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3A连跳
在网络世界的喧嚣中, 第二个比赛日如约而至。
何彗不仅没有受到所谓跳跃脸控诉的影响,甚至还在下午气定神闲地去看成年组女单的短节目比赛。
这里有现役唯一能稳定输出3A的图尔斯-玛丽亚,而她恰好预计在短节目的成套中使用3A。在何彗看来, 这是学习的最佳时间。
何彗坐在最山顶不起眼的地方,俯瞰着冰场发生的一切。
抽离赛场的视角转换,这种感觉很特别。
“马上比赛了, 这么放松?”突然, 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右耳侧响起,熟悉到何彗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谁的程度。
“来偷学两招。”何彗双手托腮, 眼神撇向了屏幕上下一位出场的选手名字。
在看到图尔斯-玛丽亚的名字后,她一下坐直了身体。
“视频你平时没少看吧?”林晓曼笑道, “感觉都快成为每日打卡项目了。”
“打卡现场版,说不定更有收获。”何彗如是说。
作为本届总决赛的最大夺冠热门,压轴出场的图尔斯-玛丽亚一上场, 全场就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不少大喊她的名字, 还有用力挥舞手中横幅的,总之,现场很是热闹。
音乐响起, 图尔斯的短节目开始了。
跟随着音乐, 图尔斯很快在开场后不久就向观众献上了她的招牌3A。虽然起跳的远度一般, 但她高度不错且转速惊人,落冰也很顺畅。
这是何彗第一次在现场看3A。哪怕隔了二三十米远, 仍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气场。
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那种只有我才能做到的笃定。
而最让人们啧啧称奇的, 是图尔斯在拥有高难度跳跃的同时,滑行并不是拖后腿的短板。
图尔斯在场上快速滑行着, 一段绚烂的难度步伐被放在了开头演绎。
“好强。”何彗不禁感叹。
也许她也该跳得再果断一点,再相信自己一些。按照吸引力法则的说法,只有不断地告诉自己可以做到,事情就会冥冥之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更何况,上辈子没做到3A又如何,这辈子做到不就好?
图尔斯的节目很快落下帷幕,观众们的娃娃不要钱一样,一个劲儿地往冰场上丢,瞬间像是下起了局部娃娃阵雨。
“是不错,但我觉得要想坚持到索契,还是有点难度。”林晓曼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她的跳跃太依赖转速了,明后年发育关一来,难度能不能保住可是未知数。不过,这也算是俄罗斯青年女单的通病了。”
何彗点头表示赞同,“俄罗斯女单更新换代的速度真的很快。”
林晓曼顿了顿,说道:“但绽放过。”
短短四个字,被林晓曼说出了感慨万千的情绪。
也许,她是想到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吧?
很多选手穷其一生都没有热烈地燃烧过、绚烂过。相比之下,来自花滑强国的她们是一朵朵绽放得热烈的花朵,花期虽短,却足够灿烂。
何彗抿嘴,认真地转头盯着林晓曼的双眸,“我会努力坚持绽放得久一些的。”
林晓曼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轻笑,“那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图尔斯最后短节目的分数一骑绝尘的高,似乎是提前就要把这块金牌收入囊中。
说实在的,这种稳稳的幸福感真是让人羡慕。反观自己贫瘠的goe和干涸的节目内容分,羡慕感更是又高了几分。
“走吧。”何彗说道。
看完图尔斯的节目,何彗和林晓曼便从山顶一路下台阶到了后台运动员专用的器械区。
后台早就充满了紧张的气氛,选手们热身时偶尔作响的关节声清晰可闻,夹杂着教练们小声的嘱咐。
不多时,场上比赛的节目已经从女单变成了冰舞,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推进着。
*
青少年组的女单自由滑的出场顺序是短节目分数的倒序,真田绘里子第四位,何彗第五位,安娜第六位。
比赛是从六分钟练习开始的。
小小的一方冰场,几个人都贴着围挡滑行得飞快,一不小心感觉就要撞上似的,剑拔弩张得很。
何彗想趁着六练的时机先行尝试一下3A,刚看完图尔斯的比赛,说实话她被刺激到了,有点儿心痒难耐。
她先是几个压步,一阵提速后,感觉风声在耳边都变得喧嚣起来。
但刚准备抬脚起跳,前方视线中就突然出现了一道快速冲来的人影,那人正是安娜-维多利亚。
她们俩的速度都太快了,而且身后还有别的选手。
何彗在脑海中飞速判断着两人的速度和距离,不动声色地微调着自己的行进路线,避免太过惨烈的碰撞事故。
所谓狭路相逢,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幅场面。
比赛在即,谁也不想退让。疾风裹挟着身体,目光交汇时来势汹汹。
可是两人又不愿真的在场上造成可怕的事故,同时默契地同时向外侧调整着路线。
于是,在全场的惊呼声中,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堪堪以一指的距离擦肩而过。但凡何彗或是安娜少往两侧调整一厘米,估计就要血洒冰场了。
“天!”看台上,何彗的家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路雁风紧紧抓着横幅,何建木眉头皱成一团,连一直在专心画画的路星,白纸上都莫名多出了一条不规则的直线。
但场上的何彗没有降速,她调整后迅速重新找到了新的跳跃路线。前方空旷,绝对不会撞车。
何彗一鼓作气用刃发力,随后腾空而起。
像是一道利剑刺破寂静的空气,何彗收紧身体在空中转完了三周半。
砰——
冰刀砸在冰面上,远度惊人的阿克塞尔三周,成了!
原本准备起跳的安娜看到何彗的3A后步伐一顿,差点又和前面的选手撞个满怀。
不止是安娜,包括裁判席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愣住了。哪怕是收到技术安排表的裁判们心里有预期,还是被这利落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3A震得连连扶眼镜。
倒是何彗在跳跃后脸色恢复到平静的模样,气定神闲地在冰面上叉着腰一边放松小腿,一边朝林晓曼所在的方向滑去。
「我看到了什么?!这是3A??!!」
「真的是3A!不是,何彗是什么时候练的3A??」
「所以,自由滑配置升级了是不是!」
何彗的3A一出,网上立刻吵得沸沸扬扬,似乎昨日关于外貌的话题早成了过眼云烟。
此刻唯一还记得过时话题的,可能只有何大小姐。
“是不是挺狰狞的?”何彗抽了一张纸巾,醒了下鼻涕问林晓曼,“有比两周半更丑点吗?”
林晓曼噗嗤笑出了声,“还记着这事儿呢?”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集体攻击丑诶!”何彗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挑眉道,“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成3A!”
“记住成功的感觉,等会儿正式比赛再来一次。”林晓曼对何彗有百分之百的信任。
何彗点头,拍了下围挡,信心满满地再次滑上冰场。
六练还剩下三分钟,她还能再踩点一下跳跃的路线,然后再找找三周接三周的感觉。
每一秒能在场上的时间,何彗都极其珍惜。
*
这一组的争夺充满了火药味。
哈迪-艾琳的自由滑比她短节目糟糕的状态好上不少,但3F+3T的连跳在第二周的周数上略显暧昧。再加上她被严抓的勾手错刃,除非后面严重失误,不然早早退出领奖台的争夺。
相比之下,真田绘里子的发挥就显得竞争力强了不少,一套节目瞬间让大家的奖牌成色变得扑朔迷离。
「妈呀,前面的人发挥得好,压力肯定很大吧?我要是何彗我都要紧张死了。」
「但咱们彗彗刚成了3A,再来一次直接难度碾压呀~」
「笑死,看何彗这个表情完全没觉得绘里子给她了什么压力。」
何彗确实没感觉到什么压力,她的脑海中正一遍遍回放着刚才成了的3A,从起跳的感觉到空中的姿态,再到落冰的滑出。成功了一次,自然更容易成功第二次。
但难点其实并不止在3A的挑战。按照全新的配置,她不仅要完成3A,还要在后面连上点冰跳。
何彗甩甩手臂,在冰场中央站定,姿态优雅地等待着十面埋伏音乐的响起。
在利落有力的几次压步之后,何彗速度起得很快,她将要再度向3A发起冲击。
砰、砰砰、砰——
心脏随着音乐的节奏敲响,如同战鼓。
来了!
何彗屏息,再度发力起跳,冰刀瞬间离地,飞在空中的畅快感直冲而来。
冰冷的气流裹挟着身体,何彗将双臂收得很紧,轴心保持得很稳,一心一意飞速完成着旋转。
一圈半、两圈半、三圈半!
当清晰明亮的冰场的另一侧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何彗的冰刀正在冰面上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3A足周完美落冰,成了!
何彗双手打开保持落冰的平衡,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滑行速度正在消失。
尽管林晓曼一向要求她少二次发力,但如果想要在3A后面接上3T,她不得不用手臂的摆动作为辅助,然后点冰再次收紧身体完成跳跃。
“这是一个后外点冰三周?!”解说席上纷纷传来震惊的声音,好几个人从座位上一下站了起来。
连在围挡外的林晓曼都被震撼了,“不是,你说你要跳3A+3T原来不是开玩笑??”
没错,林晓曼预计的配置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在她提交的计划里,何彗要完成的是一个3A+2T。
“行吧,你别玩儿脱了,到时候跳跃重复就行”林晓曼认命地开始记录每一个跳跃。
总之,何彗这3A+3T的开场跳跃直接炸了场。
观众席在短暂的不敢呼吸的寂静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所以刚才的单跳果然只是在热身吗?!」
「何彗这跳跃能力可怕如斯。不是,是不是没有女单成过3A+3T啊??图尔斯一直用的都是3A+2T啊!」
「第一个连跳就拿下12.6的巨分,注意这还是不带goe加分的情况下!」
一跳惊四座,大概说的就是何彗如今这场面。
各个电视台的解说见到这场面都和疯了差不多,各种语言说的话题都集中在何彗的身上。
毕竟,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历史首次!!
在何彗之前,有在正式比赛中完成3A的女单,有完成3A+2T连跳的女单,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做出被认证成功的3A+3T。
来自华国的解说的语调高了快八度,因为激动而几近破音,“女单历史上第一个完成3A+3T的运动员出现了!让我们恭喜来自华国的何彗选手!”
“她创造了新的历史,以华国的名义!!”
所有人的期待值在开场的3A+3T后被拉到最高。
他们在期待一场完美的clean,一场值得放进收藏夹反复观看的历史性节目。
跳接燕式旋转、3Lo、3Lz+3T,前半段的技术动作被一个接一个地完美完成。
甚至,何彗一如既往地单手举起,毫不费力地给跳跃增色,将goe加分的每一个可能性做到最高。
何彗能感觉到胸腔中的心脏因为激动和高强度的表演正在疯狂地跳动。
她必须要顶住压力!她必须要完成一套clean的自由滑!!
何彗的呼吸急促,用一个tano 3S顺利开启了拥有1.1倍加成的后半段。
3F+2T+2Lo,3Lz,技术动作被干净利落地再次一一完成。
林晓曼在场边相当紧张,她为何彗每一个成功的动作欢呼雀跃。
跟随着十面埋伏的音乐,何彗女侠的表现感染着现场和屏幕前的每一个观众。
何彗自由滑的最后一个跳跃是2A。
和挑战性十足的3A相比,这是一个相当轻松而愉快的收尾。
延迟转体加上举手,一个完美的2A为这首十面埋伏画上句号。像是归隐山林的大侠,举重若轻地完成了最后一剑。
音符归于平静的那一刻,何彗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膛了。
“何彗!”“bravo!!”
掌声和喊声四起。
老实说,这是何彗头一次听到这么响亮而长久的掌声,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面前下起了小小的娃娃雨。
可能是转了太多圈,何彗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景象失去了焦点。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半分虚假,更不是什么梦境。
机械性地迈开腿,何彗呆呆地下了场。
在看到林晓曼笑着伸出双臂迎接她的那一刻,何彗积累了四分多钟的情绪终于被宣泄而出。
冰刀的鞋套也没来得及套,何彗哒哒直接踩在了地毯上。
“我成了!”她狠狠地抱住了林晓曼,双臂收得很紧很紧,“我就说我能成吧?!”
她成功了,她成了3A,成了3A连3T的高难度连跳,用自己的实力向所有人宣告自己对金牌的势在必得。
“是啊,恭喜!”哪怕被搂得有些喘不上气,林晓曼依然没有推开怀里的何彗。
她静静地左手拿着冰刀套,用提着外套的右手轻轻拍着何彗的后背。她甚至没有如平时一般说些嚣张的自夸的话,只是在何彗看不见的身后,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晶莹。
无论最终的分数如何,毋庸置疑,这是一场足够载入史册的自由滑。
第22章 22 夺冠晚宴
何彗坐在长椅上等分的时候, 心脏仍然以超出平常的速率跳动着。
那种热血用上头脑的感觉,让她有些晕乎乎的。
林晓曼的手覆盖在何彗的手上,掌心的温热从紧紧相连的何彗的手背传递, 平静的感觉同时也在传递。
「这套节目bv有64.2,成年组除了图尔斯,应该也没有比这个更高的成套了。」
「就算goe再干, 这套clean的节目TES也该有个67-68的样子吧?说真的, 按照何彗这跳跃的质量脸熟的+3都不为过吧?」
「同意,我感觉不是115分打底都是绝对的黑幕!」
网络上的花滑爱好者并非只是看热闹, 他们中的不少对项目了如指掌,从技术到规则的更迭可谓门清。
何彗是有点期待这次自由滑的分数的, 她完成了前所未有的难度跳跃,理应获得肯定。
不多时,结果和网友们所预测的相差无几。
——“来自华国的何彗的自由滑得分是119.98分。”
“竟然没上120!”首先不爽的是林晓曼, 哪怕对着镜头, 都没忍住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何彗看着屏幕上的分数,心里仍然沉了一下。
但她很快平复了情绪,“没事, 我多跳几次3A, 印象分应该能上去点吧?”
何彗这说法和林晓曼同属嚣张的范畴。
“也行。”林晓曼撇嘴。
何彗的这个分数就算放在女单成年组也是相当能打, 尤其是一骑绝尘的技术分,成年组估计除了图尔斯, 没人能比得上。
这就给马上将要上场的安娜-维多利亚以巨大的压力。
网络上热闹的程度更上了一个台阶。
「按照成套的bv来说,安娜比何彗低了差不多6分,但如果她也clean了, 然后裁判在goe和节目内容分上努点力,这金牌花落谁家也不好说啊。」
「但要在这种情况下还完美clean, 这心理素质可太强了。」
「说实话,根据安娜之前比赛的情况来看,clean的希望不大,能不摔就不错了。」
网友们之所以不看好安娜,主要是因为她的状态实在太受外在因素的影响。去年的分站赛因为同组选手的完美发挥,让安娜连摔带空直接无缘冠军。
何彗坐在沙发上,面色如常地看着屏幕。她已经贡献出了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一套节目,问心无愧。
屏幕里的安娜正在完成3F+3Lo的连跳,清晰的内刃和利落的旋转,给连跳打好了第一跳的地基。关于连3Lo的难点,安娜也很好地克服, 周数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第二跳也是稳稳的幸福,2A+3T没有任何问题。
然后是3Lz,滑出略显局促,但没有大问题。
「??难道安娜转性了?」
「不是,这稳如泰山的人是我之前认识的安娜吗?!」
安娜自由滑很快进入到后半程。第一个是2A+2T+2T的三连跳,依旧很稳。
还剩下三跳。
按照计划,安娜将连续完成3F、3Lo、3S的单跳。
内刃的3F点冰干脆利落。可刚起跳,何彗就发现了不对劲,“轴歪了。”
话音刚落,安娜就彻底失去平衡,在落冰的刹那摔倒在地。
她赶紧爬起来,继续完成后面的动作,但神情仍有些慌张。
「说早了,还是没稳住。」
「一般来说,安娜开始摔第一个的时候,就意味着」
「意味着可以提前恭喜何彗了!」
果然,网友们将结局精准预言。在安娜擅长的刃跳上,她先是空成了2Lo,然后在3S落冰时扶了冰。
连续三个大失误,让安娜的自由滑瞬间支离破碎。
后面的旋转和步伐几乎是硬撑着滑完的,谢幕的时候,安娜红着眼眶,极力克制着自己快要落下的泪水。
她坐在等分区的时候,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没了光彩,低头扣着手指。
身旁的教练也神情严肃,两人中间隔了近乎一个小臂的距离。看起来,教练对安娜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现场主持人刚播报完分数,林晓曼就紧紧抱住了一旁的何彗。
何彗赢了,赢得干净利落。
“恭喜,夺冠了。”林晓曼说得很动情,她直视何彗的双眼,然后把她拥进怀里,“我们以后一起拿更多冠军吧。”
“好啊。”何彗的头放在林晓曼的肩头,双臂紧紧地抱住她,把咚咚的心跳声都传递了过去。
林晓曼笑道,“我还以为大小姐见过世面,不会这么激动呢。”
“拜托,这可是青少年大奖赛总决赛的冠军!”何彗骄傲地笑着。
*
本次青少年大奖赛总决赛女单的最终排名出乎了赛前很多人的预料。
——何彗第一,真田绘里子第二,安娜-维多利亚因为三次失误只排到第三,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切皆有可能。
颁奖典礼在自由滑结束后举行,现场立刻搭起了简易的金属台子,上面还额外铺了裁剪好的红色地毯。
何彗一下登上了冠军领奖台,接过捧花,脖颈上被挂上了金牌。
她低头看了一眼捧花里那朵硕大的盛开的白色菊花,抿了下嘴唇,无言以对。怎么说呢,加拿大这个主办方的审美果然很特别。
“请全体起立。”
终于,奏响国歌的荣耀时刻到来。
何彗将右手放在胸口,小声跟唱着国歌。
看台上,何彗的家人也在小声跟唱着。路雁风眼眶有些泛红,何建木紧紧握着她的手。连无时无刻不在积累素材画画的路星,也专心致志一脸稚气地唱着国歌。
鲜红的国旗升到了最高处停下,何彗仰着头唱完最后的音符,心潮澎湃。
上辈子似乎挣了很多钱,去了很多国家,可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的家国荣誉感爆棚的时刻。
也许,这就是做运动员特别的意义所在吧。
国歌之后,何彗朝看台家人的方向望去,拿着捧花挥了挥手。她想,希望他们能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花滑。
*
何彗自由滑的图片和短节目一样,在当晚被搬到了国内的社交媒体。
历史性的3A旋转照自然是重点关照的主题,和游刃有余的三周跳比起来,何彗的表情确实更加狰狞。
可是这次,主流的声音却完全变了方向。
「哪里丑了!这可是跳出了3A的女人,大家都放尊重点!」
「3A都跳出来了,怎么还有人在关心外貌啊?」
「好无语,是真的不知道3A的含金量是吗?你脸好看但只能跳一周跳有什么用啊?何况,科普了八百遍了,跳跃脸是非常常见的!」
上次发特写跳跃脸照片的用户没有罢休,接着又发了几张从来没见过的照片,甚至有几张是摔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但这次,平静得就像是水滴落入大海,很快被热闹讨论3A有多强,何彗未来有多可期的热闹掩盖。
风向的改变充分说明了,竞技体育的世界,成绩才是最好的滤镜。
连续两天精神和身体高度紧张的状态一下消失,何彗今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但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却有人久久无法入眠。手机屏幕散发着冷白色的光芒,照亮着女生的脸庞,让人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可怕。
“为什么?”女生躺在窄小的床上噌地翻了个身,一条腿直接腾了空。
她用力挪动了下身体的位置防止从床上滚落,低喃道:“凭什么啊?”
她看了眼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和大腿,眼泪情不自禁地沿着脸颊流下。
“不就是3A么,我就不信我练不出来!”她带着哭腔,将头蒙在被子里。
*
花滑比赛结束后,主办方通常会安排晚宴,给选手们提供了一个社交的场合。
总决赛的晚宴是在何彗拿到金牌后第二天进行的。因为和成年组一起举行的缘故,晚宴现场星光熠熠,相当热闹。
何彗穿了一身高定的礼裙,挺阔且裁剪利落的黑色将她衬得高挑而优雅。
“这打扮果然是大小姐啊。”林晓曼见到何彗的第一眼,就发出感慨。
她本人穿着一条张扬的红裙子,烈焰红唇和披肩的波浪长发更显气场。
何彗:“林姐姐你也很好看,真的。”
“就等你这句话呢。”林晓曼笑得动人,“我相信大小姐你参加的社交活动肯定不少,这种场合应该游刃有余吧?”
何彗点点头。加上上辈子,那自己确实是驾轻就熟。
“所以你就放心和选手们交流自拍好了。对了,酒你可不能喝。”
何彗看着林晓曼手里明晃晃的红酒杯,眨眨眼睛无声地询问。
“我是大人可以喝酒,你是小孩只能喝饮料。”林晓曼甚至还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何彗:“”
主办方简单的感谢选手和赞助商环节之后, 场子就彻底变成了社交的主场。
何彗和华国队的两队双人滑在一桌,马教练也坐在一旁。
何彗跳出3A的事情花滑圈内人尽皆知,马教练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因此,当马教练和何彗在圆桌上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神略显闪躲。
林晓曼很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的尴尬,眼神一凛,“马教练,你不会又来挖人了吧?”
马教练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何彗看着林晓曼投来的质询的目光,答道:“我已经严辞拒绝了。”
林晓曼当即炸毛,“马教练,你觉得,你让一个已经出3A的选手去转双人,这像话吗?”
马教练皮笑肉不笑,“这不是给咱们队员多一条出路嘛。”
林晓曼冷哼一声,低骂道:“晦气。”
这声音不轻不重,但应该恰好能落到马教练的耳朵里。
马教练大概是自知理亏,被骂了也就当没听见,转身端着餐盘就去夹食物了。
林晓曼还是气呼呼的,“彗彗,他下次要是再干这种缺德的事儿,你直接告诉我,我找管理局去投诉去。”
何彗心上淌过一丝暖意,林晓曼是真的很在乎她。
“好。”何彗一口答应,“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哼,他最好是。”
圆桌上的餐点吃了一轮,众人四处拍照打卡的环节就到了。
双人滑的尚语晴这次比赛和搭档一起拿到了银牌,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她坐在何彗身旁,于是率先戳了戳她的胳膊,“何彗你今天穿得好好看!我能和你合照吗?”
“当然啦,你穿得也好看。”何彗笑着点头。
咔嚓——
合照里,何彗和尚语晴笑得开朗。
“对了,我能发到微博上吗?”尚语晴问道。
“当然。”何彗点头。
尚语晴心情不错,接着又转到隔壁桌去挨个找人合影,乐此不疲地完成着晚宴的传统。
何彗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除了刚刚在领奖台见的绘里子和安娜,还有第四名的哈迪-艾琳,她们三个正准备合影。再远处的地方站着的是成年组的冠军图尔斯-玛丽亚。
哈迪-艾琳似乎是看到何彗投来的目光,踮起脚尖,幅度很大地招招手,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喊道:“何彗!”
何彗刚来到哈迪-艾琳的身旁,就被招呼一起拍合照。
“等会儿我可要发到社交媒体!”哈迪-艾琳满意地看着照片点头。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拍起照来搞怪又可爱。何彗本来还有些大小姐的拘束,在大家的活跃中,也留下了不少日后网友们津津乐道的高糊“黑历史”。
安娜因为失误拿了第三名的缘故,情绪不是很高涨,只是合影了几张就又坐回去默默吃饭了。
在何彗的初印象里,真田绘里子似乎是个小哭包。但现在小哭包正眉眼弯弯地对她说话,“你自由滑的3A太帅了!”
“谢谢。”何彗笑着收下夸奖,“我们也合张影吧?”
绘里子:“好啊!”
她刚答应,旁边就来了一位女生,开口问道:“我也能加入吗?”
何彗转头,竟然是图尔斯-玛丽亚?!
毕竟是目前成年组的世界第一,绘里子见到图尔斯也相当激动,连忙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
一下上头的激动劲儿过去了,才转头问道:“何彗你也没意见吧?”
“当然!”作为跳出3A的前辈,何彗很崇拜她,“图尔斯站中间吧。”
图尔斯:“好。”
又是一阵相机按键声,三人的合照便新鲜出炉了。
图尔斯没走,举着饮料想和何彗碰杯,“我很喜欢你的3A,高飘远,太漂亮了。最重要的是接的3T连跳,非常厉害。”
虽然何彗这几天接收的赞美数不胜数,但能够得到当今世界第一、3A前辈的肯定,这含金量完全不同。
何彗受宠若惊,“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叮——
玻璃杯在空中相碰,两个人分别喝了一口杯中的橙汁。
“期待见到你拥有两个3A的成套,我们让大家看看女单的实力。”
图尔斯默默又给何彗上了难度。
自由滑安排两个3A,目前女单除了图尔斯-玛丽亚,没人能做到。
何彗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她乐于接受挑战,便道了一声“好”。
“对了,世青赛加油!”临走前,图尔斯又轻轻拍了拍何彗的肩膀,给她加油打气。
“好。”何彗只是答应。
直到图尔斯走后,她才有些恍然大悟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真实,但确实是来自图尔斯的祝福。
“大小姐怎么也有懵的时候?”林晓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调侃道。
何彗没正面回答,突然转了话题,“世青赛,我上双3A套吧!”
林晓曼嘴角一抽,“我就知道!你刚被她下蛊了!!”
第23章 23 前浪后浪
林晓曼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你知道3A对膝盖和脚踝的冲击力有多大吗?你不要操之过急把自己练伤了!”
何彗沉默。
她当然知道,花滑运动员每次跳跃落地时承担的冲击,是体重好几倍。踝关节一不小心就会扭伤, 甚至得上滑囊炎或者跟腱炎之类的伤病。
林晓曼叹气,“你今后职业生涯长着呢。咱们先全国冬运看看状态,一点点上难度, 好吗?”
大抵是见过太多半途被伤病终结生涯的选手, 林晓曼非常害怕何彗步了后尘。
感觉到林晓曼的关心,何彗点点头表示理解。
林晓曼继续嘱咐:“这次十二冬, 你是代表B省成年组去的,不过不用太紧张, 就当给世青再积累一些经验就行。”
何彗点点头,好奇地问道:“B省还有谁去吗?”
“谈灵,还有孔梓秋。”
谈灵的出席并不意外, 但何彗没想到孔梓秋也拿到了名额。
“孔梓秋明年上青少年组分站赛吗?”何彗问, “今年好像没拿到名额。”
林晓曼点点头,“她其实和你一样大吧,但今年才刚出了三三, 所以之前就没分到比赛名额。不过朱建勇觉得她这半年来表现不错, 省队成年组女单好几个都因为发育状态下滑, 她就顶上来了。”
一番解释下来,何彗也明白了目前国内女子单人滑的窘迫环境。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朱建勇对你这么在意了吧?”林晓曼撑着头说道, “我要是把你带走去别的队,他估计直接来我家门口堵人了。”
华国单人滑这几年陷入了瓶劲期,无论是男单还是女单常年无缘领奖台, 各大世界比赛一名额是常态,两名额是侥幸。
按照冰迷的说法这不叫青黄不接, 这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何彗连续两站青少年分站赛冠军,热乎的总决赛冠军,都像是干涸沙漠里突然拔地而起的绿树,让她一下子成为了救世主般闪耀的新星。
当然,何彗本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地掀起一股怎样的花滑热。
*
从魁北克回到B省省队训练的第一天,何彗早早来到冰场,熟悉的地方让她紧绷的神经都轻松了不少。
她认真地完成一系列陆地热身,认真将冰鞋绑好,这才拉开门栓,打开挡板门上冰。
距离正式训练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场上只有零星几个选手。
嗖的一下,一位瘦小的女生滑过眼前。
是孔梓秋。
何彗看到孔梓秋的时候并不意外。毕竟,能够在短时间内进步飞速的人,不是天赋异禀,就是勤奋刻苦,抑或是两者叠个buff。
但当她望向另一侧的时候,却突然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吓了一跳。
“谈、谈灵?”何彗自言自语。
她脚上一蹬冰,瞬间滑近了对方,“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谈灵的语气有些低落,强扯出一个笑脸对何彗说:“还没恭喜你总决赛夺冠。”
这低落的语气和何彗印象里热情开朗的少女大相径庭。
虽说反应慢了半拍,但何彗也算察觉到了此刻的不对劲。
照理说,谈灵自从升入国家队之后,每天的练习都是跟着国家队的安排走。现在突然出现在省队,难不成是谈灵被国家队下放到省队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何彗突然不知道该和谈灵说些什么了。
她张了张嘴,又尴尬地抿成一条直线。这种时候迟来的关心,未免显得有些惺惺作态。
何彗尴尬地摸了摸耳垂。
谈灵自嘲地笑了一下,状似轻松,反过来安慰何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成绩不好就是要接受现实。”
何彗一想到上一世林晓曼为了谈灵糟糕的成绩道歉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改写结局。
何彗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有想过再改改技术吗?”
“改,怎么改啊?”谈灵依旧是苦笑,“感觉现在连喝水都长胖。不吃饭没力气,吃了跳不起来,永远的恶性循环。”
谈灵的精神状态被这种进退维谷的现状折磨得厉害,整个人精神气都没了。
何彗提议道:“干脆增肌怎么样?我听说男选手突然长高的时候,就会用这个方法。”
何彗是真的很想改变命运。她总觉得,每一个与上一世不同的结局,都让她离最终的花滑梦更近一步。
谈灵皱起眉头,“其实我想过,但男生女生的生理条件不太一样。我之前就不是力量型,勾手的外刃压得也很困难”
何彗陷入苦恼。
“没事,我不会就这么放弃退役的,就再让我挣扎一下吧。”谈灵这话说的,莫名带着一股悲壮感。
“我相信你可以的!”何彗眼神亮晶晶地给谈灵加油,“不破不立,试试新的方法,说不定有奇效呢?”
后来,何彗去搜索了社交媒体的相关讨论,这才大概了解如今谈灵的配置。
高级三三完全丢了,最简单的3T+3T成功率也下降不少,大多情况只能三周接两周。勾手的用刃问题变得更严重了,每次比赛必被标e,bv打折不说,goe也不好看。但最要命的还是她体能不足带来的不稳定,连表面clean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何彗忧心忡忡。
很快,队员们陆陆续续到了冰场。
他们一下子注意到谈灵的身影,结合之前传播的八卦,几个男队员在一旁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谈灵这是被国家队退货了?”
“是吧,好惨。”
“我要是她这么丢脸,我都不会来训练。”
“人家这是心态好,你学着点吧,不然你也不会连队里女生都滑不过。”
“你!!你的3A还没人家何彗的质量高吧!”
话题在两人歪了楼的互怼中结束。
*
冰场的另一边,孔梓秋正在做着3Lz+3T的高级连跳,连续三次的尝试颇为流畅稳定,周数也没有问题。在何彗看来,这与两周前的磕磕绊绊已然有了天壤之别。
孔梓秋似乎还在尝试举手的三周跳和两周半,野心勃勃。
何彗收回视线,朱建勇已经在召集大家进行每日的例行训话了。
训话内容一尘不变的无聊,大部分队员都在开小差,甚至有胆大的在交头接耳。
“马上就要十二冬了,看看你们一个个都什么样子!”朱建勇见此情形,气得吹胡子瞪眼,“有些人名额都没拿到,天天在这里嘻嘻哈哈的,能不能给我认真点训练!”
下面立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先做绕圈热身吧。”朱建勇的火气下去了些,吹了声哨子,大家立刻默契列队,不敢再开小差。
单独的跳跃练习时间里,林晓曼对何彗定下了3A挑战的次数,“拜托了大小姐,能不能对你的脚踝和膝盖好一点?”
何彗被自家教练这略带无奈的语气逗笑,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冲天,“一定!”
何彗确实没有过分专注在3A上。
自从青少年大奖赛总决赛成了之后,她已经慢慢掌握了其中的关键和技巧,成功率蹭蹭往上涨。就是连3T的连跳还不太稳定,时灵时不灵的。
但何彗真正的野心,其实在高级三三的更新换代上。
这次总决赛,她亲眼目睹了连3Lo的妙处,对这项技能有些眼馋。
彼时,3Lz+3T的BV是10.1分,3Lz+3Lo的BV则是11.1分,整整高了一分。在没有四周跳或是三周半的情况下,女单领奖台的分差可能也就在这毫厘之间。
这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
于是,在林晓曼炙热的注视之下,何彗在场上偷偷将3Lz+3T,改成了3Lz+3Lo的尝试。
第二跳起跳的时候有多潇洒,摔倒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偏偏何彗还不信邪,一次不成就再试一次,摔得四仰八叉也马上爬起来。一连摔了七八次,她都是立刻拍拍冰碴子准备继续。
“何、彗。”一道低沉的女声传入何彗的耳膜。
糟了,林晓曼好像有点生气了。
何彗讪笑着滑到林晓曼跟前,拙劣地说谎,“我就是随便试试。”
“你看我信吗?”林晓曼也笑,配合大红唇膏,着实有些吓人。
“我确实没怎么练3A。”何彗摸摸鼻尖,试图诡辩。
“然后你就一声不吭,给我整连3Lo的操作,对吧?”林晓曼气极反笑,“真是给我一个好大惊的喜呢!”
嗯,就是这个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惊喜,像是惊吓。
何彗托盘而出自己的想法,“连3Lo很有用啊,我要是能同时拥有连3Lo和3A,裁判再怎么压我的分都没用吧?我和别人的难度都不在一个量级了。”
“但你得和我提前商量一下吧?”林晓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不让你上难度,但是凡事都要循序渐进。这个赛季你一直在上强度,但是你的身体一旦有了伤病,可能不只是报销下一个赛季这么简单的事情。是,索契是还有两年,但你能保证受伤之后状态完全百分百恢复吗?”
林晓曼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但何彗上辈子当总裁惯了,似乎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负责,哪怕亏了几百万的生意,她也能面色如常地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让她下意识选择独自迎难而上,完全忘记要和林晓曼商量这件事。
听完这话,何彗低头沉默。
“行了,别委屈了。”林晓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20分钟,等会儿按时去画图案去。”
一听林晓曼同意她尝试新技术,何彗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果然,林晓曼教练那是刀子嘴豆腐心!
何彗擦了下被冻出来的鼻涕,长呼了一口气,两三下蹬冰再次信心满满地来到了空地。
她一次又一次地点冰完成3Lz,又尽量保持着速度去连3Lo。
一开始还是老样子,摔了好几次。摔得多了,人本能地会产生恐惧,在起跳前犹豫。而在花滑的跳跃中,一旦犹豫,很大可能就是空跳跃。
再一连空了两次之后,何彗对自己有些生气,站在一旁调整呼吸。
“你可以的,何彗。”她低声对自己自我鼓励道。
吸引力法则在此处应验。渐渐的,何彗的3Lo能站住了,虽然会翻身,会扶冰,但落冰的状况在一点点好转。
20分钟的时间在精神极度集中的前提下,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最后的一次尝试的时候,何彗甚至已经能稳定地站住了。
虽然,滑出是完全没有的,goe估计是负的。
何彗气喘吁吁地滑到林晓曼跟前,“好像,差不多了?”
“那也明天再说。”林晓曼强制何彗下班,“滑图案去吧。”
这师徒对话的一幕在周围默默观察的队员们看来,实在有些过分凡尔赛了!
“所以20分钟是可以从零开始速成3Lz+3Lo的,对吗?”队员a满脸呆滞。
“何彗真的太强了,感觉后浪要把前浪冲在沙滩上咯。”另一位队员b则抬了抬下巴,示意朋友朝谈灵的方向望去。
谈灵正在一个人孤零零地做着高级三三的复健,她的腾空高度现在几乎只有一年前的一半,空中旋转的时候整个人坠得厉害。
十次里有八次,谈灵都在第二跳摔倒在地,冰碴子沾了满身。
谈灵的教练手下还有一些别的青少年组的队员。他偶尔会看一眼摔倒的谈灵,却始终没说话,很快转过头继续辅导更有希望的后浪们。
“唉,也是可惜。”队员a叹了口气,“感觉孔梓秋都要超过她了。”
第24章 24 流浪橘猫
一月初, 一场大雪将城市一夜之间裹上了银装。
早上八点,何彗踩在训练馆门前松松软软的雪上,鹅毛大雪不断地落在树上, 像是要结出晶莹的果实。
何彗穿过走廊来到冰场的时候,孔梓秋已经到了。
她正在做拉伸,看见何彗来了只是继续专心致志地劈叉, 头也没抬。
何彗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距离省队集合还有半小时。孔梓秋果然很刻苦,这么点时间也不忘训练。
于是, 何彗也默默加入了压腿的行列,将腿嗖地一下抬到围栏的高度。
果然, 内卷的传染力是最强的。
就当四周陷入尴尬的沉默的时候,一声微弱又可怜的“喵”声,在耳边悄然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 寻找声音的来源。视线在空中交汇, 随即又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是流浪猫吗?”何彗率先开口打破平静,“这雪天也太遭罪了,一起去看看?”
孔梓秋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
出门前, 何彗认真地将厚厚的羽绒服拉到顶, 将帽子戴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两个彼此不太熟的人就这么踏上了寻找小猫的石板路。因为突然的降雪, 石板变得异常湿滑,何彗走得极其小心,比踩着冰刀在冰场上滑行更谨慎。
四处搜寻了一番, 两人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自己幻听了?何彗皱眉。
“喵~”
又一声如同呜咽般的拖长了调子的猫叫从对面墙脚处传来。
“在那儿。”何彗朝孔梓秋小声示意,两人头一次默契地同时蹑手蹑脚起来。
低矮的灌木丛被大雪完全覆盖, 白色成了世界的主色调。突然,一抹亮眼的橘黄色闯了进来,看来这是一只橘猫,瘦瘦小小的,年纪应该不大。
小猫的身上也落满了雪,它正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发现何彗之后又往后退了半步,发现退无可退,就警惕地弓起身子,眯着眼睛,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有点难办啊”何彗撇嘴,“我没带吃的。”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孔梓秋突然上前,蹲下身子。
小橘猫看见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
何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孔梓秋。
这是什么情况?!这猫和孔梓秋认识?
“小橘过来,我带你去暖和的地方。”孔梓秋低声对小橘猫说道,那语气是何彗听过的最温柔的一次。
名叫小橘的小猫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步走向了孔梓秋。肉垫轻巧地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孔梓秋伸出手臂,轻柔地抓住了小猫的两条前腿,将它一把抱进了怀里。
“真乖。”孔梓秋摸摸小橘猫的脑袋,往训练馆里走去。
场馆里有暖气,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这里对小猫来说是更好的栖身之地。
何彗去更衣室找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孔梓秋,“小心别着凉了。”
“谢谢。”孔梓秋接过毛巾,将小猫的身体仔仔细细地擦干,又把毛巾垫在杂物室找来的纸箱底部,才将小猫放了进去。
“喵~”小猫总算平静下来,状态好转了些。
何彗:“你认识它吗?我听你叫它小橘。”
“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孔梓秋点点头,“每周会给它带点吃的,算是认识吧。”
两人的话题戛然而止,孔梓秋不时撸着猫,何彗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
孔梓秋提到小橘的时候,整个人异常平和。
大概,小动物总是有莫名治愈人的力量。
队员们陆陆续续到了,有好几个人好奇地看着新来的猫同学。
“它怎么了?”问话的是隔壁男单青年组的边景,他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问道,“是之前总在我们场馆附近转悠的那只吗?”
“嗯。”孔梓秋点点头,“下雪太冷了。”
“但我们场馆禁止养小猫小狗吧?”边景挠挠头,表情苦恼,“不过,大雪天把它放外面也太可怜了。”
话音刚落,领队朱建勇就大步踏进了冰场,朗声道:“都聚在这儿干嘛呢?”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只有孔梓秋和何彗仍然站在箱子边上,倔强得很。
“馆里不能带猫狗进来。”朱建勇一下注意到了纸箱里的橘猫,且没打算给小橘开绿灯。
但朱建勇也没有完全不近人情,他清了清嗓子,“你们谁要救助,等会儿记得带回家,别养在馆里。”
孔梓秋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朱建勇继续说道:“因为大雪,航班半小时前正式通知延误到明天了。今天教练就没来了,大家酌情训练一会儿就小心回家吧。”
“啊?”场内响起了一片哀鸣,“会不会赶不上啊?”
彼时省队的小朋友事事跟着队里的安排走,出去比赛只需要带个人出现就行,很少会自己去关心交通住宿等其他问题。因此,没人关心航班延误或者取消。
“晚到一天,适应场地的训练还是会安排的。”朱建勇安抚着队员们,“天气预报说雪明天就停了。”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临近比赛,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再练习一会儿。但一向刻苦的孔梓秋却破天荒没上冰,她看着小橘猫,神色明暗难辨。
何彗总觉得,孔梓秋应该是没办法把小橘带回家。否则,她这么喜欢小猫,应该早就行动了吧?
“你介意我带回去吗?”何彗问道,“朱教练不让放场馆里。”
何彗家里目前还没有养宠物,但是根据她上一世对爸妈的了解,他们并不反对一个毛孩子的入住。
孔梓秋低着头看着小橘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何彗说:“那拜托你照顾好小橘了。”
“当然!”何彗嘴角扬起,“我就不训练了,先把小橘带回家安顿一下。”
于是,当晚何彗家的山腰小别墅里就多了一位新的家庭成员。
何建木则联系了宠物医院,驱车带着小橘先去检查身体、洗澡驱虫。路雁风特地让管家阿姨收拾出了一个猫猫住的房间,立刻安排上了猫爬架、猫砂盆等用品。
路星看着回到家干干净净的小橘,瞬间开启了小猫速写活动。
小猫恰巧站在了窗户投射的阳光下,深浅橘色相间的花纹发着光,一双圆得像珍珠的碧绿色的眼睛正警惕地打量着周边环境。
路星很快完成了速写。
末了,她在画的右侧写了一行小字:欢迎光临呀~
*
孔梓秋看到何彗带小橘离开之后,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在冰场上摔了两次之后,她匆匆收拾东西,裹紧羽绒服在车站等回家的公交。
“也不知道何彗会不会好好对小猫。”她来回踱步,脑袋里乱糟糟的,偏偏这公交左等右等等不来,心里更焦躁了。
就在整个人快被冻僵的时候,公交终于来了。
孔梓秋挤上了满满当当的公交,叹了口气。
摇摇晃晃快一个小时才算到了家。
可是,孔梓秋面对的第一句话却是爸妈的质问,“你怎么没去比赛?”
“飞机延误了。”孔梓秋一边脱鞋一边回答,“朱教练说明天再去。”
“那你怎么不多训练一会儿再回来?”左侧的父亲率先发难。
然后是母亲的应和,“就是!我们家为了你练花滑花了多少钱?家里什么经济状况,你心里没数吗?”
“你是不是又偷懒了?”最后是两人异口同声的质问。
“我没有。”孔梓秋垂头辩解。
“你还学会撒谎了?”
“午饭还剩下点,你吃完记得把碗洗了吧。”
孔梓秋紧紧握住拳头,嘴里却只道了一声“好”。
又是这样!
无论她有多努力联系,在爸妈眼里永远是不够的。好像她必须是一个时刻不停拉磨的驴,最好还永远不吃草。
孔梓秋看了眼桌上剩下的三片牛肉和两筷子青菜,将头埋得更低,只是机械地扒饭。
一边洗完,孔梓秋一边想,小橘去到何彗家里,大概会永远摆脱流浪猫一生被嫌弃的命运吧。
真是,让人心生羡慕
孔梓秋苦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将房门锁上,完全地隔绝开任何干扰后,这才放松地躺在了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平复着呼吸。
她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在几个app之间跳转。
大概是花滑论坛里的讨论依旧集中在何彗身上,孔梓秋鬼使神差地翻到了手机相册里何彗的那些表情夸张的照片。
说实话,对于花滑运动员来说,跳跃脸实在太过正常,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攻击的地方。
孔梓秋的手指悬停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动作。
不知怎的,孔梓秋的脑海里浮现出雪天里小橘可怜巴巴的瘦弱模样,又想起何彗答应带回家悉心照料的担当。
她叹了口气,按下了删除键,又在垃圾箱里再次选择,彻底将照片删除。
*
次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下,B省省队原定飞往J省的航班总算能顺利起飞。
晚了一天到J省,一切都略显局促。
领队朱建勇让大家在酒店简单安顿之后,就带到了比赛场馆做赛前的适应,他们各种的教练也一同前往,大巴上瞬间坐了不少人。
众人到达场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其他省的队员在了。按照时间表,现在是H省,半小时后才轮到B省。
一行人便干脆在看台区坐下,观察起对手来。
作为B省青年组男单一号选手,边景今年15岁,已经拥有3A的难度。在整个华国队男单成年组仅有来自H省的王高卓能完成4T的情况下,他也算是争夺领奖台的候补之一。
他看着场上刚完成了一个阿克塞尔三周的王高卓,撇撇嘴,“感觉这个3A都不如何彗跳得好。”
另一位双人滑的女伴也点头附和,“确实。”
何彗突然被点名,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道了一声“谢谢”。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H省的女选手们。
H省和B省、东道主J省是华国花滑项目的主力军。
H省目前拥有女单成年组的祝向晴,目前16岁的她是华国国家队的女单一号,有高级三三储备,各大国际比赛名额基本都留给她。
尤其是在谈灵面临发育关的难题后,祝向晴成为了大家唯一的希望。尽管,按照不可避免的发育关的来袭,祝向晴很快也将迎来生涯最大难关。
但在何彗出现以后,既定格局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3A的出现成为了一颗深水炸弹,将整个女子花滑届都震得抖了三抖。
凡是国内练花滑的,就没有不知道何彗的。
祝向晴也不例外。
祝向晴正在场上完成3Lz+3T,质量还不错。她放松了下身体,继续在场上完成了别的跳跃,主要是确认跳跃的位置,再找找感觉。
很快,B省和H省交接时间到了。
祝向晴从冰场上滑来,和何彗视线交汇。她比何彗高一些,又踩着冰鞋踏在冰场上更高了几分,显得很有气场。
“期待和你的交手。”祝向晴主动和何彗打招呼。
“我也是。”何彗声音沉稳,脚跟却悄悄抬离地面,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输气势。
其他队员也注意到马上上场的何彗,小声讨论起来。
“哇塞,那不是何彗吗?她好牛的!”
“感觉祝师姐的冠军没这么好拿啊。”
“果然女单还是青年组更魔鬼一点。”
这些声音是对何彗的期待,同时也是压力。
两天后,她将第一次和成年组的选手们同台竞技。
何彗将杂乱的声音在耳边屏蔽,适应起十二冬的场地来,旁若无人地在空旷的角落完成了一个3A。
第25章 25 顶级待遇
1月5日, 十二冬花滑女子短节目的比赛正式打响。
本次比赛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青少年组异军突起的何彗与成年组一姐祝向晴之间的较量。而深陷发育关的谈灵则已经被公众默认退出了争夺之列。
这一年来积分的大下滑使得谈灵的出场顺序跌出了最后一组。
谈灵正要上场六练。她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连教练都只顾着自己组里的未来之星, 完全没准备看她练习或是进行指导。
这和谈灵巅峰时期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充满了现实的残忍感。
竞技体育, 有时候确实如此无情。
“谈灵!”何彗径直走了过去, 叫住了谈灵,“等会儿加油!”
谈灵愣了一秒, 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跟何彗印象里初见时灵动的样子别无二致。谈灵已经十八岁了,距离认识的那天过去了五年,在其他人看来花样的年纪, 却偏偏是很多花滑女选手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
谈灵的声音略微颤抖, 半天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很久没人和我说过加油了。”
何彗狡黠一笑,“那我加倍给你加油回来。”
谈灵终于被逗笑, “谢谢, 真的。”
“如果真的感谢我的话, 可以答应我,不要放弃花滑吗?”何彗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说得很认真,也希望得到一个认真的答案。
谈灵沉默了。
何彗心里很忐忑,她既不想绑架谈灵为了再次重来的飘渺可能付出超出常人想象的努力, 也不愿她真的如前世一样落得一个黯然退场的结局。
她上一世做过千万过亿的项目,却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
谈灵安静了很久。直到主持人提醒上场的播报在耳边响起, 她才用两人可闻的声音回答道:“我会努力的。”
何彗提着的心放下,右手握拳,为谈灵而挥舞。
冰场内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掌声,观众们正在热烈欢迎着每一位选手。
华国花滑人才断层得厉害。虽然已经是倒数第二组,但前面五名选手的配置却连三三连跳都没有。甚至,把三周单跳空成两周和一周,抑或是直接摔倒的也大有人在。
连续的失误之下,场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谈灵是在观众已经看得麻木的时候登场的。不过好歹是曾经的女单一号,她出场时的掌声比前面更热烈一些。
她本赛季没有请新的编舞,而是沿用了上个赛季的两套节目。如果说青年组升成年组的选手不换节目是为了更好地升组亮相,那谈灵不换应该纯粹是队里预算有限,把她间接性地放弃了。
谈灵短节目的音乐选用的是由法国作曲家拉威尔创作的舞曲《波莱罗》。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西班牙舞曲,是花滑界无数人撞曲的经典选择。
谈灵身着一袭红裙,画着高挑的眼线和烟熏妆,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丝质手套。
音乐一响起,她就气势磅礴地开始滑行。和之前比起来,确实脚步略显沉重。
在半个场地的压步后,谈灵起了一个3F+2T。尽管不是三三连跳,尽管第二跳的高度实在有些贴地,但谈灵还是顺利完成了连跳,滑出也正常。
第二跳跃是3Lo,依旧是低空飞过。谈灵在发育关的冲击下,本就容易用刃模糊的Lz彻底罢工,在短节目中,只好选择Lo跳跃。
到这里,只剩下最后的2A。完成这个跳跃,除非阴沟里翻船,不然短节目算是顺利拿下。
谈灵自信地微笑,黑色的手套在眼前划开,露出犀利而坚定的目光。
她将双手紧紧抱于胸前,奋然一跳,冰刀带起冰碴,朝着曲子的终点飞跃。
2A成了!
最后的步伐和旋转,全场跟着音乐一下又一下地打着节拍,将气氛推向了更高点。
谈灵的跳接燕式飞起来的时候似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拖着沉重身躯面红耳赤地一跃,终于飞翔而起。
何彗在后台看着因为体力告急的谈灵,心头突然颤了一下。明明谈灵已经转速下降得厉害,但她仍然在一圈又一圈完成着,位移肉眼可见,但她却没有放弃。
当她展开双臂扬起头摆出ending pose,全场的观众都在为她的燃烧到尽头的一舞欢呼。
沉湖不可怕,只要永远散发出勃勃的生命力,似乎世界都会为你鼓掌。
何彗突然有些期待,期待一个奇迹的发生。
*
何彗的出场顺序在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位,祝向晴在最后一位出场。
截止目前排名第一的是来自东道主J省的许兰,短节目的得分是57.12分。
而谈灵以56.33分位列第二,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至于同样来自B省的孔梓秋,刚刚出高级三三的她并未能稳住第二跳,出现了摔倒的失误,以55.82分位列第三。
这是何彗本赛季第四次滑《月光》,节目在不断的打磨中变得越发成熟。何彗的每一个转身和步伐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开场是纷至沓来的带着回忆般的思绪,手臂的角度和手指尖的发力正一点点诉说着沉静的忧郁。
3F+3T的高级连跳,何彗两跳都做了单手举手,难度倍增质量却不减。
要知道,很多选手在高级连跳中,往往只敢在第二跳3T中举手。何彗的难度可见一斑。
3Lz, 2A两个单跳同样被完美地融合在了音乐的节奏中,并且都以tano的形式赚足了goe的加分。
高飘远的跳跃质量收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流畅的滑出丝滑无比。
何彗有芭蕾功底,滑古典简直适配到仿佛是为她而生的一般。
至于最后那段曾经处理得很青涩的步伐,如今更是迎来了绽放。
何彗在冰面上疾驰,冰面覆盖率很高,用刃的变化快速而精准。她像是冷色调月光下的昙花,短暂却极具生命力地闪耀着绽放着。
在最后一个音符被敲下之后,短节目至此画下句号。
何彗微微喘气,而后深深地朝着裁判席的方向鞠了一躬。脚下的冰刀一转,她朝着另一方向的观众鞠躬,又再一次优雅地行礼。
“我有一种很好的预感。”林晓曼对着何彗说的第一句话就挺玄乎。
何彗一边套着冰鞋套,一边问道:“什么预感?”
林晓曼挑眉,“这次短节目的分数应该很不错。”
“我有哪次很差吗?”
“行,你现在的气势深得我真传。”
两人一起走到kiss&cry区坐下,林晓曼和何彗的表情都很轻松。何彗双臂中环着是从场上捡的一只半人高的小熊玩偶,将她挡得只剩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何彗的眼睛就这么在小熊耳朵之上扑闪扑闪的,等待着最终的分数。
“来自B省冬季运动管理中心的何彗的得分是”
比分数更早传入何彗耳朵里的,是观众的一阵惊呼。
何彗定睛一看,她短节目的分数竟然有66.82分!其中,技术分足足有36.02分,节目内容分30.80分。
要知道,节目内容分能打到30分以上,这可算是顶级待遇。而且这技术分一看就是goe加得飞起的节奏。
更重要的是,这个分数是冬运会历史上的最高分!
“我的第六感果然很准。”林晓曼很满意,“嚯,还打破赛会纪录了。”
何彗点点头,嘴角绽放一个满足的笑容。
林晓曼撑了下脑袋,“那你这自由滑配置应该更加能破纪录了。”
何彗抬了抬下巴,“等着吧。”
她朝镜头做了个双手飞吻,起身和林晓曼一起从kiss&cry离开。
比起现场师徒俩把破纪录的高分说得和吃饭一样的淡定,网络上瞬间炸了锅。
「这goe和艺术分的待遇,何彗是全国最高了吧?顶格了啊!」
「终于终于,裁判给力了一回,虽然是国内赛,但是仿佛是和国际赛的裁判隔空battle哈哈。」
「说实话,何彗这套的编排、滑行、表演给30分以上不要太正常啊!每项打不到6分我才是真的觉得被国外裁判忽悠瘸了」
「国内纪录就这么轻轻松松被破了,何彗未来可期啊呜呜呜。」
在场边等待的祝向晴看到了何彗的比分,脸上的神情严肃万分。她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上了场之后一直重复着变换刀刃在场内滑行,双手抱在胸前做转肩的动作。
场地内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在安静地等待祝向晴最后的表演。
音乐响起,是熟悉的《再会诺尼诺Adiós Nonino》,这首由皮亚佐拉作曲的探戈音乐也是花滑界的常客,被众多选手倾情演绎过。
在流淌着忧愁的钢琴声中,一身黑色探戈舞裙的祝向晴在冰面上单脚滑行起来。
内外刃变换后,祝向晴完成了一个大一字,她的手臂轻柔地从心口处向外延伸,仿佛将内心的痛苦慢慢地倾洒而出。
急促而渐强的音乐声中,祝向晴开启了第一个跳跃——3Lz+3T。
落冰的瞬间,现场观众们发出一阵惋惜的惊呼。
祝向晴摔了,在何彗完美破纪录表现的重压之下,她没能顶住压力,一下摔倒在冰面上。
尽管她快速爬起来,继续开始做后面的动作,两个单跳完成得中规中矩,但整个节目的气息已经被刚才的失误打断,显得支离破碎。
这也就是为什么节目内容分很大程度上和节目完成度挂钩,因为被大大小小的失误打断的节目,观众只会看得提心吊胆,很难完全投入到选手想要表达的主题中。
最终祝向晴的得分是58.72分。
何彗则以8分多的优势强势夺冠,还未升组,就坐上了女子单人滑一姐的宝座。
十二冬短节目和自由滑的金牌是分开颁布的。今天的胜利意味着何彗将首先获得一块金牌。祝向晴拿到银牌,深陷泥潭的谈灵拿到了一枚宝贵的铜牌,在领奖台上眼眶泛红。
何彗趁着拥抱的时刻,悄悄在谈灵的耳边说道:“自由滑继续加油!”
谈灵点点头,“好,我尽力。”
颁奖典礼的照片上,何彗站在谈灵和祝向晴的中间,笑容甜美地手捧鲜花。
「感觉何彗明天的金牌也是基本没跑了呀!」
「见证一颗华国冉冉升起的新星!!呜呜呜,我现在心潮澎湃。」
比起网友们希望何彗再夺一冠的热烈讨论,何彗本人正在和林晓曼为明天自由滑的具体配置拉扯。
何彗率先摊牌,“我觉得我可以试试双3A套。”
林晓曼沉思片刻,试图委婉拒绝,“其实我们可以先稳住3A+3T的连跳,这对你的体力已经是个考验了。”
“下个月的世青赛前,我觉得我需要更多以赛代练的机会。”
何彗的理由确实很合理,让人很难拒绝。
“而且我可以做3A+2T,这样可以重复3A和3Lz。”她继续道。
在花样滑冰的跳跃编排中,三周跳能重复出现两次的只能有两种。否则,跳跃将会被判为无效,损失惨重。
林晓曼又是沉默,脑袋里大概在算新的配置。
“算了。”她一脸孩子大了没办法管了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一个要求,你别逞强。不行的话,就做一个3A就行了。”
何彗立刻举起右手,“我保证。”
“你最好是。”林晓曼眼眸微微向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26章 26 赛会纪录
次日, 女子单人自由滑比赛。
谈灵先出场,因为发育的缘故,她被迫降了很多难度的。虽然完成了一套表面clean的自由滑, 但分数不太好看,只有102.37分。
祝向晴这次的出场顺序在何彗之前,没了何彗完美表现的精神压迫, 她还算顺利地完成了成套。
除了一个跳跃落冰小晃, 其他都没太大的问题。
最终,祝向晴的自由滑分数是108.98分, 已然非常有竞争力。
如果没有何彗的横空出世,祝向晴的分数应该能将十二冬的女单自由滑金牌收入囊中。
而本届冬运会最令所有冰迷惊喜的, 是仍然在青年组,和何彗一样年轻且看起来未来无可限量的孔梓秋。
这次她不仅站住了高级三三,还一连完成了两种——3Lz+3T和3F+3T。
这让她在裁判眼中的印象分噌噌往上涨, 节目内容分比起之前可谓是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孔梓秋拿到了106.23分, 目前位列第二。
「孔梓秋是今年才出的高级三三吧?去年在地方队,可惜都没分到JGP的名额,不然感觉可以先出去刷刷脸呀。」
「刚升到B省省队的, 看起来劲头不错啊。有点儿期待明年的JGP了。」
「现在只有何彗没上了吧?孔梓秋保住领奖台了。」
何彗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她即将演绎本赛季被升级成3.0版本的《十面埋伏》。
如果能完成第二个3A, 这套3.0版本将比2.0版本再次多出2.58分的BV。而这,也将追平图尔斯双3A成套的纪录。
林晓曼是在最后时刻才递交新的自由滑编排, 比赛的裁判们看着手中这充满野心的配置,都认真地期待起来。
掌声中,一袭黑白水墨色考斯滕的何彗登场。
她深呼吸给自己在心里打气, 稳稳地于冰场中央站定。
「我听说何彗要上双3A套,已经开始期待了!」
「搓手手~第一个3A要来了!」
笛声的序曲后, 只见何彗毫无犹豫、眼神凌厉地完成了开场的高难度3A+2T连跳。3A高远度惊人,在冰上显得十分飘逸。
虽然3A+2T的BV只有9.8,比3Lz+3T还少了0.3,但在裁判和冰迷的心中,这可是完全不同的含金量。
这是一种底气和绝对实力的展示。
瞬间,冰场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站在围挡外的林晓曼敢说,这是她两天以来听到过分贝最大的一次。
何彗并没有立刻去挑战第二个3A。她按照玛丽原定的编舞在音乐声中完成了一个跳接燕式旋转。她的旋转快速而充满情绪,姿态优雅漂亮得像只天鹅。
这是更符合音乐情绪的编排,何彗不想为了节省一点所谓的体力,去人为破坏一套原本精彩的节目。
琵琶轮拂声之后,何彗进入了第二个3A的待机状态,她一只脚微微抬起呈蓄力的感觉,
准备完毕,何彗冰刀呲的一下离开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
何彗再次完成了漂亮的3A。
这次的成功让何彗3A的成功率陡然上升,似乎就要变成何彗的新的招牌跳跃。
「3A大甩卖啦!双3A成了!!」
「啊啊啊啊,何彗未来可期,我开始期待世青赛了!」
快速连接而上的3Lz+3T也是轻巧又飘远,轻松得让人看不出这是一个高级三三连跳。
何彗用深刃在冰面上刨出一道圆弧,从手臂到指尖她绷得笔直,化作持剑的潇洒侠客。
林晓曼在一旁松了口气,最难的两跳已经过去。
自由滑前半程告一段落。
后半程是《新编十面埋伏》,音乐部分大鼓的加入让观众们很有参与感。
加之又是华国风的曲目,大家跟着咚咚的节奏鼓掌,气氛立刻热烈起来。
没有运动员会不喜欢这样的主场氛围。
大小姐何彗也不例外。
她跟着掌声有力地压步,大腿带动着小腿,滑行时风吹起了考斯滕的裙摆。
3S和换足联合旋转在热烈中没有任何失误地完成。
何彗即将迎来最后的三串跳跃——3F+2T+2Lo、3Lz、3Lo。
这里的难点在于编排得非常紧凑,紧凑到如果一旦出现摔倒等大失误,可能都赶不上在音乐结束前把表演完成。
何彗化身女侠,一口气将三串跳跃全部高质量完成。
最后的漂亮的水滴形状的贝尔曼则将冰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点。
何彗收剑,音乐正好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全场掌声雷动,呼喊她名字的声音不绝于耳。
虽然因为加入两个3A体能受到挑战,何彗在自由滑中并没有采用tano的姿态举手,但流畅而完成度极高的节目仍然将goe和节目内容分赚得盆满。
何彗鞠躬谢幕,原本快要平息的掌声再次被加大分贝。
「何彗的双3A套成了!!冠军没跑了。」
「感觉一个月一个新难度啊,太强了,强到可怕」
何彗慢条斯理地朝林晓曼滑去,眉毛微微挑起,“感觉可以再破一次纪录。”
“是,大小姐~”林晓曼拖长了调子,给何彗递过外套,虽说称呼带着几分调侃,但其中的宠溺并不是假意。
“林、教、练。”何彗抑扬顿挫地喊出了林晓曼最不喜欢的称呼。
林晓曼立刻眨眨眼睛,闭上嘴巴,抿成一条线。
从何彗clean这套3A自由滑的时刻,所有人都知道这块金牌非何彗莫属。但大家更期待的,是在短节目时已经给出顶级待遇的裁判,这次会如何打分。
要知道,何彗的3A套本次十二冬是第一次亮相,并没有可以参考的国际赛事标准。
咚、咚咚——
何彗将右手按在胸膛,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胸腔传来的震动极为真切。
林晓曼和何彗并肩坐着,两人的手十指相扣,紧张而期待地等待一个分数。
何彗大口喘着气,朝着kiss&cry的摄像头挥挥手,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何彗转头,和林晓曼说起悄悄话。
“没有参照,就看敢不敢往上打了。”
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屏幕上出现了何彗自由滑的分数。
「我靠,这个分数逆天啊!大断层!!」
「何彗真的大心脏,是不是出道至今没有崩过任何一场比赛?」
「立刻入坑了,我就喜欢这种稳稳的幸福!」
——技术分72.12分,节目内容分54.04分,总分126.16分。
在总分那里还出现了一个MR的标志,这意味着何彗创造了新的赛会纪录。
何彗道了一声“可惜”,节目内容分没有跨越式突破。
华国的裁判中拥有国际比赛执裁资格的并不多,大家打分的时候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无论如何,恭喜!”林晓曼给了何彗一个紧紧的拥抱,“这可是新纪录。”
“是啊,我们一起创造了历史。”何彗很感慨。
和上辈子相比,飞驰到今天的人生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练出了3A,打破了华国的纪录,朝着世界纪录的方向一路狂奔着。
*
B省这次在十二冬的花样滑冰项目上收获颇丰,俨然成为了全国最强的一个队伍。
除了不擅长的冰舞,全员奖牌进账。
何彗拿到短节目和自由滑的两枚金牌,孔梓秋拿到了自由滑的宝贵铜牌。男单方面边景斩获一银一铜,双人滑朱青雪/于朗组合拿到一枚铜牌。
因此,下了飞机回去省队训练场的大巴上,气氛异常活跃。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一点儿也不累。
朱建勇拿起话筒,声音中有隐藏不住的骄傲劲儿,“这次十二冬大家的表现特别好,咱们今后也要继续再接再厉,为咱们B省争光夺牌!”
啪啪啪,大巴里响起一阵掌声。
队员们还是相当给朱建勇面子。
唯独何彗始终靠着玻璃,她大部分时间闭着眼睛休息,偶尔抬起眼皮看看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
就是,她那块玻璃明显比前后都干净一个度。估计是特地反复擦拭了很多遍,才把陈年灰垢擦了个干净。
旁边的林晓曼和何彗不遑多让,戴着眼罩,脖子上是颈枕,座椅向后调了一些,也在呼呼大睡。
“刺啦刺啦——”
劣质话筒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把睡得没那么沉的何彗吵醒了。
她皱着眉,听着耳边传来朱建勇那依旧高亢的声调。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和大家分享。”朱建勇用那多年烟枪造成的沙哑嗓音继续道,“今年五月国家将扶持优秀的青年运动员去俄罗斯进行为期两周的加强训练营,费用全包,我们省队每个项目有一个推优名额。”
朱建勇的话音刚落,何彗感觉自己身上投来了几束目光,有虎视眈眈的,也有欣赏肯定的。
“但是大家放心,我们队非常公平公正,为了这一个名额呢,我们将开展对内选拔比赛。”
“啊??”
“具体规则是什么呀?”
“只看选拔赛成绩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巴车内立刻热闹起来。
朱建勇咳了一声,开始一一解答,“我知道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大家不要着急。”
“这次选拔赛定在下周,两套节目都要滑,大家做好准备。选拔赛的成绩占最后推优的80%,剩下20%会根据大家这赛季的成绩评定。”
此话一出,很多本赛季成绩不理想的青年队员都摩拳擦掌起来。人人都回到同一起跑线,谁能最终拿下名额可不好说。
何彗看了一眼旁边依旧在梦乡的林晓曼,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下周的事情,下周再说吧。
第27章 27 公费选拔
何彗闭上眼睛, 其实并没睡着。
越接近市区,车子晃得越厉害。正是晚高峰,大巴一脚油门一脚刹车, 让她一无所有的胃部都发出抗议。
一路摇晃着到了场馆,基本就是集合再训个话,就放大家各自回家了。
何彗的司机已经在场馆附近的停车场等她了, 她决定收拾一下东西就回家休息。
从更衣室走出去的时候, 何彗发现场上竟然还有人在。
“孔梓秋?”何彗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场被放大了些,“对了, 小橘在我家挺好的,你有空要来看看它吗?”
“不用了, 我再练会儿。”孔梓秋只是撇了她一眼,就继续在冰上练习举手的跳跃。
上次见还算友好的孔梓秋,今天不知道是受到什么刺激, 脸上的表情回到了第一天在场馆初遇时的冷漠。唯一不同的, 大概是语气没那么冲。
何彗无所谓地耸耸肩,径直离开。
孔梓秋一个人在冰场上,莫名心里很烦躁。她太想要那个出国训练的名额了, 可只有一个。
自己没有3A, 没有举手的goe加成, 什么都没有。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在冰场上尝试着, 哪怕脚上的这双旧鞋已经快要不堪重负。
砰——
孔梓秋再次摔倒,摔得生疼。
冰冷的寒气从冰面钻进骨头缝里,孔梓秋却浑然不觉。有一瞬间, 她想就这么长久地躺下去,忘掉冰场上所有的烦恼, 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孔梓秋你干嘛呢!”一道呵斥让孔梓秋一下翻身,快速爬了起来。
“黄教练。”孔梓秋将头低下,肩膀不自觉内扣。
“你躺着就能赢何彗了吗?”黄仁信一如既往的嘴上不饶人,“天赋不行,勤奋也不行,啧。”
孔梓秋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你看,连自己的教练都比不上何彗的,哪里又有一丝一毫的赢面呢。
回家路上,孔梓秋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她的脑袋跟着在路上颠簸的公交车一下又一下地撞在灰扑扑的玻璃上
“我听你队员说了,你们有一个公费出国训练的名额,你可要给我争点气。”狭小的屋子里,父亲的大嗓门在孔梓秋的耳边炸开,让她脑子都嗡嗡的。
“我努力。”孔梓秋心里不是滋味,硬着头皮回答。
父亲喝了口茶,发出两连问,“你真的努力了吗?真的努力了怎么可能拿不到名额呢?”
“就是,我们培养你花了多少钱啊,你就帮我们省一次都做不到吗?”围着围裙的母亲从厨房中走出来,接着数落道。
孔梓秋一时不知道改说什么,是破罐子破摔承认自己的无能,抑或是告诉父母她的对手有多强。但好像都不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只会引来更多的斥责和怒火。
她低下头,默默换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砰——
房间门被用力地关上,这是她唯一发泄怒火的方式。
她躺在床上,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模糊。
*
何彗刚一打开家门,一周不见的小橘就跑到门口蹲下,用夹子音的猫叫欢迎着她。
“喵~”小猫一边叫,还一边歪着脑袋。
“小橘,你好乖呀。”何彗低下身子摸摸橘猫的脑袋。
小橘猫满足地眯起眼睛,在地上直接翻了个身,露出了肚皮。
路星啪嗒啪嗒拖着拖鞋地走过来,蹲下来也摸摸小橘的肚皮,有些苦恼地说,“小橘,感觉你胖了。”
“喵!”小橘仿佛听懂了,一下站起来不给路星摸肚子,还假意要咬她,胡须都抖了两下。
路星摸摸脑袋,换了方向,“姐姐你又拿冠军了。”
“对呀。”何彗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用惋惜的语气开口,“我可能确实是继承不了家业了。”
听完这话,路星和刚才小橘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
路星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回答道,“太巧了,我也刚拿到了L集团青年设计师大奖的银奖。”
L集团青年设计师大奖作为顶级奢侈品集团举办的年度盛世,是时尚圈内声望极高、规模极大的比赛,其背靠集团能够给获奖者带来许多资金和人脉上的支持。
路星取得的成绩实实在在,并非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奖项,也绝无拿金钱买奖的任何可能性。
“可能我也继承不了家业呢。”路星模仿着何彗刚才故作惋惜的样子接着开口。
何彗:“”
就在两人陷入无言对视的状态后,路雁风从客厅走到门口,“好了好了,你们两姐妹都很厉害,感紧过来吃饭吧。”
饭桌上,何建木看了眼左边的何彗,又看了眼右边的路星,心生出甜蜜的烦恼,“唉,一个两个都不愿意继承家业,真是让人操心”
*
一周后,B省省队的公费出国特训名额选拔赛如期而至。
何彗早早来到场地热身,默默完成了每天的陆地基本功训练,又在薄薄的海绵垫进行陆地跳跃的练习。
助跑、起跳、旋转。
何彗干净利落地在垫子上完成了一个只差了45度左右的陆地3A。
边景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努力的场面,直呼“厉害”。
“对了,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边景这个人心直口快。
何彗抬眸,“什么?”
“你家里这么有钱,还需要这个公费名额的机会吗?”他笑嘻嘻地就把队里一些人的疑问直接给问出了口。
活了两世,何彗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种费用全包的机会,一般来说队里家庭条件不太好的队员会更需要。
“但这是正式的比赛。”何彗的表情很严肃,“每一次比赛,认真对待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不是吗?”
何彗的反问句带着天然的上位者的质询,有种让人笑容立刻消失的魔力,对面原本嘻嘻哈哈的边景瞬间立正站直。
“也、也是啦。”边景被这气场影响到甚至结巴了,“我去热身了。”
孔梓秋在垫子的另一侧,神色晦明难辨,顶灯照得眼睫毛的投影落在了脸颊上。
今天先比的是短节目,裁判是由各位教练组成的,朱建勇还特地请了有国际赛事经验的技术裁判一道打分。当然,为了避嫌和公平,各家的徒弟比的时候不参与打分。
出场顺序是抽签决定的。
何彗今日签运不佳,抽中了女单组第二个上场。
而前一位上场的小朋友因为压力太大,三个跳跃摔了俩。
林晓曼对何彗的队内选拔赛很放心,只是投去一个放轻松的眼神,就安静地倚在一边专心观赛。
但场内并不算安静,几个话多的选手正在窃窃私语。
“话说,何彗为什么不在短节目中使用3A?”
“因为国际滑联的规定,女单青年组短节目必须要跳2A。”
“哦~原来如此!不然我想着何彗的分数能再高点儿呢。”
没有3A的短节目配置对现在的何彗来说,她精力的重点都可以放在节目演绎上,把所有的旋转和步伐的定级牢牢定在四级上。
训练场的音响声音更大一些,质量也更差,偶尔有滋滋的杂音。刚才一位选手放的音乐就吵得何彗耳朵疼。
到何彗上场的时候,她先是揉了揉自己的两只耳朵,又长长叹了口气。
但无奈的表情很快被百分百的投入所取代。
只要音乐一响起,何彗便化身皎洁月光下的神明少女,完全和音乐融为一体般地翩翩起舞。脸上的表情也是静谧的,带着点小忧伤,丝毫没有被糟糕的音响影响一般。
3F+3T, 3Lz, 2A,何彗一如既往地高质量完成tano版本。举起的手臂在空中开出花朵,掀起涟漪,情绪随之一圈圈晕开。
“太美了,我的目光根本不能从何彗的身上移开。”
“是啊感觉每一个跳跃都落在了音乐的呼吸上,赋予了月光生命一样!”
“这还比啥呀,感觉大家再争的都只能是亚军了。”
毕竟是队内赛,大家的打分比较保守。最终,何彗的短节目拿到了65.97分,出场基本就将公派的名额锁定。
边景又悄悄地回到了何彗这边,张大嘴瞪直眼惊叹,“真的好厉害。”
何彗看着有点傻里傻气的男生,摇了摇头。
谈灵今天虽然不来参加选拔,但还是准时来围观。她朝着何彗比了个大拇指,明媚地笑着,“又clean了。”
“嗯哼。”何彗自然地走到谈灵的身边,放松地靠在墙上,仿佛老友对话,“怎么有空过来?”
“毕竟现在也是省队的一员嘛。”谈灵答道。
“会回去的。”何彗说得很笃定。
“但愿吧。”
之后的几位小将的表现就未免差强人意了,分数在50分左右徘徊,教练的脸色也都一言难尽。
最后上场的孔梓秋是唯一一个还保留着微弱希望与何彗一争高下的选手。毕竟,两人的配置是一模一样的,如果孔梓秋也能完美clean,分数差可能很小。
孔梓秋的短节目选曲来自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大家通常称呼为拉二。在前不久的十二冬上,她在三三连跳摔倒,再次上场面色有点沉重。
音乐响起,孔梓秋在冰面上蹬冰滑行。肉眼可见的,她的滑行速度比何彗慢上不少,用刃也比较浅,表演时整个人不够舒展。
不过在跳跃方面,孔梓秋没有愧对天天起早贪黑的加练,稳稳地站住了3F+3T的高级三三,又站住了外刃的3Lz。
“虽然滑行用刃不行,但跳跃至少分得挺清的。”谈灵似乎又莫名其妙想到了自己,“比我清楚的外刃。”
何彗用问句回答,“你转型改技术的事情怎么样了?”
“在增加肌肉和力量训练呢,估计还要沉湖好一阵吧。”谈灵自嘲道。
“说不定能把刃改回来。”
冰场上,孔梓秋已经在做最后的2A。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她不仅完成了跳跃,更是以双手上举的rippon姿态完成的。
“什么情况!就这么卷起来了吗?!”
“吓人,好吓人的女单。”
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何彗和谈灵同时转头对视。
“孔梓秋来势汹汹啊。”这是谈灵的评价。
“但我可不会害怕。”这是何彗的回复。
总之,孔梓秋最终顶住压力,呈现了一套clean的拉二。但因为细节的处理上较为粗糙,滑行表演衔接都是不容忽视的短板,得分只有61.65分,远远落后于何彗。
何彗以绝对优势在选拔赛中一骑绝尘的结果,没有偏离任何一个人的预期。
*
赛后。
孔梓秋被人高马大的黄仁信完全挡住,堵在了逼仄的角落,承受着夹枪带棒的一番讥讽。
“BV一样你也输,那自由滑更没戏了。”黄仁信的声音说大不大,可偏偏周围的人都能听清,明摆着像是故意的。
孔梓秋被挡得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眼睛红彤彤的,用蚊子叫般的音量低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除了对不起还会干嘛?”黄仁信气焰更甚。
虽说教练批评队员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但眼前的一幕让何彗的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从她的角度来推测,黄仁信和孔梓秋的距离应该相当近了,远小于正常的社交距离。而黄仁信一边说着,甚至又往前走了一步,吞噬掉了孔梓秋最后露出的那一点脑袋。
“对不起。”孔梓秋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随时会奔溃。
好在,朱建勇整理完分数结果看到了黄仁信的咄咄逼人和孔梓秋的节节后退。
他上前一把拉开黄仁信,“干嘛呢,让你少骂学生,你怎么就不听呢?”
黄仁信露着眼白,临走了还不忘放狠话,“行,你自己反省吧。”
第28章 28 谁在搞鬼
次日是自由滑的比赛。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一大清早就乌云密布,颇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何彗来到更衣室,看着自己柜子的第一眼, 就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奇怪。可能是柜门的角度有细微的不同,又或者是有块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污渍。
何彗皱着眉,缓缓地用钥匙打开柜子, 眼神四处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异样。
一切似乎都是昨天下午放进去的样子, 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越是这样,何彗心脏就没来由咚咚地乱跳, 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何彗的目光落在了她昨天临走前放在最里侧的冰鞋上, 脑中闹钟警铃大作。她将冰鞋拿了起来,果不其然发现了异常。
首先是冰鞋的鞋带断了,横截面很平整, 应当是直接被锋利的剪刀一下剪断的。
没事, 这算是小问题。队里的备用鞋带应该很好找。
何彗将冰鞋翻转了过来,将冰套摘下。
三秒后,何彗沉默地闭上眼睛, 想要拒绝接受现实。
除了鞋带, 她的冰刀也遭受到了正面攻击, 刀齿被故意人为切割过,缺口突兀地闯入视线, 让何彗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到底是谁在搞鬼?
距离选拔赛还有三个小时,她的战靴却突然被人为破坏导致掉链子, 说不是故意的,没人会相信。
何彗掏出手机, 将她看到的一切仔细录像存档,然后无奈地给林晓曼发短信。
「一个坏消息,我的冰鞋好像被搞坏了。」
「图片」
几乎是刚发出去没几秒中,林晓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什么情况?”林晓曼语气急促,“我马上来!”
从办公室到更衣间通常需要走五分钟,但林晓曼只花了2分钟就赶到了。
“你自己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林晓曼最关心的还是何彗的安危,将她转了一圈仔细查看。
“我没事。”何彗指了下柜子里的冰鞋,讪笑,“就是鞋坏了。”
“你不把冰鞋带回去,还敢就这么放在柜子里?”林晓曼扶额,看上去极为无语,“大小姐,你心有点太大了吧?能不能保持对人基本的警惕?”
众所周知,花滑运动员们比赛期间无论到哪里基本都是人手一个行李箱,里面通常装着冰鞋、冰刀等至关重要的装备。无论选手们去到哪里,行李箱基本就跟到哪里。毕竟,越是重要的比赛,大家越是小心谨慎。
“我上锁了。”
何彗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一开口就遭到林晓曼炙热的瞪眼注视,瞬间放弃。
“好吧,我的错。我昨天懒得带回去了,想着早上就过来肯定没事。”何彗决定坦白。
“这里没摄像头,你鞋丢了都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桶!”林晓曼恨铁不成钢。
“算了,现在也没空去找谁干的。”林晓曼叹了口气,立刻想解决方案,“赶紧去买一双新的吧,应该来得及。”
“而且你最近练太猛,这鞋帮本来都快不行了。本来还想说世青赛后再换,现在你早点适应,用到世青赛可能能顺脚一些。”
何彗看着自然磨损加人为破坏后显得千疮百孔的冰鞋,点点头。
一般人想要立刻买到一双合脚的新鞋可能还需要一番功夫,但何彗自从开始花滑之后,和品牌方商场的销售就一直保持着沟通,是他们家的vip。
听说何彗要订一双新的冰鞋,销售立刻发了一堆图片让她远程挑选,在何彗选择之后又直接人肉快递送到了场馆。
冰鞋送到现场的时候,成功引来了其他选手们的围观。
“这不是V家的销售吗?我之前去买冰鞋的时候看到过。”
“是的,这是直接送上门的服务吗?我没见过啊!”
“要不何彗是大小姐呢,这排面拉满了!羡慕啊!!”
总之,钞能力不能解决实力问题,但一定可以解决何彗目前的困境。
看到何彗换上新冰鞋,林晓曼算是先松了口气。
新鞋最大的难点,在于它硬到要把人的脚磨出血的不舒适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选手不爱换鞋,或者不会在重大比赛前换鞋。因为越旧的越顺脚,才能达到所谓人鞋合一的好状态。
离选拔赛自由滑比赛开始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留给何彗完成最难熬的初次磨合的时间少得可怜。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这次出场顺序排在最后。
“不行就别上难度了,你换回第一版吧。”林晓曼的提议是最现实的,“只要你顺利滑完,我不觉得这个名额会旁落。”
“我可以拒绝吗?”
林晓曼:“?你不会告诉我,你要拿这双梆硬的冰鞋上3A吧?”
何彗眨眨眼睛,林晓曼瞬间收到信号。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仅要上3A,还要上两个吧?”
何彗点点头,再次眨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林晓曼扶额,大波浪披散在肩头,略显凌乱。她努力消化了一下孩子长大了很任性的现实,憋出了三个字,“随、你、吧。”
上冰十分钟后,何彗觉得自己低估了冰鞋的硬度并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她忍着刀割似的疼痛动了动双脚,嘶了一声,而后悄悄地看了一眼林晓曼。
谁料林晓曼正一直盯着她呢,一下就捕捉到了何彗一瞬即逝的心虚。
“看我干嘛?你自己说要上双3A套的,可没人逼你。”林晓曼双手抱胸,声音大剌剌地穿透冰场。
何彗唰的一下滑到林晓曼的跟前,“或许”
“没有或许。”林晓曼一口拒绝,不给何彗开口的机会。
行吧,自己装过的腔,跪着也要走完!
唰——
何彗选择认命地滑走,和她的新冰鞋再来一轮生死缠斗。
好消息是,在她疼到快要麻木的当口,冰鞋终于听话了一些。
何彗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完成跳跃。但被新冰鞋磨出口子的地方似乎一直在淌血,让她连续出现失误。
她不得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当她把裤腿卷起,袜子和冰鞋贴合的部分露出了些许凝固的血迹,让她的小腿显得狼狈不堪。
何彗踮着脚走到医务室,队医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没事,就需要多磨合磨合。”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地走着,消毒水的气味充满了鼻腔,何彗躺在简易的临时病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放空。
耳边隐隐传来音乐声,场上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说,她很快将要再次穿上这双全新的刑具,不是,冰鞋。
“还逞强吗?”林晓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何彗的身后,随便拖了个椅子坐下,右腿交叠在左腿上,“说实话,如果你没有这个名额,自费去国外找更顶级的教练外训一个月,应该易如反掌?”
“那不就让搞鬼的人得逞了?”何彗反问。
她将双腿从床上放到地面,冷不丁又扯到伤口,嘶了一声,皱着眉继续说道,“不管那人打的是什么算盘,抱歉,都没成的可能。”
“也是。”林晓曼浅笑,“那,加油。”
耳边的自由滑音乐又换了一首。
何彗抬头看了眼时钟,认命地拎起新冰鞋,踩着拖鞋往场边走。
*
再次穿上新冰鞋的感觉并不好受。
何彗不仅要适应这种感觉,更需要实现当初夸下的海口,努力完成一套拥有双3A的高难度自由滑。
“你没事就好。”何彗一出现,谈灵就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还好,不过,你怎么这幅样子?”何彗有点摸不着头脑。
“呵,还不是边景那家伙添油加醋!”谈灵来的有些晚,关于今天何彗的糟糕遭遇全是从边景那儿听说的,“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你要信他的话,感觉地球都离毁灭都不远了。”何彗无奈摇头。
场上的比赛已经进行到了孔梓秋的顺序,下一个就是何彗。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黄仁信一通臭骂的缘故,孔梓秋眼睛下方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紧张。
自由滑的音乐响起后,孔梓秋的状态回升了些。
比起化身剧中人演绎节目,孔梓秋更专注于兢兢业业完成每一个跳跃。
她在编排中放了一组3Lz+3T、一组2A+3T和一组3F+2T+2Lo。虽然没举手,但质量都不错。尽管到了后半程孔梓秋的体力下降得明显,但几个单跳都站住了,一路朝着clean进发。
孔梓秋很认真地完成着最后的旋转,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真的clean了!”谈灵感慨,“跳跃进步很大啊。”
“是啊,感觉这套得有100分吧?”何彗在心中盘算着分数。
最终的结果和她意料中的差不多,105.24分,主要还是goe比较干,加上旋转步伐定级比较差,连带着节目内容分低。
孔梓秋下了场几乎就一直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也不知道对自己的成绩满不满意。
“下一个是,何彗。”朱建勇朗声说道。
场边霎时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热闹得很。
何彗尽力忽视小腿肚下侧传来的阵痛,站定后闭上眼睛,聆听音乐的到来。
可能音乐真的有治愈伤痛的魔力,也可能人的意志力就是能克服一切,何彗开场的3A+2T再次成功,掀起现场一片惊呼。
但刚落冰,不适感就卷土重来。
这种微妙的打破节目平衡的感觉在旋转后愈发明显。何彗的第二个3A刚腾空而起,就有不妙的预感。
轴是歪的。尽管何彗已经在空中拼命控制和挽回,但落冰的姿势仍然相当过头。
砰——
何彗第一次在比赛中摔了3A,以极为狼狈的姿势砸在冰面上。
但她没有停顿,利索地爬了起来。可疼痛已然从小腿蔓延到了和冰面接触的大腿和胳膊。
何彗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继续完成3Lz+3T,该举的手她一个没落。
自由滑进入到后半段,刚跳了一个3S tano,何彗便感觉自己的脚要烧起来了。
但她没打算把手放下,3F+2T+2Lo,3Lz,乃至最后的3Lo,何彗继续完成tano。而且,她跳跃的质量并不以她现在的疼痛为转移。
重来一世之后,何彗很少失误。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意外事件和自由滑3A的摔倒对何彗的心态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但好在,她还是顶住了压力。
大概是疼得太过头,肾上腺素又在一路的跳跃中疯狂飙升,到下场的时候何彗都有些麻木了。
林晓曼长舒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没感觉什么问题吧?”
“没事,回去休息一下,我再磨合两天感觉就行了。”
省队的选拔赛的结果如大家所料一般毫无意外,在朱建勇报出何彗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实至名归。
“恭喜呀!”谈灵用肩膀撞了一下何彗。
“有惊无险。”何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在接受完大家的掌声后,何彗径直走向了林晓曼,“比完了,是不是该找找是谁在搞鬼了?”
第29章 29 法律援助
林晓曼点点头, 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回道:“我也觉得。”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省队小朋友突然噤了声,有人东张西望,有人兴致勃勃。
朱建勇也知道何彗冰鞋被破坏的事情, 他轻咳了一下,“如果有人鬼迷心窍做了这种事情,还是尽早站出来, 给人家道个歉。”
林晓曼听完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愧是专业和稀泥的!
朱建勇的意思不就是都是队友别伤了和气,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
林晓曼听完这不靠谱的发言, 眉毛微挑了一下。
场内死一般的寂静,看来没人打算承认。
何彗早就预料到这点。
——拜托, 人家都敢痛下黑手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会当众承认呢?
朱建勇不靠谱,何彗就直接拉着林晓曼回办公室, 准备自己商量对策去。
两人眼神交汇, 默契地迈开步子,走路带风的气势,连朱建勇都不敢直接拦人, 眼睁睁看着现场氛围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大家该干嘛干嘛去。”朱建勇摸摸鼻子, 干笑着让大家散开。
*
办公室, 何彗和林晓曼相对而坐。
“我说,今天不把这人揪出来, 以后她还敢再搞鬼!”林晓曼很生气,啪啪拍了两下桌子。
何彗点头,“虽然更衣室没有监控, 但外面走廊有,可以看看在我离开之后到第二天来之前的可疑人员。至少, 能缩小范围。”
真要说起来,上辈子遇到大大小小的商业手段不在少数,董事会那群老古董三天两头想让她下台,都被她一一化解。今天的手段,看上去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只需要时间,便能破解。
保安室里,何彗和林晓曼目不转睛地盯着更衣室门口的监控画面。
彼时的监控画面质量不算高,但通过冰鞋和背包来辨认选手并不难。得益于何彗晚出早归的勤奋,“嫌疑人”很快被锁定在了三个人的“决赛圈”。
“谢谢。”何彗朝保安大爷道了一声谢,心中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好像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林晓曼把朱建勇和在可疑时段进出过更衣室的三位选手请到了保安室,本就狭小的空间连氧气都变得稀薄。
从左至右依次站着孔梓秋、谈灵和方可颖。
方可颖是冰舞青年组的一位妹妹,今年才满十三岁。她被叫到这里后,一个劲地摆手,瞪大眼睛辩解,“真的不是我!我去更衣室只是去拿我落下的手机!!”
何彗在心里想,果然是小朋友,辩解的方式直白又可爱。
“好,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家吧。”朱建勇话音刚落,方可颖就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
毕竟,方可颖和何彗没有任何竞争关系,她完全没理由盯着自己下手。
方可颖走后,谈灵一脸坦然地盯着自己,孔梓秋则微微低着头不说话。
现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搞鬼的究竟是谁。毕竟,谈灵是成年组选手,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朱建勇不敢相信地反应了一会儿,对着孔梓秋说道:“你怎么想的啊?”
孔梓秋将头埋得更低,依旧是沉默。
“还不快道歉!”朱建勇恨铁不成钢,拉了一把孔梓秋的右臂,将她扯到何彗跟前。
孔梓秋嘶了一声,终于在外力胁迫下把头抬了起来。
何彗眼尖地注意到孔梓秋袖子底下手臂的异样。
似乎那是块淤青?她不确定是不是保安室的灯光太昏暗,让她产生了错觉。
“对不起”孔梓秋道歉,声音却越说越轻,轻到需要仔细听才能分辨,“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太想要那个公费外训的名额了。”
朱建勇急切地说:“那你就能破坏冰鞋吗?如果没有发现,造成受伤,运动员的生涯就毁于一旦了!”
孔梓秋脸色愈发难看,只是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她的眼眶泛红,却愣是忍住了,一滴眼泪都没掉。
孔梓秋家里的经济情况何彗隐隐约约有听说过。
毕竟花滑是一项开销非常大的运动,家庭条件不太好的话,确实非常难支撑源源不断的大笔开销。公费机会对她来说是锦上添花,但对孔梓秋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但是,显然这并不能成为使坏的借口。
困于奇怪的矛盾中,上辈子在集团里杀伐果断的何彗突然语塞。
朱建勇自然不希望这事儿闹大,他见何彗没什么激烈的表现,偷偷松了口气。
看了看始终低下头的孔梓秋,朱建勇继续他擅长的打圆场,“毕竟孔梓秋年纪还小,不知轻重,你们多担待。她既然已经道歉了,还是给她一次机会。”
天平的一边是孔梓秋的被现实所迫,另一边是孔梓秋的恶意行为。
半晌,何彗下定决定,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要有一个处分吧?”
“是啊,要不然大家不都乱套了?”林晓曼上前帮腔道。
朱建勇沉默了,何彗和林晓曼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在尴尬的僵持中,孔梓秋倒是成了率先开口的人。
“朱教练,我应该负责的。”孔梓秋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坦然地直视着朱建勇,“您给我一个处分吧,我愿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你你这孩子。”
朱建勇最后还是给了孔梓秋一个队内处分。
从保安室一起走出来的时候,队员们望向孔梓秋的眼光,多了几分猜忌和探究。
*
度过了漫长一天的何彗简单处理了一下脚上磨出的水泡,将柜子里所有重要物品一起打包进了行李箱,和冰鞋一起拎回家。
林晓曼看到这场景,笑着调侃:“今天终于不作死了?”
吃一堑长一智,何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点点头,伸出右手向天,“我以后肯定会小心谨慎。”
“路上小心。”林晓曼关照道。
刚一出门,哗哗的雨声就成了世界的主旋律。
早上的乌云在此刻化作倾盆的大雨,从屋檐的边缘串成连绵不断的雨水做的朱川,在体育馆门前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水汽弥漫,遮住了视线。
所谓冤家路窄,大概说的是此刻相遇在屋檐下的何彗和孔梓秋。
孔梓秋两手空空,看样子没带伞。
何彗看了一眼今天给自己下黑手的人,还是给司机刘叔发了信息。
「麻烦带两把雨伞过来到体育馆门口吧,出门忘记带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然后一个人望天,一个人远眺。
“这个世界好不公平啊。”
突然,孔梓秋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感叹,那声尾音迅速消失在雨声中。
鬼使神差的,何彗转头,认真且坦然地回应了她,“是。”
这个弱肉强食赢者通吃的世界,她上辈子已经彻彻底底地体验过一回了。
面前的孔梓秋仿佛被点燃了体内的某根神经,声音突然变大如嘶吼,怒目而视着何彗。
“你说,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非要盯着这个名额不放?”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们有钱人轻轻松松就能拥有一切,而我爸妈只觉得我花滑太费钱,会骂我为什么不努力。”
“我被网友问为什么做的考斯滕这么丑,水钻假得和劣质塑料差不多。难道是我不想拥有好看华丽的衣服吗?”
孔梓秋连珠炮似的不停地说着,每一句后都更上前一步。
“我起早贪黑地练习并没有被看到,黄仁信他却只会骂我蠢笨,说这么简单的跳跃怎么就是练不好。我何尝不想像你一样高级三三和3A抬脚就跳呢?”
转眼,她已经压迫感十足地来到了何彗的眼前。
何彗的身后是毫无停下意思的瓢泼大雨,一旦后退就必定会被淋湿。
退无可退之下,何彗正面迎接孔梓秋持续的输出。
“哦,黄仁信还会在没有人的地方打我。”
等等,所以自己关于她手臂伤痕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孔梓秋还在继续着,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眼底的苦意满溢出来。
“你知道吗?他还特别喜欢对女生动手动脚,甚至胆子越来越大,昨天把我逼到墙角的时候,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恶心的右手触碰我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何彗敏锐地捕捉到孔梓秋话里的关键词,心里顿时一沉,眉头皱了起来。
孔梓秋一开始的熊熊怒火在疯狂输出后,终是归于了平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因激动而紊乱的呼吸,平静地说道:“你一定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吧?毕竟,我就是干了坏事,被发现了,还被所有人知道了。”
“我觉得你需要法律援助。”何彗直接打断了孔梓秋。
孔梓秋一愣,“啊?”
正巧,刘叔一手打伞,另一手提着两把新买的雨伞来到体育馆门口。
“谢谢刘叔。”何彗打开伞,把另一把塞到了孔梓秋的手里。
孔梓秋有点不明白这事情的展开,只是下意识撑伞。
“什么意思?”她讷讷地问道。
“字面意思。”
何彗没功夫解释,她一把拉起孔梓秋的手,一路把她拽上了车。
孔梓秋坐在车里,挺直腰背,拘谨地将双手放在腿上。这是她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轿车,却是自己刚刚指着鼻子骂的对象的。
“刘叔,麻烦先去警察局。”何彗嘱咐道。
“啊?去警察局干嘛?”孔梓秋突然有点害怕。
难道,何彗今天的伤重到需要报警了吗?
“报警,然后带你验伤。”
“啊?”孔梓秋只听到了验伤两个字,苦着脸,“可我赔不起。”
何彗:?怎么小小年纪似乎就耳背了?
“我是说,我带你去报警验伤,然后我们将坏人绳之以法。”何彗耐心地解释,“就是那个黄仁信。”
说完,何彗又给何氏集团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打了电话,将情况简单说明,希望对方能派遣专人前来协助,两人约好在警察局门口见面。
孔梓秋则呆坐在座位上,花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她有点惴惴不安,“这样是不是把事情搞太大了?”
“事关你人身安全的就是大事。”何彗神情严肃。
她自然知道孔梓秋害怕的,是闹大了队里面子上过不去。
于是何彗义正言辞地说道:“帮助省队把人渣赶出去,肃清队伍不是惹事,是我们每个人应该做的事。”
车子很快到了警察局,与此同时,一身正装的律师小姐也到了。
律师小姐姓赵,干净利落的短发,再次确认一些事实后,她微皱着眉头,说道:“说实话,如果孔梓秋没有保存对方故意伤害的证据的话,我们是很难追究黄仁信的法律责任的。”
何彗有些沮丧,“那难道就让那人渣逍遥法外吗?”
孔梓秋刚燃起来的希望再次落空。
她苦笑:“没事,你们愿意站出来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赵律师深深地看了一眼孔梓秋,“何小姐,我们换一个地方详细聊一下吧。”
何彗提议道:“这样,可以去我家聊,顺便,孔梓秋你要不今晚在我家睡一晚?打个电话和你爸妈说一声吧。”
孔梓秋本想拒绝,但一天之内经历下黑手、输比赛、被揭穿,然后又被带来报警却发现没证据的她,确实身心俱疲且不知前路在何方。加之自己没拿到公费外训的名额,回去免不了又是挨一顿骂。
“好。”她点了点头,打开了手机通讯录。
孔梓秋的爸妈一开始还有点不开心,说她不着家。可当孔梓秋坦白是去何彗的半山别墅的时候,他们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态度,让自己好好和何彗做朋友。
何彗在一旁听到了整通电话,神情晦明难辨。
“说好了。”孔梓秋扯了一个笑容。
整个回家路上,何彗都撑着头,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街边的点点光亮连成了线。
孔梓秋则在平稳的行驶中终于放松地靠在皮质座椅椅背,晃着脑袋进入了梦乡。
不多时,何彗就将孔梓秋和赵律师一起领回了家。
“喵~”最先欢迎三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俩一起在下雪天救助的那只橘猫。
小猫在何彗的脚边蹭蹭,又抓抓孔梓秋的裤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卖萌。
“这是小橘?”孔梓秋惊喜地问道。
她仔细搜索了下记忆中小橘的模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明显大了一圈的猫咪。和以前瘦弱的身材比起来,它现在比较像“小猪”或者“一辆车”。
何彗蹲下身子,摸了摸小橘的脑袋,感慨道:“是啊,都成大橘了。”
第30章 30 恶有恶报
客厅里, 赵律师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
“所以说,训练场的很多地方都是没有监控的。”她再次确认。
“是这样。我刚和我教练又确认过,确实除了门口和场地, 其他都没有安装摄像头。而且就算是公共区域的摄像头,听说它的储存时限也只有一周。”
何彗知道,这意味着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客厅陷入默契的沉默, 空气中都弥漫着氤氲不开的低落。
赵律师思考了片刻, 建议道:“今天的事情,先别和队里任何人讲, 避免打草惊蛇。我们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保存证据,我想黄仁信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应当会继续留下很多破绽。”
“也只能先这样了。”何彗叹了口气。
赵律师不仅专业地协助案子的推进,还和孔梓秋讲了很多具有法律意义的保护自己的手段,科普得极为仔细。
“我会的。如果这两天他和我说话, 我都会录音。”孔梓秋目光坚定地说。
看来, 那些话都听进心里了。
但何彗想,知道对方是个人渣之处还完全没有动作,可不是她的风格。而且, 难道为了保留证据就要先任人宰割吗?
“这样, 如果你一旦发现黄仁信可能有任何动作, 你直接给我打电话。”何彗手指摩挲着下巴,“这样我可以带着保镖过来把他直接摁倒在地, 抓个现行。”
“打电话?”孔梓秋疑惑。
“对,你给我设置一个快捷键,拨通后我就能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有必要的话, 我会直接带着保镖闯进来。”何彗认真地规划着,“你记得在通话里透露给我你所在的地点。”
孔梓秋看着何彗, 感觉到了那种被霸道总裁保护的感觉。
*
何彗送走赵律师之后,把孔梓秋带到了客房。
“好好休息。”何彗说道,“你要相信,法律最终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我相信。”孔梓秋扯了一个笑脸,低着头,还是害羞地说出了那声“谢谢”。
何彗将房门轻轻合上,转身离开。
宽敞明亮的客房里,孔梓秋一下躺在松软的大床上。
她整个人飘飘然,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泡泡般虚幻。
在遇到何彗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黄仁信的体罚和动手动脚是可以构成犯罪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在遇到何彗之后,她一开始是羡慕,后来是不甘心。
如今
如今的情绪却被一场“法律援助”搅乱,乱得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何彗。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对孔梓秋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另一个世界。但那种被保护的感觉让她心头淌过一丝暖意。
孔梓秋正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一阵猫叫配合着爪子挠门的声音传来。
“喵~喵~”
——是小橘,唔,或者说是大橘。
孔梓秋将门打开,橘猫便迈着猫步走到了她的脚边,乖巧地坐下。
孔梓秋于是也盘腿坐下,背靠着床沿,将小橘抱在了怀里。
小橘没有挣扎,乖巧地躺着,眼睛因为抚摸而舒服得眯了起来。
一猫一人对视一眼,无言对待着这场久别重逢。
孔梓秋轻笑,将脑袋里的纷乱都赶了出去。
你看,小橘的命运因为一场大雪改变。
或许,人生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世界。
*
令孔梓秋没有想到的是,黄仁信最近变本加厉得厉害,不出两日又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被锁上。
密闭的空间让孔梓秋心里一惊。但她强装镇定,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取证时机。
趁着黄仁信还没回来,孔梓秋右手悄悄按下了一号快捷键,拨通了何彗的电话。
果然赵律师说得没错,这种人渣是不可能改邪归正的。
何彗此时还在更衣室,她立刻接通了孔梓秋的电话,带上耳机,又按下录音键。
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了黄仁信的声音。
一开始的话题很正常,黄仁信对这两天孔梓秋的练习情况做出了较有针对性的评价和建议。只是,整个训话过程充斥着侮辱人的脏话。
何彗在电话这头翻了好几个白眼,立刻呼叫了原本在场馆外的保镖。
“我知道了。”孔梓秋低着头,有些不安地拨弄着头发,但还是记住了何彗之前的嘱咐,“教练,我能出办公室了吗?”
电话那头一报地点,孔梓秋就带着三个保镖就摸到了办公室门口。
一行人分为两队,在门的左右侧各站了两人。
何彗举起右手掌,示意保镖听她指挥,又仔细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现场情况。
现在她和孔梓秋只有一门之隔,只要对面有任何动作,她都能第一时间解救。
除此之外,何彗还在身上戴了小型摄像机,确保等会儿能完完整整地记录下一切。
门内的声音很大,隔着薄薄的门板也能听个三分。
“哎呀,你这猪脑子真能记住?”黄仁信嘲讽道。
“教练,我先回去了。”孔梓秋坚持想要走。
黄仁信的嘴角浮现一丝猥琐的笑意,“要不,我还是再手把手教教你吧?”
说着,黄仁信的一只手就游走到了孔梓秋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际。
如果是在遇到与赵律师以前,她一定会选择咬牙忍受。
但现在。
“请教练你不要再摸我的胳膊和腰了!”她憋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黄仁信嗤笑一声,“我摸你,是为了教你动作。”
黄仁信的话音未落,只听见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狠狠地踹开,门锁直接断掉,金属碎片落在地上。
“你干嘛呢?”何彗怒吼一声,摆摆手示意保镖直接拿下。
黄仁信原本还气势汹汹地将孔梓秋推到了柜子上,双手死死地锁住她的手腕。
在何彗保镖干净利落又专业的动作下,黄仁信先是吃痛地松开孔梓秋,然后被一下摁倒在地。
他整个人呈现五体投地的狼狈状态,偏偏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何彗你干嘛呢!你就是这么对待师长的?”他歪着脑袋,身子不停扭动着,想要挣脱保镖的束缚。
何彗将受到惊吓有些发愣的孔梓秋扶到了自己的身边,俯视黄仁信冷笑。
“你也配做师长?你做了什么龌龊事,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
何彗身上的小型摄像机此刻依旧闪着红点,等待着黄仁信的自投罗网。
“我做什么了?我做的都是教练该做的事。”黄仁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式的对待,还在嘴硬。
“包括人身攻击和打人是吗?”何彗哼了一声。
“我这叫爱的教育。”
“把人打出内伤的爱的教育?”何彗穷追不舍,“孔梓秋之前有一次连请了两周病假养伤,不就是你干的吗?”
“那是孔梓秋她自己身子弱!!”
黄仁信这是亲口承认了。
何彗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示意保镖放开黄仁信。
虽然内心极度想要黄仁信当场付出代价,但她不想被扣上动用私刑的帽子。而且,现在她已经把黄仁信供认不讳的录像拿到手了。
黄仁信被放开后,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想要靠近何彗。
保镖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刚抬腿的时候就立刻拦住了他。
黄仁信气得再次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
他自然知道以他的战斗力,根本打不过三个保镖,只好吃瘪,愤然离开了办公室。
何彗气定神闲地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给赵律师打了电话。
“赵律师,麻烦您来训练馆一趟了。”何彗的声音冷淡,“我们把黄仁信送进监狱的砝码又多了。”
按照全程崇拜眼看着何大小姐的孔梓秋后来回忆,那是一种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即视感。
*
两天后。
黄仁信没有吸取当天被摁倒在地的教训,依旧场边照常对孔梓秋的跳跃进行挑刺,诸如“笨死了”、“太烂了”的刻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林晓曼和何彗同时大翻白眼。
林晓曼无语:“他什么时候能被带走?”
“快了。”何彗安抚。
林晓曼是在场除了当事人和何彗外唯一知晓内情的人。何彗之前和她说这事的时候,她气得当场想把黄仁信桌上的东西都砸了。
而省队的所有人是在警察上门找人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三位身着警服的警察一进大门就开门见山。
“我们找黄仁信。”冷峻的脸庞上有不容置喙的强硬。
黄仁信看到警察找自己有点懵,走过去的时候甚至紧张得同手同脚。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黄仁信毕恭毕敬地问道。
警察微微点头,将证件打开出示在黄仁信面前,“这是我们的证件。你因涉嫌故意伤人,请你和我们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黄仁信就是窝里横,哪见过这场面,吓得直接结巴。
“好、好的。”他手指紧贴着裤缝。
场内几乎所有人都停下围观黄仁信和警察的交谈,脸上都是看热闹的表情。
朱建勇见状,赶紧穿越吃瓜群众,走到最前线。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正准备利落把人带走的警察,“辛苦您了!我是这里的领队,您说黄仁信因故意伤人要配合调查,这是怎么回事啊?”
警察抬手就拒绝了递来的烟,看了朱建勇一眼,“既然您是领队,那麻烦您也一起和我们去一趟派出所,配合调查,谢谢。”
朱建勇毕竟是老江湖,从善如流得点头,“一定配合。”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严重的气息。
在众人灼灼的好奇目光中,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林晓曼的脸上露出终于如此的愉悦微笑。
“我就说快了。”何彗悄悄凑到林晓曼的耳边。
“太好了,终于被带走了。”林晓曼咬牙,切了一声。
很多人听过关于黄仁信会体罚学生的传言,而在今天警察出现后,传言成真的概率大大提升。
黄仁信被带走了,众人好奇的目光便落到了孔梓秋的身上。
目光中有同情的,有探究的,有震惊的。他们时而窃窃私语,却没人敢上前问孔梓秋。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边景,在犹豫之后也选择摸摸脑袋继续练习。
孔梓秋被盯得全身发麻,一下又摔了个跳跃。
何彗唰地一下滑到孔梓秋的面前,默默牵起她的手。
“没事的,相信赵律师的业务能力。”何彗轻声细语地安慰。
孔梓秋点点头:“谢谢。”
林晓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旁边,拍着胸脯,“我们组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不是,我们什么时候有组了?”何彗挑眉,转头问林晓曼。
“梓秋加入不就有了?”林晓曼从善如流,“我看是快了。”
孔梓秋:“谢、谢?”
何彗和林晓曼异口同声地回道:“不客气。”
三人的和谐场面掀起旁人内心的轩然大波。
“什么情况?!上次孔梓秋不是还把何彗的冰鞋给故意弄坏了,怎么今天就好朋友相亲相爱了??”队员a震惊地碎碎念。
“我早就听说黄仁信名声超差,这次不会真的踢到铁板被撵出去吧?”队员b则更八卦黄仁信的最终结局。
“有这个可能!”队员a撇撇嘴,“不过这不是挺好的,别让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
二月底,B省的空气里仍带着丝丝寒意。
首都机场的候机楼里,华国青年花滑运动员们正在等待着登机广播。他们即将踏上2012年花滑世青赛的征程,前往位于白俄罗斯的明斯克。
何彗本来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
是赵律师?何彗按下接听键。
“何小姐,黄仁信的宣判出来了,故意伤害罪致轻伤,有期徒刑一年。”赵律师高效地传达着她的工作结果,“决定性证据是那天的认罪视频。”
听完这话,何彗一下直起身子,“谢谢,赵律师您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当然,黄仁信这边也需要补偿支付孔梓秋之前几次受伤的全部医疗费用和额外的精神损失费,我会为孔梓秋争取到最大额度的赔偿。”
赵律师随后又讲了一些细节和孔梓秋的安排,让何彗越听越放心。
“总算,恶人有恶报了。”
挂掉电话,何彗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回去省队,你可就多了一个师妹了。”林晓曼听到了电话,撑头问道,“有没有同门竞争的紧张的感觉?”
何彗撇撇嘴,“我怕过谁了?”
“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林晓曼笑着调侃,“大概就怕迷路。”
何彗:“”
她这辈子就迷了一次路好吗!
虽然事件已经尘埃落定,但何彗没打算放过黄仁信。被关一年还不够,何彗打算让他社会性死亡。
她在花滑社区里建了一个小号,将当天黄仁信摁倒在地嘴硬认罪的那段视频传到了网上。
配文写道:「听说B省某黄姓被判故意伤害罪进局子了。」
机场的登机广播恰巧响起。
何彗正巧完成了发送,她嘴角勾起微笑,按下关机键。
队员们一起排在队伍里,登上了飞往一年一度青年运动员最大舞台的航班
九个小时后,华国队伍落地明斯克。
何彗刚一打开手机,发现黄仁信的事终于是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好消息!黄仁信被判刑,当天就被踢出省队啦!!」
「不仅如此,他还被队里挂公告公示,听说还被追偿了!」
「大快人心!只是孔梓秋真的好可怜啊。」
首先是B省省队的最新决定就在各个群组里疯狂传播,还有不少人发私信和何彗分享这个特大号外。
其次是何彗上传的视频爆了,直冲微博热搜,引起网友吐槽谩骂无数。配合B省省队的公告,直接被锤死,未来从局子里出来,也根本不可能再回花滑圈。
而事件的当事人孔梓秋则悄然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一双冰鞋。
——「迎接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