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气着
“你是这周日要请假啊......那周六早上的课......”郭襄刚给一个孩子一对一辅导完钢琴课，手中的乐谱还没收拾好，就遇上了等在休息区的李玉娴，开门见山就说是要请假。
她倒是有诚意，手机上说一声的事还特地跑一趟，估计已经在外头等了些时候了。
“周六我还是在的，因而上午的课不会耽误。”李玉娴双手交握合在小腹处，低眉颔首，端出一副谦卑恭敬的姿态来，语气却是泰然处之，叫人看不出来是要求人的姿态。
“这春季班的开班第一周就请假......我这一时间也不太好找到能替你的代课老师啊......你是有什么急事一定要请假吗？”
急事是没有，但和陆怀出去玩也算桩大事吧，攻略已经做好，机票酒店也看得七七八八，就差自己这边请到假了。
但眼下看郭襄这说法，李玉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生怕郭襄不给放行，她又要多费一番嘴皮子。
“咦，李老师？李老师新年好啊！”
心中正酝酿着要应对的话，却听闻有人叫自己，声音有些熟悉。
李玉娴循声望去，一看原是那个金侃金老师。
说起这位，好像自从对他不冷不热、三言两语地应付过几次之后，他也没有多来说话了，再来又时隔一个假期，本就打过几个照面的关系更显生疏，大抵与陌生人也无甚差别。
但按照礼节，李玉娴与他点头招呼：“新年好，金老师，今日有课？”
“对，哈哈，上次开大会也没有见到李老师来。”他话说一半，转而道：“刚听说李老师是要请假？”
郭襄啧了一声，拿眼怼了过去：“没眼力见是吧？没看到我和李老师在说正事呢？非要来扯点有的没的？”
金侃哈哈一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讪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好奇过来听一嘴。”
“什么都要听一嘴，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郭襄推了推他，嘴上虽然像是在怼，但应该也是日常的相处模式，气氛里都是玩笑：“告诉你，李老师是有对象的，你少在这儿使劲了。”
“啊？哦。”金侃脸上的笑意一敛，目光带着求证意味地看向李玉娴，带着几分不死心，非要得个官方定调。
“嗯。”李玉娴点头。
“啊？那李老师应该早点跟我说呀......”
“你没有问我，想来我也不应特意说与金老师听罢......”李玉娴定定看着金侃，语气夹着理所当然的淡然，反问。
这话一出，顿时让金侃有些下不了台面，尬尬一笑：“哎呀！我以为李老师明白我啥意思的呢......啧，那不好意思啊李老师，看来是我没搞明白情况。”
说罢，撇了撇嘴，急忙讪讪告别：“哎哎，没事儿，你们先聊正事吧哈哈哈哈，我下课了，先回去了。”
“一会儿把点名表整理给我！”看着那人窜走，郭襄喊了一声。
“知道了！晚点给你！”
“烦人呢，让他来这边教课的，课不好好教，尽给我撩妹来了，你别理他，要是他纠缠你，我修理他。”郭襄翻了个白眼。
“金老师没有过多纠缠我，寻常时候也不会与他多聊什么。那......郭老师，我的假......”李玉娴显然并没有将刚才的插曲当做一回事，只是继续跟郭襄确认起了请假的事。
天大地大，没有什么是比陆怀的事大的。
郭襄叹了口气：“行吧，我批了，但是你下次请假起码提前一个礼拜给我说，这样我比较好找代课老师来替你呀，像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替你，也挺麻烦的。”
“其实我有另一个法子。”
“什么？”
“若是实在不好找代课的老师，孩子们时间允许的话，可以让周日的孩子提前一天来上课，两班合并也好，或是下午再开一班，我都可以的。”李玉娴不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何况郭襄虽然同意了，但话里话外还是有为难的意思，让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嗯......”郭襄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但两班合并一起上课不太好，有些家长肯定会觉得自己花了小班上课的钱结果上了个大班，估计会不高兴，至于提前到周六下午上课......这个感觉可以，一会儿我通知下家长看看吧，如果家长觉得可以，那就这么安排。”
李玉娴点头：“好，那我等郭老师安排。”
——
从郭襄那里回来，又将这事告诉陆怀，陆怀将洗衣盆里的衣服弹了弹，接过李玉娴递来的衣架，哼道：“再自由的人，来到这个鬼世界，都会逐渐变得不自由。”
李玉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着将陆怀手里最后一件衣服接过来晾在晾衣绳上，然后一手拎起洗衣盆，一手搂着她将她往房里带：“你这话却是说的不对，我从那边来，已然是从一个极大的茧中挣脱开，如今获得的自由亦不可与那时同日可语，该知足了。”
陆怀撇了撇嘴：“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吧。”
“且她说的也有理，我未再提前些日子与她请假，这会儿她要再找出一个老师来替我确实不容易，我也合该做好我自己那份，不让她为难。”
“嗯......”
李玉娴这格外‘正直’的性子确实是很难拗过的，身为打工人还为老板的难处处处着想，要是让老板知道了，高低得笑着给她敬杯酒的程度......
“你现在对我们社会的规矩适应得越来越好了，说的话头头是道的。”进了房，陆怀瞥了她一眼，将自己掼进沙发椅里，似笑非笑：“有时候都让我快忘了你是从宋朝穿来的大小姐了。”
李玉娴立在陆怀面前，娇娇翻了个白眼，纤手一抬，俯身下来，指着陆怀的眉心：“假话，你要是忘了，怎么还整天大小姐大小姐的唤我，取笑我？”
“哪有！”
“明明就有。”
“我忘记了。”陆怀耍无赖。
李玉娴径直上去，逮着人的腰就开始挠她，将陆怀逗得笑作一团。
“记起来了？”
“不记得！哈哈哈哈！别！”
“那现在你记不记起来了？”
“哈哈哈哈！”陆怀笑得浑身无力却又躲不得，气喘地伸手要捉李玉娴的手：“哎呀！哈哈哈，别闹我了！”
“嘶！”
“哈哈哈哈哈。”陆怀两手成功将李玉娴的手腕捏住：“抓到你了！看你还有没有本事！”
“乖乖......”
“啊？怎么了？”陆怀刚从急笑中缓过劲儿来，发现面前李玉娴霎那间面色唇色皆倏无血色，身子也顿时绷紧，好似十分痛苦。
李玉娴已然说不上话来，当陆怀松手的一瞬，立即将手按住了自己的心房，可她却是还要逞强，另一手摆着道：“无事，就是笑岔了气，突然有些绞痛。”
“绞痛？”陆怀立时将她半搂半抱地扶到了旁边的床上坐下“哪里痛？你这是......”
陆怀捂着李玉娴的手，发现她按的地方是竟然是心脏，心也不由巨跳，呼吸急促起来。
她不懂，笑岔气是这里会痛的吗？
“无事无事，有时是会这样，在我少年时就有这毛病，只是如今到这个年纪反而好了许多，很少这般了。”李玉娴咬着牙，伴着断断续续的抽气，一字一句地吐露出来。
“你先别说话了！”陆怀急得霎时出了一背心的汗，手抖着用至轻的力道为李玉娴揉按：“怎么样？有没有好转？”
陆怀切切地看着李玉娴的神色，感觉但凡李玉娴说个不好就立马准备打急救电话。
“好些了。”
“你要如实说，我怕你是心脏有问题，这要是救晚了，那可是性命攸关的！”
“真的，好些了。”屏息了俄顷，李玉娴应该是缓过来了，小而短促地喘着气，脸上开始有了些血色，不像一开始那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别担心，以前我也这样过，没有什么大碍。”
“你别骗我，从你来我都没见过你这样......”陆怀俨然是不信的：”不行我不放心，刚刚看着好吓人，得去医院做个检查，要是没什么事是最好，但要是有什么病......”
极喜极惊之下，陆怀脸也出了色，没有比李玉娴好到哪里去。
对李玉娴的身体，陆怀有些时候不能总把关切放在面上，只怕提多了晦气，没病也把人说出病来。
可李玉娴自那次水痘和肺炎之后，身体状况确实一直不太理想，虽然后面带她去看中医，医生也说没什么大事，只配了十贴中药调理调理，但总觉得就一直没有完全恢复，时不时地咳几声，显出些疲态来。
“好啦，别担心，上次你带我去做那体检，查下来不也什么事都没有么？”这会儿李玉娴要比刚才恢复更多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她拍了拍陆怀的手：“我现在已经好了，大抵只是岔了气。”
陆怀仍旧是惊魂未定，一脸疑容地看着李玉娴，手依旧攥着李玉娴胸口的衣服不敢放松：“......”
“不信？不信我起来做操给你看？”
“别闹！”陆怀立时唬下脸来，将蠢蠢欲动的人拉攥住：“在这事上你不要跟我开玩笑，明天早点起来，我们去医院问问也好。”
“嗯......”
一时间，房里格外安静，陆怀愣愣地坐在床边，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呆想什么。
李玉娴试探性地捏了捏她的小耳垂，柔声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陆怀将身子往一侧躲了躲，闷道：“我是在想......我们还要不要出去玩了......”
“怎么啦，期待了许久，预备了许久，我亦去请好了假，到这会儿了怎么还想着要不要去呢？”
“你身体不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其实对你身体也是个负担。”陆怀苦着脸，手指将自己的衣角卷成一团：“感觉每次出去，你都糟老大罪了......”
李玉娴愣了愣，随即释然笑道：“傻姑娘，我记得你曾说过，什么晕车之类的，是因为身体鲜少有这样的经历，若是常坐，后面也就慢慢缓解了，但若是一直因为怕坐而不坐，那岂不是我一直都适应不了了？然后又会错失很多与你一道去玩的经历了。”
“再者，只要吃了药就会好上许多，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
陆怀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由愧疚起来。
这说要出去玩的是自己，说不要出去玩的也是自己，高兴期待的是自己，这会儿忧愁的又是自己，想想也是怪作的。
“那......我们这两天早点睡，好好休息，然后要是医院检查做下来没有问题，我们再出去玩，好吗？”陆怀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过度忧愁那些尚且没有发生的事，并做出了让步。
“这些日子又没有生意，我们哪天不是早早到床上了？”李玉娴莫名地看着陆怀，一脸揶揄。
“我......虽然是早早上床没错，但又不是每天都早早睡着，我说的是睡着，不是说还做别的事！”陆怀梗着脖子强调：“明白不？”
“明白。”李玉娴配合她，严肃点头。
“嗯。”陆怀瘪着嘴，双手环胸：“好！接下来就看明天的检查接过了。”
“陆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李玉娴怯怯举起自己的手来，一看就是从自己学生那里偷师来的，配着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显得有些滑稽。
陆怀一看就知道，她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问题。
但她抬了抬下巴：“说吧。”
“若是忍不住怎生是好。”
“......”
看陆怀那瞬间翻出的白眼，李玉娴也达到了目的，自顾自捂着嘴笑起来。
“笑笑笑，别又岔气了！”
这种气氛，怎么笑得出来的，刚刚差点没把她急死。
“你替我揉揉罢，这气得揉开才会好。”
“那我也气着呢，你先替我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