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车上, 商铭容闭着眼睛,拘谨地靠在路观澜肩头。
她们刚去过医院,商铭容的脚用白纱布包裹起来。
任秘书开着车:“路总, 药我拿了, 还需要买什么吗?”
路观澜检查商铭容的脚有没有放在舒适的位置,问她:“你想要什么吗?”
商铭容靠在她的颈窝里摇头。
路观澜对任秘书道:“回银月湾。”
黄昏的光线透进车窗玻璃。
商铭容睁开一缝, 金色的微光穿过路观澜的发丝,筛进来。
落进双瞳。
温暖的光点在商铭容眼中转动。
路观澜看下来,颈间的长发滑落, 商铭容急忙闭上眼。
“现在感觉怎么样?”路观澜关心她。
“好多了。”其实还是很疼。
“我知道还是很疼, 止疼药等会才能生效。医生说要休息一个星期, 下周我给你放假。”
话语间, 路观澜呼出清淡的冷香, 商铭容伏在她耳后, 像觊觎鲜花的蝴蝶,无声贪婪。
更衣间的亲昵光景依稀在商铭容的脑海浮现:
热空气占领狭小的空间, 路观澜单膝着地, 握着她的脚尖仰视她的脸。
微凉的指尖缓慢上滑, 手臂绕过她的膝盖, 从堆叠的裙幅里找到袜扣, 解开它
她记得路观澜指腹轻轻压下来的柔软。
如同气泡水外壁挂珠的凉意。
湿润地镇定她不安的心。
车速加快,掠过的影子从她们身上飞过。
商铭容枕在左侧,路观澜往右边活动一下脖子,问:“鹭鹭问起你的脚,怎么说呢?”
商铭容懒懒的:“妈咪为了给她采七色花, 和大狼狗战斗受伤了。”
开车的任秘书听见了:“?”
路观澜像是早已习惯她玩闹的调调,弯起嘴角, “那七色花呢?受伤了还没采到?妈咪战斗力不太行哦。”
商铭容倏然张开双眼:“!”
路观澜调笑的目光看进她。
“”商铭容慌忙躲开。
七色花没有。
为你偷偷绽放的心花,倒是有一朵。
*
回到家。
鹭鹭提着兔子玩偶跑到门口,惊讶:“妈咪,你的jiojio肿成木乃伊啦!”
商铭容噎住,她的脚被白纱布裹了一圈又一圈,可不是像木乃伊么。
路观澜眼里含着笑,扶商铭容坐下。
鹭鹭趴到商铭容身边,轻轻摸摸纱布,满脸忧虑:“妈咪,你是不是跟人打架,输了?”
商铭容支楞起来:“妈咪是大人,怎么会打架。”
路观澜整理从医院买回来的药:“也没大多少。”在她眼里就是个大小孩。
商铭容乖巧地忽闪几下睫毛,不吱声。
路观澜告诉鹭鹭:“妈咪是因为工作受的伤。她忍住疼痛,坚持完成走秀,今天是我们的英雄。”
鹭鹭转向商铭容,眼神崇拜:“哇!”
商铭容自豪的笑容里有一点腼腆,把手放到后脑勺,摸了摸头发,“不论任何突发状况,保证走秀完成是模特的基本准则。”
路观澜笑眼盈盈地看了她一会,搂住鹭鹭的小肩膀:“妈咪工作认真,还很谦虚,我们都要跟妈咪学习哦。”
鹭鹭用力点头:“要认真,要谦虚,我记住啦!”
商铭容举起抱枕遮住脸:“诶呀——”
被路总花式夸夸,尾巴都要翘上天啦~
路观澜点生鲜外卖:“晚上炖猪蹄汤慰劳我们的英雄。”
鹭鹭不知从哪学来的:“噢噢,吃哪补哪,妈咪jiojio受伤吃猪蹄好得快。”
商铭容起初欣慰女儿会疼人了,很快回过味儿来,“妈咪的是人脚,不是猪蹄噢!”
鹭鹭花枝乱颤:“哈哈哈~”
按照医嘱,睡前和早晨都要换药。
路观澜仔细阅读药品说明书,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动作轻柔地给商铭容上药。
商铭容抱着膝盖:“我自己来就好。”
路观澜把她的手推回去:“你大大咧咧的,我可不放心。”
“你毕竟是我的领导”
“怕我啊?”路观澜抬眼。
商铭容立即乖乖坐好:“不怕。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慢慢变小。
路观澜停下动作:“笨笨,还记得以前我生长痛吗?”
商铭容很快想起来:“小学四五年级那会吧。”
“嗯,我晚上腿疼,痛得睡不着,你到我家陪我睡觉,喂我吃你的橘子味钙片,还熬夜给我按摩。”
那个时候,路观澜失去母亲好几年了,路康年眼里只有事业,家里的一切都由一名男性管家操持,对路观澜疏于照顾。
路观澜缺钙,商铭容把自己的牛初乳片给她。
路观澜羞于面对青春期,商铭容拜托商母给她买少女文胸时也买给路观澜,一起选文胸的样式,要买观观喜欢的,漂亮的。
路观澜第一次经历月事,藏着血污不敢起身,商铭容脱下校服外套保护她,牵着她走过熙攘的人群,到便利店大方地挑选卫生巾,教她如何使用
往事一桩桩,像南归的候鸟。
它们振翅鸣叫,一声声,唤回时光里的阳光。
路观澜眉目轻轻,眼眸温柔,“每一次你握紧我的手、说保护我,我就每一次坚定决心,这辈子对你最好。”
暖白色灯光静静流淌,淡淡的药香在空中飘。
商铭容放缓呼吸,与她对望,眼神渐痴。
“如果你感到不好意思,请你慢慢习惯吧。”因为这是她一辈子的愿望。路观澜低下头继续抹药。
是不是很奇怪?路观澜的愿望不是想要得到什么,而是期待另一个人能够接受她的付出。
每块生日蛋糕吹掉的烛火,她都许愿成长: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许给笨笨一世喜乐安详。
暖光融融。
静谧少许,商铭容灿然:“我们永远最好。”
恍如一阵乱花飞入眼,路观澜怔住,满目都是她。
盛意明媚,清澈纯真。
路观澜按捺住加快的心跳,包扎好最后一节纱布,正色:“药换好了,你的脚不能碰水,我帮你擦澡。”
商铭容脸热:“谢谢,擦澡我自己来就好。”
卧室门开着,鹭鹭跑进来,听见了,欢笑着大声说:“妈咪羞羞啦!”
路观澜走去浴室,里边备好了防滑坐凳和术后防水胶套,她叫商铭容看沐浴泡沫,“蜜桃玫瑰和草莓牛奶两种香味,你选哪个?水盆里面要不要放橡胶小鸭子?”
“”前有女儿调笑,后有挚友调戏。
商铭容越来越臊,双颊浮红:“哼,我要把你们俩都赶出去咯?”
鹭鹭撒欢地跑出房间:“妈咪羞羞不给看,我要去看更新的小马动画片啦~”
商铭容又自以为凶巴巴地瞪向路观澜,殊不知她的表情看在路观澜眼里像只鼓气的小野兔,可爱得要命。
路观澜很配合地怕怕:“我开玩笑的,你自己洗。我去陪鹭鹭看电视。”
房门被路观澜轻轻带上。
屋里重归安静。
商铭容扶着墙边走进浴室,坐在防滑凳,带上防水套。
路观澜已经为她接好了热水,旁边放着洗澡巾。
商铭容伸出手,在两瓶沐浴泡沫里稍加犹豫,拿出了粉红色的那瓶。
草莓牛奶,观观最爱。
*
小马动画更新了。
路观澜打开电视,调出线上动画频道。
“是这个吗?”她问怀里的鹭鹭。
“嗯!干妈你看,这个是暮光闪闪,她是天角兽,那个是苹果嘉儿她们都是好朋友。”
“嗯嗯,有好多漂亮的小马呢。”
鹭鹭看得入迷,等到宇宙公主出ᴶˢᴳ现,她仰起脑袋问路观澜:“干妈,你是不是很喜欢独角兽呀?”
路观澜揉揉她的发顶:“是呀。”
“你为什么喜欢独角兽呢?”
“因为我的母亲很喜欢一瓶香水,瓶盖上有只独角兽,所以我也很喜欢。”
鹭鹭明白了:“噢噢,我也很喜欢!”
她的目光离路观澜的耳垂很近,忽然眼睛一亮,开心地说:“干妈,这个我见过,妈咪也有。”
“嗯?”
鹭鹭指了指她的蓝宝石耳环。
路观澜摸了下耳环:“这个呀,六一那天干妈送了妈咪一对耳环,我们的款式是一样的。”
鹭鹭摇头:“不是的,干妈。你送妈咪的耳环是红色的,但是妈咪在温哥华的时候,有一只和你一样的蓝色耳环,她从来不戴,藏在小荷包里,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
路观澜顿住。
记忆如同尘封的苦酒,整坛掀翻
六年前。
Z戏的毕业典礼盛大而隆重。
各个班级聚餐,唱歌,展望未来。
路观澜不想被一帮同学拉着喝酒,给商铭容打了通电话,不一会她便赶了过来。
商铭容把路观澜从一群红男绿女里救出来,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贝齿:“去哪?”
路观澜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随便。”
商铭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有方便兼职租的小房间。
路观澜想到她那又暗又闷,蹙眉道:“毕业了,喝点庆祝?”
“你刚才不是不想喝——”
路观澜拉她的手:“跟你什么都可以。我们去买点酒,再住个舒服的酒店。商铭容,从明天开始,我就彻底独立了。”
路观澜买了几瓶有些年数的好酒,开了间价格高昂的豪华套房,花掉Fairy工作室将近半年的盈利。
毕业聚餐上,所有人都讨论了人生志向,唯独商铭容没有说话。
她从读大学后变得沉闷许多。路观澜一开始很奇怪,后来归因于商家陨落、亲人离世给商铭容的打击太大,尽量在商铭容面前避开那些话题。
坐在松软的酒店大床上,手里握着酒瓶,路观澜询问商铭容的人生规划:“你以后想做什么?”
商铭容喝了大半瓶烈酒,脸颊酡红:“你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给你打工吧。”
路观澜哈哈大笑,拍床问她:“你的未来就是给我打工吗?”
商铭容不假思索:“好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给你打工我很快乐。”
“我甚至想过,如果我们以后都没结婚,就买套房子一起住,互相照顾,好不好?”说着,商铭容放下酒瓶,眼眸迷醉地凑到路观澜面前。
“哈啊?你知道一起住、互相照顾的身份应该是什么吗?”路观澜闷声笑着,随着商铭容的靠近,她的笑声逐渐消停,变成错乱的呼吸。
商铭容软软地靠在她身上,路观澜挽住她的手臂,轻轻唤她:“笨笨,笨笨?”
商铭容梦呓般的回应她:“嗯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路观澜眼神一沉,颤抖着捧起她的脸,哑着嗓子问:“商铭容,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酒香缠绕,商铭容没有回答,只是昏昏沉沉地抬起双手,将她抱进怀中。
灯光熄灭,床幔簌簌的掉下来。
路观澜吻着商铭容倾倒,细腻描绘她的一切。
滚烫之中,商铭容微微睁开眼睛,流下晶莹的泪珠。
路观澜温柔地吻去她的热泪,一遍遍抚慰:我轻一点,笨笨不怕。别怕我。
我爱你。
别怕我。
别怕
翌日,路观澜醒来已是晌午。
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白色的阳光照在凌乱的白色的床。
身侧的床单早已冰冷。
落满眼泪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商铭容的最后一条消息: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能做朋友了。】
路观澜涕泗横流,狂暴地拨打同一个电话,一次次发出的微信消息转成一个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添加联系人失败,对方把你加入了黑名单】
商铭容消失了。
路观澜看着镜子里失魂落魄的自己,右耳的蓝宝石耳环掉了。
那是她二十二岁生日,商铭容用攒了四年的兼职工资买来送她的。
路观澜把套房翻了个底朝天,再没找到过那只耳环。
*
灯光明亮,照得客厅里暖融融。
鹭鹭窝在路观澜怀里,望见她的另一边耳垂,耳环不成对。
鹭鹭疑惑地问:“干妈,你的蓝色耳环怎么只戴一个呀?”
“因为这个蓝色耳环是孤品。”路观澜温柔地回答她。
新的一集动画片开始了。
鹭鹭的注意力回到电视上。
路观澜安安静静,眼神放空。
须臾,她的眼角染上嫣红。
——那晚她落下的耳环,商铭容带走了。
一直好好珍藏着。
第 18 章
电视播着动画片。
鹭鹭看得津津有味。
路观澜心里想着事, 走进工作房,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回想商铭容带着孩子来见她,仿佛一场梦。
随着接触的加深, 路观澜察觉出许多细节, 渐渐改变她对商铭容过去的看法。
路观澜本以为那晚的冲动对商铭容造成巨大的身心伤害,致使商铭容不能接受她, 连朋友都没得做,于是逃离到大洋对岸,一别两宽。
可是通过鹭鹭的言语, 路观澜了解到商铭容在异国的生活碎片:商铭容收藏着她那晚落下的耳环, 心情不好时会拿出来看;商铭容时常怀念她们初中去过的饭店, 提过很多很多遍
这些事说明商铭容虽然无法接受她的爱情, 但心底还是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 在乎她, 想念她。
思及此处,路观澜眼眶湿润。
她抹了抹眼角, 豁然开朗:商铭容在国外不曾忘记她。
这便够了。
工作间里有一套专业的摄影装置。
布景台的角落躺着两只深咖啡色的大行李箱。它们是商铭容从温哥华带回国的。
刚刚搬来这套叠拼时, 路观澜让商铭容把箱子里的物件清出来归置, 商铭容总说不着急, 里面没什么常用的, 而且很多东西她没有记忆。两只大箱子便被发配到同样不常用的工作间吃灰。
路观澜拂去行李箱上的灰尘,抚摸银色的密码锁,试了学生时代商铭容惯用的密码——路观澜的阴历生日,密码锁咔哒轻响,解锁成功。
没想到商铭容还在用这个密码
路观澜没有开锁, 转动锁轮,密码锁自动锁定。
她在商铭容的卧室里没有见过那枚蓝宝石耳环, 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两只大箱子里,还是有空叫商铭容和她一起把箱子清理出来吧。整理过去的物件,说不定还能帮助唤起她的记忆
念完故事书,哄鹭鹭睡下,路观澜到次卧看商铭容。
商铭容已经洗好了,扶着墙,抬着受伤的脚,一蹦一跳地上床,路观澜走过去扶她。
“谢谢观观。”商铭容靠着床头松了口气。
路观澜到主卧拿了一个薄软枕,垫在商铭容的脚下,让它稍微高些,会更舒服。
“你的假我跟人事说好了,加上周末一共有五天。”
“谢谢路总。”
“行了,尽说谢谢。”
商铭容不好意思地笑,打了个哈欠。
路观澜帮她理了下被子:“困了吧,早点睡。”
商铭容耷拉眼皮,点点头,“你也是,今天你好辛苦。”组织艺术中心展开工作,带她看医生,回家还给她炖了猪蹄汤。
“笨笨,明天我要用工作间。”
“楼下那个?”
“对,所以需要你把行李箱清出来。刚好这几天你在家休息。别再嫌麻烦了,说不定箱子里的东西能帮你找回一些记忆。”
“嗯嗯,观观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路观澜莞尔:“好啊。”
*
第二天一起收拾箱子。
说来也巧,只要商铭容休假在家,天气十有八.九是晴好的。
工作间里装潢有些暗,太阳从窗外透进金色的斜线。
路观澜移开摄像机和音箱,腾出一条道,和商铭容把箱子推到客厅。
“放这可以吗?”
“Ok.”
路观澜擦擦额角的汗,对商铭容摆手,“你坐,我把箱子放平,你收拾里面的东西就行,当心扭到脚。”
箱子打开。
一只装着生活杂物。
另一只装着文件资料。
商铭容把杂物一股脑倒进收纳箱,重点整理那一箱资料。
有毕业证书,护照,国外的工作、居住证明,舞台美术作品集
任何跟首饰沾边的东西都没有,更不要提蓝宝石的影子。
压箱底有一本10寸的相册。
“啊,ᴶˢᴳ这个。”商铭容拿起相册,封皮由老年历精心包裹,装饰着一束干花。
这是箱子里商铭容唯一有记忆的物件——老商家的相册。商铭容小学的时候,商母组织拍全家福,在影楼买的。
路观澜坐到她身边:“没想到还能看到这本相册。”
相片太旧,有的地方晕花了彩墨。
“我爸,我妈,我奶奶。哎,你看,这有我俩幼儿园跳小天鹅的留影。”商铭容翻动相册,指着一张褪色的合照,小小只的路观澜穿着白色的芭蕾裙,抱着商铭容的腰,躲在她后面。
路观澜动容:“这么久远的东西,你还留着呢?”她没想到,商铭容出国后还留存了这么多关于她的印记。
“那当然!这是属于我们的回忆啊!”商铭容接着往后翻,还有好多呢。
她们读大班,在老葫芦街幼儿园请全班吃蛋糕;小学郊游,捉蜻蜓捞小鱼;初中夏令营,小组合作赢得奖杯
再往后,是她们高中时期,寥寥几张书信的照片。
那时商家因触怒楚家而倾颓,商起元夫妇离世,路康年为避祸端,与商家撇清关系,关了路观澜一个月的软禁,迫使她与商铭容断交。
路观澜联系不上商铭容,几经周转,才从同学的同学那里得知商铭容的电话号码。路康年每天检查她的手机,路观澜被逼无奈,只能假借笔名,用最原始的书信和商铭容往来。
见字如晤,是两个无奈异地的闺中密友最常写的四个字。
再再往后,相册的最末几页,全是两人的大学合影。
大一报道,商铭容的脑袋包着纱布,在寝室门口跟路观澜合照;交换学习,两人提着行李去巴黎,在机场的蓝天下用手合出爱心;美食打卡,旅游打卡,比赛打卡
然后是毕业照,抛学士帽,摆创意pose,商铭容把路观澜公主抱起来。
最后一页的夹层里露出一个小角。
路观澜把它抽出来。
一张长条形的相片,是拍立得尺寸的一半。
画面里像是酒店的床铺,白床单上散落着几瓶酒,商铭容穿着斜肩短袖,笑对镜头,脸颊微红地靠向身侧,那个方向似乎还有其她人。
商铭容凑近仔细看,发现这张相片的一边有撕裂的锯齿痕。
这是被撕开的半张拍立得。
被撕掉的半张照片是谁?
路观澜盯着残缺的拍立得照片,沉静许久,默默地把它塞回夹层。
商铭容失忆了,但路观澜记得。
这是毕业典礼那晚,她们坐在豪华套房床上的自拍合影。
也是商铭容消失之前,她们的最后一次留念。
被撕掉的半张照片是她——路观澜。
把她从她的感情里流放。
裂口的锯齿,像无形的刀,喀啦啦割开路观澜陈旧的伤疤。
路观澜仰起脸,心底卷起深海的骇浪,四肢冰冷。
是谁昨晚在暗自庆幸“商铭容在国外不曾忘记她”?
——商铭容是没有忘记她,但却努力想忘记最后与她的缠绵。
蓝宝石耳环也并没找到。
路观澜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些窃喜,好似跳梁的小丑,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她的身旁,商铭容浑然不知。
大学的照片让失去记忆的商铭容无比新奇:“哇,我的大学生活这么丰富。观观,我还跟你去法国学习过啊,难怪我能听懂法语。这些网红打卡我都没印象,有机会我们重新去一次吧?”
商铭容兴奋地说着,路观澜却没有回应。
“观观,你怎么了?”兴致渐渐回落。
路观澜起身:“都是大人了,还打什么网红卡呢?又不是小孩子。”
神色漠然,眼中的清辉犹如月下寒霜。
她绕过行李箱:“我有封客户邮件要回,你整理好了东西先放着,一会我来提上楼。坐着好好休息,晚些我给你换药。”
商铭容的视线跟随她,脖子从这边转到那边。
路观澜的背影隐入工作间。
商铭容望了门板一会,惋惜地叹气,眼神寂落。
*
被拒绝的滋味真不好受。
夜里,商铭容两眼圆睁。
躺着出神,三省其身:
第一错,太幼稚。观观说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小孩心气。
第二错,没眼力。观观工作很忙,不能打扰她。
第三错,不懂事。她已经亏欠观观很多了,不能得寸进尺
可是,真的好想跟观观去网红打卡啊!
其实也不是非要到哪里打卡。
商铭容就是单纯的想跟路观澜去体验,去经历。她很向往大学相片里,她们亲密无间的气氛。
只要和观观在一起,她的世界就会变得很温馨、很欣喜。
那种心情,就像云朵弄洒了糖罐子,劈里啪啦往下掉星星。
哗啦啦~
商铭容屏住呼吸,脑中闪过许多粉红色的画面:用爱心吸管时路观澜鲜艳的红唇;在更衣间里路观澜暧昧的触摸;昨晚路观澜给她换药,深深凝视着她说“这辈子对你最好”
她和她,一辈子最好。
怦怦怦怦
商铭容感到眩晕。
她很快乐,又很惶恐。
她想和她更加亲近,又想躲藏。
她在内心深处渴望,想要贴近那张红唇,延长那场触碰
“呼。”商铭容从被窝里坐起,抬起双手捂住脸。
脸颊好烫,心跳好快。
怎、怎么回事呢?
商铭容手忙脚乱地捞出手机,找到她的知心好同桌。
商铭容:【不高兴,我有一个朋友,她对好朋友的感觉有点奇怪,怎么办啊?】
沈静松秒回:【怎么个奇怪法?(小松鼠邪魅一笑.jpg)】
第 19 章
沈静松:【怎么个奇怪法?展开说说。】
商铭容:【呃, 我朋友觉得她好朋友的嘴唇很好看。】
沈静松:【这不奇怪啊!】
商铭容:【她还觉得脸红心跳,有点想亲?】
沈静松:【小松鼠吓掉瓜子.jpg】
商铭容:【小兔子扯耳朵捂脸.jpg】
沈静松发了个瞪眼的表情:【你跟我详细讲讲整个经过吧。】
若是评选“无中生友”大师,商铭容当仁不让。
她把亲身经历去掉失忆的元素, 编成一段落魄女子投靠大佬青梅的故事, 感人肺腑,缠绵悱恻。
讲给沈静松听。
过了几分钟, 沈静松发来消息:
【我在想,你对她是心动,还是因为当前环境对她产生了依赖呢?】
【心动和依赖都很暧昧, 容易混淆。】
【不论哪种感觉都是想靠近对方, 你需要判断的是对方是否也在意你。】
商铭容一句句琢磨, 打开了新思维, 深以为然。
【不高兴, 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仔细想想。】
【(小松鼠点头.jpg)你先安排一点小浪漫看看她的反应,循序渐进的来, 不然步子迈大了, 不是小心机, 而是耍流氓。】
商铭容猛然警醒:【我仔细想想然后转告朋友, 我是帮我朋友问的。】
沈静松偷笑:【啊哦, 抱歉我手瓢,你的朋友~】
夜色浓稠。
商铭容靠着床头,手机微弱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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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日冕度假酒店。
楼顶空中Bar。
冰块落进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鸡尾酒液注入,清澈的填满酒杯。
“今天愿意来酒吧了?”孟心眠趴在吧台, 笑。
路观澜一身黑色长裙,推开酒杯, 走到花园的观景卡座,“不要这个,来瓶威士忌。”
孟心眠歪头:“咦?”跟过去:“心情很糟哦。”
服务生送来酒,孟心眠拿酒杯,路观澜越过她,握住酒瓶仰头往嘴里灌。
“哎!澜澜姐你别这样,伤胃。”路观澜连忙拦她。
“没事。”
酒瓶被孟心眠夺下。
路观澜把手虚虚地搭在座椅扶手,俯瞰夜景。
城市的光在夜幕里晕染,五彩斑斓的跃进眼瞳。
孟心眠坐在高高的吧台凳,翘起腿,短裙热辣。
她问路观澜:“铭铭姐又逃走了?”
“你又这样穿,不怕你老姐叨叨?”
“我管她叨叨什么——不是,你别转移话题啊,能把你这冰山白骨精变成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是铭铭姐对你进行了精神打击。”
路观澜靠进椅背,长长叹气,“不关她的事。都是以前的问题了”
孟心眠沉眉:“澜澜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不能因为铭铭姐失忆ᴶˢᴳ了,你就觉得她和以前的铭铭姐是两个人。她过去伤了你,现在温暖你,这都是她,一个完整的商铭容。你不要总是困在以前的问题,不管过去发生什么,现在你们生活的快乐就好了啊。”
“现在快乐”
路观澜像是自嘲地冷冷一笑,五指往后捋头发,“她喜欢我,只是好朋友的喜欢,永远不会对我有爱情。”
“她现在的心灵只有十八岁,一切都有可能,所以你们有机会重新开始了啊,这是天下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
“可是她在国外撕掉了我和她那晚的合影!她的心灵在抗拒我对她的爱情,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
孟心眠用力敲酒瓶:“那又怎么样!”
路观澜被她唬住,孟心眠极少在她面前这么凶悍。
“澜澜姐,我刚知道你们同居的时候是不是反对你,是不是劝阻你?你听了吗?”
“”
“你怎么跟我说的?”
孟心眠握着酒瓶敲桌子:“你要再试一回,这一次,要她先说爱你!”
路观澜颓然地扶额,长发凌乱的披散下来。
夜店的射灯从路观澜身上扫过,光线从冷调渐变成暖色。
抬起眼,孟心眠甜美的面容凝聚出格格不入的强硬:
“是谁先前夸下海口?敢想就要做到!澜澜姐,你不要怂啊!”
能够单枪匹马挣脱路家和楚家控制、在藏龙卧虎的时尚界闯出一片天空的路观澜,怎么可以被六年前的半张照片打垮?
路观澜转头望向落地窗,整个城市的光亮向她闪烁。
这一刻,她对自己说:
路观澜,你看,当商铭容回到盛京,这个城市多么美丽。
——哪怕知道会拒绝,我就是要喜欢你。
*
Fairy大厦对街。
粉红色装潢的甜品店。
“欢迎光临Pink!”
商铭容浏览展柜里精致的糕点。
工作日的早晨,没有特殊活动,人不算多,商铭容称赞自己这个时间点选的好。
她查看手机备忘录,从百合心声论坛摘抄的购物清单:
甜点、鲜花、香氛蜡烛(与她享受和平常不同的浪漫氛围)
店员迎过来:“请问需要推荐吗?山竹千层和蜜桃雪媚娘新品九折,清润香甜,可以带一件哟~”
商铭容觉得这些新品很普通:“我不知道选什么好,以前都是买限量甜点。”
但是今天没有限量甜品出售。
“您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呢?”
“算送人吧,一起吃。”
“恋人吗?”
“不是!就还只是很好的朋友。”
店员会心一笑:“我明白了,请您看看这边的‘倾心’系列。”
玫瑰图案的展柜里盛放着纯白包装的巧克力。
店员介绍:“这是我们夏季新推出的酒心款,包含蜜桃酒、玫瑰酒、葡萄酒、三种口味。”
商铭容拿起一只礼盒,酒香和巧克力香相得益彰,很有情调,非常符合帖子教学里强调的“浪漫氛围”。
店员:“这款巧克力的外形是粉色系的花瓣,浪漫低调,送朋友和心上人都不会出错,很适合暧昧期。”
“!”
商铭容放下礼盒,说话有点磕巴:“就这、这个吧。”
店员笑容满面地帮她打包:“再带一份蜜桃雪媚娘吧,乐乐陶陶,甜心蜜意。”
商铭容听到“甜心蜜意”四个字,鬼使神差地点头,接过手提袋的时候掌心覆了一层薄汗。
她提着甜品走出店门,核对备忘录。
接下来的清单:鲜花、香氛。
香氛有绵绵送的香薰,再买一束鲜花就好了
夜幕降临。
鹭鹭吃过饭写作业。
“妈咪,干妈怎么还没回来啊?”
商铭容给鹭鹭削好铅笔:“干妈晚上开会,要晚点回来,你乖乖写作业。”
鹭鹭眼睛亮晶晶:“妈咪,我想吃你买的桃子年糕。”
商铭容笑着摸摸她的头顶:“那个叫蜜桃雪媚娘,你先写作业,妈咪给你拿上来。”
雪媚娘粉嫩嫩的,裹着细腻的糖霜,可爱喜人。
鹭鹭拿着雪媚娘咬了几口,噎着了,抱起水壶喝水。
“妈咪,我吃不下了。”鹭鹭把剩下的一小半推给商铭容。
商铭容拿着小半块糕点发愁,她的工作有严格的饮食标准,不能吃糖分这么高的东西。
闻着很香,不想浪费,只吃一点点应该还好。
心理上说服了自己,其他的就好办了。
商铭容把雪媚娘咬进嘴里,蜜桃果酱的香味很浓郁,还有桃肉颗粒,很好吃。
不过冰皮很黏,粘住了商铭容的尽头牙。
她用力咀嚼,黏着牙齿的粉团始终弄不掉,反而把牙龈粘得酸疼,牙根也越来越痛。
一道酸劲猛的从牙根窜起,带着整片牙槽骨胀痛。
商铭容捂住腮帮眯眼:“嘶”
不好,尽头牙好像又发炎了。
门口传来人声:“我回来了。”
“回来啦,吃过了吗?”商铭容捂着右脸走过去。
“会议上吃了盒饭”路观澜说到一半,见她捂着脸,问:“你的脸怎么了?”
商铭容拿开手给她看,脸颊光滑的很。
路观澜疑惑:“你捂脸做什么?”
“牙疼。”
话语间飘出清甜的蜜桃香。
路观澜责备:“你偷吃甜食?”
商铭容老实巴交:“鹭鹭吃不下了给我观观,疼,我好疼啊呜。”
路观澜神情担忧,叫她坐下,取来棉棒帮她检查。
干燥的棉棒轻戳下唇。
路观澜清越的嗓音在商铭容头顶响起:“张嘴,说啊——”
“啊——”
商铭容尽力张大嘴巴,路观澜捏着棉棒慢慢地伸进来,轻轻在她的舌根压了压。
“啊啊啊——”商铭容的小舌头颤呀颤。
“再坚持一下。”
“啊~~~”
路观澜调整角度,用棉棒拨开粉红的舌头,右下侧尽头牙的牙龈鼓起来一个红红的小包。
“智齿发炎了,明天我带你看牙医。”
路观澜轻抬手指,棉棒从商铭容的舌根弹起,“好了。”
手指还没来得及拿出去,商铭容缓缓闭合双唇。
贝齿磕了磕指节。
路观澜看她的眼神沉了沉。
商铭容面色尴尬,微微张开嘴,路观澜停留的指尖滑过她的舌苔。
好痒,好麻。
有点咸,还好甜。
噢糟糕,心脏它在扑通扑通。
目光集中,看柔白的指尖渐渐从口中离远。
商铭容大大地呼吸一口,潮湿的眼尾和双颊一样嫣红。
眼睛不由自主地投向秘密准备的小餐桌。
路观澜捉住她的视线,同她一齐望去,暖光灯下盛开一束白色玛格丽特。
蜜桃雪媚娘甜心蜜意。
酒心巧克力醇醉倾心。
第 20 章
温热和柔软的触感犹在指尖。
路观澜轻微摩搓食指和拇指, 让指腹沾染的水渍干涸。
刚才亲昵的小动作,勾起了她尘封六年的荒唐记忆,不禁胸腔发热。
她很快抑住心中躁动的火苗, 对商铭容威严道:“不准再吃甜食了。”
倒不是指责商铭容没遵守模特的饮食标准, 因为偶尔可以有Cheat Day。①
而是责怪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商铭容智齿发炎不是第一次了,她不愿意拔, 又不好好护理,净叫人担心。
商铭容耷拉着脑袋:“我错了路总,对不起。”
“不是对我, 是对你自己的牙齿说对不起。”
商铭容拢住嘴, 像模像样地跟自己的嘴里对话:“牙齿对不起。”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幼稚, 还是可爱。
路观澜走向岛台侧边的小餐桌, 抚摸玛格丽特娇柔的花瓣。
玛格丽特的寓意是“期待爱”, 过去孟羽澜经常给倪玥送这种花, 优雅、大方,爱得很隐秘。
不过凭笨笨那个小榆木脑袋, 肯定想不到这层, 就歪打正着。
小餐桌上隐约的浪漫气息不由让路观澜心中柔软。
她的眸光变得温柔, 语气里藏着喜悦:“你怎么想到买花和巧克力?”
商铭容目光偏移, 神态有些微扭捏, “噢,这个啊,是那个”
路观澜眼神探究:“哪个?”
“P、Pink”
商铭容磕巴一下,用力解释:“对,是Pink搞促销活动, 巧克力打折,还送雪媚娘。花花是附近的花店也在打折, 鹭鹭喜欢才买的。”
花店?
Pink附近没有花店,最近的都隔了两条街。
路观澜狐疑地看她一眼,翻到巧克力礼盒背面。
小标签贴都没撕,完完整整的藏在角落,清楚写着:当季热卖,原价无折扣。
路观澜是Pink的皇冠会员,店内ᴶˢᴳ有任何活动和折扣,店经理都会第一时间通知。
她就纳闷,没听说倾心系列巧克力搞促销,合着是某只笨兔子在这撒谎。
买个巧克力而已,又不是第一次给她送甜品,有什么好遮掩的?
上次商铭容买粉胡椒慕斯是认错,这回又犯什么错了吗,还附带了花。
罢了,不戳穿,坦白从宽。
路观澜拆封礼盒:“Pink促销?很划算嘛。”
商铭容忙不迭点头,脉脉凝望:“怎么样观观,你喜欢吗?”
“嗯,好吃。”
商铭容开心:“鹭鹭也喜欢。”
路观澜腾地转向她,皱眉:“不能给小孩吃酒心的。”
商铭容点头:“我知道,她想吃我没允许,只给她闻了闻。”
把礼盒往路观澜面前推推:“This is for you!”
路观澜松口气:“这还差不多。”
商铭容笑着咧开嘴。
路观澜吃了两颗巧克力,剩下的收进冷鲜柜,然后找了消炎药给商铭容。
直到晚上睡觉,商铭容都没来坦白。
路观澜侧卧在床头,满腹疑云:难道笨笨买花和巧克力真的只是单纯让她高兴?
笑出声。
她熄灭小灯,合上眼睛。
竟然还会搞点小情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第二早。
“笨笨,去看牙医了。”
商铭容躲在玄关柜后面:“观观我觉得今天牙不痛了——诶诶!”
话没说完,商铭容被路观澜挽住胳膊拉出门:“现在不痛了以后也有发炎的可能,看牙医才能彻底治好。笨笨听话。”
“唔唔,好我、我听观观的话。”
商铭容经常发炎的是颗阻生齿,横在牙龈里,需要切割拔除。
拍完牙片和口腔ct,商铭容听见牙医介绍治疗方式就浑身紧绷。
治疗间里传出类似电钻的尖锐声响,空气里飘来烧焦的糊味,商铭容紧张得脚尖都拼在一起了。
“观观”她向路观澜投去求助的眼神,可怜兮兮。
路观澜勾唇坏笑,对端来拔牙器材的护士说:“这个针管是麻药吧,好细。”
商铭容慌忙遮住眼睛:“我最怕打针了!”
护士笑眼盈盈:“别怕,一点都不痛,就像被蚂蚁轻轻咬一下。”
医生准备就绪,拉下无影灯。
商铭容躺在躺椅上,紧紧闭着眼。
关闭了视觉,其他感官更加敏锐,推针声,敲刮声都格外清晰。
她攥紧衣角,汗水浸透双手,忽然有温暖的柔软贴住她的掌心,轻轻握住,逐渐握紧。
消毒水的味道里氤氲开杜松子的清香,那样轻盈,那样安心。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但商铭容知道,路观澜紧紧握着她,她们的手心细腻贴合,每一分体温亲密传递。
紧张的心一点点舒缓,路观澜是她最强的镇定剂。
半个小时过去,治疗结束。
医生缝完针,让商铭容在休息室观察,“24小时内不能刷牙,一周内吃细软的食物。”
商铭容捂着腮帮点头,整个下巴都是麻的,说不出话。
路观澜递给她手机,用短信敲了字:疼吗?
商铭容就着她的手机回复:拔的时候不疼,现在很麻。
路观澜从输入法里找出表情包,发了一个独角兽摸摸头。
这一瞬,商铭容想象了一下路观澜真的用手摸摸头怦怦~商铭容倏然埋低头,不敢看路观澜。
一支没拆封的棒冰轻轻贴上商铭容右侧脸颊。
她转眸,路观澜举着棒冰,看她的目光关切、柔和。
“冰敷一会,我来吃掉。”路观澜红唇翕动。
商铭容的视线牢牢黏在她的唇瓣。
“啊?噢!”
商铭容背靠抱枕,下颌的麻药效果慢慢减弱,痛觉一点点显露。
又疼又难过。
真糟糕,花和巧克力没能试出路观澜的好感,还被逮来拔智齿。
浪漫计划全泡汤。
大,失,败
脸颊贴着冰凉,棒冰袋子唰啦啦的滑动。
“快化了。”棒冰被抽走,路观澜打开袋子,白色的冰棍触碰红唇。
商铭容一直盯着,咽了口唾沫。
总觉得好sexy。
——虽然商铭容时刻提醒自己,现在的她是二十八岁的成熟女性,但是十年的记忆沟壑不是短短两三个月可以轻易填补的。所以在她十八岁的灵魂看来,比起同龄闺蜜,观观更像温柔性.感的大姐姐。
胡思乱想的时候最容易被抓包。
路观澜齿尖咬着冰棍,水灵的眼眸明亮,直勾勾地看进商铭容,“哼嗯?”
简单的语气词传达疑问:盯着我做什么?
商铭容如果是只猫,此刻的尾巴定然是竖直着炸毛。
“唔呃。”嘴里缝着线,她开不了口,在手机上敲字:羡慕你没有智齿。
路观澜勾勾唇角,侧头往她耳边靠了靠,打开paid看喜剧。
她再次握住商铭容的手:“是不是很痛?坚持一下,明天就没这么痛了。”
把平板放到她们中间:“看会视频,这剧很搞笑,帮你转移注意力。”
“嗯嗯。”商铭容弯着眼睛回应,注意力没在喜剧上,路观澜贴着她的侧身,软软的想让她陷进去。
*
晚上只喝了素汤,配了点杂粮馒头。
麻药的药效彻底过去,牙槽骨里痛的酸爽,商铭容也没有食欲。
她拿毛巾包着冰袋敷脸,嘴里不停分泌唾液,还带有少许血丝。
感觉拔牙的牙龈窝里卡了米粒,商铭容到浴室打开最大的灯,用牙线棒轻轻地挑除。
捏着牙线棒在口中活动,商铭容轻轻咬了一下手指,回想路观澜滑过她舌面的触感,不安地闪烁睫毛。
原来被轻嗑指节是这种挠心的触感难怪观观当时看她的眼神好微妙。
“笨笨?吃止痛药了。”路观澜拿着水杯和药盒进卧室,一身雾蓝色的真丝吊带裙勾勒出玲珑身段。
“笨笨吃药!”鹭鹭也穿了条雾蓝色的绵绸小裙子,跟在路观澜后面蹦蹦跳跳。
商铭容慌张地拿开牙线棒,佯装气恼地走出浴室:“不许叫妈咪小名,小朋友要讲礼貌。”
鹭鹭奶声奶气:“妈咪,为什么你的小名要叫笨笨呀,不会变成笨蛋吗?”
商铭容扶额,遇见路观澜之前鹭鹭是不知道她小名的,现在好了,时不时就会跟着路观澜一起喊。
路观澜摸摸鹭鹭的头发:“因为妈咪的小名是你外曾祖母取的,外曾祖母是柳霖人,笨笨在柳霖的方言里是乖宝,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意思。”
鹭鹭咯咯笑:“那妈咪是大笨笨,我要当小笨笨。”
商铭容哭笑不得:“鹭鹭的小名就是鹭鹭,不是小笨笨。”
水杯和药丸送到商铭容手边,路观澜嗓音清润:“好了,快吃止痛药。”
鹭鹭抱住商铭容的腰,仰着粉嘟嘟的小脸:“妈咪,今天你牙牙痛,我想和干妈陪你一起睡。”
和路观澜一起睡
商铭容心头微动,矮下身跟女儿视线齐平,柔声说:“干妈工作很辛苦,要单独睡才能休息好,你陪妈咪睡好不好?”
“干妈以前说我们可以一起睡的,就看妈咪愿不愿意。”
商铭容目光惊讶,去看路观澜的反应,路观澜噙着优雅的微笑,捋着睡裙坐在她的床边,“我都洗好了,你要愿意,我睡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