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 191 章
虞悠悠这一行人直接往丹阳山上去。
却不知比他们更快的是青梧仙君。
他去看望温玉, 刚刚从温玉家中出来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窥视。顺着这气息追踪过去，就看见了嫦玉仙。
这女仙出现在他的面前并没有遮遮掩掩，更像是就在这里等着他。
当看见青梧仙君出现, 嫦玉仙冷冷笑了一声转身就逃，这两人一路追逐，直接到了丹阳山。
看着嫦玉仙一头扎进丹阳山中, 青梧仙君眯起眼睛扫过这压抑黑暗, 透着几分说不出狞恶之气的丹阳山，抬手一道灵光将嫦玉仙的所在消息传给前宗主, 自己立于丹阳山上空。
他半晌并不落下，嫦玉仙也不在意，只自己又缓缓浮现在高空，与青梧仙君对视，突然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胆小如鼠。”
对于嫦玉仙的嘲讽, 青梧仙君并不气恼。
他经历的事多了去了, 从不在乎这种别有用心的挑衅。
“胆小如鼠，只敢躲在旁人背后作祟的，不是你么。”他淡淡地说道。
嫦玉仙从前与他不和。
从很久之前嫦玉仙就莫名其妙把他当成眼中钉，总是在大衍给他脸色看, 可他一向懒得跟她计较。
平时忙着正事还来不及，谁有时间猜嫦玉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直到嫦玉仙害了好友满门, 青梧仙君对嫦玉仙就只有恨意。
他看向她的目光充满杀意, 缓缓将背后巨大的□□取下, 提在手中。
看着他满目杀机，嫦玉仙却只轻笑了一声, 用同样厌恶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怎么，你想杀了我？就在帝尊的眼前？杀了他要庇护的人？”
见那魁梧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完全没有顾及大衍帝尊心情的意思，嫦玉仙一双美眸泛起恨色，轻声说道，“我从不明白帝尊。”
她身上仙灵之气涌动，手中一柄灵剑，一道雪亮剑光刺向青梧仙君的方向尖锐地说道，“我不明白，我哪里不如你！自从有了你，帝尊就不要我了，他就只信任你！都说我疯了。我是疯了，那也是被你逼疯的！若是没有你，若你没有出现，他也不会有那么多可笑的期待，就算，就算明知道……他也会坚持下去！”
这一席话稀里糊涂。
青梧仙君能听明白才是见了鬼。
他甚至觉得，嫦玉仙一副要跟他在大衍帝尊面前争宠的样子，是不是疯了？
说一句大衍皇朝，真以为这玩的是后宫争宠么？
更何况，他一个男修，有什么好嫉妒的。
“有病。”青梧仙君冷冷地说道。
漫天灵气疯狂动荡，他一刀横扫。
剑光迎面破碎，那巨大的刀意来不及收束，将丹阳山的山峰拦腰砍断。
当庞大的黑色山峰缓缓坠落，嫦玉仙定住半晌，看着青梧仙君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她求之不得的帝尊的关照，指点，教导，期待，可在青梧仙君的眼里却似乎什么都算不上。
他拥有那么多，却只会居高临下地说风凉话，说不明白她。
她恨得眼中尽是血丝，哪怕对面的魁梧男子已经又一刀横扫，毁天灭地一般巨大的力量将整个神魔冢附近那暗沉的乌云都劈碎，露出了上方的晴空，可嫦玉仙毫不畏惧。
抬手，几只金色圆环浮现，她用力将圆环推出。
那圆环豁然化作庞大的金光，一层一层，将她与青梧仙君一同圈进丹阳山中。
那一刀刀光已经斩到她的面前，她身上的法衣流转，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看着嫦玉仙身上法衣上存在大衍帝尊的气息，青梧仙君也不在意。
大衍帝尊很关照同伴的生死，都会赐予他们一些融入自己力量的法器作为防身之物。
不过显然嫦玉仙拥有的也不多了。
这法衣破碎，嫦玉仙身上还穿着另一套法衣，已没有大衍帝尊的气息。
哪怕有法衣护住自己，可巨大的灵气冲击依然让嫦玉仙吐出一口鲜血，可她一边擦着嘴角的鲜血，却一边冷冷地笑了起来。
青梧仙君的目光落在那几道将自己约束于丹阳山的金光之中，又看着嫦玉仙。
这金环化作的金光有极强的束缚之力，明显是一种禁制，将他二人都禁锢在丹阳山中。
他也就罢了。
可嫦玉仙向来是逃跑专家。
这次她竟然不跑了。
“我当然不会再逃走。青梧，这本就是我给你选择的，你的埋骨之地。”嫦玉仙美貌的面孔微微扭曲，映衬着她嘴角的血迹更显狰狞。
她将一个散发着佛光的金色法器捧在手中，盯着青梧仙君缓缓说道，“我当日放走龙青君就知道，她一定拼死也会传递出消息，会让你来找我。”
龙青君之所以能顺利逃走，本就是她网开一面。不过那小丫头既然敢做细作，就得承受后果。
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应该已经死了吧。
“她伤势已经快要痊愈。”
青梧仙君是懂怎么能去气死人的，淡淡说道。
嫦玉仙脸色凝固片刻，却捧着法器嗤笑一声。
“算她命大。不过那又怎样，我在意的只有你的性命。”她看着青梧仙君的目光显然已经恨到极点，有癫狂之意，尖声说道，“是你先妨碍我的！明明，明明我才是帝尊的同伴，我陪伴他这么多年！可他的眼里却只有你。这也就算了，我能忍。可你不该天赋那么高，让他有了可以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你的想法！”
她摊开手，喃喃自语地说道，“若没有你，哪怕恶念加身，哪怕他再痛苦也会坚持活下去。可因为有了你，他决定清清白白地陨落。那我怎么办？他若死了，我又算什么？”
如果没有青梧仙君让大衍帝尊看到自己后继有人的希望，他绝不会那么简单地就准备在无法继续承受恶念的时候慨然赴死。
若没有青梧仙君，大衍帝尊哪怕承受再多的恶念，哪怕被恶念侵蚀，哪怕知道自己会堕落为恶徒，可只要努力维持清明，他还是会用狼狈的姿态挣扎活下去。
她不在意她爱慕的男人究竟是英雄还是恶徒。
甚至……
“恶徒又有什么不好？”
放弃责任，随心所欲和她在一起，哪怕他不再善良，她也依然爱着他。
“你们口口声声心疼帝尊，可只有我，只有我愿意全盘接受他。无论是善，是恶，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只觉得他最好。”
只有她是真心爱着他，会接受他的一切。
可她心爱的人却训斥她，驱逐她。
“所以他们都错了。我做了这么多，都比不上想要你的性命。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因为青梧仙君的存在，让大衍帝尊想要清白地死去。
他的存在夺走了她的一切。
嫦玉仙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青梧仙君一起。
她几乎歇斯底里。
青梧仙君听着这女修的唧唧歪歪，皱眉说道，“你的陪伴？”
“什么？”
“你说你陪伴他数千年，你觉得是功劳？”
嫦玉仙死死盯着他，觉得这厮一定狗嘴吐不出象牙。
可青梧仙君已经冷冷地说道，“被一个只会跟自己要情爱的女人天天纠缠，你所谓的陪伴，不是让人很烦？拒绝你，你装作听不懂。驱逐你，你还在外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兴风作浪。”
这是什么桃花劫。
他一想想那些年里嫦玉仙执着地追逐大衍帝尊，就如眼前一样日日把爱慕，只有我最爱你挂在嘴边都觉得，大衍帝尊能克制住心头恶念没把嫦玉仙给砍了真是怪有自我约束力的。
这话很不解风情，完全不懂半分感情。
嫦玉仙却只觉得挨了一耳光，怒声叫道，“你给我住口！”青梧这种人，怎么会明白她和帝尊之间的感情。
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所以你布置这一切，都是为了杀我。”青梧仙君看都不看嫦玉仙手中的法器，脸皮都没动一下，平平地说道，“祸乱修真界，背叛信任你的人也要搅乱北州妖族，扶持皇甫州，散布恶念，都是为了让修真界大乱。”
他声音平稳却清晰，于灵气之下传入不远处神魔冢中。
皇甫一族的修士们正在神魔冢中忙碌采棉花……采鬼雾，听到这自丹阳山方向传来的声音，同时抬头看向天空，静静聆听。
“是又如何？帝尊已为此界背负万年，凭什么要他为此界陨落？只要此界毁灭，他就不再有责任，皇甫一族也不再有责任留在这里，他们有更自由的人生，这有什么不好？！”
嫦玉仙也不在意自己的声音传遍大衍……听到她这些话，皇甫一族被约束于神魔冢中的族人总是明白，她都是为了他们好。
“散播恶念……此界毁灭放我们自由？”皇甫仙听到，不由露出恼火之色，忍不住抬头指着天空骂道，“谁让你替我们做主的？！自由，我们没有自由么？！我们本就是自由的！神魔冢从未约束过我们，是我们自己选择了留在神魔冢，我们从未后悔。更何况散播恶念……嫦玉仙，”她大声质问，“你把我们皇甫一族的血与泪，万年牺牲，都当做什么了？！”
为了镇压恶念，皇甫一族付出了一切。
可嫦玉仙打着为他们的旗号，要将他们的心血全都辜负。
“滚犊子！”她跳脚骂道。
这声音也传入嫦玉仙的耳中。
听到自己的爱护并不能被皇甫一族明白，还有许多皇甫一族的修士骂声震天，她摇晃了一下，却又冷笑一声。
“说来说去……我也得先杀了你。”她手中酝酿许久的金色法器骤然灵光大作，于嫦玉仙身前，浮现出三道气势逼人的阴冷身躯。
三具仙阶恶尸立于嫦玉仙身前，避开她手中的金色法器，看向握紧□□依旧面色不动的青梧仙君。
“看来，这数千年来，你在神魔冢中也不是那么老实。”说是陪伴大衍帝尊镇压神魔冢，其实偷偷私藏了危险的仙阶恶尸。
不过青梧仙君并不在意，扬起□□，就要一刀劈落。
远远地，刚刚闻到香味的幼崽一眼看到，顿时急了。
从皇甫真的怀里探出一颗仓皇的小脑袋，她顾不得别的，抡起手里的黑色小鼎，奋力砸出。
“刀！下！留！饭！”
第192章 第 192 章
黑色小鼎呼啸而来, 轻而易举撞碎了那环环金光，一头砸在其中一具仙阶恶尸脑门上。
轰然击中，恶尸顿时一个踉跄, 从天空跌落。
从小鼎之中浮现出无数的紫色小珠，在半空浮现半晌，轰然化作无数庞大的紫色雷霆, 向着四方轰然扩散, 前后左右都被笼罩在雷霆之中。
嫦玉仙被雷霆包裹其中，显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惨叫一声，顿时被无数的雷霆击中。
那三具仙阶恶尸也在雷霆之中挣扎。
黑色小鼎转了一个圈，看着这三具暂时无法逃脱的恶尸，摇身一变，化作三丈高的大鼎, 一口气贪婪地将三具恶尸全都卷入其中。
这也是为了吃口饭拼了。
从前还得一具一具地消化。
可如今，唯恐恶尸逃脱, 小鼎急急忙忙鲸吞入腹。
它吞噬了这三具恶尸之后悬空在半空, 发出嗡嗡巨响。鼎上灵光闪动，显然在快速消化那三具仙阶恶尸。
电光火石，在幼崽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发生这些，趁着那些金环灵气消失跌落, 闯进丹阳山的大家在空中都沉默了。
“抓她。”虞悠悠先见自家饭没有被砍，松了一口气, 又见嫦玉仙捂住脸在雷霆之中打滚儿, 急忙提醒说道。
这时, 哪怕是这样紧要的时候，众人目光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咿咿呀呀的幼崽。
为了嫦玉仙连饭都先顾不上了, 可见这家伙的心里，这嫦玉仙已经是她头号仇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嫦玉仙身上数个玉佩粉碎，她血肉模糊，挣扎着踉跄逃出雷霆范围。
见那些紫色雷蛇依旧在往自己的方向看来，眼中一缩急忙去抓紧手中金钵，试图寻求恶尸庇护。
然而看见自己的恶尸尽数被那三丈高的大鼎吞噬，她从没有遇到过竟然还有恶念被这样侵吞的场面，一时惊呆了。
没见识，是这样的。
眼看自己的帮手被吞噬，嫦玉仙一口灵丹吞入腹中，又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快速赶来的众人。
她的目光尤其放在虞悠悠的身上。
这小家伙正倒吸一口气，将那些恶尸出现后散落在空中的恶念全都一口吃掉，小嘴巴快速咀嚼。
看着她竟然毫不在意地吞噬恶念，嫦玉仙都惊呆了。
然而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双手颤抖，用难以置信，又恐惧的目光看着虞悠悠。
“难道……是你。”她想到的，自然是最近自己的那些筹谋全都失败的事。
当初她还很奇怪，毕竟手中的恶念与鬼雾都很恐怖。
明明自己算计得很好，可以夺取灰风妖王的势力，可以让妖族会盟的时候让他们被鬼雾吞噬许多妖族，引发妖族动乱。
还有那丢弃在了山中的头颅，甚至，自己为了能让青梧被背刺，还赔上了一把仙阶匕首……一桩桩一件件，自己全都没有成功，正觉得很奇怪，找不到失败的原因。
可今日，当看着这只幼崽毫不在意，显然很习惯地吞噬着恶念，嫦玉仙震惊了。
有这么一只能吞噬恶念的幼崽，难怪从前的算计都落了空。
不仅算计落空，坏了她那么多的大事，甚至她好几件仙器都遗落在这幼崽的身上。
比如曾经为了救皇甫州被夺走的金色鱼钩，比如那一日随着头颅一同丢下的匕首。
这不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小崽子是不是生来克她的？
嫦玉仙浑身颤抖，怒视这坏了自己无数大事，还让自己从此成了丧家之犬的幼崽。
“好吃。”小家伙一口不仅吃光天空中的恶念，顺便也把下方丹阳山上笼罩的恶念魔障全都消灭，让整个丹阳山都显露出清新的气息。
她吧唧了几口。
皇甫真垂头给她擦了擦小嘴巴。
这个动作让浑身都是雷霆创伤鲜血淋漓的嫦玉仙看到。
看见那英俊青年眉目低垂，面无表情却耐心地给扬起小胖脸的幼崽擦嘴，她的眼睛顿时红了。
“你也……来了。”她看向皇甫真，目光中有柔和，又有几分慈爱，并非是看陌生人的目光。
皇甫真皱眉，抬头，看见嫦玉仙仿佛看着熟人的目光，目中生出几分厌恶。
那冰冷的厌恶让嫦玉仙顿时摇晃了一下。
“嫦玉，你竟敢，你竟敢……”皇甫仲呼哧气喘地赶过来，看见嫦玉仙果然还敢回归大衍，顿时气得浑身哆嗦。
他想起刚刚现身的三具仙阶恶尸都觉得背后发麻，恨声说道，“你打着我大衍的旗号，都做了什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一旦那三具恶尸逃出大衍，这修真界还能有个好么？
为了剿灭恶尸，到时不知还会牺牲多少无辜。
想一想皇甫一族那么多年的牺牲换来嫦ῳ*Ɩ 玉仙任性妄为，皇甫仲二话不说。
跟嫦玉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脚下重重一踏！
随着这中年男子的动作，他的腰间一阵阵灵光闪过，就见一个巨大的禁制自神魔冢四方升起。
巨大的禁制将整个极西之地神魔冢里外都笼罩起来。
这禁制控制住了附近的一切进出之路，皇甫仲这才对青梧仙君沉声说道，“动手吧。”
跟嫦玉仙再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说得多了，没准儿还让嫦玉仙钻了空子逃走。
毕竟这女仙在大衍那么多年，大衍的禁制与阵法她熟悉得厉害，谁知道她有没有找到什么后门。
皇甫仲实力不及嫦玉仙，他也不上前添乱，只专心稳定整个禁制，避免嫦玉仙再扔出些不得了的东西牵连修真界。
看曾经对自己笑呵呵的故人如今眼中都是杀气，嫦玉仙心中充满不被理解的痛苦与难过。
“阿仲，我都是为了帝尊，为了你们。”她眼中全都是眼泪。
这世上大概只有皇甫仲这般不识好歹了。
他只骂了一句，“滚蛋！”他只恨自己才疏学浅，骂得不够脏。
这话让嫦玉仙顿时摇晃了一下。
“皇甫一族的命运，由不得你指指点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替我们与帝尊做主。”皇甫仲脸上通红，一边大声招呼能干的上前干掉嫦玉仙，一边憎恨地说道，“口口声声为了帝尊，杀人也要利用帝尊对你的爱护之心，令帝尊结下那样的因果。”
族灭宫氏的剑意来自大衍帝尊，起因也是大衍帝尊，修真界最讲因果，大衍帝尊人在神魔冢，因果从天上来，差点没被砸得人仰马翻。
日后若是被旁人知道，谁能说一句跟大衍帝尊无关么？
万年清名，毁于嫦玉仙之手。
“可他……”嫦玉仙抹去眼泪大声说道，“可帝尊自己也变了。”
“就算他变了，就算被恶意侵蚀，可他依旧在守卫神魔冢。”谁身上没有点恶念，谁可能万年都是伟光正。
可比起那些外来的恶念，守住自己的本心努力坚持最基本的正直，就像是大衍帝尊，的确被恶意侵蚀，可只要坚持到最后，不也可以发现自己的问题，然后努力改正？
皇甫仲不想废话。
嫦玉仙目光看向皇甫真，含着眼泪轻声问道，“你也是这样想么？”
这人对皇甫真的态度很奇怪。
又像是慈祥，又像是透过皇甫真看向旁人。
后者皱眉，心中突然生出几分对自己的猜测，眼下却顾不上这些，只缓缓将怀里的幼崽擦得又是一只白胖崽。
他一只手抱着自家妹，一只手握紧灵剑，遥遥指向她。
长剑所指，让嫦玉仙顿时落泪。
“你要对我挥剑？”她一副受到重创的样子轻轻地问道，“难道你忘记，阿真，我们也曾是同伴？”
这话说得顿时让众人皆惊……皇甫真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还成了嫦玉仙口中的同伴？
皇甫真皱紧眉头看着这个一副自己伤害了她的样子的女修，冷冷说道，“杀人偿命，多说无益。”
这话直接干脆，皇甫仲顿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青梧仙君手中的□□再次举起。
“我是帝尊同伴，在神魔冢中无尽的岁月。”嫦玉仙却突然冷冷勾起红唇，看向左右，带着几分鄙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轻视我，可你们也别小看了一个仙阶修士。”
她垂眸，手中摩挲一枚储物手镯缓缓说道，“神魔冢中禁制，当年是我陪伴帝尊他们一同炼制。你们觉得若是我陨落，那些禁制会不会与我一同破碎？”
她的性命牵连着整个神魔冢的禁制。
只要她一死，那些禁制就会被她预留的那些后门破碎，到时候整个神魔冢中恶念都会失去禁锢扩散到外界。
皇甫仲想骂人。
虞悠悠却陷入思考。
神魔冢……如今不是她的地盘么？
就算什么禁制破碎，可属于她的恶念主导着神魔冢，扩散出去……扩散出去还能咋？
“你们不信？”见众人沉默，静静地看着自己，嫦玉仙决定让他们先试试看。
她抬手，将储物手镯捏碎，就听得皇甫仲一声闷哼，腰间的几颗小小腰牌异常亮起，明亮得近乎刺眼。
下方神魔冢边缘的一道道灵光豁然炸开，整个神魔冢的区域都各有灵光明明灭灭。
神识感知之下，就像是有什么在神魔冢的边界消失了一样。
见到下方的那些边界发生了问题，嫦玉仙勾了勾红唇，眼底露出一抹疯狂与决绝。
“去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约束……”
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神魔冢中，恶念依旧缓缓涌动，却不迈出神魔冢边界一步。
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泛起恐怖的恶念墙壁，却依旧在神魔冢中一点都不流露出来。
“啊……”
一只幼崽在不敢置信用力揉了揉眼睛的嫦玉仙惊惧的目光里挥了挥小胖爪。
“恶念，悠悠的！”
想引发神魔冢禁制损坏，引恶念扩散到整个修真界是吧？
对不起。
饭……悠悠大人不答应。
第193章 第 193 章
这一次, 嫦玉仙是真的惊恐看向虞悠悠了。
竟然又是她！
“你到底是……什么？”
若说一开始听说虞悠悠这个名字，只是在修真界的八卦里。
据说这宫氏后裔明明血脉贵重，可却是个废柴。
这让嫦玉仙还曾经嘲笑过宫氏一族都灭门了竟然还只延续出了废物, 日后怕是要永远消失在修真界的历史上。
她也曾经因为这小崽子几次坏自己的事，还得到了大衍帝尊赠予的灵犀小剑让她嫉恨交加，无法释怀。
可无论怎样, 她也从未看得起过这个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厉害名声, 只有很多嘲笑的小废物。
在她看来，虞悠悠也就生得讨人喜欢了些。
她从前几次没能捏死她, 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身边总有强者守护。
可如今，当看见虞悠悠诡异的一幕一幕，嫦玉仙才真觉得浑身发寒。
她身在神魔冢那么多年，并非没见识的人。
正是因为这，才让她觉得虞悠悠那张胖嘟嘟的小脸变得恐怖起来。
这世间能吞噬恶念, 甚至能控制恶念的，只有恶念的同类。
甚至更恶。
“阿真, 你小心……”她急忙抬头, 却见众人都见怪不怪，仿佛这幼崽操纵恶念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下方，那神魔冢中还有正警惕地拿出佛门法器的皇甫一族修士在小声互相问道，“怎么回事？这崽谁啊？神魔冢明明是咱饭饭的领地。”
那只胖嘟嘟的小白崽张嘴就说神魔冢是她的, 这哪儿行。
神魔冢明明是他们饭妹的。
更何况这领地还能争夺的么？
众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黑一白两只胖崽咬着小奶牙哼哼唧唧扭打在一起，胜者为……神魔冢中的王。
还是皇甫仙更聪明些, 若有所思地看着皇甫真认认真真抱着那只得意洋洋的小家伙。
虽然那孩子生得眉目清晰漂亮, 跟自家总是在夜晚出现黑乎乎看不分明的饭饭不同, 可无论是那气质还是与皇甫真的亲昵，都让她小声说道, “莫不是……饭饭？”
她小声呢喃了一声，心里觉得稳了稳了。
他们真哥可不是三心二意看谁都抱的性格。
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家小黑崽怎么变得这样陌生，可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种事。
皇甫仙招呼众人警惕神魔冢变动。
虽然恶念被控制着不会扩散，可谁知道嫦玉仙还会做出什么。
皇甫一族的修士尽数出动，按着自己守卫的区域，将神魔冢重新守卫起来。
忙着做正事，谁还理会嫦玉仙口中的爱恨情仇。
倒是此时，就见得神魔冢深处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那白光明亮，如烈日一般照亮了整个神魔冢。
转眼之间，仙灵之气动荡，自那神魔冢中一道流光浮现，看似缓缓，实则转眼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庞大威严的气息将整个极西之地都笼罩，自光芒之中走出一个身姿挺拔肃穆的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三旬上下，面容英俊，可虞悠悠看过去，只觉得这男子极引人注目。他行走之处，明明看似平静，却不可忽视，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他明明很英俊，可又让人觉得，他身上吸引人的，或许最不重要的就是那份英俊。
不需要看他的面孔，都会让人觉得，这一定是一个会让人心生震动的男子。
仪态巍峨，望之如山岳。
“帝尊？”当这男子现身，嫦玉仙愣住了。
哪怕这么多人都在晴空之上，哪怕都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的人，可她却只痴痴地看着他，热泪盈眶。
这是她从不会在旁人面前露出的感情。
那被她唤了一声的男子却依旧面无表情，缓行云端，走到嫦玉仙的前方，静静地看着她。
“帝尊？”这是听到这称呼，急忙探头出来的幼崽。
虞悠悠没想到嫦玉仙竟然能引出据说在神魔冢中很久都没有现身的大衍帝尊。
就那个什么……大衍帝尊久闻其名，如雷贯耳，幼崽出门在外耳朵里全都是“帝尊”“帝尊”。
那些能让幼崽畏惧的传闻也听了很多，如今小黑崽在神魔冢吃饭还得记得避开大衍帝尊来着。
可她听了这么多大衍帝尊的故事，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如今有缘，小家伙探头探脑，仗着自己现在是皇甫一族可好奇了。又因大衍帝尊那让人不能转移视线的气质，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然而留意久了，幼崽又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她歪了歪小脑袋，又对着大衍帝尊的方向闻了闻，好生疑惑，抬头跟同样看向大衍帝尊方向的皇甫真说道，“没……”她压低了声音，免得自己的话令人不快，趴在皇甫真耳边小声说道，“人味。”
当她仔细观察大衍帝尊，就很敏锐地发现，那男子的身上毫无活人的气息，且还冷冰冰的仿似空壳。
“……是傀儡。”既然已经被发现，皇甫仲突然说道。
这话让众人侧目。
不过都算是有见识的人，都按捺住心情，没有多问。
虞悠悠也只是歪了歪小脑袋。
倒是皇甫仲见事已至此，遮掩也是徒劳，便目光复杂地看向大衍帝尊与嫦玉仙的方向说道，“那是帝尊亲手炼制的仙阶傀儡，拥有帝尊一半的的威能。帝尊本人镇守神魔冢无法脱身，可却还要守住我们大衍的疆土，也要让此界众人都知他尚在，所以每隔几年，都会将神识覆盖在傀儡之上出席他的寿宴，让大家安心。”
寿宴之上，大衍帝尊永远都端坐于高高的云台之上，珠帘之后。
只要他出现，世人敬畏他，谁都不会敢去窥视他。
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那端坐于高台的只是一具与大衍帝尊有着一模一样面容气息的傀儡而已。
如今这傀儡既然被发现端倪，藏着掖着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皇甫仲便摇头说道，“没想到，帝尊竟然亲自来见嫦玉。”
他有些紧张。
倒不是紧张大衍帝尊会把嫦玉仙放了。
而是紧张嫦玉仙又得哭诉一下她的那份痴心。
果然，嫦玉仙已经泪流满面了。
“帝尊，我以为，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你愿意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原谅我，明白我……”
“嫦玉。”虽然这是傀儡，可傀儡中的神识却显然来自于那位无法从神魔冢中离开的大衍帝尊。
他平静地扫过此刻云空中的众人，专注地端详了皇甫真与虞悠悠片刻，重新看向嫦玉仙的时候，那张傀儡的英俊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却还是问道，“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样来到大衍？”
嫦玉仙愣了一下，见他似乎怀念当年，急忙点头。
“我记得，我记得。”她顾不得浑身的伤势，只哽咽地说道，“我一直都记得，当年是帝尊救了我，带我回大衍，给我容身之地。”
她当年是很平常的修真小家族的孩子。
那时候天地动荡，大洲破碎，恶念纵横，她的家人都陨落在那场浩劫之中。
只有她，在孤身一人颠沛流离多年，最终无力地等待被那些恶徒杀死的时候，是眼前这个男人从天而降，斩落所有的恶徒，然后对她伸出了手。
“我说，我没有家了。是帝尊您说，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她一无所有，是他说给她安稳的停留之处，给了她一切。
这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正是因为这些回忆，知道他是这样好的人，所以她才会舍不得，才会拼了命的也要救他活下去。
从那时他从天而降，她就爱慕于他。
听着这女修的哭诉，傀儡的面容依旧一片冷硬，甚至连声音也格外漠然。
“你也受恶念伤害，失去一切，也曾说你如身处地狱。如今，怎能理直气壮，也将其他人推入其中。”
他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垂头看着这自己看着长大的美丽女子，缓缓地说道，“你既也曾知道家族倾覆的痛苦，那对宫氏所作所为，与你当年那些恶徒恶棍，又有何区别？”
他的话让嫦玉仙豁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帝尊？”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衍帝尊对她说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席话。
明明，明明……
“你不是……”
“你觉得我如今受恶念侵蚀，会对你手下留情，会利用你为祸此界，就像是百年前，我被恶念驱使，放过了你那般。”
傀儡的话让嫦玉仙哆嗦起来，她惊恐地看着这个似乎格外清明的傀儡……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明明当年，当年她很确定他受到恶念的污染，所以才会变了性情，可以任由她胡作非为。
可为什么，他竟仿佛重新清醒？
若是他清醒过来……
“不可能。帝尊，你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她不敢想他恢复清明后的自己结果，颤抖着对大衍帝尊说道，“帝尊在我面前无需完美，不必隐藏。就算被恶念污染，就算你堕落，可我深爱帝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这世间最大的深情大概便是如此。
无论这人是好是坏，变成什么样的人，可她却依然爱着他。
无论旁人怎样对他失望。
她却永远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这就是她对他的感情，是永远都……
一把冰冷的灵剑刺透她的丹田，剑意翻涌，丹田中的小小仙婴顿时被绞成碎片。
当巨大的痛楚才缓缓浮现在她的身体里，嫦玉仙颤抖了一下，抬头，绝望地看着依旧面容僵硬冷漠的傀儡男子。
“帝尊？”为什么，她心爱的人会毫不留情，一剑刺来？
这世间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她都只痛在身上。
只有此刻，当一剑入腹，当他亲手要她的性命，才让嫦玉仙只觉得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当年救你，是为救无辜。如今杀你，也是为无辜张目。”
“于宫氏你血债累累，不容饶恕。”冷硬的傀儡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配言爱。所作所为，让我憎恶。”
第194章 第 194 章
虞悠悠目瞪口呆。
怎么就……
不是说大衍帝尊对嫦玉仙可有感情了。
就算之前发现是因恶念侵蚀才对嫦玉仙网开一面, 可一回过味来就这样啦？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仙阶强者之间的爱恨情仇。
大衍帝尊却将长剑收起，抬手, 一道灵光将无力再反抗的嫦玉仙束缚。
灵光将奄奄一息，听到“不配”二字之后就恍恍惚惚的嫦玉仙送到众人面前。
“宫氏血仇，是嫦玉为主使, 我亦难辞其咎。”傀儡上毫无表情, 大衍帝尊的声音也很冷静。
见众人都看他，他只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看着嫦玉仙血泪混杂在一起缓缓说道，“我亦亏欠宫氏，日后必倾力弥补。”
他似乎说完这话就没有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走。
嫦玉仙突然于此时轻轻地笑了起来，喃喃地说道, “竟然是，竟然是帝尊你……”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做了这么一切, 可是他却亲手坏了她的修为，把她送到她的仇人面前，让她伏诛。
连她的爱都被嫌弃否定。
她到底已经是仙灵之体，哪怕仙婴粉碎, 可依旧有强悍的力量，挣扎着抬起头问道, “难道这么多年, 你对我没有半分怜惜么？！”
“从来没有。”傀儡淡淡地说道。
那英俊的男子用冷静的, 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似乎这一句才是让嫦玉仙一败涂地的根源。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仙阶傀儡，许久, 垂头吐出一口血来。
“还觉得你很烦。”幼崽叽叽呱呱，用自己听过的那些故事剧情，努力地给嫦玉仙一刀子。
想当初在她梦里，曾经的虞悠悠之所以万念俱灰，就是因为知道皇甫州对她一直都只是利用，没有半点感情。
那拿来对付一下曾经指使皇甫州欺骗别的女修感情的嫦玉仙，虞悠悠觉得没有问题。
总不能只有她的爱情是爱情，别人的感情就可以随意践踏做她的踏脚石。
她还在皇甫真的怀里扭来扭去，高高兴兴地跟嫦玉仙说道，“不仅烦你，还亲手送你给大家报仇。”
她喜气洋洋的样子。
这时候大概会哭出来的只有嫦玉仙一人。
她爱情受挫，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还听一只幼崽叽叽呱呱，“明天就，讲故事给大家。大家都知道，嫦玉仙被帝尊讨厌。”
嫦玉仙这般心高气傲，能受得了自己挨了大衍帝尊刀子的事被所有人知道？
那不得丢脸丢到一万年以后？
素来心高气傲的嫦玉仙一张脸顿时惨白。
可这日后会被人怎样嘲笑，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帝尊不会，不会对我这么残……”她拼命回头，想要大衍帝尊给她一句话，哪怕说她只是他的同伴也没有关系。
至少，至少让她能在此界中还保持她的尊严。
可她才转过头要去求助大衍帝尊，就见一道巨大的□□横扫过来。
嫦玉仙被一刀枭首！
当错愕的，似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这样轻而易举被斩杀的美人头颅从天滚落，幼崽冲着那头颅跌落的方向吐出巨大的雷霆。
狂暴雷霆之中，那美貌女修的头颅瞬息灰飞烟灭。
一道剑光与灵光交错，也将嫦玉仙余下的尸身卷得粉碎。
眼看着这曾经也叱咤修真界，在修真界惹出无数事端的女修竟然就这样被摧毁，天空中顿时安静下来。
虞悠悠却一点都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相反，她觉得心中一轻。
就像是灵魂中那一点隐隐压抑烟消云散。
耳边，一直以来簇拥着她的气息也发出了轻轻的欢快的庆祝声。
她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又觉得内心更加清静快乐，身上闪过一点点灵光，还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似乎有了更紧密的联系。
甚至对下方的神魔冢，仿佛一念之间全都在自己的心中似的。
小家伙美滋滋地往皇甫真的怀里一趴，这才看见那仙阶傀儡依旧在看着嫦玉仙消失的地方。
当她完全消失在这世界，那仙阶傀儡的气息才微微有了变化。
有些悲痛与伤感，又有些释怀与寂寞。
这一刻，这才更像是从傀儡，或者高高在上的强者有了一丝人性的气息。
“帝尊不愿让嫦玉仙发现自己对她还存有些曾经的情分。”皇甫仲便低声叹息说道，“只是哪怕公正，也不会宽恕这个人，可她是帝尊最后的同伴，怎可能完全如傀儡一般冷漠。”
他正说着话，却见大衍帝尊已经走到众人面前。
他看了青梧仙君一眼说道，“辛苦你。”
这话说的，青梧仙君之前与他因嫦玉仙有许多心结，不过却依旧对他忠心耿耿。
如今他束缚嫦玉仙给众人报仇，青梧仙君心结尽去，还脸色冷硬地试图安慰他说道，“死了就死了，日后给你少惹许多麻烦。”
嫦玉仙这样的祸害就得早日剪除，要不然，不知她会闹出什么。
这安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然而大衍帝尊竟沉默起来。
“她必定留有后手。”大衍帝尊缓缓说道。
“后手？”
“尽快封闭极西之地，命极西之地的人暂且迁去别处。”大衍帝尊便吩咐脸色微变的皇甫仲说道，“嫦玉她性情偏执不择手段，就算死也会拉人下水。”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同伴，怎么可能毫无了解。
仙阶傀儡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她既然能破坏神魔冢边界，恐怕幽冥狱也不会放过。”
“幽冥狱？”虞悠悠好奇地看着这很英俊的仙阶傀儡。
这么厉害的傀儡，哪怕嫦玉仙猝不及防，可一剑能刺碎嫦玉仙的护身灵光也相当厉害。
只是炼制的傀儡就这样强悍，那大衍帝尊本身不是更厉害了么？
可大衍帝尊又是什么原因无法离开神魔冢，只能靠神识依附在傀儡上出门行走呢？
她一颗幼崽就很有好奇心的样子，大衍帝尊似乎也并不觉得有所冒犯，他看了虞悠悠片刻。
幼崽突然缩了一下小脖子，觉得这目光有点……有点熟悉。
看她往皇甫真的怀里拱了拱，小小一颗依偎在英俊青年的怀里，极依赖他，大衍帝尊观察半晌才说道，“是镇压元恶本源之地。”
他这么好脾气倒是让人诧异。
毕竟身为高高在上的仙阶强者，又坐拥一个巨大的皇朝，这样的上位者不说傲气，至少也得不接地气一些。
可大衍帝尊知无不言的样子。
见小家伙怯生生地从皇甫真的怀里偷看自己，他耐心地说道，“那是曾经我与同伴一同设下的强力禁制，镇压元恶本源与数十具恶尸于地下囚笼之中。恶念无尽，恶尸无数不得脱困，于是被称作幽冥狱。”
所谓幽冥狱，就是镇压着此世元恶的源头，内中毫无生灵气息，一片皆是恶念本源，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样子。
皇甫仲也在一旁解释说道，“那才是恶念最重的地方。是神魔冢最危险，也最本源的地方。”
所谓根源，那就是一切恶念的源头。
而神魔冢中的那无数可怖之物，也都是自那所谓幽冥狱外泄的元恶之念污浊而来。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气露出凝重之色。
“嫦玉仙她……”
“她会。”大衍帝尊就说道，“宫氏之事之前，我或许还相信她不会如此丧心病狂。”
可当嫦玉仙竟敢灭族宫氏，大衍帝尊就知道，她心狠手辣又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最大的可能，就是会引爆神魔冢的元恶本源，让此界化作一片炼狱。
他解释说道，“我从前受元恶影响，忽略此事。如今清明，已经查验过幽冥狱禁制。”
他说到这里，前宗主不由轻声问道，“嫦玉仙是不是杀早了？该逼问出她的后手，或者搜魂……”
“她是仙阶，想要藏起自己那些秘密，只需要抹去就是，搜魂也无用。”大衍帝尊摇头说道，“就算逼问，她也绝不会告诉你们。”
他显然很清楚嫦玉仙拉人垫背的狠绝性情，又看向一旁看着神魔冢露出些疑惑表情的黑龙敖辛慢慢说道，“就如当初我抹去你的记忆。已然抹去，就算搜魂，你也不会记得在神魔冢中看见了什么。”
“哦。”黑龙今天没出力，正在一旁悠闲，听到这应了一声，又猛地看向大衍帝尊。
“你说什么？！”他怒视大衍帝尊。
黑龙大爷在神魔冢中想不起来的那些事，都是大衍帝尊封印的？
还敢这样轻易地承认？
“你在神魔冢看见了……恶念本源和我。”大衍帝尊又不动声色看向叼着手指听得耳朵都竖起来的幼崽，对黑发男子解释说道，“你被元恶加身，不抹去你的那部分元神与记忆，你就会沦落为恶龙。于你，于此界都是祸患。”
他很冷静。
敖辛气得半死，可又忍不住暗自庆幸大衍帝尊当时没图省事直接把自己斩了。
他就在一旁皇甫仲紧张的目光里释然地说道，“这么说，当日我逃离神魔冢，只沾染了神魔冢的气息并非幸运，而是你出了手。”
他就说么，深入神魔冢，他总觉得自己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的那种。
可一转眼自己竟然有力气逃走，而且幸运地只沾染了一些神魔冢的气息，却并未受恶念侵蚀。
要不是没有被恶念侵蚀，那他可就不是在太古宗坐牢了。
那就已经在龙冢中给自己找了块地，海草都老高了。
“我得谢你救了我。”身为天魔，说出一句谢可太艰难了，敖辛简直就是从唇缝儿里挤出来的。
可想想正是因大衍帝尊出手救了自己，自己才会如今有了幼崽陪伴，他又觉得这恩情的确很重要。
不过最让敖辛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抹去我元神……抹去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青龙族长敖雍背后偷偷说他坏话。
说他是条二货。
怕不是……是因为元神被抹去太多，所以才不大聪明。
其实他本是一条……可聪明的黑龙了。
第195章 第 195 章
这话让大衍帝尊都沉默了。
却还有一只幼崽在捧哏。
“嗯嗯！”大黑龙曾经一定可聪明了。
跟幼崽一样都特别聪明。
敖辛顿时挺胸抬头, 得意洋洋。
仙阶傀儡仿佛在这一刻零件儿坏了，半晌无语，好半天, 才对皇甫仲说道，“你先去忙。”
皇甫仲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点头, 又问道, “除了迁出极西之地的人，帝尊还有何吩咐？”
大衍帝尊说道, “我要再仔细检查幽冥狱。”他想岔开话题。
敖辛耐心听他们说话，见重要的事还需要再思考，这才继续问道，“当初我元神与记忆都被抹去时，你可曾发现是谁唆使我进入神魔冢？”
这话说的, 自己的记忆还得去问旁人的样子。
可恰恰大衍帝尊竟然还真知道，他平淡地说道, “是大魔澜哭。”
这个名字对虞悠悠是非常陌生的。
敖辛却愣住片刻, 脸色颇为复杂。
“是他……”
“他是谁？”虞悠悠跟大黑龙同仇敌忾的，急忙追问。
“是曾经与我一同探索魔功的旧交。”敖辛却似乎对这个真相没那么暴跳如雷，而是出人意料的平和。
他对攥着小拳头替自己生气的幼崽缓缓说道，“当年我去做了魔修, 他算是那时颇有名气的魔族，天生大魔之体, 比那九冥魔城的赤血成名更早。在我成就天魔之体前, 他对我知无不言, 什么魔功都愿意与我一同分享。”
那算是他在修炼中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了，只不过后来渐渐疏远。
“因为我先成就天魔, 他身为纯血魔族，又是天生的大魔之体，却怎么都没法进阶，渐渐就疏远了我，对我也冷淡起来。”
大概是朋友之间一开始愿意倾囊相授，可看二货比自己修炼得更厉害怎么也觉得不开心。
敖辛虽然是条二货，可也能感觉到这种复杂的疏远，渐渐也与澜哭不再往来。可曾经他对自己的那些帮助，敖辛也都还记得。
他怔忡片刻。
嫉妒他，欺骗他进入神魔冢，引他堕落，他不能原谅。
可那些曾经一同相处的真心，他也没有全然忘记。
“不认识。”虞悠悠小声说道。
这么有名的魔族，而且敖辛既然忘记被他陷害应该出来以后对他还有几分感情，可敖辛却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人。
“他早就陨落了。”所以打从从太古宗脱困，敖辛就从未提起过这人。
说来也不知是该唏嘘还是怎样，反正他被关小黑屋的这些年，这修真界没有再有天魔强者进阶。
而他这位感情复杂的旧友也在修真界的某次与人争斗之中陨落。
祸害了敖辛这天魔强者的魔族，他自己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可不管是人已故去还是怎样，敖辛倒是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如今有了虞悠悠陪伴，对曾经的背叛与伤害都没有了太大的激动。
深深吸了一口气，却露出黯然神伤对虞悠悠唉声叹气说道，“心情复杂啊。悠悠，我只有你了。”
他受到曾经的朋友的背叛多可怜啊，只有抱抱幼崽才能坚强起来。
小家伙儿急忙伸出小ῳ*Ɩ 胳膊。
敖辛得意洋洋，从皇甫真怀里抢走幼崽，又斜眼去看微笑着不知如何应对的楚行云。
还得是黑龙。
“还有这个。”虞悠悠跟黑龙贴贴，见他心情还好，又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在温玉的外祖父王家，那前往上界的王家先祖曾经通过镜子送来几样东西。
其中一个匣子灵光氤氲，说是要交给大衍帝尊。
这匣子一直都在幼崽的身上，如今她想起来了，就急忙掏兜兜给似乎准备返回神魔冢深处的大衍帝尊。
“这个……给帝尊。”她抱着匣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大衍帝尊目光落在这灵光氤氲的匣子上，许久，看她，轻声问道，“你们联络到了上界？”
这话突然。
虞悠悠都没有想到，他只看了一眼匣子就知道他们与上界有联系。这样敏锐，似乎也知道内情似的。
“嗯嗯。”她点着小脑袋把匣子捧给对面的人，就见大衍帝尊这具傀儡第一次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轻轻地，珍惜地将匣子接过，似乎犹豫半晌，又难得生出几分紧张与不安。
这是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强者身上很少会见到的情绪。
好半晌，他才把这匣子微微打开，就见其中的流光随着匣子的开启在高空之中飞舞。
有几点灵光很快在众人面前化作了几个形容不同的男女修士虚影。
他们嘴角都带着笑容，俯瞰微微抬头看来的傀儡，笑着说道，“这么多年，辛苦帝尊。”
大衍帝尊不语。
那几人又扫过神魔冢与这片天空，目光重新落在大衍帝尊的身上。
“我们都在上界等你。帝尊，请你活下去。”
这看似氤氲，灵气逼人的匣子似乎只是一个装着几个修士一点影像信息的通信罢了。
不过是两句口信，可虞悠悠却觉得，那毫无感情的仙阶傀儡竟露出怔忡与满足。
她疑惑地也看着那些慢慢消失的修士们的影响，转头，却见皇甫真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们，露出几分柔软的神色。
“真哥？”见皇甫真恍惚，虞悠悠急忙叫了一声。这一声让皇甫真回神，也让大衍帝尊转头，将目光投在皇甫真的身上。
半晌，他对英俊青年说道，“你该有属于你的新的记忆，有属于你的新的人生。”
这话奇异，皇甫真却下意识应了一声。
恍惚了片刻，他突然欲言又止，对大衍帝尊问道，“我只是……帝尊当年将记忆遗落在我的身上？”
那匣子还微微张开，虞悠悠抖了抖耳朵，觉得耳边似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也在偷听。
大衍帝尊一时顾不上那匣子，而是对皇甫真微微摇头。
“那时恐你年幼多思，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幻，才这样告诉你。”
所以，果然不是简单的记忆遗落在他的元神里。
皇甫真垂眸，紧了紧自己的手。
他已经是大乘修士，哪怕从前这番话能糊弄住一个年幼的孩子，可长大以后，当最近那些记忆频频发生，当他甚至能够与大衍帝尊的感受产生共鸣，皇甫真就知道，自己能拥有大衍帝尊的记忆绝不会那么简单。
他停住半晌，继续问道，“那我是……帝尊一缕元神？”
要不然，无法解释嫦玉仙看向自己的那种温和的眼神与亲昵。
然而大衍帝尊依旧摇头，平淡地说道，“你不是我的元神分裂。”
皇甫真没想到自己猜测竟然没中，困惑问道，“那我究竟是谁？”
皇甫仲就叹了一口气。
“你是我修炼出的多余的那颗元婴。”
“啊？”众人都把嘴张得大大的，在大衍帝尊与皇甫真之间逡巡，倒是前宗主似乎想到了，看向青梧仙君。
想当初青梧仙君说皇甫一族还会有强者出世，如今看来，恐怕说的就是这年轻轻就成就了大乘修为的皇甫真。
青梧仙君那样肯定皇甫真必然会成为最强者，大概也是因为他与大衍帝尊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年少时元恶未出，大洲尚且安稳。年轻气盛时，总想博览这世间一切修炼之法，什么都想试试。”
大衍帝尊也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平静地说道，“虽我出生就是仙灵之体，不需修炼元婴这样低阶的存在，只需直走仙道孕育本源仙婴，可因兴趣，也因涉猎更多，就先修炼出了元婴……还有一颗魔婴与舍利金丹。”
大衍帝尊似乎也很困扰说道，“我天赋太高，简单练一练就练出了这些。虽然后来仙婴固正我的本源，余者都多余，可到底没有丢弃。”
谁没有年少轻狂时？
哪怕如今威仪浩瀚的绝世强者，也曾有过那些轻狂岁月。
修过魔，炼过气，礼过佛，锻过体……
可这话落于旁人耳中。
天赋太高……
随便练练……
元婴魔婴舍利金丹……
大家都沉默了。
“你是我多余的那个元婴，那些记忆，都是你在我的身体里所见所闻。可你却并不是我，所记忆的，也只是毫无意识的留影。”
大衍帝尊对怔怔聆听的皇甫真说道，“在我身体中时，你并无意识与思想，只是木讷听从我的元婴。只是我一直舍不得将你碎为灵气吞噬。那一年，你的父母抱着那个失去气息的孩子来求我，那孩子受恶念侵蚀元神消散，只不过是身体尚存一缕生气，我说无能为力，他们……他们看见了那时在我身边的你。”
一个是没有肉身与思想的纯粹灵气汇聚的元婴，另一个是失去了元神只剩空壳的婴孩儿。
那对父母见他拿元婴不知该如何，就请求他将这元婴赐予他们。
“我希望你拥有真正的家人与爱意，有属于你的人生，也不希望你与我之间的记忆让你迷失，生活在我的记忆与人生之下。”
大衍帝尊摇头说道，“你是皇甫真，并不是大衍帝尊，更不是其他任何人。所以当年，我希望隐瞒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如真正的新生的皇甫一族的后裔一样长大。”
只是如今，皇甫真已然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与信念，他不会再被与自己的关系动摇，觉得自己就是另一个他。
那么隐瞒就成了没有必要的事。
虞悠悠觉得，今天听到的一切事，让她目瞪口呆的次数多得数不清。
她左看看她真哥，右看看仙阶傀儡，好半天，晕乎乎的。
信息量太大，小脑袋瓜儿有点超载。
皇甫真的确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与稳重，听到这些愕然片刻，却很快接受，又微微颔首。
倒是黑龙敖辛竖着耳朵听完，慢吞吞地说道，“不管怎样，你们也不算毫无瓜葛……元婴乃自你体内亲自孕育，你也算是他另一个爹吧？”
皇甫真下意识说道，“我已有自己的父母。”
他是父亲母亲的儿子，毋庸置疑。
“那他就当是……二爹。”不能怪黑龙多嘴，谁让他元神残缺，控制不住他自己呢？
大衍帝尊：……
第196章 第 196 章
细细想来, 敖辛此言并非没有道理。
可就是因为有道理，才气氛尴尬安静，没人吭声了。
沉默之中, 皇甫真便看向那匣子的方向。
那匣中灵光浮现出的，是他曾经记得的熟悉的人。
或许与他并无交际，因为那时候与他们相交的并非自己。
可皇甫真依旧在意他们。
那是曾经与大衍帝尊并肩作战的同伴。
曾经陨落, 消逝在时光中。
是在神魔冢也曾经奋战到最后一刻的人。
他动了动嘴角问道, “他们还在又是何意？”
大衍帝尊对他充满耐心，解释说道, “当年他们陨落，我费尽心思抢下他们残缺元神。”他乃是仙阶中最强者，也曾在上界大洲中博览群书，有无数的秘法。
那些秘法在那时候年少的自己来看，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好胜心。
可当他需要的时候, 也给了他更多可以挽救同伴的可能。
他将陨落的同伴的元神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可就算是有着无数的秘法，他们的元神曾受到太多的损伤过于残缺, 无法完全修复, 还是开始慢慢消散。
可巧的是，那时候有几个希望能为修真界找寻更长远道路的仙阶，约定好一同前往上界。
“宫氏与王家的仙阶要前往上界，因宫氏还记得曾经的一份前往上界的星图。”大衍帝尊平淡地说道, “只是这份星图太久远，只怕如今上界已不在那里。更何况就算上界依旧没有偏移, 可前往上界的漫长道路也充满危险。我知道这件事以后炼制了两具仙阶傀儡, 一具留在下界, 乃你们眼前见到。另一具仙阶傀儡与他们一同前往上界。”
仙阶傀儡并非人身，乃是用最上好的一切材料炼制而成, 强悍坚固，是在星河之中行走的最可靠的帮手。
大衍帝尊将那匣子招手收起，淡淡地说道，“只是仙阶傀儡无人驱策就无法展露威能。巧得很，我……还有一颗魔婴。”
大衍帝尊当初啥都练，除了自己的仙婴之外，还练出了元婴与魔婴。元婴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将魔婴投入到仙阶傀儡之中。
看他生出灵智能够操使傀儡，就让魔婴跟随宫氏与王家的仙阶强者一同前往上界，为他们护航，希望帮助他们找到重归上界的道路，惠及修真界日后的修士。
还有……将他无法在此界守住的同伴的元神，全都携带前往上界。
上界仙灵之气更加充裕，也更有各种仙家手段，可以让他们得以保存。
如今看匣子中的灵光讯息，应该是他们安全抵达上界，然后延续了生命。
这对于大衍帝尊来说，曾经付出一切的同伴能够博得那一线生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满足？
他的话让虞悠悠不由回忆起来温玉他外祖父说过，当日前往上界的是四个仙阶联手。
可数来数去，有名有姓的却只有三人，剩下的一个身份并未表露。
如今想来，竟然是大衍帝尊的魔婴，就很……
帝尊强悍，凭他一人就可以枝繁叶茂啊。
“也是……我哥？”幼崽呆呆抓着自己的小脑袋思考自家的问题。
皇甫真是大衍帝尊的元婴，同期大衍帝尊还有魔婴。
听他的意思，那魔婴生出意识更早，所以才是魔婴操纵仙阶傀儡前往上界。
那皇甫真开化最晚，不就是小弟？
幼崽又是她真哥的妹……这有点考验幼崽的智商了。
小家伙晕乎乎，一头趴在也听得晕乎乎烧脑的黑龙敖辛怀里，好半天才揉着眼睛小声问道，“知道……宫氏星图？”
大衍帝尊竟然也知道宫氏星图，这件事既然能让他知晓，可见当初宫氏的秘密应该他知道不少。
宫氏显然是很信任大衍帝尊的。
“我只知道宫氏星图。”大衍帝尊明白她想问什么。
既然他知道宫氏星图，那是否知道宫氏族地镇压的那至宝的情况。
他淡淡摇头说道，“我不知宫氏族地镇压什么，不过当温家人来求见我，说宫氏身藏净化之宝，我确定这不可能。”
宫氏并非小气狭隘的家族。
若是有这样的至宝，绝对不会隐藏起来，冷眼旁观修真界中恶念扩散造成那么多的悲剧。
他相信宫氏一族的品格，所以温家那人来求见他，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鄙夷温家那人卖友求荣，让他离开，并未将他禀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
当嫦玉仙来询问他，他也告诉她“宫氏没有”。
可他没有想到嫦玉仙心狠手辣，为了这所谓的一句“至宝”，将宫氏灭门。
说起这，大衍帝尊对虞悠悠说道，“对不住。”一切都因他而起，他觉得哪怕是现在道歉都很可笑。
陨落了那么多人，又怎能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挽回。
皇甫仲忧心忡忡地看着大衍帝尊，不知想到什么，动了动嘴角，眼眶发红。
“帝尊。”他突然唤了一声，轻声说道，“刚刚诸位先祖曾说，希望你活下去。”
这话出口，顿时令人侧目。
大衍帝尊却只是摇头说道，“我心愿已了。”
他此生的心愿，不过是希望恶念被镇压，希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能够不要消逝。
如今看见自己希望见到的，就只剩下那无限的，几乎能够覆盖整个修真界的恶念散去。
他看了虞悠悠片刻说道，“原来当年，宫氏镇压的是你。”
啊这。
小家伙挠了挠小脑袋。
她是那个什么，超凶的，所以才会被镇压对吧？
“嫦玉仙被我从宫氏带回来的时候才说过，说宫氏说族中镇压的是一件绝世凶兵，一旦提前现世，此界不存。”
这话似乎挺威风的。
小家伙一下子扬起小脑袋很谦虚地摆着小手“哪里，哪里”。
看她摇头晃脑臭美，大衍帝尊便继续说道，“你投生入宫氏后裔腹中，可见你与宫氏因果颇深，你……”
他虽然只是傀儡，然而一双眼却似乎能够看破万物，在虞悠悠呆滞的目光里说道，“你身旁有信念汇聚守护，那应该是……宫氏一族千万年族人的对你的爱护。”
小家伙豁然转动自己的小脑袋，耳边似乎又有温柔的气息围绕着她，那些细语在她的耳边，一直都在告诉她。
她并不孤单。
也无需害怕。
因为他们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
“宫氏？”
“这是宫氏一族族人的意念之力，能汇聚如此，可见他们是真的……”大衍帝尊似乎并不习惯说这些话。
“真的爱着你。”
哪怕她是可怕的凶器，或许一旦现世，宫氏首当其冲会被她吞噬一空。
可宫氏一族却依旧爱着她。
名为镇压，说是看守。
却在用心来爱护她，陪伴着她，让她再也不孤单。
也牵引着她投入宫氏的血脉之中，延续着她与宫氏之间的那份缘分。
小家伙动了动嘴角。
她抬起小胖爪，摸了摸身边无影无形的空气，却似乎觉得自己真的触碰到了什么。
“抱抱。”她小声说道。
怨不得那些气息那样熟悉。
原来……那是宫氏对她的守护与爱意，早就已经守护了她那么多年。
耳边似乎传来柔和的触碰，或许是错觉，天空上的风一下子热烈几分，吹进幼崽张开的小怀抱。
她像是抱住一缕风，却又觉得踏实极了。
“一直……在一起。”从她出生就在她身边的气息，以后也要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小家伙哼哼了两声，满足地蹭了蹭怀里的那一缕风，又抱着自己怀里的小金龙傻笑起来，“敖烮也是！”
她是小鼎的器灵，敖烮的元神也在小鼎之中很多很多年了。
这么说，原来他们互相陪伴的时光那么久，怪不得幼崽总觉得敖烮比别人都熟悉，都让自己觉得亲近。
她怀里的小金龙一直都在沉默，听到她这么说，口中轻轻吐出一口叹息。
它吧嗒，把龙尾落在幼崽胖嘟嘟的小胳膊上，抬头蹭了蹭她的脸。
大衍帝尊扫过小金龙，并未停留，而是对虞悠悠说道，“你有吞噬之能，不过也要量力而为。若有机会前往上界，应该还可以见到宫氏之人。”
虽然他不知道宫氏族人的元神已经被保住前往上界，可他知道宫氏仙阶已安全抵达，虞悠悠还有长辈存世。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说道，“我该回去。”
“嫦玉仙她……”
“我能想到的，她最可能动手的，就是幽冥狱。”大衍帝尊突然说道，“你也让皇甫一族都离去吧。”
“什么？！”皇甫仲顿时惊呼。
“若幽冥狱果真被嫦玉留下暗算，一旦有问题，皇甫一族也无力抗衡，反生无谓牺牲。”
这话倒是确实，毕竟若是那所谓幽冥狱果真那样恐怖，一旦爆发恶念炸开，皇甫一族的修士首当其冲都会受到冲击损失惨重。
可明明知道这个道理，皇甫仲却只是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愿意与帝尊共进退。”
“毫无意义。”大衍帝尊极为冷静地说道，“以他们的能力无法镇压恶念，反倒会被恶念波及操纵更添祸乱。不如保留火种，若我亦失败，至少他们还可以成为继承者，日后完全成长起来，继续抵御恶念。”
当然，这说的是最危险的可能。
可嫦玉仙做事狠绝，只能用最危险的思考方式去考虑她。
众人都脸色凝重。
只有一只幼崽，怀抱宫氏的意念与自家小金龙，听到这里馋得流口水。
啥私家馆子啊。
又是元恶本源又是听说数十具仙阶恶尸的？
不能带悠悠去的么？
“我我我！”小家伙见大衍帝尊没有邀请自己去赴宴的意思，急忙举起小胖爪毛遂自荐，“悠悠，能干！恶念，给我吃！”
她馋得不得了。
皇甫仲眼睛顿时一亮。
的确。
自家这崽儿是能够吞噬恶念与仙阶恶尸的。
“幽冥狱不同其他，浩瀚无比，你吞噬太多元恶，恐会被元恶迷失同化。”
第197章 第 197 章
哪怕这个孩子天赋异禀, 成长很快。
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危险的可能，大衍帝尊也并不希望冒险。
就比如说那所谓的让孩子去试试。
可一旦尝试失败，就是这个孩子迷失于恶念, 他们就会失去她。
大衍帝尊也没有办法用所谓的“为了天下牺牲一下孩子”去让一个这样小的孩子涉险。
他反倒是在兴致勃勃的幼崽期待的目光里第一个拒绝了她的人。
甚至，冰冷的仙阶傀儡抬起手，迟疑片刻, 轻轻覆盖在虞悠悠的小脑袋上。
“你该好好长大。”
若是让一个孩子去这样牺牲, 那还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不过大衍帝尊也没有约束不让人吃饭的意思。
他沉思片刻对下意识伸出小胖胳膊去摸他英俊却冰冷的脸颊的幼崽慢慢说道，“等你成长到可以克制无尽的恶念, 你就可以去神魔冢吞噬他们。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我们都会努力为你争取时间。”
这样一个可以克制恶念的天才，不应该在这时候冒险陨落。
更何况大衍帝尊觉得自己努力压制恶念，就算没有自己，还有青梧仙君, 还有皇甫真……只要他们还在，那就可以留给这小家伙充足的时间去长大。
成长为真正为恶念畏惧的强者。
他的声音很是平静, 大家却看着胆大包天, 敢在帝尊头上动土的幼崽惊呆了。
“悠悠真是喜欢帝尊。”虞宗主恐大衍帝尊动怒。
再一看，宝贝闺女的小爪子还在人大衍帝尊的脸上。
想想这万年，敢这样去摸摸修真界第一强者的脸的，他闺女不会是头一个吧？
成名万载的强者, 应该都很骄傲，不容许旁人冒犯。
这么想想, 虞宗主一边担心大衍帝尊翻脸, 一边还在为自家闺女感到骄傲。
虞悠悠也觉得好生奇怪。
怎么看见大衍帝尊, 自己的小爪子就有点自来熟地伸过去，去摸人家的脸呢？
虽然大衍帝尊毋容置疑的英俊, 可幼崽也不是啥看见帅叔叔就去摸一摸的花心幼崽。
她奇怪了一下，慢吞吞收回手，又急忙给自己找理由说道，“大概是……像真哥。”她跟皇甫真感情好，经常贴贴。
皇甫真又是大衍帝尊的元婴长大，虽然与分神不同，可到底也气息相连。
小家伙觉得亲近也情有可原。
大衍帝尊却沉默了下来。
“你……”他那双不知用什么炼制而成，毫无波澜的剔透眼睛泛起一点奇怪的色彩，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仙阶傀儡豁然转头，看向神魔冢深处。
那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炸裂的声音。
一道道黑色玄光自神魔冢深处冲天而起，又有一道道哀鸣之声，仿佛有什么在碎裂，又有什么在疯狂冲击。
不过是转瞬之事，众人只觉得青空之中自那神魔冢深处有狂暴的灵气冲击而来。
天穹发出一阵阵脆响，仿佛在这狂暴的灵气冲击中连天空都在碎裂，脚下的大地也在摇晃。
哪怕在此的都是高阶修士，竟摇摇欲坠，无法控制住体内的紊乱灵气，被那冲击得几乎要跌落尘埃。
眼看着那神魔冢中冲破天际的一道道光芒，那光芒在扩散，又有无数的恶念的气息卷起哪怕在数百里之外都能清晰看到的庞大的气流，皇甫仲整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那狂暴的，甚至让人在这里就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气流乃是恶念汇聚。铺天盖地，短短时间把整个神魔冢深处都遮蔽，又向神魔冢之外蔓延。
这是恶念爆发，是神魔冢中封印失控。
“幽冥狱。”皇甫仲低声说道。
他看向将头看向那里的大衍帝尊急切问道，“嫦玉仙到底做了什么！她究竟留了什么后手！帝尊……难道连你都没有办法……”
他们都猜到嫦玉仙不可能简简单单就陨落不给他们留下后患，甚至大衍帝尊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让皇甫仲把整个大衍都转移出去。
可皇甫仲还是没想到，当恶念爆发竟会如此恐怖。
“啊，危险。”一只幼崽急忙冲着那些滚滚而来，顿时就要淹没整个自己领地的恶念吸了一口气。
那无尽的从神魔冢深处碾压而来的纯粹的恶念，比他们所在的神魔冢更加深邃，覆盖在虞悠悠已经侵蚀过的恶念之上，竟隐隐有与她争夺操纵权柄的样子。
虞悠悠钻进过神魔冢深处，见识过八臂天魔法相在镇压的恶念，知道神魔冢深处恶念极为危险。
这要是让它们抢了自己对恶念的操纵权，那如今还在神魔冢中的皇甫一族修士怕是要危险。
猝不及防爆发，顷刻就会蔓延到皇甫一族修士的面前。
哪怕他们反应快，身具佛门法器，可恶念更加强悍。
她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一股压抑的黑色的恶念被她直接吸入口中。
吞噬了这一大口恶念，顿时让幼崽觉得精神一振，也让那张牙舞爪遮天蔽日侵蚀而来的恶念缺损大半。
一时之间天空之上众人所在总算留下一片干干净净的青空。
危急时刻，她顾不上夸奖这恶念有多么好吃，神识扩散下去，操纵着属于自己的恶念去与那神魔冢深处蔓延而来的恶念对抗。
庞大的恶念在神魔冢中交汇对抗，阴冷让人心中生不出快乐的气息瞬间遍布各处。
两股恶念互相吞噬侵蚀，互相碾压。那神魔冢深处的恶念完全凭借本能与源源不断的后续补充。
虞悠悠操纵的恶念更狡猾灵动，不仅正面对抗，还暗度陈仓，偷着在下方侵蚀同化，忙个不停。
看着那巨大的两道恶念直冲苍穹在从地上打到天上，所到之处天地昏暗失去了明亮的色彩，皇甫仲不敢这时候打搅全神贯注时不时加个餐给自己补足一下精力继续跟逃逸出来的恶念对抗的幼崽，只急切地向着下方放出一道道流光。
这些流光传音之下，整个大衍迅速动作起来。
有匆忙带着人去通传在极西之地居住的人口的，也有忙碌着将各处禁制都激发，将极西之地再一次整个笼罩，控住那恶念不让恶念扩散的。
还有一队队神魔冢中的皇甫一族修士。
他们抬头看着那无尽的，仿佛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其中的恶念，沉默着整理好手中的法器，听从每一个区域寨子里长老的指挥，离开这里。
他们听从长辈们的话。
长辈们说，要留下他们这些火种，他们就不会非要在这无能为力的时候充英雄添乱，而是保留性命，日后努力成长为更加强大的修士。
皇甫仙也在其中。
她更知道小黑崽的内情，看见那神魔冢上方两股恶念轰然对抗，眼中闪过担忧之色，用力攥紧手中那呆呆软软的小黑崽送给自己的金色小杵，拿出千里镜给皇甫真问道，“真哥，饭饭他们不和我们离开么？”
那么单薄的小家伙，怎么可能对抗得过这无穷无尽的恶念。
她问这些的时候，等待离开的皇甫修士都专注地看过来。
“他们和我在一起，不必担心。”皇甫真拿着千里镜，看着敖辛怀里一口口吞噬恶念，不许那些外泄恶念波及皇甫一族修士，又忙着同化侵蚀那些恶念的幼崽，对皇甫仙说道，“她在保护你们。”
他说幼崽们安好，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皇甫仙看着那天空之上对峙争夺着神魔冢的恶念，眼眶发热，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真哥替我和饭饭说，多谢她又救了我们一次。”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可这时候却不能耽搁。
当巨大的传送阵打开，皇甫一族修士都走入其中，却看见寨子中，一直都帮忙打理决断事务的长老留在传送阵外。
“长老？”皇甫仙见他没有进入传送阵，不由叫了他一声。
白发苍苍的年迈修士激发传送阵，又看着这些年轻的后辈笑了一下。
“可不能让……”传送阵的光芒耀眼，在光芒里，长老抬头看向天空，微笑着说道，“不能只让帝尊与家里的幼崽孤军奋战啊。”
年轻人是火种应该离开，他们已经有了年岁，修为也只止步于此，没什么进阶的希望。
可就算是这样，老修士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工作。
长老慢慢走进寨子，走上自己忙碌半生的高塔。
高塔顶层有一把绘制着无数符文的黑色星月法器。
他慢慢坐在巨大的法器之前，一颗小小的元婴从身体里漂浮出来，在半空围绕他飞舞一圈，转眼没入法器之中。
法器大亮，一道白光冲入苍穹，破开压抑的滚滚恶念，像是一道垂直而下的利剑，把四周全都照亮。
而瞬间，几乎的同时，神魔冢各个位置，又有许多道白光遥相呼应。
又交织成巨大的光网，把神魔冢中的恶念约束其中，死死束缚在原地。
恶念咆哮挣扎，却在这白光之中一时无法彻底挣脱。
虞悠悠眼瞅着恶念竟然被压住，眼睛一亮，急忙操纵自己的恶念侵蚀而去，争取更多地同化出属于自己的恶念。
大衍帝尊看着她片刻，闭上双眼。
仙阶傀儡停滞在原地，失去了某种鲜活的气息。
就又是一声狂暴的咆哮，一道恐怖巨大的天魔法相自神魔冢中崛起。
那法相通天彻地，遥遥看去，仿佛天柱。用力一喝，虞悠悠感觉到恶念都战栗畏惧了一下。
那不是自己的大将军么。
幼崽眼前一亮，正要跟大家炫耀一下自己威武的大将军，就听得皇甫仲在一旁忙说道，“不必担心。这是帝尊法相，不是恶念！”
这八臂天魔法相过于恐怖狰狞，皇甫仲很担心大家误伤自己人。
“哦。”幼崽点头。
原来是大衍帝尊的法相，还好告诉她，要不然，不小心吃了……
呢……
幼崽默念片刻，凝固了。
第198章 第 198 章
“别怕。”
见小家伙凝固成雕像了, 呆呆看着那强势仿佛撑开天幕的八臂法相饭都吓得忘了吃，敖辛压低声音安慰了一声。
到底是幼崽，还是畏惧恐怖的形象。
不过也不丢人。
虽然记忆都被大衍帝尊抹去, 可黑龙敖辛还是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神魔冢中看见这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吓得腿软。
如今想想，想必就是看见了这天魔法相。
连天魔都吓得不行, 幼崽会害怕纯属正常。
他低声安慰, 可虞悠悠却叼着一缕精纯的恶念，听着皇甫仲的解释, 哆嗦了一下小爪子。
她是不是恶念吃多了心神摇晃，听错了什么？
怎么，怎么竟然她的大将军，是，是谁来着？
自己当初跟他说什么来着？
跟她混。
别, 别把帝尊招来……
“超凶。”一边下意识咀嚼着嘴里的恶念，小家伙眼角堆着大大的泪花, 抽噎着说道, “有眼光！”
她真是一只有眼光的崽，招揽下属都能招揽到最厉害的人了。
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可再想想当初是怎么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吹牛的，幼崽又觉得眼眶湿润了……大衍帝尊很喜欢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的么？
只要告诉她，“我是大衍帝尊”, 她肯定撒腿就跑了。
谁会知道在神魔冢撞上一天魔法相都会是大衍帝尊化身。
“这是帝尊修魔之后衍化出的天魔法相。”
大衍帝尊什么都修炼过，就连修个魔修也能修出强横的, 敢于操纵仙阶傀儡跟其他仙阶一起往无尽星海里扑腾的魔婴与强悍的天魔法相。
这难免让人唏嘘几声天才中的天才。
不过对于幼崽来说这可真够尴尬的。
小家伙一边扯着恶念往嘴里塞补救一下自己受伤的心情, 一边哼哼ῳ*Ɩ 唧唧小声再次申明说道, “超凶。”
那确实是……大衍帝尊的天魔法相的确超凶。
皇甫仲微微颔首，解释说道, “这就是帝尊这些年只能以傀儡之身在外行走的原因。帝尊本身化作此天魔法相镇压震慑幽冥狱，以身为阵眼。”
那镇压无尽恶念的禁制大阵极为奇妙，可再强大的禁制也需要有人时时操控监视才不会让元恶钻了空子。
为了不让恶念脱困，大衍帝尊以自己为阵眼中心，守卫禁制，也镇压无穷无尽的恶念。
那许多年里，恶念就在大衍帝尊的脚下翻涌，一点点侵蚀到他的身上，也在慢慢试图将大衍帝尊拉扯入它们之中。
虞悠悠听住了，看着那远方神魔冢深处化作天地一般高大的天魔法相，不由想到那时候自己见到他的样子。
他双腿没入地面。
如今想想，就仿佛下方有恶念，有幽冥在拉扯，也要将他扯入那幽冥狱之中。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始终撑着自己的剑坚守于此，没有挣脱逃离，让自己脱困。
她看了天魔法相片刻，看着那八臂天魔将巨剑挥舞起来，劈砍在恶念之上。
恶念无形，却在那庞大的剑光之中消失殆尽。
这个人就这样守卫了神魔冢万载。
和他的朋友一起。
“只要光芒不散，恶念暂时不会扩散。”
神魔冢中各个寨子升起的白色光芒化作的光网将恶念网罗在神魔冢，这给了其他人撤离极西之地的时间。
皇甫仲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愤怒咆哮挣扎，与光网在激烈冲撞的恶念轻轻地说道，“只是这并不是结束。”
那些法器乃是由修士元婴操纵。
一旦元婴灵气耗尽，不仅修士会油尽灯枯，那光网也会破碎消散，到时候恶念还是会蔓延。
恶念无穷无尽。
哪怕幼崽在操纵自己的恶念同化，吞噬，又有天魔法相与光网，可那神魔冢深处却依旧在源源不断涌出恶念。
还有数十道人影在恶念之中若隐若现，威势逼人。
皇甫仲看了那里半晌，低声说道，“原来这就是嫦玉仙的后招。”他显然看出什么，虞宗主不由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竟然连大衍帝尊一时都无法镇住恶念。
“嫦玉仙是帝尊的同伴。”皇甫仲平静地说道，“当年帝尊与同伴们都在神魔冢抵御元恶，禁锢那些想要挣脱入侵修真界的仙阶恶尸，与恶念抗衡。为何帝尊的同伴都只是陨落，却从未听说过他们在这种恶念浓郁的地方被恶念侵蚀堕落？”
见众人露出几分思索，也觉得这确实奇怪。
皇甫仲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靠的是帝尊的舍利。”
大衍帝尊还曾经修炼佛门之法，修炼得还挺好的，修炼出属于自己的佛门舍利。
这舍利乃慈悲纯善之念，有荡平人心中恶念的能力。当年大衍帝尊珍惜同伴，将舍利分割，赠予同伴。
所以说，皇甫仲从没有说过嫦玉仙守卫神魔冢万年出去干坏事是有可能被恶念侵蚀。
因为她早些年身在神魔冢中的时候佩戴着大衍帝尊给予她的舍利，一直以来都保护着她的元神。
“那帝尊不是被恶念侵蚀过么？”当日不是说大衍帝尊被恶念侵蚀了一些，才会有微弱恶念影响他？
“帝尊自己失去了舍利。”舍利才能多大一点啊。
大衍帝尊好几个同伴，每个人分一些，到了他自己就没有了。
大衍帝尊也觉得自己曾经修炼高深佛法，又性情坚韧，总比同伴们更耐得住恶念侵蚀。
皇甫仲叹了一口气，将陈年旧事全都揭开轻声说道，“这也是帝尊清明之后不能饶恕嫦玉仙的原因。她所为恶，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意志，从不是受到恶念引诱。”
他提到宫氏总觉得艰难，好半天才继续说道，“更何况嫦玉仙很久之前，当青梧拜至帝尊座下，帝尊就不大让她在神魔冢中行走。”
不让嫦玉仙继续在神魔冢中行走一来是希望嫦玉仙可以换个环境，别整天在他耳边念叨自己多么多么爱慕他。
天知道，就算大衍帝尊心如止水，可那个什么……天天在神魔冢深处跟元恶较劲，耳边却还有人只知道跟他情情爱爱，真的让大衍帝尊脑仁儿疼。
那时候嫦玉仙又尚未作恶，大衍帝尊也不能砍她几刀吧？
至于疏远，让嫦玉仙开始不再多接触神魔冢的事，是因为……
“青梧好用。”青梧仙君做事干脆从不唧唧歪歪，也不会天天跟大衍帝尊告白，大衍帝尊难免更倚重他几分。
哪怕是在恶念汇聚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也忍不住偷偷看脸色冷漠的青梧仙君。
怪不得嫦玉仙那么恨他。
恨得非要把青梧仙君置于死地。
“后来她脱离神魔冢事务之后，帝尊就让她将舍利交还。”那时候大衍帝尊其实已有些力不从心，要她把舍利给自己并非小气，而是要将这舍利投入到幽冥狱的禁制，希望舍利金光能帮助自己镇压恶念。
身为大衍帝尊无数岁月的同伴，大衍帝尊又讲清楚了这舍利之后的用途，那怎么可能会不理解他呢？
嫦玉仙当时也很理解担忧地把舍利给了大衍帝尊。
大衍帝尊将她手中的舍利封入禁制之中。
而此刻，禁制被引爆，竟让无尽元恶脱困，显然是那禁制之中嫦玉仙归还的舍利出了问题。
她要毁灭整个修真界，所以最决绝的办法，就是让恶念将整个修真界都覆盖。
“造化弄人。”前宗主听过，便叹息了一声。
的确造化弄人。
嫦玉仙并未表露出自己狠辣的时候，谁会怀疑自己信任那么多年的同伴会在重要的东西上留下后手。
而这一声叹息之后，皇甫仲已经侧头对皇甫真说道，“阿真，你去寻小仙他们，带着他们与……与诸位一同离开极西之地。”
他目光温和慈爱，对沉默着的英俊青年和蔼地说道，“也不要想太多。你是你，帝尊是帝尊。帝尊说的对，你的新生，从你被你父母带回家中，有了属于你自己的意识与思考开始。不要，不要辜负了帝尊对你的这份心意。”
他摆出送客的样子，脚下的大地都在动荡破碎。
虞宗主皱眉半晌，对皇甫仲说道，“若需要安顿之地，太古宗愿尽绵薄之力。”
极西之地虽然这些年已离开许多人，可留在这里的也不少。
这么多人一起撤离极西之地，如今这里又是这么一副天地崩塌恶念肆虐的样子，只怕会引起修真界恐慌。
他们这么多人落脚的地方不好找。
虞宗主帮不上别的忙，可张罗着给他们停留休养的地方倒也可以。
皇甫仲便道了谢。
虞悠悠却只叼着胖手指，呆呆地看着那仿佛有着无穷力量，依旧在那恶念之中与恶念对抗的天魔法相。
他所在的脚下，应该就是元恶本源，就是所谓的幽冥狱。
而那应该是恶念最为汹涌浓郁的地方。
还有脱困的数十具恶尸，也在用无数的可怕的法术在攻击那天魔法相。
六只魔爪将恶尸抓住，可却也伤痕累累。
还有，还有那些束缚着恶念的光网，用一种固执的姿态，死死将恶念控制住。
可那神魔冢深处依旧有恶念在不断涌现，就像是……就像是永远都不会有停下的那一天。
她叼着手指头看了好久，耳边传来皇甫真的话。
“仲叔，你呢？”
“我……我也不是年轻人了，天赋有限，斗不得法，只有这一身灵气尚能有所作为。”皇甫仲笑了一下，望向那神魔冢中每一根巨大的光芒轻声说道，“我该留下，和他们一起。”
他胖胖的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说着离别的话。
皇甫真应了一声，对众人颔首，“我送诸位离开。”
第199章 第 199 章
虞宗主微微颔首。
他并非贪生怕死。
而是还有更多需要做的事。
比如安置极西之地的人。
还有, 也要通传诸宗，让修真界的人都准备好抵御恶念泛滥。
还有……他也得与诸宗商议，带着更多的人前来救援神魔冢。
大衍与皇甫一族做的事, 做出的牺牲，修真界的其他人也应该一同做出，而不是置身事外。
修真界是所有人的修真界。
所以当发生这样的危机, 每一个人都责无旁贷。
因他知道自己更大的作用是在哪里, 所以不会在这里耽搁。
倒是前宗主与孙道君对视了一眼，前宗主笑眯眯地说道, “我们就不走了吧。”
他抬头看向沉着脸目光凛冽的青梧仙君和声说道，“我已经卸任宗门之责，回去了也没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事。不如留在神魔冢，能帮一点是一点。”
至于孙道君，自己把家族都给抛弃了, 那在哪儿不都是一样。
虞宗主愣住许久，想要劝说些什么。
可最后, 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为什么都, 留下来？”
虞悠悠揪着恶念，看着那远方的天魔法相。
法相永不疲惫的样子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
还有，无论是这时候要离开的，还是要留下的, 似乎都是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而并非是畏惧。
哪怕早就知道修士们擅长自我牺牲，也早就学到了很多, 可在这时候, 看着此刻天地动荡, 小家伙又觉得有些茫然。
她很迷茫地转头问抱着自己的敖辛。
黑发男子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好半天，他才从贫瘠的思考方式里说道, “是为了自己的家园。”
奋不顾身付出一切，为了的，不过是期盼生养自己这片土地变得更好，是为了更多人美好的未来。
虞悠悠听得呆住，又抱着滴溜溜回到自己怀里的小鼎，看小鼎灵光氤氲，小小声地说道，“家园……”
“家园是归属，是安心的停留之地。有着自己想要守护着的最爱着的一切。”
虞悠悠又晕乎乎的。
可是脑海里，却似乎又有什么在变得清晰明白，连自己的元神都变得豁然开朗。
“就像是有爹爹，祖祖，还有很多很多……就是家园吧？”她下意识地问道。
“是吧。”敖辛说道。
“因为有大家在，所以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园，想要守护有爹爹，祖祖们在的地方。”虞悠悠很顺利，第一次很利落地念叨着说完，这时候怯生生地看向神魔冢的深处，小声说道，“压不住的。”
恶念更强势，她刚才就感觉到了。
因为大肆同化那些自神魔冢深处的恶念，却总是感觉到会有更多的恶念从封印的地下汹涌而出，与自己争夺操控权。
哪怕天魔法相看似永远都会在那里，光网也在熠熠生辉，可虞悠悠却能感觉得到，恶念不知疲惫，总有突破这一切的时候。
她转头看皇甫仲，却见听到自己的话的胖中年并没有露出意外，而是平和地说道，“大衍还有许多人没有离开，会延续稳定住那些法器，让光网不绝。”
那些留下来的大衍修士会在前一个人倒下之后替补上去，不会让光芒熄灭，让恶念脱困。
可这会牺牲多少人呢？
还有大衍帝尊……恶念攀爬在他的身上，他又会坚持多久呢？
小鼎小心翼翼蹭了蹭虞悠悠的脸颊。
“悠悠想……想试试看。”她想去神魔冢深处吃饭，却不仅仅为了自己的饥饿与嘴馋。
也希望，自己可以试着去吞噬，将整个恶念全都吞噬，不再让那么多修士牺牲。
那些牺牲听起来很震撼。
可若是能让他们活下去，那不是更好么？
更何况，就算她如今逃走，她又能逃去哪里？
恶念是修真界每一个人的事。
他们都会重新来到这里与恶念对抗。
还有她爹爹。
他是大宗宗主，心有正义，等整理好一切，也会带着人回到这里，承担他应当承当的责任。
如果是那样……
“也想保护爹爹……保护大家。”小家伙用力攥紧小手，对愣住了，露出几分惊慌的虞宗主认真地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悠悠不行？”
她的提议曾经被大衍帝尊一口拒绝，她知道他是因为爱护她。
可她也想要回报这份爱护，也保护自己的家人。
小家伙认真得不得了，虞宗主刚刚还平静的表情顿时龟裂。
“悠悠，你，你还小。”他已准备好也会带着修士回到神魔冢与恶念抗衡，可想到师尊，想到自己的女儿会涉险，他慌张极了。
虞宗主伸出手想要劝，可总是乖乖地，软软地叫他爹爹的幼崽只伸出手，珍惜地握住他的大手，轻声说道，“因为这里有爹爹呀。”
她也想拼尽全力，守护有爹爹，有家人在的地方。
幼崽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在撒娇。
虞宗主却只觉得眼眶发热，眼泪流淌下来。
“更何况，悠悠的领地。”
神魔冢是她的领地。
入侵她领地的，都应该剿灭，都应该成为她的食物。
作为一个领主，决不能放弃领地自己逃脱。
她有属于她的尊严，元恶也不可冒犯。
“都是悠悠的！”她一双眼泛起浓浓的黑雾，望着下方那无穷无尽想要贪婪侵占自己领地的恶念，小小的身躯之上豁然爆发恐怖的黑雾。
黑雾汹涌翻滚，在众人惊恐之中往下方卷去，就见光网之中，刚刚还格外激烈汹涌的恶念顿时被黑雾覆盖侵蚀。
敖辛只觉得双手一轻，浓郁的黑雾卷起小小的孩子，一同凌驾在天空之上。
她身体之中的黑雾仿佛无穷无尽，扩散整个天空。完全将神魔冢都遮蔽，只有一个小小的幼崽的形状若隐若现。
一声巨大的咆哮，一条金龙自黑雾之中冲出。
灿烂的神龙身躯将那团看着就恐怖不祥的黑雾圈在其中，一双金色的龙瞳平静地看向众人。
这是突然发生的事。
皇甫仲都愣住，隐隐又仿佛自那可怖，恶意重重的黑雾之中，听到一声声梵文颂唱。
“打你！”黑雾之中，一只看不清楚面容，仿佛变得漂浮不定的幼崽用力举起了什么，向着下方用力砸下。
一只黑色小鼎被小小的手臂挥舞，在半空轰然化作百丈巨鼎，轰鸣阵阵，向着下方而去。
那巨鼎之上，山海浮动，凶兽咆哮，狰狞狂暴无比。
又有一道黑色的灵光流转，驱使驾驭着这巨鼎往那些被压制得虚弱的恶念之中而去。
看着那黑色灵光那样鲜活灵动，皇甫仲诧异地脱口而出，“器灵？”
那灵光有神，明显是巨鼎的器灵。
听到他的话，那巨鼎轰鸣转动似在呼应。
可在黑雾中沉浮的小小幼崽却呆住片刻。
她仲叔在说什么？
明明小鼎的器灵是悠悠来着。
咋还能认错器灵呢？
要黑色灵光是嗜灵鼎器灵，那悠悠又是什么？
可比起这，她的脑海中却又是一阵眩晕，眼前似乎闪过了一个微笑的中年修士拿着小鼎，对从小鼎之中探出头的自己在说话。
“器灵？”记忆里，她趴在小鼎上探头探脑指着自己说道。
那中年修士笑了一下，看向小鼎之中缩成一团的一小颗芝麻大小的黑色灵光。
他转头，对一个双手合十的老僧说道，“我还是想要试试。元恶本源而生，却尚存一丝善念，未曾吞噬嗜灵鼎的器灵，可见她并非不可教化。”
这话奇奇怪怪。
自小鼎之中孕育的意识懵懂着。
可当皇甫仲叫破，当看着那比记忆里大颗了许多，之前还在自己脑海中住了很久的黑色灵光，虞悠悠又明白了什么。
她自嗜灵鼎吞噬积累于鼎中的无数恶念之中诞生，初生懵懂，只当自己钻出的小鼎就是自己的本体。
原来，是她抢了黑色灵光的房子。
可是不过是因那时她并未侵蚀吞噬真正的嗜灵鼎器灵，所以他们留下了她。
留下了……恶念本源而生的她。
她原来不是什么嗜灵鼎的器灵，而是元恶本源，与那大衍帝尊镇压的元恶同出根源。
它们是恶念。
其实……她也是。
“原来我是……元恶本源啊。”元恶本源本是天地之间的恶念本源，本不该生出意识。
可却机缘巧合，生出了她，落入人间。
“它们与悠悠同源。我就是元恶，元恶就是悠悠。”小家伙抬头，看着此刻化作神龙飞翔在自己身边的金龙，小小声地问道，“敖烮，也知道么？”
她有些不安的样子，优美的金龙转头，金色龙瞳注视着她，注视着此刻这小小的，看起来邪恶又黑暗的小家伙。
就像是从前每一次在一起的时候那样轻轻将巨大的龙尾放在她的面前，微微点头。
看着它的眼睛，小家伙又嘿嘿笑了一下。
哪怕知道她是可怕的东西，可它依然认为，它是她的朋友。
也会和她一直都在一起。
“可是……爹爹也不会在意。”幼崽往下看去，就见虞宗主正红着眼睛担忧地看着自己，想了想，滚着黑雾来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爹爹，悠悠是……”
她是恶念，是元恶本源机缘巧合才出现的一缕意识。
虞宗主却打断了她，看着她轻声说道，“悠悠是我的宝贝。”
无论他的孩子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善还是恶念，哪怕他听到刚刚幼崽的喃喃自语，看到那巨鼎在轰鸣之后黑色灵光跳跃。
他只是爱着这个孩子。
无论她究竟是何存在。
也无论她现在看起来多么可怖。
这个软乎乎叫着他“爹爹”，会开开心心跟自己贴贴，带给自己爱和幸福的孩子，无论她是什么面目，他都只爱着她。
虞悠悠透过黑雾，看着微笑着的大家，他们都不害怕这样的自己。
她也是恶念。
他们却都愿意陪伴在她的身边。
所以，就算自恶念而生，她也学会了爱与守护。
“真好啊。”她看向被无数禁制笼罩，看不分明的天空，轻声说道，“悠悠的世界，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