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Rei就是温诉
温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只看见卫松寒飞快的一秒残影,没等温诉说完一句“这就走了?”,大门就被砰地狠狠带上。
这动静够大,整个房间墙壁都被震得晃了晃。
温诉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病了,就算是吃速冻也不至于这么大火气。
再说,速冻挺好吃的。
他现在清醒了大半,也没再去管卫松寒了。卫松寒今晚能送自己回来,就已经是个相当异常的事儿。
手机摆在桌上,温诉擦着头发拿起来看,本来不想理星夜的消息,想了想还是回:
“没什么,陈因叫我在家面壁思过两天。”
星夜的回信很快。
“为什么?卫松寒不都把你的谷清空了吗?你看论坛的数据没,你现在可是Break的第一!”
论坛用户整理的数据,那场陆上演出的特典会,Rei的销量在团里一骑绝尘,成了当之无愧的Top。简直震撼地偶圈。公司现在估计正在加班加点为他补库存。
但温诉知道这也只是暂时的。
除非卫松寒以后能场场都把东西扫空,不然这排名有什么用。而且看他那天在屋顶啃馒头样子,只怕也行不通。
温诉想起卫松寒吃着馒头还嘴硬的样子就想笑。
图什么呢。
“不知道。但这大概是陈因自己的安排。”
公司那个爱钱如命的老板看见了这次的流水,肯定巴不得温诉好好排练,下次Live接着给他赚钱。
地偶的Live门票收入都归公司所有,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只能从周边里抽成。但也是五五。公司在其中能赚很多。
“真的?那我就搞不懂经纪人咋想的了……”
有什么搞不懂的。无非是觉得他这次的流水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温诉本来态度就不怎么端正,要是他看不清自己,飘了,那就麻烦了。
只能说陈因果然眼光毒辣。
温诉只能打字让星夜别担心,经纪人再不满意,能解雇自己的只有老板。而老板现在大概率根本没有让他毕业的打算。
“那累哥还能跟我一起一直做地偶吗?”
温诉静了几秒,回道:“嗯。”
聊完天,温诉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他头痛,醉酒的后劲现在才慢慢返上来,刚才在酒吧和卫松寒说过的话其实有一部分是借着醉意耍疯,胡言乱语发泄情绪。
如果不这么做,温诉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冲动下干出点别的什么事。
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但反正卫松寒讨厌他,那他对他干什么都可以吧。
也不能更差了。
温诉埋在被子里,单薄的墙皮在冬日果然还是有些冷,他蜷缩了下身体,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自家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但他太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偷难道还能把自己杀了么,温诉懒得管了。
卫松寒一路跑到距离公寓整整两公里外的地方才停下,他一路没停,是一种近乎于强迫大脑无暇思考其他的狂奔。
肾上腺素在飙升,视野都被汗水糊了一片,卫松寒擦也不擦,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粗粗喘气。
过了好一会,他喉结微滚,呼吸平稳下来,大脑就迅速且无情地帮他定位到了刚才。
把那盒创口贴、那条聊天消息强盗似地拖拽到他眼前,逼迫他接受现实。
现实?
什么现实?
温诉是Rei的现实?
他想,应该只是温诉的哪个朋友正好跟“星夜”重名,而“累”这个称呼又恰好是温诉的外号。
这是巧合中的巧合。
你不能否认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巧合。
——然后卫松寒就迅速被自己傻逼的脑回路傻逼到了。
他刚才跑了一路,在脑子里给这个现实找了很多借口,预设了很多理由。
但都没有一种能说服他。
卫松寒想起什么,翻出手机相册里的Rei的照片,有些是卫欢之前传给他的,有些是他自己拍的。
他皱着眉,仔细盯着照片上这个人。
越看越觉得……
好像跟温诉的五官,是有那么一点相像。
手上没有任何温诉的照片,他试图回忆,但温诉那货具体长什么样居然没法的很好在脑子里划出清晰的轮廓。
——他他妈原来根本就没仔细观察过这个朝夕相处的同事。
不是,他没事观察男人的脸干嘛?
卫松寒咂舌挠了下头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列表的同事们群发消息:你们谁给我发张温诉的照片过来。
睡死的同事当然没回,还醒着的夜猫子不约而同地回复:?
“不是,哥,你不会是要扎小人吧?这有违江湖道义啊。”
“扎你妈。有没有就一个字。”
“呃……好像还真有。”
同事很快发来了一张合照。是去年部门聚餐时,温诉难得去了的那次。
人群里,温诉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一身白衬衫,懒洋洋地对镜头笑。
卫松寒:……
温诉,原来是长这样的吗?
他定定盯着手机,来回打量温诉和Rei的照片。
越看……眉头就蹙得越紧。
头发长度不一样。
Rei每次都有把头发稍稍烫一下,额发则完全撩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弧度略显冷淡的眼睛。
尤其是被额发遮住的眼尾,微微上挑的形状,完全露出来时就显出一丝攻击性。
但照片里的温诉,头发长到要拿皮筋炸成揪揪,额发就摆烂地放下来遮住了睫毛。
除此之外,气质不一样,眼睛颜色也不一样。
反正,哪儿哪儿都不一样。本该如此。
但卫松寒现在就是越看越觉得,他觉得的不一样,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气质不一样是因为Rei本来就是营业模式全开的状态。
眼睛颜色不一样单纯的就是因为美瞳。
卫松寒:“……”
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卫松寒在原地什么都没想地站了足足得有十分钟,一辆汽车从身边唰地疾驰而过,卫松寒突然蹲了下去。他一手按住自己的后颈,脸彻彻底底埋在臂弯里。
喉结局促地滚了好几下,一双耳朵就忽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最开始是从哪儿来着?好像是,握手会。
“当然,我记得你。你是卫小姐的弟弟。”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你……那个,愿意的话。”
“那就麻烦卫先生跟卫小姐说声谢谢吧。下次她来,我再当面道谢。”
那就是温诉第一次见到他吧。
为什么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冲他笑握他的手,还一口一个“卫先生”……
怪不得。
卫松寒现在才后知后觉。
怪不得那天之后,温诉的态度突然就变了。不是爱答不理,不是讥诮无视,一反常态的主动跟他讲话。
“好看不?”
“一般。”
卫松寒轻轻咬牙,耳朵更红了。
“你要去地铁站的话,我送你。你可以放心。我不是狗仔。不会问什么问题,也不会乱拍的。”
“那,麻烦你了?”
怪不得那个时候,温诉显得很犹豫。
“地下偶像是什么?”
“……你哪儿来的土包子?”
还会跟他装。
还有,马路上的那通电话。
“我不知道你看不看论坛,但你别听他们放屁。你不是只会媚粉,你那天唱歌很好听,舞也跳得很好,我很——”
卫松寒右手握拳,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妈的!
“我刚骗你的,卫松寒。我没讨厌过你。”
“你以前不这样。”
“我只是好奇。”
“……等我和你关系再好一点就告诉你。”
越来越多的碎片回忆在翻涌,在奔腾,在不可抑制地碾压他的神经。卫松寒不止耳朵红了,脸也渐渐有些发烫。
“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没生气,我是日常就看你不爽,不想理你怎么了?你少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
“我们不熟么?”
“熟个屁!”
他那个时候……好像吼温诉了。吼得挺大声的。
“所以你要不要在这里跟我合个照?”
那照片现在还在他抽屉里放着。
“你不是有事想问我吗?”
“所以你就非要我问呗?我为什么要问你?你以为你谁?”
现在知道温诉那天为什么不回消息了。因为他在工作,心情不好,下班就去喝酒了。他根本没空看手机。
“卫松寒,你为什么喜欢追地偶啊。”
“我只是觉得……你眼光这么高,喜欢一个地下偶像干嘛?”
温诉在酒吧里为什么这么问。他问这两句的时候在想什么。
卫松寒不知道。
只记得温诉虽然笑着,但又好像在哭,想要对他说什么。
所以卫松寒那个时候才没能狠下心把他扔在酒吧里不管。因为他觉得这人再这样下去不行。
太热了。卫松寒从臂弯里缓慢地抬了点头,发烫的皮肤温度好像直直熏到了眼睛。
视野有些恍惚,他微微眯起眼,脑中仍是一团乱麻。
明明是零下一度的冬天,却只感到了热。烧得人有点晕晕乎乎。
回过神时,卫松寒已经站在药店的货架旁,手里拿着一盒醒酒药。
旁人的店员问他:“要买吗?”
卫松寒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回温诉公寓的这段路更是没记起来怎么走到的,反正一进到楼里,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电梯旁。
卫松寒见过他,他一般不怎么记人的脸,但这个人他记得。
“这不是……卫先生吗?”对面显然也记得他,手机还在手里,他有些诧异地看他。
远的妆前妆后倒是差别不大。
不算什么优点,只能说明这人可塑性不强。
卫松寒是不信他也住在这破烂楼里的,所以脸色就肉眼可见臭起来:“你在这干嘛?”
他问得太理直气壮,把远都给问愣住了。
“那卫先生又在这儿干什么?”
卫松寒提起塑料袋晃了晃,理所当然的口吻:“还能干什么,给Rei买药。”
远呆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他低头看手机:“我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回我……”
“喝醉了,今天朋友聚会,我送他回来的。”卫松寒道。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远又被他搞得滞住,因为他知道温诉和卫松寒是同事关系,但卫松寒刚才是不是叫了一声“Rei”?
“你……”
“你还有什么事?”
电梯下来了,卫松寒先他一步走进去,然后慢悠悠转身,插兜站在了电梯门口。
那双用下半截眼珠看人的眼睛时常带着一股凶邪的痞性,就好像身后不是电梯,是他在守护着的什么财宝。
入侵者再敢靠近一步,守卫在这里的骑士就会把他撕得粉碎。
远是个文明人,而文明人一般不想惹地痞流氓。
“Rei只是喝醉了是吧?人没事吧?有没有什么……”
卫松寒额角青筋一跳,不耐烦道:“好得很。还有什么问题?问完了走了。”
远欲言又止,最后只点头:“那就麻烦卫先生照看他一下。”
卫松寒嘴里低嗤了声用你指挥,毫不留情摁了关门,直到电梯门完全合拢,都没再往外看一眼。
但到了温诉的房间门前,又有了新的问题。
卫松寒没钥匙。
刚才怎么冲出来的他已经忘了,把药挂在这儿也行,但温诉明天起来估计不会吃。
这人就这德行。
试探性地抠了下门缝,没想到房门居然没锁,直接被他打开了。他刚才出来,难道没把门带上?
屋内一片漆黑,卫松寒踏进去,听见了一点微弱的鼻息。有股沐浴露和水汽混合的香味。
“吹头发了吗就睡觉……”
他嘀咕了句,透过窗外的路灯光线,隐隐能看见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
卫松寒对着那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理智上接受了,脑子果然还是有点转换不过来。
他最后把药放在桌上,转身逃一样地走了。
第26章 “很好吃。”
温诉第二天早上睡醒,头痛欲裂。
宿醉后连着四肢都乏力酸胀,像被人砍了一刀。
昨晚睡前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房门被人打开过,虚虚掩着,但家里没少什么东西。
倒是桌上凭空多出了一个。
温诉眯起眼,看着包装盒上的“解酒药”三个字。小票也一并在袋子里放着,购买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分。
那这东西是谁买的当然显而易见。
……他还以为他是被气走的。
温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盒药,扫了眼时间,今天起晚了,现在距离上班打卡只剩下半个小时。
在请假和打车赶过去之间,温诉选了第三种办法。
他转身把水烧热,把药拆出来往嘴里丢了颗。
好苦。
卫松寒就不知道买点甜的吗。
到公司的时候,果然晚了一个小时,毕竟温诉根本没打车,照常坐地铁慢慢悠悠过来的。
反正迟到五分钟是迟,迟到一小时也是迟。扣的钱一样。
同事们在他一踏进办公室的瞬间,纷纷瞪大眼睛回头看他,只有背对着这边毫不知情的实习生妹妹还在笑:“真假的?!我昨晚怎么就有事呢气死了!卫老师和诉哥该不会真的点什么吧,半夜让人发照片也太抓马了!”
“什么照片?”
实习生道:“还能是啥,温诉的照……片……”
她回头看到温诉时,最后那个字已经来不及咽回去了。
整个办公室安安静静,温诉插兜站在她面前微笑。
“谁要我的照片?”
实习生:“……”
我现在说前面都是我编的还来得及吗?
温诉晚来了一个小时,他的同事们已经在这一个小时之内把昨晚的事传得全公司上下人尽皆知了。
是以,刚吓跑实习生,温诉一坐下,跟他相熟的同事们就全凑了过来。
“老实交代吧,诉哥,你其实跟卫松寒关系好得一比对吧?”
“你俩搁这儿演电视剧呢,给我整不会了。”
“昨晚他是不是把你送回去了?卫松寒在酒吧门口还跟我不情不愿的!”
同事七嘴八舌,温诉懒得理,本来就痛的头更痛了。
“哐哐”两声响,同事们齐齐回头,就见卫松寒冷脸靠在玻璃门旁,这敲门的力度好像比平时都要大点。
“我找小柳。”他眼神都没给温诉一下,神色如常。
同事道:“哦对,实习生妹妹今天转正了,我还说谁来带她呢,原来是你啊。”
“小柳刚被诉哥吓跑了,估计去厕所了吧。”
“哦。”卫松寒的反应比他们想得还要平淡,“回来了叫她过来找我下。”
“好嘞。”
门关了,卫松寒走了。
而座位上的温诉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兴致勃勃的同事们顿时有些茫然:你俩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解酒药总算开始生效,温诉在桌上恹恹地趴了一上午,等到中午时才算好点。
同事见了都叹气:“让你昨晚少喝点你不听。之前有一次也是这样。身体不行了还怎么赚钱。”
温诉埋在臂弯里,抬起手臂敷衍地对他晃了晃。
“好好好,说不得你。中午吃啥?我帮你点?”
温诉懒洋洋的:“不用,我自己点。”
“你倒还有胃口。”
“有人有胃口。”
同事没懂他的意思,十分钟后,温诉就提着外卖袋子走上了屋顶天台。
这扇破烂铁门一直没人修缮,温诉一推就嘎吱嘎吱响。
他抬眼看见椅子上的卫松寒,而卫松寒也望向这边。
目光短暂地相撞,卫松寒先一步挪开了视线。
他今天还真就言出必行,吃的泡面。不过还没泡好,叉子很随便地竖起来扎在泡面桶上。
本来以为这人肯定要凶神恶煞地呛一句“你来干嘛”,但温诉都走到他面前了,卫松寒还是没吭声。
只是一个劲盯着远处的垃圾桶,好像那才是自己的午饭。
“卫老师,真吃泡面啊?”温诉问。
卫松寒不说话。
他又道:“昨晚我没吐你身上吧?”
卫松寒还是不说话。
温诉:…?
往常叫卫松寒“卫老师”,他必然要反唇相讥。昨晚的事对他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但怎么没反应?
温诉挑眉,转过头,跟着他一起看了几秒那个垃圾桶。
平平无奇,没什么好看。
“你不会饿到想捡里面的东西吃吧?”温诉问。
“你才——”
卫松寒这下有反应了。
刚冒出了两个字就生生憋回去,后半句话显得一点也不凶。
“你……过来干嘛?”
温诉道:“给你送昨晚的谢礼呀。”
他把外卖放到卫松寒旁边的椅子上,里面有好几家店的菜,隔着袋子都能嗅到一点隐隐的香味。
“要是我还不小心吐你衣服上了,价格告诉我,我赔你件新的。”
“没吐,而且也用不着。”卫松寒低头揪了揪额发,停顿了三秒才接着道,“那个,你……”
温诉以为卫松寒要说你把外卖拿走看了烦,结果他听见的是:“你、好点没?”
温诉皱眉,扫了眼卫松寒抿紧的唇,隐隐泛红的耳朵,有点不明所以。
“没。怎么?”
“哪儿没好?”卫松寒道,“说明书你看了没,一次要吃两……颗……”
他说着就抬起头,一和温诉的目光对上,后面的话就噎住,慢慢吞吞偏开脸,甚至往另一边挪了挪。
“算了,没什么。”
温诉:“……”
温诉觉得很怪。
“你干嘛看我的眼神跟看见初恋一样?”
卫松寒本该在这时暴怒而起怼他一顿,但卫松寒一动不动,一双耳朵更红了。
温诉:“……”
温诉:?
之后温诉把外卖放椅子上就走了,卫松寒听着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下,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松懈。
他缓慢地抬起手指,摸了摸鼻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有晦暗的光在闪。
真他妈,奇了怪了。
以前看见温诉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为什么知道他是Rei以后,卫松寒看他就觉得哪儿看哪儿好看呢。
虽然刚才只看了一眼,还是不小心瞥到的。
但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温诉的眼睛是浅棕色的。像琥珀一样。
“靠……”
卫松寒越想越燥,索性站起来,这时才注意到外卖的存在。
他走过来翻了翻袋子,有好几个盒子,饭菜,饮料,甚至连餐后甜点温诉都贴心地点了。
“……”
直到昨天,都还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把午饭分给自己是哪个脑子进了水,但现在……卫松寒好像有了点头绪。
该不会……
不会吧?
猜别人的想法就跟买彩票一样,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中。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思杂乱无章,随手拧开饮料,瓶盖里刻着三字:未中奖。
卫松寒:操。
吃完午饭回去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温诉的消息。
卫松寒犹豫了两秒,点开,对面只有一句简洁的:“好吃不?”
要是以前,就算好吃卫松寒也只会回不好吃。
他手指落下去,落到一半又停住,重复了几次之后,从“嗯”改成“还行”,改成“你干嘛给我点外卖”又改成“你是不是知道我知道你是Rei?”
最后卫松寒又全删了。
十分钟后,温诉收到了对方姗姗来迟的消息。
“很好吃。”
“咋了诉哥,一脸看见外星人的表情。”旁边的同事问。
温诉盯着手机屏幕:“要不让卫松寒去神经内科挂个号吧。”
同事:?
一下午无事发生,除了小柳一直欲哭无泪在后面狂敲键盘。
毕竟卫松寒是出了名的严格、苛刻且脾气不好的三坏同事。选他当搭档是倒了大霉。
不是谁都像温诉那样有一身“谁都不怕,有种干死我”的摆烂胆量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小柳向温诉投来饱含敬意的目光,抽巴抽巴道:“诉哥……你受苦了。以后就让我来替你负重前行吧。”
温诉:还好,逗卫松寒挺有意思的。
但今天中午的就没什么意思。他想。
同事又来约温诉下班去玩,温诉这两天是很闲,但也不想喝酒了。
经纪人要他在家反思,但温诉属实没什么想反思的。
手机在这时响了,温诉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一顿,道:“你们去吧,我有事。”
卫松寒拒绝了同事的酒局邀请,非常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们跑来约我,意思是温诉他不去?”
“他刚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什么事来着。”
电话。
卫松寒眉梢一蹙:“他人呢?”
“刚走两三分钟吧,所以卫哥你来不来……哎,去哪儿啊!真不去啊?”
卫松寒已经没影了。
商务楼的电梯在下班高峰期很挤,卫松寒等了几分钟没等到,干脆走旁边楼梯了。
二十几楼的高度,就算是下行,想走得很快也需要一点体力。
温诉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踏踏地响起,回头,卫松寒砰地踹开了楼梯间的门。
温诉和远都愣了愣,而望向这边的卫松寒也顿住。
再然后,他看清和温诉在一起的人是谁,表情就沉了。
“卫先生。”远跟他打招呼。
“干嘛,你最近在健身?”温诉调侃地指了指旁边的电梯,这会儿已经停在他们公司所在的楼层了。
那不是以为你又接到昨晚的那通电话了么。
但看见是远对卫松寒来说也差不多。
“你们认识啊?”他问。
他昨晚在Rei的公寓前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这会儿装傻又装得自然无比,远都忍不住要在心里给卫松寒竖大拇指了。
影帝。真是影帝。
“嗯。”温诉显然只打算含糊过去,远没提前说一声就来公司附近找他,他本来就忍着火气,“你急着下班?”
卫松寒道:“那……倒也没有。”
“那就这样吧。”温诉对远道,“这事你们不用管。手机号我明天就去换。”
他对远冷冷淡淡的。但看措辞,两个人又显然很熟。关系不一般的那种熟。
卫松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不爽地在评估这件事。
“那你怎么回去?我开车来的。送你吧。”远道。
温诉还没说话,卫松寒在旁边插嘴:“他打车回去。不用麻烦你。”
温诉点点头,远就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语气很温柔。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等远一走,卫松寒还没来得及把臭脸收回去,温诉就转头看他。
“你干嘛?他惹你了?”
卫松寒心想就在刚才他确实惹我了。
“没……我对谁都这样。”
其实想问的是你跟他什么关系,他对你动手动脚的想干嘛,不知道地偶不能私联啊,但这想法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你今天下班以后,有什么事吗?”卫松寒老老实实瞥着地面道。
“没,打算回去睡觉。”
“打车?”
“当然是坐地铁了。”温诉好笑,“你以为打车去我那边多少钱?”
昨晚的车钱是卫松寒付的。但情况特殊,他也没细看具体多少。
“那要不,我……”
他话说一半,卡住了,温诉道:“嗯?”
卫松寒动了动嘴唇,能感觉到温诉促狭的视线在他身上转。连卫松寒自己都觉得自己今天像个弱智,温诉肯定更觉得。
他酝酿了好半天,吐出一句:“我正好去你那边有点事,要不……你蹭我的车?”
温诉道:“可我那边什么都没有。”
“就是没有才好。”卫松寒道,“我去跑步。”
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真特么烂。什么神经下班了去郊区跑步。
好在温诉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几眼,轻道:“你这么喜欢的话,我也不拦你?”
他没看见卫松寒听到那两个字眼后,微微一愣,旋即耳朵爆红。
第27章 脑子里有个东西要不受控制了
去温诉家的出租车上,温诉坐左边,卫松寒坐右边。
两个人之间搁了很大一段间隙,主要是卫松寒坐得紧紧靠窗,上车之后就一直望着窗外。
虽然还是爱答不理的,但和之前又哪里不太一样。
温诉扫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车内一时只剩下车子运行的声音,等到温诉开始有点昏昏欲睡时,卫松寒才敢稍微偏一下脑袋。
埋在阴影里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凝着温诉。
大概还有点宿醉,昨晚又没睡多久,温诉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微垂的睫毛随着车子轻轻颤动着。
温诉的睫毛很长。
嘴角偏下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唇色很淡。
这些在舞台上时,卫松寒没发现,大概是因为妆容不一样。
感觉……
卫松寒眸光微动,探究似的、打量似的目光,从温诉的嘴唇挪到他光洁瘦削的下颌,然后下移,挪到微微凸起的一截喉结。
温诉……连脖子都好白。
在没开灯的车内,细瘦的一截,似乎透明一样。
卫松寒听见自己的呼吸莫名其妙地顿了顿,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往前探出身体,手指停在温诉的眼前,离他的眼睫仅仅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然后,卫松寒僵住。
车在平缓前行,他的指尖在微微地抖,温诉的睫毛也在微微地颤。
不知这阵奇妙的沉默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十几秒,也许是几分钟。
最后卫松寒的手背骨节微凸,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用力收拢,握紧成拳,就这样把手臂收了回去。
车内响起一声沉沉的吐气声。
卫松寒摸出手机,绷着脸,开始转移注意力。
没看见旁边的温诉睁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地偶论坛在任何时候都很热闹,卫松寒这几天事情太多,倒是好久没看了。
上次陆上公演的事故,从结果来说,因为零青站了C位,确实给零青吸了不少路人粉。
加上零青粉事后添油加醋地在贴里还原了一遍Rei是怎么在台上抢零青风头的,又实打实的虐了一波粉。
虽然卫松寒以一己之力买空了Rei的谷子,但论坛里还是有不少帖子在猜下次的Live,零青的势头也许真能超过Rei。
“哎……眼看他高楼起,如今,楼要塌了……”
“直说零青比Rei业务能力更强有很难吗”
“0粉别发癫,感叹一句Rei要倒了就是Rei粉是吧,还没上位就急着示威?”
“等等都别吵,下次的Live预告出了,速看![链接]”
点开链接,里面是三秒前“Break”官方账号发的一条宣传。
下次的Live时间已经定了,在下周周六晚上。但这次的C位却有三个名字。
YUAN和Rei。
这很正常,这两位是人气Top。
但最后跟着的一个名字是零青。
零青在下次的Live上是C位!
论坛的零青粉几乎瞬间炸锅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官方是真打算开始捧零青了!
“……”
“啊啊啊啊00值得!00值得!!00实至名归!!!”
“但为什么Rei也在?C位站三个人不合理吧,到时候排舞站队能好看吗?”
“热知识,上次的Live我们累累哥销量第一。说零青实至名归的什么成分我不好说wwww”
“大胆,你敢在论坛嘴零贵妃,不要命啦,马上掌你们皇后粉的嘴”
“……”
挂在第一的热门贴里果然骂战不断,兴奋的零青粉、不满的累粉,还有看热闹的远粉。
卫松寒没看的这段时间,零青已经被Rei粉戏谑成了拼了命都想和YUAN组CP卖腐的“贵妃”,那皇后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下三个人同台C位,可不是一出大戏么。
最事不关己看乐子的当然是远粉,在贴子里窜来窜去,一会儿“你们零贵妃好好努力上位”,一会儿“累贵妃虽美,但美而无趣”。
俨然已经一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作态。
但零粉和累粉目前眼里只有彼此,一时也没顾得上管他们。
只有卫松寒盯着“皇后”那两个字眼,眉头越皱越紧,脸越来越臭。
没等卫喷子开始蓄力打字输出,赵琨的消息弹出来。
“你看新Live预告了没!”
卫松寒没好气地切过去。
“看了。”
“你要去吧?”
“去是要去,但凭什么C位是三个?”
“公司要捧零青石锤了呗,我猜他们本来要把累踹下去的,后来因为少爷你大手一挥……”
不能不捧零青,但又不能不给卫松寒这个大金主面子,于是搞了个史无前例的三人C位。
真是绝了这老板,两头吃,啥都不耽误。
“但我他妈不爽。”
“我知道你不爽,但捧零青其实也算预料之中吧,远过不了一两年就要毕业了,Rei吧,说实话给我的感觉撑不起一个团,那就只能……”
“啊?”
赵琨立马闭嘴了。
“当我没说。累天下第一。”
卫松寒关了手机,又往旁边看了眼,温诉还在睡着。
他现在才觉得有点怪。
之前每次下班,温诉要么请假早退要么也是踩点就走,他那时觉得温诉工作态度不行。现在才知道他走那么快是去干嘛了。
但昨晚下班,温诉跑去喝酒,今天又早早回家。
其实卫松寒花的那笔钱就是为了让公司知道处罚Rei的时候要好好想想,今天看Live的预告,那边起码没有要踩Rei的意思。
那温诉为什么没去排练。
想问,但不能问。
卫松寒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他想躲着温诉,因为不知道该对他采取怎样的态度。
但又看不得他那副怠惰得好像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也看不得那个谁天天在他面前晃。
所以,卫松寒今天本来决定了少跟他讲话,但又控制不住地开口送他回来。
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下车的时候,温诉正好睡醒,打着呵欠看见卫松寒在旁边正襟危坐,不禁挑眉:“你坐那么直干嘛。”
“……你管我。”卫松寒嘀咕了句,心情仍旧复杂,“下车吧,到了。”
两个人下了车,卫松寒也没说要走,揣着兜沉这张脸跟在他身后。温诉竟然也没问,就好像是一种默许。
二人一路走进公寓,再坐上电梯,直到到了温诉家门口,卫松寒才道:“那就这样,我走了。”
他转身,被温诉揪了下衣角。
卫松寒差点没跳起来。
他回头,瞪着他,没有攻击性,似乎还隐隐有些慌乱。
“你、你干嘛?”
温诉道:“多钱?A了给你。”
卫松寒也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有点失望的眼神:“不要钱。本来我就顺便要来,看在同事的份上,捎你一程。”
温诉笑道:“你什么时候对同事这么好了?”
卫松寒欲盖弥彰地别开脸:“我本来就对……同事很好。”
温诉笑而不语,在光线昏暗的走廊上,看着对面的卫松寒一张脸越来越热。
他轻道:“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这话像是某种暗示,又像只是随口一提。
卫松寒果然愣住,几乎是下意识想点头,但理智让这个动作停住。
他低着头闷道:“不用了。”
温诉也没再说什么:“那好,明天见。”
卫松寒果然还是没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温诉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之前在星夜家那次他就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温诉那天突然朝他发火,卫松寒还挺意外的。
说起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温诉那次为什么生气。
卫松寒肚子里有一堆疑问,忍得非常憋屈,但又偏偏不能朝温诉发泄。
所以赵琨就倒了大霉。
第二天,一到午休时间,卫松寒就和赵琨跑来了公司楼梯间。
赵琨是来给他看自己定制的应援横幅的,见卫松寒手里拿了两个蒸玉米,愣道:“你午饭就吃这?”
卫松寒道:“要你管。”
“下去吃呗,我请你。”
“不去,我在躲人。”
赵琨:?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在台阶上。
卫松寒在上面,赵琨在他下面一阶。
赵琨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对自己作品的赞美之词,然后就发现他卫哥有点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自己讲话。
“到底咋了?谁惹你了?”
卫松寒终于有反应了,叼着半截玉米,动了动目光,淡淡地说:“是有人惹我了。”
“谁?这不得去教训他一顿?!”
卫松寒又撇嘴:“那不行。”
“为啥?还有卫哥你怕的人?”
我那是怕吗,我是下不去手。
卫松寒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说,说完又觉得怪恶心的,他放弃了似地揉了揉额头:“算了。下周的Live,我不去了。”
“???”
赵琨震惊得直接站起来了。
“为啥?别啊,实在没钱兄弟我借你点呗。上次就让你别冲动追地偶,你还……”
“不是钱的问题。”
这事卫松寒谁也不能说,连温诉他都没准备告诉。
他有种自己如果说了,之前的平衡关系就会被什么彻底打破的感觉。温诉会怎么对自己,而自己又该怎么对温诉。
“反正我不去了。”
“不能啊哥!没你我怎么活啊。”
“别恶心你爹。”
卫松寒挥开他站起来,思路清晰了点。
以后在公司少和温诉联系,暂时也别去接触地偶那边算了。
不然……卫松寒总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个东西要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前天和昨天已经够不对劲的了。
“今晚去唱K,你多叫点熟人来。”卫松寒打开手机给同事发消息。
同事:“咋了?你怎么突然想社交了?那要不再给你叫点漂亮小姐姐认识一下呗。”
卫松寒的本能在一瞬间产生了抗拒,但还是简洁回复:“行。”
第28章 没能碰到的温诉的睫毛
经纪人只说让温诉在家反思两天,所以第三天,温诉就来了练舞室。
他是最晚到的,其余人都已经换了衣服,看见温诉推门进来,空气都静了静。
只有星夜高兴地招呼他:“累哥!你怎么不说你今天要来,我们都准备开始了。”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招呼他。
明面上是经纪人关心Rei的身体给他放假,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是陈因不满意Rei做C位,刻意冷他两天以作敲打。
不过这和其他人关系不大,远反正快毕业了,而星夜和另一个队友常年竞争倒一倒二,排名上不去,公司就算再签新人也暂时不会考虑他们。
只有零青不一样。
大家围着温诉说话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站在原地。
温诉的目光抬起来和他对上,他没有表情,撇开视线。
经纪人带着化妆师随后赶来了,进门就宣布下次Live的主题活动已经定了,是“蓬勃春日”。
马上就要立春,确实该搞点季节主题了,之前立冬时温诉就站了C位,本来大家都以为他并不适配这种风格,谁知温诉的妆造效果非常好,在台上的发挥也好。
他不笑的时候五官是冷的,配上冷冽的黑衣和舞蹈动作,很能抓人眼球。
那场过后,粉丝反响极佳,虽然这和温诉平时宣传的温柔人设反差巨大,但公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单一的人设虚浮,多变的性格才更像人。
这次的春日概念图像为温诉量身打造的一样,但经纪人却似乎不赞同。
为了谁站第一排的中间这件事,刚刚还在和老板据理力争。
她看人到齐了,就让化妆师把这次的妆容简单给每个人试试,又把温诉叫到舞房外面。
“你是不是挺怨我的?”陈因望着跟出来的温诉。
温诉关上门,看她一眼:“上次本来就是我的错。”
陈因道:“那你反思了两天,反思出什么东西没?”
温诉道:“我……”
“行了,”陈因打断他,“我知道你没有。当初老板要花高价签你,说你这张脸其实做个明星都行,可惜明星最不缺的就是脸,所以做个地偶绝对是鹤立鸡群,现在看来,他的眼光也不算错。”
“但Rei,你现在除了脸,还有什么?你对这份工作使得劲儿有零青的十分之一多吗?每天踩点来踩点走的人。”
温诉其实听到一半就知道陈因想说什么了。
这话她以前也说过几次,顶多只是没那么直白。
“我没否认过团里的任何人都比我努力。”温诉的口吻依旧是清浅的,“所以你随时可以把我换下去。”
他转身开门要进去,陈因喊他:“Rei,你明明有天赋。只要你肯上心,跟音乐公司签约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温诉没有回话。
半小时后,试完了妆,就要开始记舞蹈动作。这次没有新曲,也不算是新舞,时间比较充裕。
音乐和舞蹈动作其实都是同一套,只是根据四个季节的感觉稍微有些变动。
毕竟地偶就是要在低成本的前提下赚更多的钱——粉丝又不是真冲着听歌看舞来的,人家是来看人的。
“意思意思得了,谷子搞好看点才是王道”
是本公司老板的名言。
大家已经很久没跳过这套舞,上手都有些生疏,奇思妙想的舞蹈老师还一时兴起又在原本的基础上添了几个有点难度的动作。
星夜练了几次都没抓到要领,在心里抱怨连连。
中场休息,他就凑到温诉旁边:“靠,那几个动作什么鬼,要扭成那样我还怎么抽空跟粉丝互动。我们是地偶,又不是舞团。搞那么专业干嘛。”
温诉难得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公司最近花大价钱请来的。专业的吧。”
“我靠,怪不得!”
星夜念念有词。
“这次的站位还是我和卡子哥在后面,你们三个跳这套动作,估计能把我们挡完。”
温诉仰头喝了几口水,抬手擦汗:“那我跟你换换?”
“得了吧,”星夜晃悠悠地靠着栏杆往下滑,“我要靠自己上去。我和我妈说好了。”
温诉问:“你妈妈同意了?”
星夜点头,又摇头:“上次回去以后,我鼻涕眼泪哗哗的跟她一顿说,还答应老老实实回去上课,她才勉强同意我接着做地偶。但只给了我一年时间。明年这个时候……我要还是不行,就只能回去分我爸的股份了。”
大学生非常沉重地叹了口气。
“到时候背上公司和七八位数的资产,肯定也没自由可言了。”
卫松寒要是在这儿估计能一口水喷死这个傻逼。
好在这里只有温诉,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急呢?”星夜终于忍不住问了。
“什么?”
“C位啊,你难道看不出来?青哥今天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俩现在怎么也算是劲敌吧。万一公司真要捧他,这次只是试探,那下次呢,你……”
“那就捧呗。”温诉道。
星夜不解:“我真不理解你。”
温诉:“人各有志。”
星夜:“那你志不在此,在哪儿?我的梦想就是当最牛逼的地偶,累哥,你呢?”
梦想。
温诉被这个有些脱离现实的字眼搞得一时沉默,在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想不出来的时候就不禁有点想笑。
“不告诉你。”他搪塞了过去。
排练结束以后,因为要赶末班车,大家都走得匆忙。
估计是刚才又把陈因惹到了,她让温诉留下来关灯锁门再走。谁让他之前天天踩点走人,一分钟都没在舞房多待过。
注意到不对劲,是温诉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准备去关灯的时候,他走进舞房,还没来得及碰到开关。
砰。
练舞室,连同走廊到大厅的灯全部一起灭了。
冷寂而无边际的漆黑在瞬间从头顶压下来,堵死了所有的感官系统。
人在遭遇这样的突变下是没法很快做出反应的。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练舞室大门被什么人从外堵住了。
温诉看不见,手机在包里,包他放在更衣室的储物柜里了。
他听见自己的鼻息微滞,心里只有不好的预感。
顺着墙壁,他摸索着往门口走,但忘了路途上还放着几个工作人员急着下班所以忘了收回去的小音响。
音响上纠缠着几团线,温诉手边没有能抓的东西,不及防被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温诉吃痛地皱皱眉,骂了句脏话。
额角渗出冷汗,手指抠紧了掌心,因为隐约知道门外的人可能是谁。
他撑着上身站起来,总算抓住了门把手,用力,但拧不开,堵门的东西很沉。
“开门。”他用不稳的声音说,冰冷的漆黑没有回答他。
“开门!”
就算抬高音量,依旧只有自己的声音传回来。
温诉冷笑了声:“我钱包和手机里都没钱,你以为你翻得到什么?”
依旧无人应答。
刚才摔了以后磕到了音响的棱角,温诉的右腿膝盖连着整条小腿现在都痛得没有知觉。
他最后在黑暗里用力锤了几下门,手骨生痛,无济于事,干脆往后一退,一脚踹了过去。
终于,门背后堵着的桌子椅子倒了,温诉一瘸一拐出来,摸黑在墙上找电闸的位置。
他想要是这个时候背后有人给他来一下,他肯定连手都还不了吧。
说不定会死。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会不会上新闻,要是上了新闻,新闻上肯定会说他是地偶,公司的人看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说不定会嘲笑他呢。
卫松寒……得吓死吧。
那还挺好的。讨厌的人是自己喜欢的偶像,温诉换位思考一下,也觉得是个噩梦。
可惜死了的自己是看不到卫松寒那张目瞪口呆的脸了。
这种可怕又滑稽的念头在温诉脑子里重重叠叠地闪过,没法控制自己不想,在他摸到电闸门,把电闸抬上去后,才渐渐消散了。
灯亮了。
前台没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但更衣室里,温诉的包果然一片狼藉。
里面的东西被全部倒出来,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钱包不见了,里面有几百块现金是温诉专门放在那儿以备不时之需的。
好消息是手机在地上,屏幕虽然碎了,看起来是被人狠狠摔过。但好在没被拿走,毕竟不是什么好手机,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
除此之外,温诉的其他东西,易碎的基本都坏了。
他面无表情站了一会,拳头攥着,最后又无力地松开,嘴唇还有些发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诉才慢慢蹲下来,把包捡起来,然后再把其他东西一样一样收进包里。
最后,他点亮手机屏幕,丑是丑了点,算了,能用就行。
一般人要是遇上这种事,不报警也得找人倾述倾述。
但温诉漠然地望着联系人列表,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他不想向人倾述,也没有想被安慰的欲望。
……今天,破例花点钱打车回去吧。
回去上药,早点睡觉。
他是这样决定的,但眼角余光瞟到列表最下面的“卫松寒”三个字,又短暂的停顿。
温诉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盯了那个名字几分钟,也许更长。
反正,他只是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最后,轻轻、无声地吸了口气,点了屏幕,把手机放在耳边。
一阵无机质的待接听音响起,漫长的等待后,嘟嘟嘟,无人接听。
他挂了。
与此同时。某间KTV里,吵吵闹闹的包间,彻底喝嗨了的同事们正聚在一起玩骰子。
“卫哥,来啊来啊,怎么玩两局就不玩了,有陌生人在你还怕生吗。”
卫松寒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闷头喝酒:“你们玩你们的,都闹了俩小时了,差不多得了。明天上不上班了?”
“你就知道上班。老板要爱死你这种韭菜了。”
“你管我。”
同事果然言出必行叫了好几个朋友来,都是女生,卫松寒刚开始还和她们聊了好几句。虽然全程很僵硬。
小时候被姐姐欺负惯了是这样,反正对异性就是莫名不擅长。
所以以前看见温诉和办公室的女同事们有说有笑、得心应手,他就觉得这人铁是个花花肠子。
这么一想,卫松寒讨厌温诉的理由确实有一大堆。
后来同事们开始喝酒唱歌,就有人坐到卫松寒身边冲他笑,外套脱了,酒红的唇,大波浪的漂亮头发,单薄的衬衫,卫松寒就开始不行了。
最后以加人家微信为代价,好歹才找回了点清净。
大屏幕上是当前的点歌歌词,有句什么她迷人的眼睛,卫松寒扫了眼,脑子里就蹦出那天在车里,他最后没能碰到的温诉的睫毛。
他觉得自己真是他妈的魔怔大了,闷了口酒下去:“差不多了,你们要玩玩,我先走了。”
“别啊!你都没咋玩。”同事道。
卫松寒道:“玩了,玩得够久了。我手机呢?”
“没电了吧,你刚才扔哪儿了?自己去前台借个充电宝,正好再坐会儿再走呗。”
卫松寒想了想,只能不耐烦地说行吧。
第29章 大概只是卫松寒的错觉
手机掉进沙发的缝隙里了,估计是刚才脱外套的时候滑出来的。
卫松寒捡起来一看,果然没电了。
他去前台借了个充电宝,顺便到外面透口气。
手机冲进电亮屏了,他低头一看,十分钟前,居然有一通来自温诉的电话。当然,是用工作软件打的。
这破软件有时候消息多了,滴滴滴地叫起来很烦,而且卫松寒下班时间不想被打扰,一律静音。
刚才包间里又吵,他完全没注意。
温诉这个点打电话过来干嘛?以前好像没有过这种事。
卫松寒不免就犹豫了几秒。
他现在对温诉其实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也不能叫心虚,说不上来,反正很怪异,很微妙。
他想,总不能是温诉发现自己在躲他,所以跑来兴师问罪了吧?
但他跟他又没什么关系,躲就躲了,能怎么滴。
自己心虚个什么劲?
卫松寒最后在无视和打回去之间沉思了整整一分钟,还是选了后者。
怕什么。温诉要真来问,那他也有正当理由。
嘟。嘟。嘟。
可待接听音在耳边响了整整十来秒,没有要被接起来的迹象。
卫松寒一时品不出该高兴好还是失落好,抿着下唇在原地无意义地来回打转。
直到“嘀”的一声,他莫名其妙心脏一跳,停下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底噪音。
没有人说话。
“温诉?”卫松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那头还是没人说话。
但卫松寒知道温诉在听,因为他隐隐捕捉到了一点静静的呼吸声。
本来心里还有点无所适从,但温诉这样,卫松寒又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了?”他皱起眉,“我跟小王他们出来唱K了,刚才包间里吵得很,我手机放旁边了没注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反正他这么解释了,那头终于慢慢地传来一点温诉低哑的声音:“哦。”
卫松寒:……
“你打电话来就跟我说个哦?”
温诉沉默,好半天才听见他又说:“你现在在哪儿?”
卫松寒回头看了眼KTV的名字:“公司旁边不是有家我们经常去吃的川菜馆吗,那馆子后面有个金如KTV。”
温诉又哦了一声。
他那边很静,听起来像在室内。这个点,怎么看也是在家里。卫松寒不懂他突然问这个干嘛,又不像是打算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他问。
温诉又不说话了。卫松寒说实话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别人要敢来这一套他早甩脸挂了,但此时,偏偏卫松寒也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着,只能听见对方那一点浅得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卫松寒。”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温诉忽然低低地出声叫他。
卫松寒立马嗯了声,喉结微滚,他声音非常一本正经地回答:“怎么了?”
“你不挂吗?”
“……”卫松寒被噎住,慢吞吞地说,“我不是在等你说事?”
温诉道:“那好吧。”但温诉却没有说卫松寒脑子里想的那些状况,与他今晚的不对劲相比,内容很简单:“你请我吃顿夜宵呗。”
卫松寒愣了,现在都快一点了。
他扫了眼对街张灯结彩、热火朝天的小吃摊子们,道:“那你现在过来?”
温诉道:“嗯,二十分钟。”
说完,事情也算完了。但温诉没有挂电话,卫松寒也没挂,大概有那么几息的停滞,卫松寒才又问他:“那……我挂了?”
“嗯。”不知是不是错觉,电话里温诉最后的声音似乎终于带上了点笑意。
嘟。
电话终于切断了。
卫松寒盯着屏幕上只有八分钟的通话时间,体感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他抬头,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妈的,好烫。
他不会发烧了吧?
卫松寒太久没回来,同事和其他人出来上厕所,顺便来找他。
就见卫松寒一个人插兜靠在KTV大门口旁边,盯着手机有点呆。
同事问他:“在这儿吹什么冷风?走啊,进去再跟哥们唱几首。你说让我带人来的,结果她们微信你都不加一下。”
没等卫松寒冷脸拒绝,那个唯一加了卫松寒微信的波浪卷美女也说:“你是不是不会玩骰子呀?刚才我一上来你就说不玩了。”
这家KTV就在大马路旁边,温诉从车上下来,抬头就看见女生抓着卫松寒的袖子,对他笑语晏晏。
除了公司的同事,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
没人发现温诉,等他走近了,卫松寒才仿佛有所感应般地抬头。
手机揣回兜里,他直起身走到温诉身前,表情略有点不自然地说:“还挺快,才过了一刻钟。”
“这不温诉吗!你怎么来了?要跟我们一起玩不?有好几个小姐姐,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身后的同事看见温诉,笑嘻嘻围过来招呼他。
温诉摇头:“过来看一眼,你们玩你们的。”
他没别的话,转身就走。
温诉本来也不怎么和他们玩,同事们就想接着喊卫松寒回去喝酒。
但一个回头,卫松寒已经越过他们,小跑着跟着温诉去了,完了还回头凶他们:“走了,明早别迟到。我要查考勤的。”
同事们:……
你们俩,这是??
卫松寒几步追上温诉。
温诉走得不快,他跟他并排着,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先说点什么比较稳妥。
好在温诉自己先开口了。
“你想吃什么?”
卫松寒不饿:“都行。你看你想吃什么。”
温诉侃道:“刚才在包间和他们吃果盘吃饱了?”
卫松寒其实没吃多少,下意识嗯了声,就听温诉又道:“看不出来卫老师这么会社交。”
卫松寒终于读出他话里那点含着笑的阴阳怪气了。
“怎么可能。”他撇嘴道,“话都没说几句。”
温诉看着他,不说话。
卫松寒又闷声道:“而且,你一叫,我不就出来陪你吃饭了吗。”
温诉这时总算笑了:“那是得感谢卫老师。”
卫松寒:“……”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生不起来气。
路灯昏黄,街上行人如流,卫松寒落后稍稍半步跟着温诉。
漆黑如墨的眼睛掩在眼皮底下,偶尔抬起来扫一眼对方的侧脸,看着斜斜的光影打在他棱角分明、漂亮利落的下颌,像虚幻的、缥缈中的某种东西忽然变得清晰可见,甚至伸手就能触碰一样。
卫松寒又把目光撇开了。
温诉挑了一家路边摊,生意不错,仅有的几张木头桌子和塑料椅子都快坐满了客人,炒面炒饭还有炒土豆,在热腾腾的锅气里过一遍,很难不好吃。是属于市井的夜晚才有的烟火气。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卫松寒本以为温诉会敲他一笔,没想到就选了个路边摊。
“你专门出来一趟,就为了吃个炒饭?”他把椅子拉开坐下。
温诉想了想,道:“很久没吃过了。”
温诉家里那台冰箱堆满了各种速冻食品,卫松寒用脚猜都知道这人平时的伙食什么样。
连凑合都称不上,简直就是能活就行。
“那你多吃点,炒土豆也来一份。反正统统八块钱,这我还是请得起的。”
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在天台啃馒头。
温诉眼底有微不可察的好笑一闪而过,坐下时,他的动作却忽地停滞了下。
“怎么了?”卫松寒看他。
温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微微发白,他紧抿了下唇,声音无波无澜的:“没事。”
“你这没事才有鬼了。”卫松寒无语地站起来,“怎么了?”
他走到温诉那边,温诉坐在椅子上,手轻轻按住右腿的膝盖。
卫松寒这时才想起他刚才走路时,右腿就有点不自然。
“我看看呢。”他蹲下来,抬抬下巴示意他把裤腿撩上去。
温诉不禁顿了下,看向卫松寒,卫松寒没看他。过了两三秒,温诉才慢慢伸手,把裤腿卷起来。
温诉的小腿白而笔直,线条流畅,一看就知道是跳舞的人。
但在膝盖稍稍往下的地方,一条已经结痂的伤口狰狞地交织在青紫红肿的皮肤上。
卫松寒愣了。
“怎么回事?你怎么弄的?”他皱眉道。
大概是他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温诉不由眨了眨眼才道:“在路上不小心摔了。”
“……”卫松寒的表情严肃得很难形容,大概是下意识想说你这么大个人走路上还能摔,但想起面前的是温诉,又说不出来,最后他丢下一句:“等着。”
不等温诉说话,转身走了。
二十分钟后,卫松寒去而复返。
“附近药店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着的。”
他从袋子里把一盒药膏、一盒喷雾、一盒消炎的内服药,又一盒外敷的什么东西一一拿出来。
温诉觉得他夸张:“这也太多了。”
卫松寒不怎么高兴地挑眉:“你这腿伤要是影响了——”说到这里他打住,拆开包装,蹲下来自言自语,“算了,没什么。”
这里光线不佳,卫松寒只能避开有伤的地方,抓住温诉的一截小腿,咬住喷雾的瓶盖拽开,道:“先消毒。这牌子会有点痛……你,那个,忍忍。”
卫松寒高中时候天天打架光顾校医室,为了防止被骂后来自学成才。
干起这种事来轻车熟路。
温诉是不怕痛的,但他其实不太习惯被别人这样碰。尤其是碰自己的腿和脚。
他炒土豆都不吃了,捏着筷子,默默地、探究似地望着卫松寒的动作。
青年手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皮肤染上来,温诉动了动嘴唇,难得一句捉弄对方的话都想不出来。
卫松寒毫无察觉,消了毒就拿棉签沾了药膏涂在伤口上,完了才用手轻轻拧了拧他的脚踝。
“痛吗?没扭到吧。要是扭到了得去医院看了。”
没人回答,半晌,他才听见温诉含糊地嗯了声,也不知道是是,还是不是。
卫松寒抬起头,温诉却在这时忽然别开了脸。
那双藏在黑发里的半截耳朵在橙红的路灯下似乎也有一点点被染上了色。
大概只是卫松寒的错觉。
第30章 所以你觉得我是同性恋?
温诉膝盖往下那一块整个完全青紫着肿起来了,估计得要个七八天才能彻底好完。
卫松寒简单给他处理了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正抓着温诉的小腿。
刚才看见伤,他一时没想起来这回事。
什么触感什么温度的都还没来得及反馈给大脑,卫松寒腾地放开手站起来。
“那个,好了。药……你自己拿回去,别忘了擦……”
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低头盯着地面,非常欲盖弥彰。
好在温诉没什么反应,把裤腿放下去才道:“好。一共多少钱?”
“不用。”
“那怎么行。”温诉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卫松寒下意识道:“我又不……”
他说到一半停住,温诉有些疑惑地挑眉,卫松寒就摸摸鼻子侧过脸:“没什么……反正,钱就算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我又不是别人”?
但好像又确实只是同事,顶多还有一层偶像和粉丝的关系。怎么看都是“别人”。
反正温诉话里的意思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卫松寒心里有点不畅快。
最后温诉还是坚持说A一半给他,卫松寒打死也不要:“说不要就不要,你再一句提钱,我下次不和你单独出来吃东西了。”
温诉闻言愣了一下,卫松寒还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就见温诉轻轻地笑了:“还能有下次呀?”
卫松寒:“……”
卫松寒本来就有点发热的耳朵就整个红起来。
好在夜色和灯影把那抹红色影影绰绰地掩盖住了,他赌温诉应该看不出来。大概吧。
明明是冬天,汗水却从额角溢出来,胸腔里的东西也在一上一下,跳动得卫松寒有点心烦、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他声音有些干巴巴的:“你要实在想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温诉沉默,这几秒对卫松寒来说只感觉很长、很长,长到他开始后悔不该这么讲,温诉却忽然轻不可闻地、慢慢地“嗯”了声。
他没有在看他,不知含着怎样的情绪,只是那声调被微微拉长了,听在耳朵里,像羽毛滑过,有点痒。
卫松寒胸腔里的东西突然间跳得更快、更加剧烈,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之后,两个人一路无话,温诉腿不方便,卫松寒就叫了个车陪他在路边等。
期间同事那边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催他回去,卫松寒一律拒接。
车来了,卫松寒帮温诉关上车门,两个人的视线隔着车窗有那么一秒对上,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开。
等到车走了,卫松寒才看到同事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们俩去玩啥了??怎么不接电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泡妹呢”
这话放在现在,纯纯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松寒:“滚。”
同事:“??”
回到家,卫松寒先去冲了个澡,KTV里的暖气都不如他跟温诉在外面待了一小时出的汗多。
比体温稍微低一点的温水从头顶冲下来,卫松寒过热的脑袋才稍微清醒。
一清醒,有件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的事突然就觉得古怪起来。
温诉腿上的伤,怎么看都不是普通走在路上摔了一跤能搞出来的。
他那个人,说没说谎都不会写在脸上。
但伤口总不会说谎。
卫松寒出来以后,顾不上吹头发,随便擦了擦就翻出微信列表里星夜的头像,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星夜这小子果然没睡,一看就在打游戏,电话那头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
“卫松寒?干嘛?大半夜的。”
卫松寒姑且忍了这小子没大没小。
“你们今晚是不是有排练?”
星夜道:“是啊。”
“Rei也在?”
“是啊。”
“他排练的时候正常不?”
“是啊。”
“你他妈再给我说个是试试?”
卫松寒这么讲话还怪吓人的,星夜摘了耳机认真听他说:“什么叫不正常?累哥正常的时候在我眼里就挺不正常的,那算正常还是不正常?”
“……”卫松寒很想照脸给他一拳,你搁这儿给我背绕口令呢?
他忍着脾气说:“比如他今天跳舞的时候动作正不正常,摔没摔过?”
“哦。”星夜道,“那倒没有。虽然零青和陈因经常说累哥这不好那不好的,但累哥底子可好了,我还没见他摔过。”
……那难道不是在练舞室出了问题,真是在路上摔的。
“咋了?累哥出啥事了吗?”
卫松寒本来想挂了,但一想,地偶团里也就只有星夜有他的联系方式,这小子勉强还算是个人。
他干脆道:“对,他好像在哪儿摔了下。不过他那性格肯定不会跟别人讲的。明天排练的时候你多注意一下他好吧。”
星夜道:“你这是给我派任务呢。时薪多少啊?”
卫松寒:“周末带你上大分,我段位2800。”
“???我靠,好,成交!”
温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检查了一下,不出意外果然是扭到了。
光是站起来脚踝都隐隐作痛。
昨晚没说是因为卫松寒说不定会拉他去急诊,那就太麻烦了。
温诉盯着腿上的青紫伤痕,想起昨晚,又想起陈因那天在练舞室外跟他说的话。
他平静的眸光微微闪动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他在考虑,考虑一件事。考虑一件他已经想了很久的事。
所以,这个时候扭到,可能也不算坏事。
温诉本来打算照常去公司,但卫松寒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就发了条消息,意思是帮他请了假,让他在家休息。
后面还接了句:“你要有什么非干不可的事,记得悠着点。”
确实非干不可。所以就算不去公司,今天的排练温诉也得去。
“你帮我请假,老板知道吗?”温诉回了句。
谁知卫松寒秒回:“他敢说啥?我揍他。”
温诉就弯了弯眉眼。
很少有一整个上午和下午都没事可做的日子,毕竟周末是属于Rei的工作日,这样难得的休息日温诉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时间过得很慢。
电话号码一直没得来及换,温诉每天都被事情拖着没法去,其实也有点消极的想法,换了也没用,被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开始渐渐习惯了每天都有无数个未知号码打进来,虽然还是头痛,睡不着,但看着满屏红点不至于再应激得像去年那时候一样。
中午的时候卫松寒还发了条消息给他:“记得上药啊。”
温诉回他:“卫老师中午吃什么?又是馒头?”
卫松寒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某家馆子的店内,卫松寒桌子对面还有几个人,菜式很丰盛。
温诉想了想,好像是公司对街的一个羊肉馆。
卫松寒:“今天饿了,霸凌小王让他请一顿。”
温诉想笑。
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情有时候会因为卫松寒的一句话就变好,而卫松寒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现在在做的事是从前不可能做的。
但放在普通同事之间,这也只是正常范畴的社交。
确实,温诉和卫松寒之间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时间差不多了,温诉起来收拾东西,早早到了舞房。
他是今天第一个来的,陈因见了都愣了三愣,心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咱们今天稍微排练一下,然后就去二楼摄影棚,把宣传图拍了。”她向众人说明今天的安排。
昨晚电闸被关,有人跑来舞房翻东西的事没人察觉,毕竟那个人是跟着温诉来的,也只翻了温诉的东西。其他地方都完好如初。
温诉不说,没人知道。
排练的时候,星夜惦记着卫松寒说好的带自己上大分,特意盯着温诉看了好一会。
并且随时准备冲过去救驾。
但,看了好久,他累哥的动作干脆利落、舞蹈姿势完美,什么都像,就不像腿受伤了的样子。
星夜:??卫松寒蒙我?
拍照的时候就更是了。
因为经纪人跟公司老板口水战了一天,终于让老板点头这次就不让温诉站中间,依旧是稳妥起手,让远来站。温诉和零青一左一右。
这样的例子从前没有过,拍摄时NG了好几次,摄像师最后灵光一闪,让他们三个站得贴近。
远一边搂温诉的肩膀,一边捏零青的下巴。左右两个人的视线都紧紧放在远身上。
最后拍出来的图和春天的生机盎然差得远,但确实又是另一种“春意”。
陈因皱眉看起来相当纠结,和摄影师在一边商量。
温诉就披上外套,去走廊吹风。
远跟着他走出来,依旧是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温诉都说没有。
末了,远道:“你还是注意点,和卫松寒保持距离。”
他突然这么来一句,没头没尾的,温诉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他一眼。
远就委婉地道:“他是你同事,又是你粉丝,哪天要是被他看出来了,你是打算不做地偶还是不去上班了?”
温诉道:“他不是那种人。”
远笑道:“你以前跟我提他,都当没他这个人,怎么现在开始替他辩解了?”
温诉有点不耐烦了:“有事直说。”
远道:“我也在各个团里辗转着做了三年地偶了。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后悔,当初是我跟你爸说了这事,他才……”顿了下,看温诉寒了脸色,他就不说了。
“反正,这行我比你了解。你不把地偶和现实分开,总有一天会出事的。粉丝就只能是粉丝。和粉丝私联的地偶,没有一个还能在这行干下去。”
温诉觉得他不仅小题大做,还杞人忧天。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他的语气不大客气,“觉得我是同性恋?”
“我当然希望你不是,我……”
旁边楼梯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两个人止住话头,就见一男一女有些疑惑地盯着他们。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聊天?”男人关上门。
“随便透透气,里头太闷了。”温诉闲闲道,“卡子哥,经纪人刚才还叫你呢。”
Luca的年纪是团里第二,比温诉还大一岁,平时人比较低调,偏偏公司在舞台上给他的人设是狂野霸总,所以在舞台上消耗完情绪,Luca通常下台就直接痿掉。
温诉没和他说过几句话。只记得陈因经常念叨老板判断失误给错了人设。
“哦,那我马上过去。”Luca跟身后的女生示意了一下,女生就红着脸走了。
等Luca也走了,温诉才道:“卡子哥不会觉得没人发现吧。”
远叹气:“他跟经纪人说是表妹,但陈因会信才有鬼了。主要卡子人气一般,这段时间排期又忙,大家暂时没空管他。这怎么都把人带来舞房了……”
“是啊,”温诉低哼了声,“所以你有空还是多管管他吧。”
远还想再说什么,温诉起身走了。
远:“……”
结果温诉到最后也没有肯定他的疑问,但……好像也没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