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合格的社交距离了。
第一次放任讨厌的家伙挨她这么近,桃见弥弥却毫无察觉。
她语气别扭又好奇:“...你在说什么?”
完全没听清楚嘛。
可幸村看起来好像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解答她的疑惑。
面容端丽的少年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放开她的手腕,拉开了距离。
因为身后传来了真田弦一郎的脚步声。
弥弥:!
立即正襟危坐,做乖巧状。
可顶着竹马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桃见弥弥还是头皮发麻。
三勺盐的威力好像很大,至少真田弦一郎现在的表情很难看。
...都怪幸村!
她心虚又委屈地去拉真田的手。
对付真田弦一郎,撒娇其实意外的很管用。
但这次居然被拒绝了!
真田移开手,轻轻看了她一眼。
但看着弥弥写满委屈的圆圆脸蛋,他嘴巴动了半天,刚要说什么,身侧的幸村突然递来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还好吗?”
真田弦一郎不自然地接过好友的慰问。
不,他一点也不好。
...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能消停点,他才会好!
至于桃见弥弥,她也觉得超奇怪!
和幸村莫名其妙的别扭就像压根没存在过似的...等她慢半拍反应过来,这种距离感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完全消失了。
为什么?
弥弥一头雾水。
但对方的示好笨蛋是看得懂的。
她别扭地没有接受幸村的门票,还坚持将衬衫的赔礼塞给了他。
傲娇地撇开脸,漂亮的金发蓬蓬地在路灯下跳跃,吸引人去流连:
“哼,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尤其是幸村的。
就、就算他今天对她道歉示好,可要让她在幸村精市面前自动矮一截,下辈子都不行。
幸村只是用那种惯常的表情哦了一声,好像没放在心上。
可等弥弥转身想溜的一瞬间,手腕却再次被身后的男生出其不意地扣住。
女孩子的手柔软细腻。
就连触觉都在渐渐发烫。
幸村精市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在她惊慌茫然的表情下,他将演唱会门票折好,轻轻塞进她的和服袖口。
男生的语调听起来慢悠悠又轻描淡写。
“可我想让你欠。”
可惜桃见弥弥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圆圆的脸上写满委屈:“....你、你干什么呀!老是拉着我...”
大概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走,如同洋娃娃般的长长眼睫在动个不停,脸颊酡红地东张西望,似乎是想找真田。
可惜,这会真田弦一郎应该还在真田公馆里听训。
她被真田弦一郎看护的太紧了。
那家伙大概对出现在青梅身边的任何男孩都异常敏感。
有真田威名在外,就算桃见弥弥放学独自回家,男生们也都不敢轻易上前冒犯,只敢远远跟着她的背影。
除了竹马,根本没有同龄男孩可以这样亲近触碰她,所以会一时对这种陌生的侵入感到慌乱。
耀武扬威的面具后面,只是一只强撑着气势的柔软小猫而已。
幸村松开手,含着一点笑。
“没什么,下次见,桃见。”
才不要和他下次见呢!
还有——
弥弥好在意:“不许你喊我的名字!讨厌...”
她庄严捍卫着名字的主权,激动地在原地蹦了几下。
别人都可以叫,幸村就是不可以!
“诶,为什么,桃见。”明知故问式的疑惑。
“不准叫!”撇嘴委屈。
“桃见,桃见,桃见。”懒洋洋又平静的声调。
“!!啊啊啊,不许叫!呜....”
就这样和幸村在原地进行了三分钟“你不让我叫名字我就偏要叫”的神奇游戏,正是难以分出高下的焦急时刻,院子里突然传来妈妈疑惑的声音。
“弥宝?在外面玩吗,布丁做好了哦——”
哼!桃见弥弥气呼呼地推了一下幸村,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笑,她都忿忿地跑回了家。
果然还是很讨厌!
可妈妈居然还说:“要不要请幸村来一起吃布丁呢?”
弥弥顿时警铃大作。
她急切地放下正在挥舞的勺子,伸出短短的手臂企图围住盘子,一整个护食的动作,“不要不要——”
爸爸被逗笑,伸手扯了扯她的圆脸蛋,“小馋猫,那孩子的祖父好歹和你的祖父曾是同僚哦,怎么也不友好一点。”
弥弥翻白眼。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爸爸说起这种事了。
也是认识幸村后,弥弥才知道,自己的爷爷和幸村的爷爷居然曾是多年好友。
就连妈妈似乎也认识幸村家旁支的女孩,关系好到连偶尔的重要节日都会走动。
但这完全绑架不了桃见弥弥。
小孩子总有小孩子的道理:“哦,你们大人互相认识,我和他的关系就一定得好吗...强扭的瓜又不甜!”
而且爷爷常年人在国外,都多久没有回来了。
说不定早就没有联络了。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开始挥舞勺子呼哧呼哧吃布丁的女儿,桃见明山无言以对。
他瞥一眼楼下幸村精市的背影,回想起曾经看过的那场网球比赛,一时感慨万千:“那孩子绝非池中物。”
感慨完毕,再回头看一眼自家的。
算了,啊...真的,超可爱。
老父亲的心悄悄化掉了。
谁知道,隔天爷爷就打来了越洋电话。
“马上暑假了,弥弥想学点什么?”
最可怕的事终于来了。
美味的小蛋糕都难以下咽,弥弥气鼓鼓,“我什么都不想学!”
周围的小学生都在拼命卷,只有她还在负隅顽抗,她一定要坚持到底!
可惜四个家长直接无视了这句话,他们开始了热烈的讨论,面无表情的桃见弥弥仿佛一个局外人。
“爸爸,爷爷为什么马上要回国了?”
在去见绘画老师的路上,桃见明山沉吟:“当然是看弥宝。”
爸爸骗小孩。
弥弥腹诽。
明明这两年暑假都是她去国外看爷爷奶奶的!
“据我所知,多半是回来看那位幸村先生。”拗不过女儿的好奇心,桃见明山无奈,“那位老先生去年就病危过,一直养在东京庄园,最近情况很不好,连带着那位老夫人也郁郁寡欢,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否则父亲不会急匆匆地做回国决定。
最近的广告界也受其影响,波动不小。
啊...?
桃见弥弥呆了呆。
小孩的世界不会有这种苦涩遥远的事,死亡实在是一个奇怪又陌生的话题。
她攥紧爸爸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那,那幸村呢?”
“幸村?幸村还是好好的哦,昨天弦一郎生日宴你不是看见了吗。”
...不是的。
弥弥抿抿嘴唇。
她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弥弥喜欢祖父祖母。
所以无法接受他们任何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不再对她笑。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会难过地抹眼泪。
那么...这几年祖父都濒临病危死亡的幸村呢。
正是因为幸村精市看起来完美到连情绪都毫无缝隙,这才奇怪吧。
...他也会难过么?
爸爸蹲下来抱着沮丧又疑惑的弥弥,笑了笑,
“那孩子啊,当然会难过。他的家庭情况...嗯,有点复杂。”
弥弥好奇地追问:“什么什么?”
爸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
“但是宝贝,千万不要去草率地定义一个人哦。一旦对他注入过于强烈偏颇的个人情感,你会很难看清他原本的样子,这样啊,其实很不公平呢。”
弥弥脑袋晕晕。
好深奥,完全听不懂。
不、不对,她昨天是不是还骂了幸村超级讨厌来着...
头上的蝴蝶结一抖。
这种奇怪别扭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弥弥来到东京,见到了绘画老师。
那是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
他好像在日本很厉害,这几年总共就只收了一个学生。
正暗自祈祷不要收她,结果弥弥就被留下了。
但最糟糕的莫过于老爷爷喊出了他另一个学生的名字。
“精市,你带妹妹去玩一会。”
男孩从隔壁画室走出来,阳光打在他蓝紫色微微蜷曲的头发上,显得高贵又美丽。
他牵起傻呆呆的桃见弥弥,友好地向客人问好,随后走向画室。
他待人接物永远都如此,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完美的无可挑剔啊。”
身后又有人开始这样赞叹起他。
幸村微哂。
直到进来以后,手里牵着的家伙才慢吞吞反应过来。
...真迟钝。
他想。
说不清楚是羞愤还是生气,总之,她气鼓鼓地甩开了他的手,脸红红地后退了几步,语气娇纵,“...不要你碰我!”
“可是已经碰了个够哦。”
就像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桃见弥弥嘴巴生气地张了张。
幸村还在等她回骂点什么。
结果她别别扭扭了好半天,居然硬生生憋回去了。
嗯?
...真稀奇。
她看起来可不像会忍耐的家伙。
所以再试一试看好了。
果然,看见画架上的画,她就震惊了,手指纠结地搅在一起,抱着一丝侥幸问:“...这个,这个应该不是你画的吧?”
“是我画的哦。”
啪叽,她手里的画笔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幸村瞅了一眼。
有点想笑。
不伤害桃见弥弥脆弱心脏的自觉性,这种东西他完全没有。
果然,她依旧不死心,气鼓鼓地指着另一幅看起来更难的画作,信誓旦旦,“这个、这个肯定不是你的!”
“也是我画的哦。”
在她不可置信又酸溜溜的表情下,幸村精市微笑,给予最后一击。
“这里的全部,都是我画的。”
...谢谢,崩溃了。
虽然幸村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但弥弥依旧被深深刺痛了。
果然,能和弦一郎成为朋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吧?
明明都是小学生,为什么啊为什么。
弥弥要捂住嘴才能不哭出声。
她是怎么想不开要去和这种人作对的。
至于幸村。
幸村等了半天,看这家伙明明都气的快蹦起来了,居然还是连一句讨厌鬼都没有骂出来。
全部都别别扭扭硬生生忍了下去,间隙还会偷瞄他一眼,目光奇怪。
他心头略微稀奇。
但一直气鼓鼓的也不行,虽然很可爱。
还是得哄一下。
“来玩吧?你也可以画哦,很有意思的。”
抛出了友好的信号。
她半信半疑地走过来,虽然依旧别扭,但其实听的很认真。
在他的描述下熟悉了调色,她开始对着画纸高高兴兴地涂抹,虽然画的乱七八糟,但看起来完全忘了刚才和他的别扭。
真是心大。
气氛在慢慢和缓。
即使对幸村观感复杂,弥弥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家伙。
讲东西的时候也认真仔细,又莫名很聪明。
至少他输出的内容恰好就介于弥弥能听懂的区间,不会晦涩深奥,又不显得敷衍。
连这种尺度都能牢牢把握的家伙,真可怕啊...弥弥抖了抖。
这种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吧?
幸村轻轻讲述:“色相,就是色彩的相貌,比如...”
“我知道我知道!比如我最喜欢的粉色!”
看一眼身侧飞快抢答的女孩,幸村慢悠悠露出一个笑容。
“是的。很聪明。”
得到了夸奖,她顿时得意地仰起脸,又有点别扭,“...不需要你夸!我本来就很聪明...”
“可我就是觉得你聪明哦。”
直球对傲娇其实还是很有用的。
这家伙脸红了红。
“哦...”
大人们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玩了一会画纸,弥弥就丧失了耐心,她开始在画室里踱步,好奇地看起那些名作。
“《相合伞》?”
虽然看不懂,但也能感觉到这幅画作异常精美。
仔细看了一遍介绍,弥弥还是有些不懂。
“相合伞..就是爱情伞么?”
难怪。
班里的男生经常在黑板上画相合伞,伞下会写着某个男同学和女同学的名字。
这种幼稚的恶作剧总会引起全班的哄堂大笑。
没有人敢写她的名字。
有一次,有个男生胆大地写了她和另一个男生的名字用来调笑,很快他就倒霉了。
不仅被其他男生群攻,真田弦一郎还狠狠地记了那两个男生的过,相合伞也被真田亲手擦掉,从那以后,班级里再也不会有人做这种恶作剧。
“姑且可以这么说。”幸村的声音从沙发上传过来,
“共撑一伞在从前是很亲密的行为,这是浮世绘的画作.....你很喜欢吗?”
“嗯!我觉得这幅画很漂亮呀。”
沙发上又传来幸村的轻笑,听起来有些奇怪,“是么。”
弥弥没有在意。
画中的黑衣男子和白衣女子共持一伞,如同乌鸦与白鹭,雨夜的氛围莫名凄迷。
“不过,”幸村突然又笑了,只是这个笑容却并不显得多么愉悦,“关于这幅画,还有一种说法。”
不知道何时,幸村就来到了她身后。
少年神色如常地注视着这幅画作,却莫名有些哂然,“你想听听看吗。”
弥弥好奇:“什么呀?”
幸村微微一笑。
“这是一对感情极其要好的青梅竹马,少时相爱,年老亦不曾改。”
弥弥的爸爸妈妈也是青梅竹马呢!还有弦一郎!
她顿时就有些感兴趣,“然后呢然后呢。”
看着画作,幸村轻轻一笑,明明表情和煦,声音缓慢轻柔,可他说出的话却无端让人遍体生凉。
“他们爱到旁若无人,爱的只看得见彼此,忽视了身边所有的人,日复一日,甚至在一方生命的最后,也要抛下俗世的一切,亲人、家庭、事业,哪怕家族会毁于一旦,都要毅然决然去双双殉情,凄美赴死,世人歌颂这样的哀歌。”
幸村垂眸。
无端有些哂然。
外界都说幸村家容易出情种,祖父是,父亲也是,无论家族因此出了多少岔子,他们都初心不改,实在是难得。
但幸村却不以为然。
父母恩爱或许是对孩子最好的养料。
可如果爱的过了头,就会适得其反。
作为幸村家最优秀的长子后代,他确实被所有人偏爱器重。
可有着这样永远只看得见彼此、永远选择忽视孩子的父母,长年累月,亲子间早已有了一层不轻不重的隔阂,看得见,摸不到,让人苦涩又怅然。
祖父病危,祖母也差点活不下去,一心寻死,作为冷静睿智的子孙,幸村精市不赞同、却无法阻止这种行为。
明明打算漠然置之,但又本能地感到怆痛。
总之进退两难,只能焦灼微笑。
他早已习惯。
揭开幸福优越的外皮,就会轻易露出千疮百孔、奇异古怪的内里。
这些东西,甜蜜又轻盈的桃见弥弥是永远都不需要去懂的。
幸村略微停顿,他语调漫不经心,还带着点讥诮:
“正是因为世人歌颂这样难得一见的爱情,才有了现在这幅传世之作,很漂亮对吗?”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
明明在说着很漂亮的话,幸村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
弥弥看不懂。
大概是觉得诡异又奇怪,陡然的,注视着画作上的一黑一白的男女,弥弥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又有点难过。
“那...那他们的孩子呢?”
身旁的幸村声音轻轻开口:“也许已经死了哦。”
被幸村故意吓了一跳,弥弥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她慢吞吞地张嘴,企图装作很懂的样子:“...哦,听起来是好伟大的爱情...”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弥弥疑惑地扭头。
可幸村精市早已经神色如常地回到沙发上,他信手翻起书籍,没有任何异常。
弥弥疑惑:“你刚刚笑什么?”
总觉得自从提起这幅画,幸村就很奇怪。
幸村翻着书页,从容不迫地开口:“你说呢。”
书页停留的一角,正是对爱情歌颂的诗词。
注视着这诗词,幸村却缓缓又傲慢地开口:“伟大么...”
缓缓又从容不迫地渗出压迫感,少年微笑:“爱情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又不幸的事了。你说对吗。”
先不说幸村怎么又开始阴晴不定...而且突然说起这种深奥的问题,小学生怎么会懂啊!她才没有这个意思呢!
他不喜欢这幅画就不喜欢嘛,干嘛阴阳怪气的...
讨厌...
正要气鼓鼓地和幸村好好分辨一下,爸爸突然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凝重。
幸村静静站起来,仿佛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似的,对桃见明山点头,“您好。”
弥弥一头雾水。
还没反应过来,她和幸村就已经被带去了不远处的疗养庄园。
在这里,弥弥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爷爷。
还有躺在病床上的幸村爷爷。
听妈妈说,似乎是幸村爷爷又病危了。
而随着幸村父亲的回国,体弱的幸村母亲也随之病倒,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可这里已经变得一团乱。
“精市的父亲已经回国,现在可以不用让精市做决定了...”
“你在说什么?本身就不该让孩子做决定!”
“老夫人已经决心要安乐死,跟随幸村先生而去,我劝过了可她不听...”
“至于遗嘱的事...”
他们仿佛不是在讨论两个生命的消逝,而是在精确地计算着每一分利益。
那么...幸村在想什么呢?
这会的他在挂念着祖父祖母么。
弥弥茫然地对上了幸村精市的脸。
明明是这场触目惊心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幸村就站在走廊边,神情自若,漠然冷淡的就像是一个旁观者。
他显然已十分习惯。
少年表情自然,没有任何奇怪的马脚,白净的衬衫系着领带,看起来规整又松散。
大概是由于个人习惯,他穿衬衫总会松一粒扣子,既赏心悦目,又不会死板无趣,明明已经这样了,可幸村精市依旧不允许自己汗流浃背、手足无措,一切讲究得挑剔。
.....正是因为,太过完美精致了。
所以才更像幅假面皮。
门开了,医生匆匆忙忙出来,又匆匆忙忙进去,弥弥下意识紧张地摸住身旁幸村的手。
他愣了一下,很快反牵了回来。
明明是他主导着这次牵手,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弥弥才能感觉到,男孩的手其实有些细微的颤抖。
所以...有一种人就是这样。
越是情绪不稳,反而越是表现得冷淡漠然,不愿意让人去触碰到他的内里。
“无聊的话,你先去下面玩会吧。”
保持着该有的教养和风度,幸村这样对她说。
随后才轻轻放开了她。
明明他是在不高兴,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明明幸村的语气也还是很正常,可弥弥就是有些难过,又不知道这难过从何而来。
“非要安乐死的话,就随母亲去吧。如果精市的母亲这次有什么意外,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里面轻轻响起。
“你这说的什么话!混账...这种话...”
“精市还在外面!”
“早就说过了,这种话不要让孩子听见!”
幸村疲倦地垂眸。
他伸出手,准备推门进去。
突然,耳朵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又犹豫地捂住了。
这些嘈杂喧闹的声音一下子离他而去。
...幸村略略睁大眼睛。
他看着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能看见桃见弥弥正在艰难地踮着脚,吃力地捂住他的耳朵。
内心的海浪翻涌起来。
这是一双漂亮小巧的手,从前总是会气鼓鼓地甩开他推远他。
小少年从容不迫地挤出微笑,带着股压迫感。
“.....你在做什么。”
弥弥抿唇,表情有点退缩。
她有点被幸村的语气吓到...他越是这样明知故问,弥弥越是微妙的难过。
但还是坚持用手捂住幸村的耳朵,不让他去听,也、也莫名不想让幸村走进去。
外人尚且觉得无措,身处其中的幸村又是什么心情呢。
女孩垂下毛茸茸的脑袋,好像非常沮丧难过:“.....刚刚那个相合伞,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我也不想喜欢了。”
“你别不开心...”
幸村轻轻闭眼。
疲倦讥诮的情绪如同潮水,席卷而来又徐徐褪去。
在桃见弥弥的手撑不住即将要离开之际,他终于肯转身,面无表情地一把拉过身后的女孩。
再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不留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