策换了拖鞋，习惯性地拿出手机。
两人同居以后颜倦就算晚上回酒吧要回家晚点也会主动报备，而今天手机很安静，没有未接来电，微信也静悄悄的。
陆策并没多想，拨了颜倦的号码，把手机放在一旁，进卫生间洗手。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对面很吵闹，一听就知道是在酒吧里，陆策等了几秒钟，颜倦拿着手机走到后面的休息室。
“还在忙？”陆策问。
颜倦应了一声，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兴致不高。
陆策又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颜倦回答完停顿了几秒，才没怎么经过大脑似的问：“陆老师吃过了吗？”
陆策走出卫生间：“吃过了，晚上忙到几点，我过来接你。”
“不用了。”颜倦急道，拒绝完自己也觉得话说的太快，补充道：“明天晚上酒吧周年庆，有一场化妆舞会，我可能有点忙，今晚就不回来了。”
这是两人恋爱以后颜倦头一次说晚上不回家住，陆策皱了一下眉：“那你晚上住在店里？”
颜倦支吾了一下：“以前也不是没住过。”
颜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落，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没话找话，往常就算再忙，接到陆策的电话他也要撒个娇调戏几句，这种情况确实有点反常。
陆策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好，没说什么，又嘱咐了他几句才挂了电话。
休息室的门隔音，坐在里面听不见外面的吵闹，颜倦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他对陆策动心的早，越在一起，他就越对陆策痴迷。
陆策理性成熟，但是对他总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给的感情分寸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认识这么久以来，颜倦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怕见到陆策。
以前都是一个人睡，突然身边少了个人，陆策竟觉得有点不习惯，第二天早上给颜倦发了个早安，然而直到晚上下了晚自习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陆策耐着性子开车回了家，站在楼下抬头看着17层漆黑的窗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调转车头驶出小区。
“半醒”今晚特别热闹，进门处放了几种精致的面具，由于顾客太多，晚上要凭借入场券进场，因此门口处拍了不少人。
陆策走过去，正在验券的服务生看到他立刻笑了：“陆哥。”
颜倦之前特地打过招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店里的人不许叫他陆老师。
服务生笑着拿了一个别致的纯黑色半脸面具递过来：“陆哥，这个和倦哥的是一对的，给你。”
陆策接过没带：“颜倦在吗？”
“在呢！今晚太忙了。”服务生手上动作不停：“倦哥的面具和别人的不一样，你进去应该就能看到。”
陆策道了谢走进店内，舞池中间比平时人还多，男男女女都带着面具，大多在贴面热舞。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挑动着所有人的心弦，陆策没有心思看别人，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在吧台处看到了带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面具的颜倦，他的手中端了一个高脚杯，露在面具外的嘴唇微勾，动作轻挑地碰了碰对面男人手里的杯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一天哟，周四更。累觉不爱
◇ 第56章 争执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有几分醉意，和颜倦之间隔着吧台，见状笑容中带着猥琐，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干了。
颜倦笑笑，也把酒喝光了。
假面舞会追求的就是一个刺激，昏暗的灯光中谁也不认识谁，全凭眼缘，男人来“半醒”的次数不太多，也没认出面前这位是老板，只觉得他看上去很年轻，身段也好看，要是被压在身子下面应该会很爽。
见颜倦喝了酒，男人唇边的笑意更甚，放下杯子，隔着吧台把一张酒店的房卡推了过来。
颜倦垂眸看了一眼没动，慵懒地靠在吧台边，手指随意地敲了敲酒杯：“这么突然？”
男人今晚确实喝了不少，将颜倦意味不明的回答看做了勾引，手放在颜倦的手上：“那你说想怎么玩？”
颜倦没说话，目光却直直地盯着男人的身后，男人下意识一转身，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走了过来。
陆策是全场唯一一个没带面具的人，一张英俊的脸完全暴露在外，男人一个愣神的功夫，手心突然一空，颜倦被陆策以一股强势的力道拽到自己身边，头也不回地拉着他径直朝后门走去。
“砰”的一声重响，后门被用力砸上，声音在巷子里回荡开，颜倦还没反应过来陆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整个人已经被一把按在了墙壁上。
陆策一手按着颜倦的肩，使得他整个人动弹不得，颜倦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索性放弃了，安静地靠着墙站着。
陆策伸手摘下颜倦的面具，压着心中的火气：“今晚几点结束。”
他的双眼很深邃，颜倦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第二晚了，”陆策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如果你要忙到很晚的话，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颜倦头枕在墙壁，抬着眼睛看他：“陆老师，这就是我的职业，晚上回不了家是常态，你不可能用一个正常的工作时间要求我。”
陆策手上力道很重，皱眉看着他：“你知道我没有要求你的意思。”
颜倦没再说话，陆策叹了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
他这句话问得和平常无异，可是颜倦依然能听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颜倦的脑子很乱，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地和陆策对视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声音晦涩：“没怎么。”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巷子深处有两个醉汉勾肩搭背地朝这头走过来，其中一个醉眼朦胧地看着颜倦，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陆策一把将颜倦拉进怀中，他的力气大，颜倦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直到两人哼着歌走远了，陆策才松开颜倦，看着颜倦泛红的眼眶，心软了一下，耐着性子开口道：“颜倦，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坦诚相待，如果你心里对我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可以直接说出来。”
“那你对我坦诚相见了吗？”颜倦反问道：“你有什么事不肯告诉我，究竟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觉得我实在没办法替你分担什么。”
他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也只有在陆策面前才会这样失控，颜倦说完看着陆策，几秒钟以后才说：“对不起。”
颜倦明显是不想沟通的态度，陆策再心急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再说下去只会争吵。
“算了，”陆策退开一步放开手：“晚上别太辛苦，能睡就尽量睡一会儿。”
肩上压着的力气一下子松了，就像是心头的安全感尽失，颜倦的心也跟着一空，点了点头，陆策扬了一下下巴：“进去吧。”
“你路上注意安全。”颜倦说完，转身推开后门回了店里。
温橙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主要是被喂了过量的安眠药不可避免地对精神造成了影响，又拍了一个片子就可以准备回家出院静养了。
温橙倒不是静不下来的性格，在医院住着对于他来说相当于换个地方上了一天的自习，只是看着裴老师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心里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顾衍之一大早就把出院手续都办齐了，温橙住院的时间并不太长，但是裴修言生怕委屈了他，生活用品置办了不少。
温橙坐在轮椅上看着裴修言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顺手把放在旁边的平板递过去：“还有这个。”
裴修言伸手接过放进箱子里：“别乱动。”
温橙才不怕他，吐了吐舌头：“又不是什么重的东西。”
敞开的病房门被人敲了敲，温橙一抬头立马眯着眼睛笑了：“陆老师！”
听说今天温橙出院，陆策特地请了两个小时假过来，笑道：“恢复得不错。”
温橙眨眨眼：“当然！我想回学校上学了！”
陆策看了裴修言一眼，裴修言站起身，无奈地解释：“他非要回去，我也没办法。”
反正裴修言也在学校，让温橙在自己眼皮底下反而更放心一点，裴修言温声道：“上学可以，但是要下星期才行。”
温橙扁了扁嘴，虽然不太情愿，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
“修言。”门外一道温柔的女声，温橙一抬头，只见一对中年夫妻并肩站在门口往里看。
裴修言站起身：“爸，妈。”
温橙眼睛瞪得圆圆的，下意识就想站起身，然而膝盖往下完全使不上力。
裴修言一把扶住他，裴母急得上前几步，担忧道：“哎呦，慢着点！”
温橙被裴修言抱在怀里，像个受到了惊吓的小猫咪似的，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写满了紧张，裴母心都化了，责备裴修言：“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个伤者都照顾不好！”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温橙绝对要反驳几句，此时小鹌鹑似的躲在裴修言怀里不敢吭声。
裴修言扶着他坐在轮椅上，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弯腰低声解释：“这是我父母，知道你今天出院，特地过来看看。”
裴父话不多，倒是裴母心疼坏了：“我们早就想过来的，还不是修言不让，之前听他说了你受伤的事，我吓坏了！”
之前听颜倦提过裴父的职位，温橙也知道自己这次能这么顺利地被裴修言找到都是因为裴父的关系，紧张地抬眼看向他。
偏偏常年位居高位的裴父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做“慈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温橙，走过来顺手提起行李箱：“收拾好了就走。”
温橙愣住了，仰头看向裴修言，裴修言低声解释道：“现在你妈妈下落不明，我平常不在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爸妈那里。”
“叔叔，阿姨。”陆策一直站在一边，开口打了个招呼。
裴母只顾着关心温橙，这时候才注意到陆策，眼眶还红红的：“小陆啊，早就听修言说你回来了，一直也来得及请你回来吃顿饭呢。”
陆策笑道：“该是我过来拜访您二老的，这段时间确实事情太多了，等忙完这段时间我肯定过来。”
“你们忙，我知道，”裴母自然知道高三老师的压力：“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今天的病房注定热闹，这头还在寒暄，颜倦手中捧着一大束花从外面走了进来。
颜倦没想到病房里会有这么多人，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陆策，脚步一停，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裴母一回头，一脸的惊讶：“小颜？”
她又回头看了看温橙，实在是想不出颜倦和温橙怎么又有了交集。
陆策移开目光，没开口，颜倦回过神来：“叔叔，阿姨，你们怎么过来了？”
裴母笑道：“这不是过来接温橙回家嘛。”
颜倦不尴不尬地“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把花递给温橙：“恭喜乖宝宝出院。”
当着裴父裴母的面被这么叫，温橙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小声道了谢，一声不吭地低头摆弄花去了。
没确定关系的时候颜倦见了陆策都恨不得往人家身上贴，更何况是现在已经名正言顺，两人的表现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劲，裴修言以为是当着自己父母的面颜倦有所收敛，站起身看了颜倦一眼。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裴修言问：“你们也回去坐坐？”
“我就不去了，要回学校。”陆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班主任和副班主任都不在肯定是不行，陆策挤出时间过来一趟但是待不了太久。
裴修言理解，点了一下头，看了看颜倦。
“我也不过去了，温橙回去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过来。”颜倦也拒绝了。
裴修言没坚持：“也行，那我们先走了。”
裴父今天开了车过来，提着行李大步离开先去开车了，裴修言推着轮椅，裴母自然地和他一起陪着温橙，一起离开了病房。
陆策看了颜倦一眼，见颜倦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上陆策的眼神，颜倦有点不太自在，开口小声打了个招呼：“陆老师。”
陆策点了一下头：“学校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和颜倦擦身而过走出了病房。
◇ 第57章 坦白
擦肩而过的瞬间，陆策的袖口被人一把勾住，紧接着，温软的身体贴上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陆老师。”几秒钟以后，颜倦出声打破了沉默。
颜倦的手紧紧环着陆策的腰，鼻息之间都是陆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们已经有几天没这么拥抱过，对于颜倦来说觉得格外漫长。
陆策站在原地没有动，颜倦闭着眼：“我并不是不坦诚，我只是太害怕了。”
陆策皱了皱眉，颜倦的态度带着少有的卑微，当初就算是在追求陆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过。
“评选的事我听说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般配，我只会拖你的后腿。”颜倦的头软软地磨蹭着陆策的背：“陆老师，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虽然是颜倦主动追求陆策，但是两人确定关系以后在感情上一直是陆策对颜倦包容迁就得更多一点，他平时情绪稍微低落一点陆策都要特地抽出时间多问几句，更何况是难受成这样。
陆策心疼他，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与他十指相扣：“我根本不在意什么评选，这些都是虚的，在我心里还不如七班的排名提高来的实在。”
“我知道。”颜倦的声音闷闷的：“可是你不在意是一回事，因为我而影响你又是一回事。”
陆策转身，笑着低头看他：“是一回事，就算不是因为你，刘老师也一样找得到各种理由，对我来说无所谓。”
这两天颜倦睡眠有点不足，整个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陆策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颜倦盯着他没答，问道：“如果别人不告诉我，你就根本不会说的是不是？”
“是。”陆策直言不讳：“我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不够坦诚，是因为没有必要，这件事我确实没有放在心上，说了反而影响你的心情。”、
颜倦还是一脸不痛快的表情，陆策哄道：“好了，别不高兴了，我现在要回学校了，想不想和我一起过去？”
这种时候颜倦是说什么也不想去学校，摇摇头：“你回去吧，晚上我过来接你。”
考虑到温橙的身体状况，裴修言没有开车，陪着他坐在后座，直到车子缓缓驶入小区，温橙才明白为什么裴修言说让他住在这里自己最放心。
裴家住在公安厅的家属院，门口站岗的警卫从岗亭走下来，朝裴父敬了个礼才放行，裴父停了车，绕到后备箱把轮椅拿下来，裴修言才小心地抱着温橙下了车。
因为身份的原因，裴家的装修简单而温馨，然而家中的细节却不难看出女主人的用心。
把温橙接回来住也是裴母的意思，为了迎接他出院，裴母提前几天就买好了菜，今天更是起了个大早煲了汤。
温橙没什么和家人相处的经验，看着客厅茶几上各种应季的水果，餐桌上丰盛的菜肴，心里紧张又无措，下意识抿着唇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裴父。
“橙橙，来，先喝一碗汤。”裴母回家就开始忙活，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出来：“阿姨早上煲的，尝尝合不合口味。”
自己坐着，让长辈站在身边端着汤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温橙急忙接过碗道了谢，裴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脸紧张的小朋友，有心想说点什么，轻咳一声：“小温啊。”
温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小半碗汤全洒在了手上。
虽然汤不是滚烫的，但是也有一点热，温橙下意识惊呼一声，正好被洗了手出来的裴修言看了个正着。
“烫到没有？”裴修言心也提了起来，顺手从桌上拿了纸抽走过去，把温橙手中的碗拿走，替他擦了擦手。
温橙红着脸，尴尬地看着裴母：“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阿姨知道。”裴母说着瞪了裴父一眼：“好好的你出什么声？来厨房帮我端菜！”
裴父无奈地站起身跟着裴母走进厨房，隔着半开的门，隐约听到他小声解释：“我还不是想找个话题吗。”
裴修言蹲在温橙脚边，帮他把汤水擦干净，一抬头，温橙眼睛红红的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裴修言温声问。
温橙摇摇头，他头一次尝到被长辈重视的感觉，没有恶毒的诅咒和谩骂，只有关心和宽慰。
“谢谢裴老师。”温橙软乎乎地说。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刘乐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一小会儿，被身后的王安琪推了推才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报告”。
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老师，刘乐硬着头皮走到陆策身边：“陆老师。”
“怎么？”陆策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王安琪。
刘乐结结巴巴，王安琪看着心里着急，拉了他一把：“哎呀，还是我说吧！”
这个年纪的女生嗓子都有点尖，王安琪平时性格又开朗，声音也不算小。
“咱们班听说你陆老师被取消了评选的事儿都挺气愤的，刘乐今天在班级提议想组织班里的同学写个联名信，我们最有发言权了！我们都支持陆老师参加评选！”
刘老师这几天在办公室处境本来就很尴尬，听到王安琪的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乐用力点点头：“对，评选市级教师是看哪个老师有能力，而不是其他的，再说当初颜老板帮我报警，后来还从我妈妈那儿高价买了不少花生，给了我妈妈很多钱。”
刘乐情绪有点激动：“前两天我妈才从同乡的阿姨口中听说的，刘兴荣还去了半醒找麻烦，颜老板真的是特别好的人！我特别感激他！”
“我们都很喜欢他！”王安琪补充道，同时看了一眼刘老师。
陆策放下手中的笔笑笑：“颜倦确实很好。”
“好意心领了，不过确实没有必要。”陆策看着面前两个学生认真的模样笑道：“如果你们觉得评选看重的是能力而不是其他，说明我们班同学的三观很正。”
王安琪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虽然心有不甘，但陆老师都说了不在意，他们做学生的只能作罢。
晚上放学的时候一中外面停满了接学生的车，颜倦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干脆下了车，靠在车门上玩手机。
“颜老板！”
一道响亮的声音，颜倦还没抬头，穿着校服的王安琪已经跑到了面前，身边还跟着两个七班的女生。
“放学了？”颜倦收了手机，从车上拿了两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分给几个女生：“朋友从国外带的，尝尝。”
面前的黑色巧克力盒子上印着烫金的logo，王安琪认识这个牌子，她有一个在国外的表姐送给她过，据说这么一盒就要将近四位数。
女生对这种东西最没抵抗力了，可是这价格太高了，虽然颜倦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但是对于普通家庭的学生们来说实在是太昂贵了。
王安琪摆摆手：“我们还是不要了，要长胖的。”
“怎么会，现在学习压力这么大，就当补充能量了。”颜倦笑道：“再说我看你们三个没有一个胖的，身材都很好。”
几个女生被颜倦哄得脸蛋红红的，开心得不行，王安琪纠结着接过巧克力：“那就谢谢颜老板了。”
晚上气温很低，颜倦把手揣进外套口袋里：“陆老师什么时候下班？”
“估计快了。”拿人手短，王安琪一脸幸福地和颜倦分享小道消息：“颜老板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们学校磕你们俩的可多了！”
颜倦不明所以：“磕我们？”
“对呀！”王安琪扬眉：“就是前几天刘老师他老婆来闹了一场嘛，后来他还假模假式地和陆老师道歉来着，你知道陆老师怎么回答他的吗？”
王安琪这件事也是百转千回了好几手的八卦新闻，真假难辨，但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模仿：“陆老师说，同性之间的感情和异性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说有，那就是我不会把一个评选看得比他还重。”
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带着让人心安的踏实，很难不让颜倦心动。
“怎么样，超man的是吧！”颜倦没说话，王安琪倒是先迷恋得不行：“李校长把这事儿压下来了，贴吧不让发，我们只能偷偷在微信群里聊了。”
颜倦的车和他的长相都太惹眼，再加上学校有不少学生都知道王安琪是七班的，远远看到王安琪和颜倦站着聊天，心里都对颜倦的身份有了猜测。
“行了，放学早点回家。”往这边看的目光越来越多，颜倦看了一眼校门口的方向，学生们走的差不多了，一道惹眼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颜倦的目光带了温度，王安琪回头看了一眼，捂着嘴笑了：“那我们先走了，颜老板拜拜！”
陆策也一眼看到了颜倦，径直走过来，顺势拉住他的手：“等多久了？”
“没多久。”颜倦笑着看他，然而目光一转，突然看到正站在不远处等人的刘老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下意识把手从陆策手中抽了出来。
◇ 第58章 管好你的家属
掌心突然一空，陆策下意识看了一眼颜倦。
颜倦的车实在是太惹眼了，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刘老师早就看到了他，原本颜倦没看这边也就算了，谁知道他正好偷偷看了一眼，竟直接和颜倦来了个四目相对。
陆策顺着他的目光一扭头，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刘老师。
这下不打招呼也不行了，刘老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来，尴尬地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陆老师，那个，小颜也在啊。”
和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别刺激他，颜倦并不想在校门口给陆策惹麻烦，站在陆策身边没有说话。
然而不想惹事的只有颜倦一个人，陆策直接捉住颜倦的手，颜倦一惊，下意识就想挣脱，却被陆策牢牢地握在掌心动弹不得。
“这位是刘老师。”陆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语气温和，像是在给颜倦介绍普通的同事：“这是我男朋友颜倦。”
颜倦微微睁大眼，转头看向陆策，刘老师人到中年看到这种场景心里还是有点不能接受，结巴地开口：“挺，挺好，恭喜啊。”
一辆白色车子从不远处开过来，停在马路边短促地按了两下喇叭，刘老师看了一眼如释重负：“我家人过来了，那我先走了。”
说罢急忙提着电脑包往车那边跑过去。
刘老师的老婆从后视镜已经看到了陆策和颜倦，又见他们三人正在说话，本能地以为颜倦这是在找刘老师的麻烦，急忙松了安全带，拿着手机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你们干什么！”女人一边往刘老师的身边走一边举起手机对着陆策和颜倦：“我可都录下来了啊！你们搞同性恋是不是还想威胁别人？”
女人这一嗓子扯得大，顿时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颜倦的眉头皱起，身上那种不好惹的劲儿一下就起来了。
“你干什么！”颜倦上前一把夺过女人手上的手机，扬手一下摔在地上。
他很少这么动气，然而看到女人的镜头对准陆策的时候火气立马就起来了。
女人平时撒泼惯了，突然看到一个比自己还撒泼的，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向刘老师：“老刘！你看看这人！”
刘老师当时也是因为评选的事冲动了，这几天在学校过得也不舒坦，见状拉了一下女人的手腕：“行了行了，都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女人弯腰捡起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网的手机：“报警！我现在就报警！”
“想报警就报。”陆策一直拉着颜倦的手没松开：“未经过允许私自对他人进行拍照，正好请警察过来调查一下你的目的。”
女人没什么文化，被陆策说得一下子心虚了，求助似的往刘老师身边挪了挪。
刘老师这事儿虽然不占理，但是自己老婆受了委屈还是不太能接受：“陆老师，这把别人手机摔坏了恐怕不太好吧！”
也太流氓了！这句话刘老师没敢说，硬吞回肚子里。
陆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管好你的家属，我才会管我的家属。”
“你…”刘老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盯着陆策看了半天：“算了，咱们走吧。”
女人被刘老师拽着上了车，这个时候校门外没什么人了，车子迅速离开，直到汇入车流看不见。
“对不起陆老师。”颜倦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我觉得又给你惹麻烦了。”
陆策低头看了一眼颜倦的手，刚刚就觉得有什么不同，此时再认真看才发现颜倦无名指上的纹身。
“什么时候纹的？”陆策用拇指触碰了颜倦指腹上的“L”型纹身，就像一枚戒指盘绕在他的手指上。
“前几天。”颜倦回答：“就是刘老师的老婆去学校闹事那天。”
那天他满怀着喜悦跑去纹身，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给陆策看一眼就被季红找上了门。
纹在这个位置有多疼不难想象，陆策低头看着颜倦仍然有点泛红的手指，低头吻了吻。
这是一个虔诚的姿态，像是婚礼上向新娘许下承诺的新郎。
颜倦自诩脸皮够厚，平时不管身边多少人也从不避讳对陆策撒娇亲密，但刘老师这件事几乎成了颜倦的心理阴影。
“在外面呢。”颜倦动了动手指，却仍然觉得一股暖流从手指传向心脏，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温暖起来。
“颜倦，”陆策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如果下次再放开手，我就当众亲你了。”
陆策认真地低着头看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让颜倦心动不已，他并不说太多的花言巧语，但用行动驱散了颜倦原本心里的愧疚和自责。
颜倦用手指尖蹭了蹭陆策的掌心：“知道了，陆老师。”
温橙出院以后被裴母照顾得无微不至，虽然裴家离一中要四十分钟的车程，但考虑到温橙单独在裴家难免会有点不舒服，裴修言每晚还是坚持回来一趟。
周日吃过午饭，温橙又回书房做作业去了，裴母端了一盅燕窝出来，见裴修言在沙发坐着，走过去把燕窝递给他。
“去，给橙橙送过去。”裴母白了他一眼，在裴修言身边坐下：“你说你个当老师的，看着橙橙每天这么学习也不知道拦着点！这才出院多久，身子骨哪儿受得了？”
裴修言笑道：“您对温橙可比对我上心多了，我到现在也没喝过您炖的燕窝。”
裴母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催促道：“橙橙比你乖多了！快去，待会儿冷了。”
温橙正趴在桌上算题，听到门声抬起头看过来，见是裴修言，立刻笑了起来。
“先把这个喝了，休息一会儿。”裴修言靠在桌边，把燕窝放在桌上。
温橙低头抿了一小口，抬眼看着裴修言：“阿姨每天都给我准备这么贵的补品。”
裴修言低头看着他笑笑：“我妈心疼你，她给你做你就吃，长胖点她就高兴。”
“阿姨对我太好了。”温橙软绵绵地说：“我想给阿姨买点礼物。”
裴母对他越好，温橙就越受宠若惊，裴修言不在家的时候裴母还会经常陪他聊天，推他到楼下晒太阳。这样的关心让温橙心里特别不踏实，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回报裴父裴母。
裴修言了解他，所以并没拒绝：“可以，等你能走动了我陪你去选。”
温橙立刻变得雀跃起来，他心情好的时候笑起来特别甜，大眼睛眯起来微微弯着，让人看了就心软。
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几声，裴母走过去开门，温橙刚好把燕窝吃光，裴修言接过空碗，顺势把温橙也推了出来透透气。
门外一个二十几岁的女生，手中提了不少水果，裴母一脸惊喜：“小陈？你怎么有空过来？”
“裴阿姨！”陈婷热情地招呼了一声：“这不是刚回洛城嘛，想着过来看看。”
“快请进！”裴母笑着埋怨道：“你说说你，人过来就够了，还带东西干什么！”
陈婷跟着进了门，目光落在裴修言身上，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羞怯：“修言。”
裴修言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礼拜。”陈婷自然地和他攀谈起来：“怎么样？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和她相比，裴修言的态度要平淡得多：“挺好的，你呢，读完研还是决定回洛城？”
“对，”陈婷的目光落在温橙眼中显得很别有用心：“在外面三年，觉得还是洛城更吸引我一些，这儿有吸引我的人。”
这句话有点过分的直白，裴修言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落在温橙身上，声音很温和：“坐了这么久累不累？如果累了就进房间休息一会儿。”
陈婷的目光这才转移到温橙身上：“这位是？”
裴母洗了水果从厨房走过来，正好听到陈婷的话，把果盘放在茶几上，自然地接口道：“是修言的学生。”
陈婷看了一眼温橙的轮椅，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不过很快地恢复了正常：“长得好乖。”
温橙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裴母心里觉得好笑，对裴修言交待道：“橙橙可能是累了，你带他进房间睡一会儿。”
温橙才不想走，可是他不知道来人的身份，裴母发话了，总不能硬要留下，于是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阿姨，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不麻烦裴老师了。”
裴修言刚站起身就听到了温橙的拒绝，纵容地走过去：“不麻烦我，你一个人怎么上床？”
温橙的脸又红了，虚张声势地瞪着裴修言，裴修言忍着笑把他推进了客房。
陈婷的目光追随着裴修言的身影，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爱慕，裴母留意到了，把果盘推到她面前：“小陈，尝尝，是你刚刚买的。”
陈婷这才收回目光，看着裴母不好意思地笑笑，拿了一块哈密瓜放在手中没吃。
“阿姨，修言现在还是单身吗？”
裴母不动声色地笑笑：“这个你得问他自己了。”
◇ 第59章 分隔两地
温橙的体重轻，裴修言轻而易举地把他抱到床上，刚把被子替他盖好，床上的人已经一把把被子拉高遮住脸，眼睛倔强地闭上不看他：“我困了，裴老师出去陪客人吧。”
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用了就甩的小没良心，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裴修言失笑：“好，那你睡一会儿，有事叫我。”
温橙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气鼓鼓的一张小脸，裴修言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卧室。
“不要关门。”裴修言的手刚搭到门把手上，床上的小朋友又下达了命令，还欲盖弥彰地补充：“我会觉得闷。”
陈婷以前是裴父的下属，干练果敢，一直很受裴父的偏爱，在洛城的时候休息时间经常过来陪裴母聊天逛街，要不是知道裴修言的性向，裴母一定会撮合撮合这两个小年轻。
陈婷始终盯着客卧这边的动静，看到裴修言出来，语气自然地招呼他过去坐。
很多话需要趁早说开才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婷在外地读了三年的研究生，本来有更多更好的机会，却执意回到洛城，这其中的缘由不用想也知道，裴母是过来人，看得清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推说去超市买点东西，起身走了。
“这几年过的怎么样？”裴母一走，裴修言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陈婷只得找了个话题。
裴修言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削皮：“挺好的，你呢？怎么不留在首都，那边的机会更多。”
陈婷热辣的目光落在裴修言的侧脸，他一向温和，像个翩翩公子，礼貌而儒雅，三年没怎么联系，如今再见，比曾经更让人心动。
“要不要下去逛逛？”陈婷顾忌着卧室里的温橙，不想在家里聊。
裴修言拒绝了：“还是不了吧，温橙腿不方便，留他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
虽然心有不满，但陈婷只得妥协，看着裴修言，半真半假地试探：“我记得你身边可是一直不缺人追，现在不会还是单身吧？”
手中的苹果削了皮，裴修言低着头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算是吧，我心里有个人，不过我还在等他。”
陈婷看着裴修言，心中有了不确定的猜想，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是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卧室里，温橙紧张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两只手上全是汗，从没这么紧张过，裴家面积不小，客卧距离客厅也不算近，他听不太真切两人的对话，只能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裴修言的声音很温柔。
年龄不合适，身份不合适，没进入社会的小朋友什么都不懂，没见过大千世界，自然很多东西都要慢慢来。
不过不急，小朋友总是要慢慢长大的。
如果说高一高二的时间用天来计算，那么高三就要用分秒计算，一到了高三，好像时间都过得快了不少，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底，陆策要带队去首都参加竞赛。
天气已经凉了不少，首都的气温比洛城还要低几度，王安琪穿了一件薄羽绒服，刚背着书包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陆老师的车打着双闪停在外面。
“陆老师！”王安琪拉开后座的门，一伸头就暧昧地笑了：“师母早上好！”
颜倦起得早就犯困，买了几杯咖啡，回手递给王安琪一杯：“热拿铁。”
“谢谢师母！”王安琪偷偷打量了一眼陆策，见陆老师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放下心来：“您这么早是要送我们去机场吗？”
后座的赵亦轩哼哼一声：“多大脸？人家颜老板是去送陆老师的好吗！”
“有道理！”王安琪大力拍了拍赵亦轩的肩膀：“还是你们直男会磕糖！”
七班的学生们磕班主任的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尤其是上次刘老师的老婆在操场闹过以后，“侧颜CP”莫名其妙地收获了不少粉丝，贴吧有李校长盯着，大家不敢光明正大地磕糖，只能偷偷发帖子四处求磕糖群。
陆策没理会两个学生，侧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颜倦，忍不住伸手过去拉住他的左手。
“这么困，待会儿能自己把车开回家吗？”陆策不太放心：“等下我叫个代驾把车开回去。”
颜倦半睁着眼看他，窝在副驾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我一会儿看不到陆老师就好了，主要是相思苦。”
他说起情话来简直是信手拈来，陆策早就习惯了，：“别硬撑，你这样开车很危险。”
“我才不会硬撑呢。”颜倦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眼底带着雾气：“陆老师即将离开我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赵亦轩趴在王安琪耳边：“和颜老板相比，我妈有点太冷血了。”
“这叫爱情。”王安琪白了他一眼：“真不解风情，刚刚白夸你了。”
这次一中只安排了两个老师带队，等到了机场集合完统一去换登机牌。
学生们兴奋得交头接耳，哪怕都是不同的班级通过这么短短的时间也熟悉了，结伴跑去过安检。
这还是颜倦头一次和陆策分隔两地，无比不舍地跟在陆策身后一点精神也没有。
“我走了。”陆策转身看了他一眼，低头拉住颜倦的手，机场从不缺依依惜别的人，陆策心里也舍不得颜倦，把他拉进怀中。
机场开了暖气，陆策的大衣扣子是解开的，他用大衣裹住颜倦，借着这样的遮挡，头一偏，吻上颜倦的唇。
这次一中过来的另一个带队老师是学校分管高三年纪的副校长，见状笑着调侃：“加上今天满打满算就三天，这是小别胜新婚呐！搞得我都内疚了，当时不该提出让陆老师带队的。”
陆策笑笑放开颜倦，低声嘱咐道：“回去开车慢一点，落地给你发消息。”
从洛城到首都两个半小时的时间，由于竞赛是全国统一举办的，举办方安排了接机大巴，早早把学生们带到了指定的酒店。
陆策抽空给颜倦发了个微信，到了酒店协调学生们办理入住，等一切安排好了才在房间里给学生们开了个短会。
“晚上都早点休息，没有必要临时抱佛脚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陆策坐在温橙旁边的椅子上，特地看了他一眼：“能来参加竞赛的都是一中的佼佼者，我只要求你们相信自己，考试的时候全力以赴。”
赵静安静地坐在王安琪身边，她特地带了个本子过来，以为陆老师是要再给他们押题，听了陆策的话忍不住发了一会儿呆，作为四班的学生，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跟着刘老师学习，然而和陆老师邻家大哥哥般让他们别紧张的嘱咐不同，上飞机之前刘老师还特地发了十几道应用题过来，让她在飞机上没事就算算。
“陆老师，考场在哪里啊？”王安琪深受陆老师熏陶，完全不觉得紧张，装模作样地举手提问。
陆策点了点放在桌上的一叠准考证：“准考证都在我这里，明天上午发给大家，考场统一安排在A大，中午吃了午饭主办方有大巴车带大家过去。”
为了照顾到学生们的需求，非用餐时间段酒店特地腾出了餐厅供他们自习，陆策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然而老师宽慰是一回事，自觉又是另一回事，学生们都回房间拿了书和草稿纸去餐厅自习去了。
陆策不在，七班自然就要裴修言全程监管，他走不开，只得事无巨细地把温橙这几天要注意的事项都和陆策交代了一番，后来怕温橙不好意思麻烦陆策，又把他托付给了赵亦轩和王安琪。
陆策特地打了招呼让赵亦轩和温橙一个房间，虽然受了伤，但是温橙坚持要和大家一起去上自习，赵亦轩拗不过他，只好把他带着一起去了餐厅。
赵静磨磨蹭蹭地没有动，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陆老师。”
“怎么？”陆策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赵静。
他表现得越云淡风轻，赵静就越内疚：“陆老师，我一直想和你道歉的，但是没找到机会。”
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之前刘老师的家人来闹事，说你抢了刘老师的学生，我当时就想应该说的是我，我也一直想和刘老师解释的…”
“没事。”陆策淡淡道：“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好好准备竞赛就可以了。”
赵静愧疚道：“如果不是那天我和刘老师说不想让他辅导，他就不会误会了。”
陆策拿了一瓶桌上的可乐拧开喝了一口：“没有人能永远不让人误会，因为你不可能指望所有人理解你，只有问心无愧就够了。”
赵静的心情十分复杂，站在陆策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我知道了，对不起陆老师。”
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表达内心对陆老师的内疚，但她会永远记得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让她内心最敬佩的一位老师承担的后果，更不会忘记今天陆老师对她说的话。
◇ 第60章 送我去洛大
陆策读书期间深受老师偏爱，他难得回首都一趟，自然要约老师一起在外面吃个晚饭。
“陆先生，这是给您备的菜，您看一下。”服务生递过菜单：“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全部准备了清淡的口味，花生汁也是温好的。”
“谢谢。”陆策仔细地核对了一遍菜品，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在服务生的陪伴下走进来，陆策抬眼看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岳教授。”
岳教授温柔地打量着陆策，满意地拍了拍他搀扶着自己的手：“看你状态不错，我也放心多了。”
陆策恭敬地扶着岳教授落座，替她掺了茶：“一直想着找机会回来看看您的，刚好这次带学生过来参加竞赛。”
岳教授笑道：“刚在门口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体贴。”
当初岳教授力排众议坚持推荐陆策留在首都，几年之后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回到洛城一中，然而这份情陆策始终记在心里。
“今天还叫了谁？”岳教授看了一眼摆了两个大圆桌的包间：“贺念没和你一块儿过来？”
陆策人缘好，读书期间接触过不少岳教授带的师兄，这次听说他来首都，都表示不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
陆策低头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我和贺念已经分手了。”
“哦？”岳教授有点意外，然而别人的私事没有越界打听的道理，只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
岳教授终身未嫁，把事业看得比一切都重，她说可惜并不是可惜这段感情，而是因为陆策为了贺念放弃首都的工作可惜。
陆策了解岳教授，笑道：“没什么可惜的。”
首都的气温比洛城低，陆策脱了大衣，里面是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有型，显得意气风发，实在没有半点失恋的颓丧。
岳教授看了他一眼，询问的话还没等说出口，包间外一阵热闹，不少师兄下了班以后结伴一起过来了。
进门看到岳教授，大家急忙拥上前打招呼，包间内一下子变得特别热闹。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服务生才开始上菜，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但到底是从学生时代一起走过来，彼此知根知底，很快就都热络打趣起来，一顿饭的时间过的很快。
“小陆，你手机响了。”岳教授看了一眼陆策放在桌上的手机，备注只有一个“颜”字。
陆策端着酒杯走过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眼神很快柔和下来，拿着手机转身离开了包间。
“陆老师。”视频一接通就看到颜倦趴在桌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在干什么啊？”
陆策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今天难得有机会，约大学时的老师和师兄一起吃顿饭。”
他身后的环境一看就是在饭店里，颜倦“哦”了一声：“真幸福。”
颜倦手机几乎怼在脸上，看不出他在哪里，陆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你呢？还没吃饭？”
颜倦悠悠叹了口气，坐直身体把手机对准身后的一墙锦旗：“爷爷把我抓到中医馆来了，他老人家过几天有一场讲座，说既然我这么热爱中医文化，不如做他的助手整理资料。”
颜倦本来就擅长讨人欢心，在发现老爷子喜欢泡茶以后隔三差五跑去给他摆弄茶具，老爷子对他一直很喜欢。
“爷爷怕你无聊，”陆策笑道：“到饭点了休息一会儿，先吃了饭再准备。”
颜倦唉声叹气：“陆老师不在身边，我就是个被压榨的苦力。”
“又告黑状！”身后重重地哼了一声，陆老爷子在门口站了半天了，本来是不想打断小年轻谈情说爱，但是听到颜倦这么抹黑自己可受不了。
颜倦转头看了一眼门外，一点也不心虚地笑着站起身：“爷爷。”
老爷子身上披了件白大褂走进来，直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爷爷。”陆策隔着屏幕打了一声招呼。
老爷子用手点了点桌面：“要喝奶茶给买了，要吃汉堡也给买了，还说在我这儿打白工？我那些学生都不好意思提这么多要求。”
颜倦毫不在意地坐在老爷子旁边，拿起奶茶喝了一口：“知道您宠我。”
老爷子这辈子又是坐诊又是教书，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颜倦这种大大方方朝自己撒娇的晚辈。
老爷子乐意宠着他，没好气地白了颜倦一眼，对陆策道：“回来记得替他把在我这儿吃饭的钱付了。”
陆策站在卫生间附近，洗手台边的灯光站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来，他笑道：“知道了，我回来以后统一结算。”
“小贺啊？”身后一位师兄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远远看到陆策在打视频电话，等他挂断了才走过来。
陆策锁了屏幕拧开水龙头：“不是。”
他刚刚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和非常亲密的人聊天的语气，师兄笑笑没多问，和陆策一起回了包间。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你们两个？”一个师兄不胜酒力，已经喝得有点醉了，靠在桌子旁边看着刚进门的两人：“小朋友啊还一起上厕所？”
“哪儿啊，正好碰到，”走在陆策身后的师兄挤挤眼：“我上卫生间了，小陆嘛，看样子好像不知道和谁打电话去了。”
“不会是查岗吧？”一位师姐也跟着调侃起来。
当时和陆策分开以后贺念发了个朋友圈，两人的圈子基本上是交汇的，一传十，十传百也都不是什么秘密。
陆策这么优秀的人身边不可能缺人，听到师姐的调侃，大家都善意地笑起来，让他给个说法。
就连岳教授也有点意外地看了过来。
陆策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走到桌边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酒：“谢谢岳教授和各位师兄师姐抬爱，他这几天事情多走不开，等有机会一定和大家见个面。”
“爽快！”刚刚起哄的师姐一拍桌子，大家也都把手里的酒干了。
“不过小陆一看就是心疼老婆的，你说带过来人家就能跟着来啊？”师姐笑道：“要是不来可打脸了。”
陆策笑笑坐下：“他很喜欢交朋友。”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等从饭店出来又替师兄们叫了代驾，陆策才扶着岳教授上了车。
“都叫了代驾了你还送我干什么。”岳教授半真半假地埋怨：“折腾一个来回得将近两个小时。”
“送您是应该的。”陆策俯身替岳教授系上安全带，又低声嘱咐代驾开慢一点。
岳教授在黑暗中打量着陆策的侧脸：“什么时候谈的这个朋友？”
陆策的态度很自然：“也有一段时间了。”
岳教授“嗯”了一声：“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是老师？”
陆策很温柔地笑了笑：“是一个酒吧的老板，性格很好，今天还被我爷爷抓着去帮他准备资料。”
陆策对一个酒吧老板动心这件事本身就够让岳教授意外了，她多少了解一点陆家的背景，对于陆老爷子这么喜欢对方更是觉得惊诧。
车上陷入沉默，陆策并没在意，笑着说道：“我以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他带给我很多新奇的感受，让我知道原来还有这样有趣的灵魂。”
夜晚的首都依旧热闹，岳教授看着窗外：“有人说没有什么感情是忘不了的，要么是新欢不够好，要么是时间不够长。”
岳教授转过头来看着陆策：“原本我以为你和贺念这么久的感情，要走出来不算容易，但是听了你的描述，我觉得可以理解。”
车子停在岳教授家楼下，代驾收了费下车离开了，陆策把岳教授从车上扶下来，岳教授停在单元门前。
“陆策，你一向理性，我相信你的选择。我说句不中听的，当时你和贺念在一起我就不是很看好，相似的人适合相携走一程，互补的人才能永久。”
岳教授笑着摆摆手：“下次带过来让我也见见，我看看究竟是多么有趣的灵魂能吸引得了你。”
陆策在首都呆了三天，上午学生们考完试，陆策请大家吃了顿午饭算是犒赏，然后才坐下午的飞机返回洛城。
他没急着联系颜倦，起飞前看了一眼朋友圈，颜倦早上发了一张照片，是洛大的阶梯教室，还配了一个紧张的表情。
下面一大堆评论，基本上都是调侃他能不能听懂，会不会直接睡着了，还有人问他究竟是倒贴了陆教授多少钱。
颜倦应该是一直在忙，一条也没回复。
高三的学生不用家长接送了，一个个背着书包，脸上丝毫不见疲态往机场大巴上挤。
温橙坐在轮椅上一眼就看到了裴修言，使劲朝他挥手。
“可以，没有瘦。”裴修言笑着走过去，弯腰看着温橙。
温橙笑眯眯地回答：“陆老师还有其他同学都特别照顾我！我这次竞赛考的也不错。”
“考完就不提了。”裴修言从陆策手中接过轮椅：“我送你回家？李校长说你可以明天再上班。”
陆策和他并肩往外走：“不用了，直接送我去一趟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