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江序洲感冒呼吸不是很通畅, 能闻到的气味比较有限。
可这么近的距离要是闻不到,那他离没气也不远了。
江序洲一把就给阮明栖推开了,并且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你好臭。”
被推了一下, 阮明栖后退两步:“不是, 有这么夸张吗,你还动手推我。”
江序洲眉头紧皱:“你现在比死了八百年的豆汁儿味道还浓。”
阮明栖被他的形容给气笑了:“过分了啊,很伤我自尊。”
一边说着, 阮明栖一边闻着自己的手:“不都是沐浴露的味道吗?”
“我跟楚立阳都洗了快一个小时了,再洗皮都要搓掉了。”
话音刚落, 另一个当事人出现在门边。
“我去, 你怎么还这么臭。”还没进门, 楚立阳就被熏的接连后退, “都让你再洗洗,你就是不听。”
“你还有脸说我呢, 闻闻你自个身上什么味儿吧。”
阮明栖和楚立阳都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却在嫌弃着对方身上味道臭。
两人争吵时, 江序洲默默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次性医用口罩戴上。
一层不够还加了两层, 要不是他下床不方便, 这会儿就在窗户边。
看到他戴口罩的动作, 阮明栖和楚立阳都傻眼了。
有这么夸张吗?
“三足鼎立”的局面僵持没多久, 带着防毒面罩的林培鑫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朝着他们丢了个皱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
阮明栖打开一看, 是一袋子香菜, 当即就绷不住了:“几个意思, 我们现在已经被嫌弃到要被丢菜叶子的程度了?”
楚立阳立马附和:“就是,我们虽然臭, 但也是有尊严的。”
“两个毒气弹要什么尊严。”
林培鑫还要去尸检他们带回来的尸体,没什么时间跟他们废话,交代了香菜搓手能去尸臭就走了。
阮明栖和楚立阳愣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江序洲看着他俩的样子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后,两人反应过来,带着一袋子干干巴巴也不知道林培鑫大晚上从哪里弄来香菜又去洗澡了。
等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阮明栖肩上还搭着条写着喜字的红毛巾,头发没擦干,还在往下滴水。
发梢的水珠掉在毛巾上,立马消失不见。
每次洗完澡他都不爱用吹风机吹头发,也不擦干,肩部的衣服都被水打湿也不管。
江序洲和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床边的椅子,阮明栖的眼睛盈满笑意。
“江顾问,帮我擦头发吗?”
江序洲自然不会没有看到他藏在眼中的狡黠:“坐好,别乱动,待会儿水都甩床上来了。”
阮明栖当即把毛巾从肩上拿下来,给江序洲递过去。
头发擦到的半干,阮明栖突然抬头与他对视。
蓦然相碰到视线,江序洲愣了一下。
阮明栖眸中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芒:“你们做学术研究的是不是会有脱发的困扰?”
江序洲微微一顿,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什么意思?”
“都第几次了,偷偷拔了我多少根头发?”阮明栖笑着说道,“是不是看哥头发茂密,你心生嫉妒。”
“你要真嫉妒跟哥说,咱俩什么关系,你要是秃了哥剃光头陪你,或者带你去植发。”
江序洲深吸一口气,拳头紧了。
把湿毛巾往他头上一盖,小江师傅罢工了:“你才秃头。”
说完,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拍到他手里:“洗个头发都洗不干净,一脑袋香菜沫。”
阮明栖看着手里蔫了吧唧,已经完全看不出是香菜形状叶沫顺手丢了:“这也不能怪我,太碎了,冲好几遍都没冲掉。”
没等江序洲说话,门口传来一道火热的视线,存在感太强,立马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阮明栖回头就看到楚立阳站在门边:“你什么表情?”
楚立阳由衷的赞叹:“兄弟,骚还是你骚啊。”
阮明栖嘴角一抽:“你不会夸人就别夸,真服了。”
江序洲看到阮明栖吃瘪,故作生气绷着的表情绷不住了。
……
搜山结束,一共在山上抓了八个在逃的组织人员,加上国道袭击被当场抓获的六人,数量上是已经超过江序洲所报的十个。
组织里还有多少人,得靠撬开他们的嘴才清楚了。
由于人员过多,合计过后所有被抓人员全部送回市局审讯。
通宵搜山回来,队伍解散各自先回去休息,等到所有人精神养足了再进行审讯。
阮明栖本是要给江序洲送回大院,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江序洲拒绝了这个提议。
加上他也想知道胡义胜他们为什么要来纵火,阮明栖也不强求,带着他一起回了公寓。
正式开始审讯前,封玉平一大早就来了局里。
阮明栖把江序洲放在轮椅上后推着他进门,封玉平看的眉头紧皱。
“你跟我进办公室来一趟。”
阮明栖把挂在轮椅把手上的一大袋早餐放到桌上:“这里有江顾问给大家买的早饭,想吃什么自己去拿。”
说完,阮明栖从袋子里拿了个三明治跟着封玉平进了办公室。
江序洲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陶万坤的死亡算是工作上的重大失误,更别说是还涉及到多名警方人员受伤。
阮明栖作为本次行动的负责人,无论如何是都要给出一个说法的。
再加上调查过程中程晋也来参与了后半程,搜山还调动了地方武警部队,省里不可能不管不问。
江序洲神色凝重,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正当他思索之际,任献吃的嘴里东西都要包不住了:“江顾问,你这是在哪买的,第一次知道三明治还能这么好吃,还是热乎的。”
“家门口有一家专门卖三明治的店,是在那里买的,你要是喜欢等晚点我把他们家联系方式发给你,报我的名字能打折。”
话音刚落,又有好几个人迎了上来:“我们也要。”
江序洲一一把那家店的联系方式转发给众人。
办公室里,封玉平的脸色不是很好,尤其是听到国道遇袭事件,整个脸都要黑了。
“这件事我有责任,是我没管好手下的人。”
封玉平沉着脸:“你当然有责任,市局的人出了差错造成严重后果,你这个队长就有错。”
“不仅你有错,我这个做局长的也跑不了。”封玉平说,“案子结束后,通知全局上下开会,再次强调清楚清楚办事的规矩,少一副想当然认为‘我觉得可行’就给做了的态度。”
阮明栖立马回道:“是。”
“今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公安厅的电话,一会儿厅长会过来旁听你们的审讯,你们自己皮都绷紧了,骂人的事情绝对不能出现!”
“听见没有!”见他没什么反应,封玉平声音立马拔高。
他也不是不清楚,阮明栖审讯的时候面对一些态度嚣张品性恶劣的凶手,总会不顾忌的给人骂一顿。
平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省厅来人了就不能这么任性。
“行了,你出去吧。”该说的说完,封玉平还得考虑一下善后事情,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
阮明栖人都已经走出去了,突然杀一个回马枪:“那要是程队骂人,那不归我管吧。”
封玉平无语至极:“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流氓?”
“赶紧滚,嬉皮笑脸的样,看到你就闹心。”封玉平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得嘞,这就滚。”阮明栖显然是被“请”出去习惯了,“三明治记得吃啊,一百多块钱一个呢。”
封玉平瞬间瞪大眼睛:“你这三明治镶金子啦,凭什么卖这么贵!”
“江顾问买的,说里面有牛排和黑松露,一分钱一分货嘛。”
说完阮明栖把门给带上,徒留封玉平看着三明治愁眉苦脸:“现在的年轻人对嘴可真够好的。”
阮明栖从办公室里出来,就看到林培鑫在江序洲身边打转。
好好说着话,江序洲突然感觉到轮椅被往后拉。
“你俩聊什么呢,神情这么严肃。”阮明栖把江序洲拉到自己身边的位置。
林培鑫愣了一下,没明白这是什么骚操作。
“我们在说尸检结果。”
阮明栖挑了挑眉,看了眼正在咬三明治的江序洲:“这才多长时间,你的承受能力提升的很快嘛。”
江序洲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了下去:“应该的,还得谢谢你的磨练。”
阮明栖想到了他说自己是死了八百年的豆汁儿,直接给气笑了。
早饭结束,省厅的人也快来了。
要审讯的人员比较多,分为几个审讯室同时进行,相应的负责人都在翻看资料。
江序洲没想到的是,省厅来人的队伍里,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老师。
看到江序洲坐在轮椅上,韦教授肉眼可见的担心:“伤的严重吗?”
江序洲立马回道:“不严重,就是伤口结痂了绷着皮肉,下地走路太疼才坐的轮椅。”
“这段时间可得忌忌口,牛羊海鲜先别吃,影响伤口的愈合。”韦教授不放心的叮嘱道。
闲话几句,众人来到审讯室前。
审讯主负责人除了阮明栖带领的市局队伍外,程晋也参与其中。
面对警方调查到的铁证,他们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根据胡义胜的交代,他从田庆手里买了大学生媳妇后,她一直想要逃跑,在一次侵犯中,樊玉芳剧烈抵抗。
胡义胜愤怒之下,将人给掐死了。
杀人后他担心事情暴露,自己会被抓去坐牢,索性村子里只有田庆知道他家里藏了个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分解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将尸体悄悄搬运到山洞里抛尸。
山洞隐蔽,除了泉水什么都没有,平时不会有村民来,把尸体藏在这里是最安全地方。
在听说樊玉芳的头是在红纸花轿里找到的,胡义胜也非常的震惊。
根据他的供述,红纸花轿里坐着的应该是神明的雕像,谁会把人头放在花轿里面。
关于这个问题,几个同样在进行的审讯室都询问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他们反应不像是假的,而且在花轿里放头,确实不合常理。”林培鑫说道。
“如果不是他们放的,那头总不能是自己进花轿的吧。”
闻言,江序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头又没长脚,自然不可能是自己到花轿里的。
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艾青红,如若不是她,事情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可这也只能是他的猜想,艾青红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间歇性疯疯癫癫的样子,完全拒绝跟任何人的交流,就算说了点什么,也会被当做是疯言疯语,不能当做证词。
而他们为什么要火烧房子,则是说他们祭祀地点被发现,在神明面前投签结果,得到的是神明感受到了冒犯生气了。
为了消除神明被冒犯的怒火,他们就要清理掉冒犯他的人。
他们也知道警察惹不起,所以就趁着阮明栖他们上山的时候火烧房子,想要用江序洲和林澄的命消业,对方两个人比对付一群人要简单多了。
如此荒唐的答案,险些要了两个人的命,阮明栖一忍再忍,想到封玉平的叮嘱,到底是把即将出口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对这个组织的人而言,杀人就跟杀鸡一样,没有任何的负罪感,甚至可以神情平静的交代一切,冷血到让人害怕。
审讯从开始到结束,愣是从早上持续到了傍晚。
对于这些冷血的“畜牲”,他们都没话好说。
审讯室里出来,封玉平让阮明栖尽快出具结案报告,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法院那边去审理了,该他们做的也就到这了。
剩下的事情,他们则是要协助省厅开展调查辖区内是否还有组织“余孽”,全力追捕打压。
过年的假期专案组都在跑现场,年都没有过好,封玉平给他们分开调休。
江序洲因为有伤,韦教授不忍心他带伤还要负责课题的课题资料的汇总,先找了个学弟顶了他的活。
今天调休,阮明栖得老父亲召唤回家报平安,把江序洲一起捎上带回来大院。
阮明栖在江家好一通道歉,给江老爷子都给看笑了。
自己的宝贝孙子受伤他不可能不心疼,可到底不是阮明栖造成的,老爷子好一通安抚这事才翻篇过去。
阮明栖走后,江老爷子笑个不停:“阮老头家的孙子真是社交恐怖分子,小嘴叭叭的太能说了,偏偏还讨人喜欢。”
江序洲也跟着笑了,社交恐怖分子的称号倒是配他。
阮明栖回家时,就看到自家母亲大人正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好些漂亮姑娘的照片。
“哎呦我的妈呀,你又是哪里搜罗来的这么多照片,我不是说了不会去相亲,你就别折腾了行吗?”
阮明栖快步走了过去,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
岑云女士连头都没抬:“你想的美,以前每次给你介绍你都不去,现在我才不管你,你就跟七夕青蛙一起孤寡着吧。”
阮明栖气笑了:“呦,岑女士您好挺潮,都知道七夕青蛙。”
“少贫嘴。”岑云说道。
“你既然不是给我介绍的,怎么有这么多的照片啊?”得知不是给自己介绍的,阮明栖的抗拒一下都消失了。
“这是你江阿姨打算给序洲介绍的,让我帮忙参谋参谋哪个姑娘跟他更合适。”
阮明栖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江序洲才几岁就给他介绍相亲,他可还读书呢!”
“你激动个什么劲,吓我一跳。”岑云拍了一把阮明栖的大腿,“序洲今年虚岁25了,他是研究生,不是小学生,怎么就不能找对象了?”
“我可警告你啊,你别自己不找对象还教他也不找,不然你江阿姨不找你算账,我先收拾你。”岑云立马给阮明栖一个警告。
“妈,我是不是你亲儿子!”阮明栖给气笑了。
“你要不是我儿子,就冲你小时候那惹祸精的样子,早给你扫地出门了。”
岑女士和阮明栖就像朋友一样,损起来一点都不带嘴软的。
“还是序洲懂事,早早就有心上人了,这些照片我也就看看,用不上了。”
话音刚落,阮明栖直接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阮明栖脸上的笑容僵住,“谁跟你说的江序洲有心上人了?”
岑云再度被这倒霉儿子吓了一跳:“你今天怎么回事,咋咋呼呼的。”
“妈你快说啊,从哪听来的谣言!”阮明栖追问道。
“我这怎么是谣言,是你江阿姨说的,序洲在年三十晚上亲口说的,他有喜欢的人了,在争取尽快带回家。”
阮明栖整个人都懵了,就看到自家老母亲嘴巴在动,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Chapter 81
吃过饭后, 江序洲实在看不了父母盯着自己腿担心的样子,早早回房间休息。
虽说韦教授找了学弟先帮他做了那部分的工作,到底课题是他自己的, 躲不了懒。
等内容完成大半后,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
正当他准备休息,就看到自己的窗户边一晃一晃有光照射过来。
江序洲推着轮椅到窗户边,就看到阮明栖手里拿着块“祖传”小镜子, 朝着自己房间方向照。
看到他出来,阮明栖就把镜子揣回兜里。
江序洲看到阮明栖那一刻, 眉眼温和了许多。
“睡不着来叫我出去玩?”江序洲拿了手机, 给他打去电话。
听着他轻松的语气, 阮明栖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一些:“是啊, 跟我出去玩吗?”
江序洲唇角扬起:“想,很可惜, 现在出不去。”
两人一个在二楼, 一个站在路灯下。
电话那头的阮明栖沉吟一会儿:“那怎么办, 我现在就想找你玩。”
江序洲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阮明栖说道:“我上来找你, 记得一会儿拉我一把。”
话音刚落, 就看到阮明栖收了手机, 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
一个助跑就翻过来了他们家楼下小院子的围墙, 动作利索的让江序洲都惊了。
“喂,你这是……”
楼层不算特别高, 在旁边水管上蹬了一下, 阮明栖的手就扒到了二楼阳台的边缘。
江序洲惊了一下, 赶忙伸手去拉他。
“你不要命了!”把人拉进房间后,江序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换做平时也就罢了, 现下一只手有伤还敢攀墙,万一拉扯到伤口,可就玩进医院了。
对上江序洲担心的眼神,阮明栖反倒是笑了:“这点高度的墙小意思。”
江序洲深吸一口气:“你今晚来干嘛啊。”
阳台风大,阮明栖推着江序洲的轮椅进了房间。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可这一次目光在江序洲房间里打量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样子。
视线转了一周,随即很是自来熟的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不都说了,来找你玩啊。”
阮明栖以前就经常半夜三更睡不着觉,揣个小镜子到他楼下晃悠。
但凡江序洲没睡,就带他爬楼出去的玩。
可今天晚上江序洲却觉得不对劲,阮明栖虽然一直在笑,可明显笑意不达眼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看不像,出什么事了?”
江序洲问的直接,下午他从自己家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真要是有事也是回他自己家后发生的。
阮明栖眸色微动,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到底不是个藏着掖着的人,阮明栖深吸一口气后问道:“我回家的时候看我妈在桌上跟摆扑克牌似的,放了好多人的照片。”
江序洲挑了挑眉,掩下眼中的情绪:“然后呢?”
“我妈说是给你看相亲对象用的。”
江序洲想过可能是岑云准备给阮明栖介绍的相亲对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的。
阮明栖说完,房间内沉入沉默。
“你别不说话啊。”阮明栖见江序洲一直沉默着,有些不乐意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江序洲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阮明栖下意识的皱眉:“你骗他们的对不对,你要是有喜欢的对象了,怎么可能我不知道。”
江序洲见他神色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
看到江序洲的笑容,阮明栖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气,语调微扬,悬着的心好像要落地了似的:“对嘛,就知道你是骗人的,也是被家里说烦了找的借口吧。”
“咱俩是最好的兄弟,有喜欢的人了,没理由不告诉兄弟不是。”
“不是。”
江序洲的一句话,直接让阮明栖愣住。
“不是?”阮明栖傻眼,“你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你想跟谁做最好的兄弟,你这话丧良心啊!”
江序洲收起玩笑的神色。
阮明栖瞬间紧张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江序洲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不是骗人。”江序洲沉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阮明栖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酸涩又复杂,是一种他极为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感觉。
“我们俩天天一起,也没见你跟谁关系亲近。”阮明栖目光紧盯着他,似乎想从江序洲的脸上看出破绽。
话音刚落,阮明栖立马想到他们也不是24小时都在一起,江序洲回学校的时候,可都不在他眼皮子底下。
“你们在一起了?”阮明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么样的心情问出的问题,心情非常的复杂。
问题是他问的,却又不太想听到江序洲的答案。
“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江序洲说。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碰到了阮明栖的逆鳞,立马就不乐意了:“你怎么可以暗恋!”
面对他的生气,江序洲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生气的点是什么。
“我为什么不可以暗恋?”江序洲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眸中带着几分笑意。
“就是不行。”阮明栖蛮不讲理起来,“凭什么委屈你。”
江序洲表情有点凝固,试探性问道:“你生气是因为觉得我暗恋别人,感情没有得到回应,在替我委屈是吗?”
“那人谁啊,就这么好,告诉我,我去……”
阮明栖话都没说完,就被江序洲的笑容给刺激了:“你笑什么!”
江序洲笑的脸都红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阮明栖给他笑“毛”了,立马伸手将人箍到怀里:“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别笑了!”阮明栖有些恼羞成怒。
江序洲见他一副恨不得要上来咬自己两口的样子,强忍笑意:“我就是觉得你说话没道理。”
阮明栖不明所以,疑惑又警惕的看着他。
江序洲调整了情绪:“我是天仙吗,谁规定我喜欢的人就一定得喜欢我,不喜欢我就是没眼光?”
阮明栖冷哼一声:“我说你是你就是。”
江序洲唇角勾起,面对某人打直球的样子,确实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嗯,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我很开心。”
阮明栖又哼哼了一声:“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玩笑过后,江序洲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他说清楚:“但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我喜欢他,他就一定要喜欢我的,勉强不来。”
看着江序洲认真的样子,阮明栖感觉心好像空了一块,怎么都不得劲。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人?”阮明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说话的语气有些泛酸。
江序洲对他对视,视线在他的扫过他的眉眼,似乎要把人印刻在眼中一样。
“喜欢,很喜欢。”江序洲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暗哑,“喜欢他张扬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实际比谁都心细,喜欢他总能随时关注到身边人的情绪,给予正向的情绪反馈。”
“还喜欢他承认自己的不足,肯定别人的优秀,虽然偶尔挺自恋的,但骨子里是个谦逊的人。”
“喜欢只要他在身边,就很踏实的感觉。”
江序洲说着,眼角微微泛红,似乎陷入了眸中的回忆。
阮明栖的一只手揽在江序洲的腰上,听到他说的内容时,下意识的收紧手臂,让他的背跟紧密的贴着自己。
可到关键时,又松开了。
他怕自己勒的太紧,江序洲会不舒服。
“那姑娘听起来还挺不错。”阮明栖情绪有些低。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到江序洲说道:“谁跟你说我喜欢的是女生?”
阮明栖愣住,下意识抬起头来:“什么?”
江序洲板正了自己的身子,正面对着他,却没有立刻从他腿上起来。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
顿时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阮明栖的沉默也让江序洲有些紧张,他从未和阮明栖透露过自己喜欢人的性别,他担心阮明栖可能有些难以接受。
“你是原本就喜欢男人,还是因为他?”阮明栖紧盯着江序洲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江序洲对上他探究的视线,不觉得有什么好躲避的:“性别无关紧要,我喜欢的是他的品性,他的为人。”
“只是他刚好是个男人而已,无关其他外在条件。”
阮明栖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心脏漏跳动了半拍。
江序洲说的太过认真,一瞬间让他错以为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形容的人是自己。
见他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序洲刚要从他怀里离开,就听到阮明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
一句话直接给江序洲大脑的CPU给烧了。
“什么?”江序洲脑子短路,完全跟不上他的跳跃的节奏。
“我说,你喜欢男的为什么不先考虑我!”阮明栖神情哀怨又愤怒,“我们不是关系第一好吗,凭什么那个臭小子在你心里评价这么高!”
江序洲:“……”
在被阮明栖缠着非要江序洲说出究竟是自己有点多,还是“那个臭小子”优点多的一个时后,江序洲终于受不了,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阮明栖被“丢”出江序洲的房间,正好碰到准备下楼倒水江父。
江景成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家里进贼了,看清是阮明栖后哭笑不得。
“又爬墙了?”江景成笑着问道,显然也习惯了阮明栖经常半夜出现在自家儿子房间的情况。
阮明栖脸皮虽厚,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过来找江序洲说说话。”
“现在要回家了吗?”
阮明栖赶忙点头:“对,时间不早了,该走了,叔叔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点。”
和江景成打过招呼后,阮明栖立马就跑了。
江序洲从二楼阳台窗户看着阮明栖离开的背影,那个被“轰”出门的人还嘻皮笑脸给他招手。
直到阮明栖的背影消失在暗处,江序洲才把窗帘拉上。
躺在床上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依旧感觉好像是梦境一样不现实。
让他有些意外,阮明栖对于他的取向,接受的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突然,江序洲手机亮了一下。
他原以为是阮明栖发来的消息,看了一下名字,竟然是楚立阳。
楚立阳: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咱俩给他连夜送医院去吧。
另外还配了一张图,是阮明栖和楚立阳的聊天记录。
阮明栖给楚立阳发了一堆的消息,问他自己和江序洲是不是很配,给楚大队长看的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连骂他几句有病后,阮明栖立马电话就打过去了。
通话内容他不得而知,但从那15分钟的通话记录,江序洲可以想象到楚立阳现在的懵逼和崩溃。
江序洲强忍笑意,回了一句【辛苦你了】,随后就关了手机睡觉。
……
阮明栖休假,一连在家待了几天,每天看起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不出去玩?”岑云见他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也不出门,“你平时不是空闲了就爱往拳馆跑吗?”
“江序洲脚不方便,我自己去没意思的。”阮明栖一边说着,手上游戏手柄按的飞快。
岑云调侃了他两句:“你也就现在黏黏序洲,等他结婚了可就没人玩喽。”
原以为自家儿子会跟着自己嬉皮笑脸,没想到阮明栖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不仅没说话,屏幕里操控的游戏人物还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阮明栖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拿了外套就要走。
“干什么去?”岑云见他风风火火的,追问一句。
“找江序洲。”
来到江家门口一问,才知道江序洲已经出门了,具体去了哪里也不清楚。
阮明栖找人无果,叫上楚立阳一起出门。
还以为有什么好事,楚立阳挂了电话就出来了。
“兄弟,你叫我出来到底干什么!”车子在京海市区内漫无目的开了一个多小时,楚立阳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带你逛京海。”阮明栖说。
楚立阳懵逼,反应过来后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一个土生土长的京海人,要你带我逛京海?”
“还有,你确定是带我来逛街,不是让我来当司机的?”
阮明栖内心毫无波澜:“哪那么多废话。”
正好路过一家书店,阮明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脸,是江序洲和前不久案子的一个干系人。
“车停了!”阮明栖立马喊道。
此时的书店内,靠窗的位置,江序洲和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是斯文的男人。
桌面上是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这是很有名的大红袍,我特意留了两罐起来,想着你什么时候过来可以尝尝,没想到等了这么久。”何似笑着说道。
江序洲端起茶杯,闻了一下茶香:“很香。”
茶的话题很快翻篇,江序洲的目光看向正在吧台工作的柯佳飞。
“我听说他找了兼职,有些担心他的安全,才想来看看。”江序洲说,“没想到是在你的店里。”
自从严展的案件江序洲调查到了这家书店隔壁,意外结识了何似,两人相处过后发现很多相似的兴趣爱好。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偶尔能在聊天软件里闲聊几句的好友。
柯佳飞因为偷盗被市局拘留了几天,体谅到他年纪还小,又是事出有因,偷盗金额也不大,教育了几句就让他走了。
江序洲在审讯室里对他承诺的事情说到做到,在离开后资助了他和弟弟的生活费和学费。
柯佳飞原本是要拒绝的,江序洲让他为弟弟考虑一下,他才同意接受资助。
不过江序洲给他资助的钱,他都是要打借条要还的。
如今柯佳飞已经在江序洲的帮助下重返学校读书,生活渐渐回归正轨。
江序洲从柯佳飞的老师那边得知他在外面做兼职,不太放心,才出来看看。
看到是何似的书店,也就放心了许多。
柯佳飞眉目清秀,附近除了有学校外,还有一片商业园区,上班族很多。
因为店里有他在,来买咖啡的上班族也多了些。
“今天有读书会,要留下来一起参加吗?”何似发出邀请。
江序洲第一次来书店的时候,就表示对读书会有兴趣,今天正好过来了,要是没什么事情,顺便也能参加一下。
“好啊。”江序洲欣然接受。
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空不出时间过来。
Chapter 82
话音刚落, 书店门上悬挂着的迎客铃响了。
“欢迎光临。”
柯佳飞立即说出口,只一眼就认出了阮明栖,剩下话好像卡在喉咙里了似的。
何似见他们反应有些奇怪, 往那边多看了两眼。
江序洲的位置正好是背对着门, 同一时间回头看去。
看到是阮明栖和楚立阳,江序洲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们俩怎么来这了?”江序洲问道。
楚立阳多有眼力见,立马帮兄弟打圆场:“他闲的, 叫我出来打游戏。”
江序洲挑了挑眉,显然对这样说辞并不是完全相信。
真要打游戏, 阮明栖老宅家里的电脑就是顶配, 断没有放着家里的电脑不用, 出来打游戏的道理。
阮明栖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直接往江序洲那边走去:“去你家找你,你爷爷说你出门了, 我闲着没事就拉着这小子出来兜风, 路过门口看到你在这就进来了。”
一边说着话, 阮明栖的目光在打量着何似。
与此同时,何似也在打量他。
“你好, 阮明栖。”
阮明栖的视线直接, 却不冒犯, 何似很自然的和他们打了招呼。
“你好, 我叫何似,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也是序洲的朋友。”
阮明栖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新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
没等江序洲开口, 何似先回答了这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只是偶尔会在软件上发消息,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江序洲闻言,眼眸微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阮明栖应了一声,算有了台阶。
“一起过来坐吧。”江序洲立马招呼两人过来,自己则是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阮明栖闷了一上午的心情可算是舒缓了些,楚立阳则是和何似一起坐在对面。
江序洲把手机先递给楚立阳:“看看有什么想喝,我刚刚试了,红茶不错,有兴趣的话可以尝尝。”
楚立阳是个喝不惯茶的人,哪怕夸出朵花来他都没兴趣。
阮明栖也是,比起“寡淡”的茶,他们更爱烈酒。
“这能好喝?”阮明栖的视线落在江序洲的杯子上。
“真好奇就试试?”
话音刚落,本想着是让他点一杯试试的江序洲愣了一下。
阮明栖直接端起来他的杯子来了一口,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很想给出点有价值的评价,可偏偏喝不出来。
“好茶。”
原以为他憋了那就能憋出个什么好词来,小半分钟没说话就来了个“好茶”,给楚立阳嫌弃的不行。
“怪不得高考你语文不及格呢。”楚立阳嫌弃的不行。
“闭嘴吧,多少年前的事还拿出来说。”阮明栖桌地下给了他一脚,“你不就比老子高一分考了九十,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立阳礼尚往来回了一下:“了不起大发了,90分及格了,你89没及格。”
阮明栖无语至极。
到底阮明栖还是和江序洲一样,点了杯红茶。
四人落座,柯佳飞来给他们上了饮品后就回吧台上忙去了。
尽管没有眼神言语的交集,从他的动作阮明栖就能感受到他在紧张,想来是警察局里给他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阮明栖倒也没说什么,眼看时间差不多,柯佳飞摘了身上的围裙回学校上课。
他辍学时间太长,哪怕江序洲帮他办了手续送他回去读书,到底是只能先用借读的名义。
柯佳飞走后,何似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要准备晚上读书会的事情就先离开。
桌上就留下他们三人,楚立阳压低了声音问道:“吧台那小子就是前不久你们局里抓的那个吧?”
江序洲点头:“是他。”
“我看了半天,头发剪了还穿着校服,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突然想着参加读书会了?”阮明栖刚刚就想问了,碍于还有旁人在才一直没说。
江序洲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你还记得严展房间里找到的那张带血小卡吗?”
阮明栖愣了一下:“记得,怎么了吗?”
“这里也有,准确的说是读书会成员所拥有的。”
阮明栖眉头皱起:“你怀疑那张带有引导性的卡是从这个读书会来的?”
江序洲没隐瞒自己的想法:“目前除了相似的卡牌外,并没有别的证据指向,也许只是巧合也不一定。”
楚立阳并未参与全程案件,一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的,阮明栖点了几个信息点,没有明说内容,他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你跟他做朋友是因为发现了小卡有所怀疑?”阮明栖问道。
“一开始是有这个原因,后来聊过几次,发现跟他这个人挺有意思,对事情的看法角度很不同,就会跟他多聊两句。”
江序洲说完,阮明栖挑了挑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楚立阳见话题跑偏了,赶忙拉回来:“读书会什么时候开始?”
“不清楚,我们都在店里,等着就知道了。”江序洲说,“你们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
阮明栖说:“没事,正好一起来凑凑热闹。”
严展死亡真相虽然揭开是梁声所为,但在案件中搅浑水,利用给范玲芳发消息模糊严展死亡时间,以及最后绑架梁声的“审判者”组织还没被找到。
结案后他们并未就此作罢,但那个组织的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等待的时间显得有些无聊,楚立阳手机都给打游戏打到快没电,最后直接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一个下午,书店人来来往往,隔壁中学初三、高三即将参加升学考的学生们已经提前开学。
下午放学时间,几个学生往书店里跑,直奔摆放杂志的展台。
江序洲看着这些争分夺秒抢夺难得的空闲时间,盘腿坐在地上看最新杂志的学生们,突然觉得有些怀念。
“这么羡慕的表情看着他们做什么,想看你也过坐着。”阮明栖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江序洲笑了:“阮明栖,我也想要他们手里的杯面。”
阮明栖愣了一下,给气笑了:“我以为你看上了他们的青春年少,没想到你看上的是人家的杯面?”
江序洲面对他的调侃,没有丝毫的窘迫:“青春年少很羡慕,但更想要杯面。”
“行,哥给你买杯面去。”阮明栖动作利索的起身。
在对面睡的天昏地暗的某人听到杯面两个字瞬间清醒,眼神都是迷茫的:“要一杯红烧牛肉的。”
阮明栖:“……”
“行,欠你俩的。”
看了嗦面嗦的正起劲,正在看最新期刊明星杂志的女生,阮明栖过去打听校门口的小吃摊的点位。
不一会儿的功夫,阮明栖手里提溜了三杯杯面,外加好几种喊不出名字,味道却非常香的小吃回来。
“上道,还知道买点别。”楚立阳动作利索清理桌面。
几盒小吃摆放到桌面上,色香味俱全,香的人直流口水。
“诶,你这怎么还一碗粥。”
楚立阳话刚说完,就想起他们三个人里有两个伤员,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腿。
小吃是很香,但放的香料很多,也不知道吃多了对伤口愈合有没有问题,想来这碗粥是他给江序洲多带的。
江序洲分到的杯面是骨头汤的,看起来清清淡淡,味道却很香。
阮明栖和江序洲的杯面一样,都是骨头汤,可他控制不住,愣是从楚立阳的杯里抢了一串丸子。
然后当着楚立阳的面,分了一个到江序洲的杯子里。
楚立阳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你爱什么心情什么心情,关我屁事。”阮明栖故意回道。
江序洲也被楚立阳活宝一样的反应逗笑,平日里严肃正经的楚大队,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一面。
“小江你知道吗,这孙子的以前拉我们去自烤小烧烤,他自己烤的色香味弃权,还要来教我们烤串,完了让我们吃他烤的,他吃老板烤的,是不是很畜牲。”
楚立阳一副要江序洲评理的架势。
江序洲唇角微扬,目光含笑看了阮明栖一眼:“你还挺机灵。”
正等着江序洲和自己一起声讨阮明栖的楚立阳傻眼了:“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你们两口子好好过吧,是我不自量力的挑拨离间了。”
阮明栖对于这番总结很是满意:“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
“你别跟我说话,嫉妒使我现在像个怨妇。”楚立阳的表情哀怨的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
晚上八点。
江序洲没想到今天的读书会这么特别,在开始前十几个带着纯白色面具的人走进书店,他们身上穿着正装,不论男女都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造型。
他们目标明确,径直走向玻璃房。
没等他们疑惑发生了什么,同样带着纯白色面具,原本的休闲服也换成了西装的何似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今天的读书会比较特别,我们有一个成员意外离世,所以需要佩戴白色的面具。”
“不戴面具就不能参加读书会吗?”阮明栖看着递过来的面具,问的很直接。
何似的脸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到他的表情:“是,这是读书会的规则,希望你们理解。”
江序洲眸色微动,规则越是奇怪他对这个读书会越是好奇。
同样,阮明栖和楚立阳也是如此。
三人都把面具戴上后,在何似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玻璃房中。
玻璃房就在书店内,进来后江序洲就发现,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对于里面的人而言,这个玻璃房就是一个独立且封闭的空间。
隔音效果非常好,哪怕玻璃房外的书店在播放着音乐,在里面的他们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读书会的成员并不是每次都会来参加,他们会选择在自己空闲的时间过来,以至于多了江序洲他们三个,其余成员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所有人都在位置上就坐后,何似走到了唱片机旁,留声机里播放出来的声音和音响不同,有种独特的韵味。
何似播放的是一首钢琴曲,随着曲子的声音传入耳中,好像有抚平躁郁心情的魔力。
但显然,这样的氛围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
楚立阳和阮明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八个大字,“如坐针毡”和“什么玩意”。
整个玻璃房内,所有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在听着音乐。
江序洲注意到,何似在使用唱片机时,主要是用左手。
可下午他和自己闲聊时,惯用的明明是右手。
有了面具的遮挡,江序洲的神色变化并没有让人发现。
一曲结束,沉稳的朗诵声响起。
江序洲他们坐在玻璃房最后面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只能判断声音是从前半部分传来的,并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在说话。
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AI朗读一般,没有任何的情感起伏,让人很是难受。
读书会结束,参会人员陆陆续续离开玻璃房。
离开玻璃房后,何似摘掉脸上的面具,询问他们参会的感想。
“很特别。”江序洲给了一个很虚的答案,并没有直言读书会是好还是坏。
对于这个答案,何似也没说什么,从一直拿着书里取出三张卡片。
“如果有兴趣,欢迎下次再一次来参加分享会。”
阮明栖看着递过来的卡,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恢复平静的神色。
接过卡片,江序洲下意识的摸索了一下小卡的质地,手感和上一次他拿到的那张一样。
“好,有机会的话,下次还会来的。”
时间也不早了,他们也不再久留。
江序洲是家里司机送他过来的,阮明栖他们开了车,他也就让司机先回去,不用空等他。
车子开出去后,憋了一晚上都楚立阳终于是绷不住了:“你们不觉得恐怖吗,白布掉下来的时候,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从老式留声机里的音乐结束后,一切都很诡异。
先是朗诵的人声音僵硬机械的好像是机器人,紧接着突然面前都投影掉下一块白布,上面还画了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画。
明明是母亲和孩子的一生,从母亲扶持着孩子从襁褓中的婴孩、蹒跚学步,再到上学成家立业。
与左半边白布不一样的是,画布的右半边的内容全部都是黑色颜料画的。
画中的母亲脊背慢慢的边弯,孩子长大后尽管还陪同在父母的身边,却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可真要他们说出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确实很诡异。”阮明栖回想着白布上的画。
江序洲却在这时候说道:“你们注意到画上还有父亲的角色吗?”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了沉默。
“那画上不就是母亲和孩子吗,哪来的父亲啊?”楚立阳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他现在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看漏了什么。
阮明栖自认自己没有什么艺术天赋,对音乐画作看看还行,并不能看出点什么东西。
“你在哪看到了父亲?”阮明栖立马询问。
“每一幅小画里,都有父亲的角色。”江序洲说完,一瞬间车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低了好几度。
“第一幅是在右下角的那一小块黑影,是个人。”江序洲说,“一开始我没往父亲的角色想,觉得可能是染上的黑点,又或者是别的东西。”
画作画的并不写实,甚至是有些抽象,要不是有人在解说分享读后感,只靠看画很难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三副的时候,孩子右边有一个三角,看到这个我才确定,前面几幅画的黑点是代表着父亲。”
阮明栖有的不解,缺乏想象力确实很难理解这么抽象的内容。
车子很快回到大院,江序洲回家时,江景成看到自家儿子是阮明栖送回来的,一点都不意外,还招呼着他们进来坐坐。
时间不早了,阮明栖他们婉拒了邀请。
江序洲看着又一张“邀请卡”,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阮明栖洗澡出来,就看到江序洲给他们三个拉了群,并且群里还有好几条的消息。
往上翻看,就发现江序洲把今晚在读书会上的画都给“复刻”了出来。
尽管已经看过画,再次看到被“复刻”出来的,还是让人非常的难受。
尤其是在听说小黑点可能是父亲的角色后,有了代入感,本就诡异的画让人看着更加不适。
楚立阳:如果小黑点真的是父亲,那也太阴森了,为什么都躲在小角落里?
阮明栖:我把邀请卡的照片发技术组了,等明天我送回局里去让他们做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看到这,江序洲也立马发了消息。
江序洲:你明天送卡的时候来我家一趟,我这里还有两张,一起送去对比一下。
Chapter 83
近段时间, 为了弄清楚读书分享会和卡牌之间的秘密,江序洲和阮明栖没少往书店跑。
手里积攒的卡牌越来越多,却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阮明栖曾想打听读书会成员的信息, 可面对询问, 所有成员都是一言不发。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从何似那边探消息,可每说到关键内容时,话题要么被扯开, 要么得到的就是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答案,事情也就暂时搁置了。
开学后, 江序洲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 不影响行走后, 跟着韦教授去了一趟南方。
四月份的回南天, 空气潮湿的好像能够拧出水来。
酒店房间里的地板都有积水了,哪怕用除湿器也不管用, 得亏房间里有配套的烘干机, 不然就他们出行带的几套衣服, 早就没衣服换洗了。
“序州啊,资料都整理完了吗?”韦文山接完电话回来, 看到江序洲还坐在电脑前, 关心了一下进度。
“都已经好了, 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
韦文山想看看文档, 走到江序洲的身后,看着他操控电脑。
前不久, 某地区发生的一起案件, 因为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在案件侦办的过程中,一度故意在现场给警方遗留误导性证据。
使得办案过程非常曲折, 哪怕最后将凶手抓捕归案,审讯时面对铁证,凶手却依旧能够神情自若的狡辩。
案件险些成为了悬案,案件情况上报后,技术组觉得很有复盘总结经验的价值。
韦文山正在编写犯罪心理学教材,凶手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的案件,案子放进教材里做案例,可以很好的给予学习本门课程的学生一个警醒和思考。
江序洲则作为助手,陪同韦文山一道过来学习,同时整合分析资料。
“不错,很清晰。”
韦文山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光是看目录结构,就能很清晰的看懂层层递进的关系,江序洲的工作能力从来都不需要他去担心。
“这边事情都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机票订在了后天,明天可以去走走看看,也不白来一趟。”
韦教授直起身子,到底是年纪大了,就弯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感觉到了酸痛感。
“老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江序洲问道。
韦文山说:“听说这边的寺庙挺灵验的,明天一起去看看吗?”
江序洲和韦文山并没有宗教信仰,但到底是败给了那句经典名言“来都来了”,韦文山想去看看,他自然乐意陪同。
次日一大早,两人早早的出发。
出租车司机师傅得知他们要去寺庙,不停给他们说着寺庙的灵验事迹,说的江序洲都来了几分兴趣。
听故事的几分钟时间里没看手机,上面就多了好几条的消息。
阮明栖:明天几点的飞机,时间要是碰的上,我去机场接你。
江序洲:明天上午的飞机,到京海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你好好上班吧,我爸找人来接了。
快速回了消息,江序洲把手机揣回兜里。
车子遇上了红灯,在路口等待的空档,江序洲看到在医院门口,有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跪在地上。
而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踩着长杆扮成关公模样的人。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到他们都在往窗外看,也顺着他们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个是醉关公。”司机师傅以为他们不懂,“都说‘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都能过’,那个兄弟估计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难题了。”
偏偏又是在医院门口,如果不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又怎么会在“人声鼎沸”处跪下。
江序洲看着关公的扮演者从男人的头上跨过,心里有些难受。
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时,信仰就成了最后的防线,只要还有信仰,就还抱着一丝的希望。
等到了寺庙门口,尽管已经知道了会有很多人,可亲眼见到和设想的震撼程度完全不一样。
从门口的角度看,一眼望去都是涌动的人头,香火当真旺。
没想到看到这么多人,韦文山不仅没有打退堂鼓,反倒兴趣更浓了。
从寺庙里出来,韦文上给他递了个暗红色的小包。
“老师,这个是?”江序洲问道。
“平安符,给你和我老伴一人请了一个,留着心里有个安慰。”韦文山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把另一个小红包揣在外套内侧的小口袋里。
装好后,还轻轻拍了两下,小动作非常的可爱。
江序洲心下感动:“谢谢老师。”
……
机场出来后,他们先绕道送韦文山回家,然后司机才送江序洲回来。
等江序洲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江序洲习惯性的打开了电脑。
他和阮明栖的家门口,以及安全通道口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且他们都有权限。
江序洲看了一下监控,确定阮明栖真的没有回家。
他在下飞机时就给阮明栖发了消息,到现在都没有信息回复。
江序洲给林培鑫也发了消息,消息一样如同石沉大海,也许他们碰上了案子也不一定。
路上奔波累了,洗漱完躺在床上,本是想等等消息,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江序洲看了一眼消息,昨天晚上凌晨三点二十三分的时间,阮明栖给他回了消息。
刚外地回来没有课程安排,江序洲也不需要去学校报道,收拾了东西就去了警局。
到达警局门口,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吵嚷声。
江序洲停好了车往里走,因为学校课题的事情,外加陪同韦文山去南方出差,他已经有小一个月的时间没来过警局了。
“江顾问,好久不见啊!”一个警员看到江序洲后,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都好长时间没过来了。”
江序洲笑着点头:“好久不见,最近学校里比较忙,刚外地回来。”
“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们为什不相信我,我奶奶真的是被他们害死的!”
女孩儿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传来,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难受。
“里面怎么了?”江序洲问道。
“嗐,这姑娘的奶奶死了,她一直不肯相信老人家是自然死亡,报警让人去调查。”
“辖区派出所去调查后,得到的结果是非命案,小姑娘无法接受,就向上□□。”
说着,警员压低了声音,往江序洲的方向靠近了些。
“后来□□案件到了市局,省里一向很重视的□□案件,特地让厅里的唐法医一起去参与调查。”
关于□□案件的事情,江序洲也知道一些。
这是发现冤案很重要的一个途径,因此各省领导对此都会非常重视。
他们去南方了解整理资料的案子,就是被害人家属不相信死因,向上□□的案件。
“那结果怎么样?”江序洲问道。
警员一脸的无奈:“尸检结果和第一次尸检一样,非命案。”
江序洲觉得有些奇怪:“家属这么闹,总得有证据吧。”
“是,家属坚称死者身上被投保了保险,有人要害死她骗保。”
江序洲有些惊讶,保险受益人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的。
能到骗保的程度,受益人一定是死者的亲人。
家属□□举报亲属,妥妥一件“家庭内部矛盾”。
江序洲进门时,女孩儿的情绪非常激动,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头发乱糟糟的,几缕发丝被泪水打湿沾黏在脸上。
“你们到底怎么样才肯去调查,我奶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从女孩儿的样子来看,她情绪已经崩溃了,声音哭喊的沙哑,就好像被砂纸磨过。
看到江序洲的一瞬间,办公室的人愣了一下,眼下并不是打招呼的时候,众人目光交集的一瞬间,就算是问好了。
看到江序洲过来,阮明栖立马站直了身子。
江序洲走到阮明栖身边,低声说:“她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不先管管吗?”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昨天晚上她爬到一个大楼顶上,要刑侦队出警,不然她就跳下去。”
为了防止再刺激到女孩儿,阮明栖声音压的很低的。
“在楼顶上跟她谈判了一晚上,她非要我们立马出警去她老家调查她奶奶的死亡情况。”
阮明栖说:“我们了解完情况,发现她奶奶是在一个半月前死的,还是隔壁市的辖区,省厅也去过人了,我们没办法出警,就和消防的负责人商量,先把人弄下来。”
“结果这姑娘软硬不吃,差点给救人的消防人员拽下楼去。”
女孩儿爬上楼顶威胁着要跳楼后,在阮明栖他们赶到现场前,就有人先联系了她的父母。
谁料那对父母、哥哥面对要跳楼的女孩儿,上来就是破口大骂还要动手,给女孩儿刺激的情绪更加激动。
阮明栖勒令他们离开现场时,惊险的一幕发生了。
站在楼顶边缘的时间太久,说话的情绪太过激动,险些坠楼,消防人员立马扑上去救人,险些两个人一起从楼上掉下去。
情况发生的太过突然,得亏他们在楼顶的人多。
消防人员紧紧抱住那个女孩儿,他们拽紧了消防员身上的安全绳,这才将人给拉回来。
“我们把人拉上来后,那对父母冲上来就要打人,嘴里骂的还很脏,现场待命的120救护车上打了一针镇定剂,才算消停下来。”
江序洲脸色沉了下来:“就凌晨三点多的时候?”
阮明栖愣了一下,很快想到自己昨晚给江序洲发了消息:“对,那时候刚收队。”
女孩儿镇定剂药力失效后,就立马来了警局。
从进门就开始哭闹,怎么劝都不听,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奶奶是被人害死的。
他们说也说了,劝也劝了,总不能再给她来一阵镇定剂。
先不说事发地的辖区不在京海,他们管不到隔壁市去,就是能管,省厅的唐风法医已经去过了。
唐风法医是省里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就连林培鑫当年的实习,都是唐风法医带的,算是林培鑫的师父。
师父已经“出过手”,而且还是多名法医共同尸检,出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更别说老人家已经死了一个多月,早就被火化下葬了,他们连尸检都没办法进行。
“那现在怎么办?”江序洲问。
“等。”
阮明栖已经把情况全部报告给封玉平,省厅调查过,查或不查都得听上面的。
“你了解过情况没有,有可疑点吗?”
江序洲看着女孩儿声嘶力竭的样子,揪心的同时觉得非常奇怪。
“有一点,她嫂子失踪了,家里没人报警。”阮明栖说,“而且她嫂子还是个即将生产的孕妇。”
Chapter 84
江序洲有些错愕:“她家里人对此没有解释吗?”
“有, 说是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争吵,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回娘家了。”阮明栖说,“当地负责案件的人也给她嫂子家里打过电话询问情况, 她嫂子的家里人说她确实是回家了。”
“后来唐风法医去二次复查的时候, 为了排查情况,让她嫂子家当地的民警去走访一下,发现她嫂子根本就没有回家。”
江序洲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反转:“当时电话调查时, 是她嫂子家里的谁接的电话?”
“她嫂子的妈妈。”阮明栖说。
也正因为是母亲接的电话,调查人员才没有去现场查看, 毕竟谁能想到她母亲就在这个上面撒谎。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老太太死亡时, 她的嫂子有不在场证据, 当时她去了镇上的医院做产检,医院里的监控和医生护士都能作证。
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 警方调查去向时, 自然不是太过深究。
江序洲问道:“撒谎总要有个理由吧?”
阮明栖往女孩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说:“说是担心婆家知道自己女儿没回来,怕女婿误会, 对她名声不好。”
江序洲怎么也没想到, 竟然会是这样的理由。
“这段时间她们母女二人有联系过吗?”
阮明栖摇头:“具体情况不清楚, 到底不是我们辖区的案件, 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时候不好过问太多。”
江序洲会意,也能理解。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 封玉平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两个人。
看到程晋和唐风时, 江序洲短暂错愕后, 心中有了猜想。
封玉平目光在队里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林培鑫的身影:“林培鑫呢?”
“三环快道发生连环车祸, 他跟交警大队去现场做伤情鉴定了。”
封玉平深吸一口气:“那你先跟我进来。”
阮明栖被叫进办公室,徒留一群人在办公室里,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
“丹林市的案子我们管不了。”封玉平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有话直接说,“不用我再说,你也应该能知道是为什么。”
阮明栖点头:“是,明白。”
对于这样的答案,阮明栖并不意外,丹林市有自己的市公安局,没道理他们的案子交给京海市局来办。
就算不是丹林市的人去处理,也该层级往上走,交给省厅。
但目前的难题是,来报案的人并不相信丹林市警方的调查结果,同时对省厅的复查结果同样保持不信任的态度。
所以死者家属才会跑到京海来,希望别的市公安局能够介入案件的调查。
然而封玉平的第二句话,却让的阮明栖有些意外。
“你现在回家收拾一下,跟着程队去一趟丹林市,程队和唐法医要去那边调查一件□□案件,你和林培鑫跟着过去学习一下。”
说着,封玉平把文件夹拍在桌上。
阮明栖拿起快速过了一下,眸色瞬间沉了下来:“只有我和林培鑫去吗?”
封玉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去学习你还想要几个人去,就你们两个。”
“去学习就要有个学习的样子,行事低调一些,不要惹麻烦,不然我可没办法立马飞过去帮你收拾烂摊子。”
封玉平在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阮明栖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摆明了话里有话。
“明白。”
阮明栖眸色沉的如同一汪看不见底的潭水。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封玉平补了一句:“问问序洲,如果他愿意跟你们一起去的话,带上他一起。”
从办公室里出来,阮明栖看了江序洲一眼。
两人目光相撞,江序洲瞬间明白他有话想和自己说。
走廊窗户边,江序洲过来后立马问道:“怎么了?”
阮明栖简单把会议室里封玉平所说的内容说了一遍,江序洲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次出行学习是假,暗中调查是真。
明面上,程晋和唐风是去调查□□案件,阮明栖和林培鑫以学习身份陪同前往。
实际上则是上面让阮明栖和林培鑫暗中调查,想看看是否还有遗落线索。
因为两次调查结果都相同,再次重启案件调查,不符合规矩不说,对丹林市局的人没有办法交代。
偏偏事情又没办法放任不管,死者家属以死相威胁,请求案件重启调查,要是他们什么都不管,对警方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印象非常不利。
为什么选择阮明栖和林培鑫,则是死者家属都已经找到了京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找到这里对于京海的警方就是信任的。
人是她自己选的,最后调查结果如何,信服度也会更高。
“你刚外地回来,现在又要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阮明栖有些歉疚。
“说这些说什么。”江序洲不以为意,“什么时候走?”
“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就走。”阮明栖说。
江序洲没想到会这快,提出要给韦文山打个电话,请几天时间的假。
阮明栖点头:“行,你打完电话我们就回家先收拾东西。”
江序洲转身去给韦教授打电话,阮明栖在一旁等着。
他们这次暗中调查案件情况,并不过明面,在没有证据证明案件有嫌疑时,并不能大张旗鼓。
也就证明他们能得到当地警方的帮助非常有限,一切条件都有所限制的情况下,江序洲能够跟他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的力量。
案件情况不方便细说,江序洲只能说需要和阮明栖他们一起出去一趟。
韦文山与省厅关系密切,多少知道一点消息,不过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案子。
也没有多问,韦文山关心了两句,就给江序洲批了假。
“韦教授同意了吗?”看到江序洲挂了电话,阮明栖立马凑了上来。
“同意了,回家收拾东西吧。”
得知江序洲也一起去,阮明栖明显轻松了不少:“可真不错,得意门生请假就是方便。”
江序洲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胳膊肘撞了过去:“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阮明栖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江序洲,你家暴!”
江序洲挑了挑眉,唇角微扬,并未作答。
得知阮明栖会去丹林,哭闹到有些癫狂的女孩儿终于安静下来。
林培鑫的伤情鉴定还没有完成,电话联系后,表明自己第二天再赶去丹林和他们汇合。
程晋开车,算上一起回去的女孩儿,车子正好坐满。
去往丹林的路上,江序洲才得知女孩儿的名字。
女孩儿名叫冉慧娴,今年21岁,刚刚大学毕业,是丹林市元石村人。
她所说的奶奶叫常英,根据省厅带出来的案件资料显示,死者尸检结果符合冻死的死亡特征。
根据走访调查得知,常英膝下三子两女,小女儿很早就已经死亡。
三个儿子轮流照顾母亲的生活,一家负责一个月。
常英死亡当天,本该是二儿子和三儿子“交接班”,老人与往常一样,带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去了小儿子的家里。
可直到晚上的时间,老人都没有到家,三个儿子轮流外出寻找,都没有找到老人。
直到第三天,村民去田里检查自家给在田里蒙盖的布情况,发现早已冻僵死亡的常英,立即报了警。
从案件记录来看,尸检结果和警方出具的案件报告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你为什这么确定你奶奶就是被人杀的?”
阮明栖知道,他们不会有一个正规的审讯室,警方走访调查单独行动不符合规矩,如今程晋他们在这里,现在问问题,也能让他们知道情况。
听到这个问题,坐在副驾驶位的唐风眸中染上笑意,朝着程晋方向看了一眼。
“我奶奶有很严重的痛风,而且从二叔到三叔家里根本就不需要经过田地,我奶奶在田里被发现本来就非常可疑。”
冉慧娴表情悲戚又愤怒:“而且我奶奶身上有保险,是年前大姑在的公司推出的保险服务送的,他们肯定是想要这个保险钱,才是故意害死我奶奶!”
“我都知道,不仅是我二叔三叔,连我爸都一直在骂奶奶老不死,一直拖累他们,他们早就不想养奶奶来了。”
冉慧娴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们都不是人,连自己的亲妈都能下手。”
“你说的保险警方都已经做过了调查,因为是保险服务赠送的保单,意外死亡的赔偿金额并不高,最多只能赔付几千块钱。”
阮明栖说:“你的父亲,二叔甚至是三叔,在老家都有一栋小楼,经济条件算不上非常好,但在村里也是中上水平,为了几千块钱杀人,动机并不十分充分。”
江序洲手里拿着资料,从报告上的情况来看,阮明栖说的虽然扎心,事实却是如此。
为了骗几千块钱的保险去杀人,一旦暴露骗保会被保险公司起诉,还要承担法律责任,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笔赔本买卖。
“我过年的时候都听到了!”冉慧娴情绪有些激动,“我听到了他们说,等我奶奶死了他们就去保险公司要钱,还说要是给奶奶追加保险,会不会有更多的钱。”
江序洲眉头皱起,那番话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家里的拆迁款到手后,他们就都不想要奶奶了,答应的好好的,三家轮流照顾,可是他们每天就给奶奶喝粥吃咸菜,还不准她吃肉,说她牙口不好咬不动,还让奶奶洗全家人的衣。”
冉慧娴声音带着哭腔,也不知是想起来什么,肩膀微微颤抖,一双眼睛已经哭的红肿。
“如果不是奶奶我早就死了。”冉慧娴的泪腺好像是失控了一般,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我求求你们,我真的没有说谎,奶奶真的是被害死的,你们相信我。”
Chapter 85
带着心中的疑虑, 众人很快来到了丹林市。
程晋带着一行人到市局打招呼,阮明栖把封玉平的话都给听进去了,全程表现的非常低调。
奈何人太高调了, 在省公安系统里“声名赫赫”, 多次在会议上被拎出来的“人物”,他们就算是想不了认识都难。
阮明栖躲不过去,没两分钟的功夫就跟人家市局的同事聊的又来又往。
唐风是个不太喜欢交际的社恐, 打过招呼后就拉着江序洲一起到人家花坛前,看那几株花苞都干瘪的花苗。
两人闲聊之际, 就听到外面的吵嚷声。
局里的警察抓了个带着眼镜, 穿着得体, 看起来很是斯文的男人回来。
“看什么看, 老实点!”
站在男人身后的警员大声呵斥一声,推搡着人进屋。
那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闲着也是闲着, 唐风提议:“走, 去瞧瞧犯什么事被抓的。”
能让警员态度这么糟糕的,估计干的都是没有什么道德的缺德事。
两人进到局里的时候, 就看到被抓的男人双手抱头, 蹲在地上。
听了好一会儿, 可算是听出了所以然来。
“警官, 我真不是故意拍她屁股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你唬傻子呢?”警员说, “那你手机上偷拍的这么多人家姑娘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手机自己拍的, 嫁祸了无辜的你?”
男人依旧在狡辩:“我真冤枉,我想拍拍风景的, 她自己闯入我的镜头,我也没想到就这么刚好。”
“哦,你拍风景往人家裙子底下拍,你要拍的是什么下三路的风景?”
“要不要脸,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唐风和江序站在不会挡住人行走的门后边,听了好一会。
“看起来衣冠楚楚是个文化人,没想到干的事这么操蛋。”唐风嘴下可不饶人,嘲讽起来半点不客气。
“受教育只能在一定程度提升人的眼界,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品性,性格是由多方面的因素共同培养形成。”江序洲给予一个很中肯的回答。
两人正在着讨论人性格的形成,阮明栖和程晋从局长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你俩聊什么呢?”阮明栖好奇问了一句。
“我们讨论教育学的问题,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不重要。”唐风回的很快。
阮明栖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勾了一下江序洲的肩,就把人给捞走了。
“走吧,上车。”
“勘察的人呢?”
唐风往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有要出发的队伍。
“都已经在村子里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
元石村并不算偏僻,从市局开车过去,四十来分钟就到了。
刚到村里,江序洲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
村口停留了非常多的车辆,把入村的道路都给挡住,车子无法驶入只能在门口停下,靠着双腿徒步进村。
停靠的车子里,其中一辆车身有着新闻标识,江序洲曾看过这家媒体的报道。
夸张的新闻标题配上炸裂的采访问题,每条报道流量都很高,但并不是正向热度,评论区的留言怒骂要多过理性讨论。
“看什么呢?”阮明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什么稀奇的东西。
“没什么,走吧。”江序洲说。
冉慧娴低着头,全程不发一言的跟在阮明栖的身后的,大有一副生怕他跑了的即视感。
进到村里,就看到其中一户村民的房门前被一众记者媒体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黄先生,你出来说句话啊!”
“黄先生!”
媒体不断在楼下叫嚣着,程晋看到这一幕,脸色沉了下来。
唐风小声说道:“就是这了,围了这么多人现在进去也不方便,先去看看死者吧。”
程晋点头,随即回头看了阮明栖和江序洲一眼:“你们俩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自己走走看看?”
听到这话,冉慧娴立马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她不想让阮明栖他们跟着程晋走。
阮明栖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她眼中的惊慌,决定不和程晋他们走。
毕竟他们办的案子不同,没必要把时间花费在这上面。
他们刚要往冉慧娴家走,身后原本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你们滚!都滚啊!”
一个情绪失控的男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他手拿着扫把,用力向围在他门口的媒体挥舞。
门口的记者媒体被癫狂的动作吓到,一时间像受惊了的兽群四散躲避。
但由于围聚的太多,要躲避起来不容易,惊慌失措媒体记者一个踩一个,躲闪不及的被扫把砸了个正着,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黄先生,你能再讲诉一遍当时发生的情况吗!”
“黄先生,你当初选择救顾韦是否是有目的,听说他们家给了你三十万,你是为了三十万才救人的吗!”
“据说当时你妹妹的孩子要离你更近,为什么你不救他,而要去救非亲非故的顾韦,是因为钱吗?”
“你和妹妹感情怎么样,是有矛盾吗,才会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救。”
一个接着一个窒息的问题传来,旁观者听到都觉得非常的刺耳,更别说是当事人了。
“滚!老子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被称做黄先生的人不断喊叫,让记者媒体们离开,可都无济于事。
他神情癫狂喊叫的样子,都被媒体的摄像机给拍摄下来。
江序洲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走吧。”冉慧娴没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不断催促他们离开。
阮明栖到底没多说什么,把视线从他们那个角度收了回来。
两人跟着冉慧娴来到她家,看着三层高崭新的小楼,眸色微动。
“你个赔钱货还有脸回来!”刚下楼的冉桂峰看到女儿,怒气冲冲的快步过来。
冉慧娴看到后,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下意识的弯腰等待挨打。
可这一次,父亲的殴打没有落在身上。
她惊恐的抬起头,就发现原本站在她身边的江序洲此刻挡在她的前面,阮明栖直接上前一步把气势汹汹的冉桂峰推了一回去。
“干什么!”阮明栖怒视道。
“老子管教自己的女儿关你们屁事,你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
昨天晚上天台光线昏暗,救援人员众多,冉桂峰虽被叫到了现场,但因为环境问题,并没有太注意现场人的长相,以至于没认出阮明栖。
阮明栖出示证件后,冉桂峰立马变了脸色。
“对不起警察同志,我不知道。”
昨晚在天台上怒骂冉慧娴,差点把人逼的跳楼,收队后冉桂峰就被消防救援队伍的负责人一通臭骂,给他吓的不轻,生怕自己被警察抓去拘留。
被骂完说他能走后,马不停蹄的就往家赶,完全不管冉慧娴在医院是什么情况。
“行了,客套话少说,我今天来是做走访调查的。”
冉桂峰一瞬间有些慌了:“警察同志,你们这是来做什么调查啊,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没干犯法的事情啊。”
“例行公事,请你配合。”阮明栖完全不跟他墨迹,“你女儿昨天情绪失控的都要跳楼了,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到现场,一句安慰话都没有,还险些把孩子给逼死,我们照规矩要来了解一下你们家的情况,有矛盾解决矛盾。”
阮明栖故意把今天的走访调查说的像是居委会来调节矛盾,只字不提案件的事情。
冉桂峰闻言,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一直盯着他面部微表情的江序洲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却宛若一副没发觉的样子。
“都怪这个死丫头,给你们造成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说着,冉桂峰恶狠狠的瞪了冉慧娴一眼。
眼神凶狠又毒怨,完全不像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都不会让人怀疑。
阮明栖打断他继续数落冉慧娴的废话,让他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要开始做笔录。
正常情况下,警方走访调查不会只有一个人来,但他们这次出来,本来有证件的就只有他和林培鑫。
林培鑫未到,江序洲又是封玉平点名可以来的人,这种时候也就充当半个警察用。
询问开始,执法记录仪打卡,冉桂峰看到连着红灯的仪器,明显紧张起来。
“你和冉慧娴的关系怎么样?”
本来就紧张的冉桂峰,没想到在一开始问完个人信息后进入正题,就抛出了个炸弹问题。
“关系……关系好,亲父女哪有关系不好的是不是。”
说着,冉桂峰尬笑了两声。
如果这个时候面前有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僵硬。
阮明栖抬眸看了他一眼:“关系好你一见她就骂赔钱货?”
冉桂峰被看了一眼,瞬间心虚的冷汗冒了出来,
“就开个玩笑,农村里都这样,我也是气急了。”冉桂峰说的断断续续,“真的警官,我们农村里都是这样的,脾气上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骂,我们关系真的不错的。”
江序洲在一旁帮忙做笔录,全程头都没太抬一下。
冉桂峰太过紧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掌心都湿了。
“你母亲的死是怎么一回事,麻烦把事情的经过讲一下。”
冉桂峰还没从刚刚到惊吓中缓过神来,阮明栖的第二个危险问题,让他更加紧张。
“我母亲?”冉桂峰都结巴了,“这跟我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冉桂峰的面部表情非常不自然,眼神躲闪不敢和阮明栖对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反问我一个,礼尚往来是吧。”阮明栖说,“回答问题。”
冉桂峰紧张的嘴唇都白了,停顿的时间太长,江序洲抬头的一瞬间,正好与他往别处瞟的视线对上。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冉桂峰像是受到了惊吓,慌忙移开。
冉桂峰咽了咽口水,像是一个复习不过关,早读课上被语文老师抽中起来背诵课文的学生,内容复述的磕磕绊绊不说,有的时候更是前言不搭后语。
“那天我出门了,很晚才回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老二老三,我妈死的那天是他俩交接班。”冉桂峰说,“我们兄弟三个轮流照顾我妈,老二家住满一个月后,我妈要去老三家住,不知怎么都就失踪了。”
“对,就是这样。”
冉桂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目光一瞬的看着阮明栖。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啊!”
“没有,没有!”冉桂峰被吓了一跳,赶忙躲避眼神。
按照冉桂峰所说的内容,江序洲迅速提炼出关键信息。
常英死亡当日,冉桂峰因为家中有事,全家人都去了镇上不在家。
排行老二的冉桂峻完成了兄弟三人的商议好,一人赡养母亲一个月的约定,到时间后把母亲常英送到三弟冉桂祥的家里。
但冉桂祥一家同样有事情外出,就让老母亲自己开门进屋。
却没想到,等冉桂祥他们一家回来时,并没有在家发现母亲的身影。
他们兄弟三人在村子里找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直到第三天有人去田里才发现,母亲摔在了田埂里,已经死亡多时。
“你说谎!”
冉慧娴红着双眼,情绪激动的撞开房门,挣开了想要抓住他的母亲和哥哥。
“奶奶根本就没有房门钥匙,她能用什么开门!”
冉慧娴情绪激动:“警官,他们都不想赡养我奶奶,把村里的旧房拆迁补偿款拿到后,他们就拿着这笔钱盖了新房子,但是房子不给奶奶住,让她住在随时可能倒掉的土房子里。”
“直到土房子倒了没办法住,他们不得已才把奶奶接到家里,东西不准奶奶动,好像她是贼一样,让她住的房间也是放满杂物的杂货间!”
“你胡说八道什么,再乱说话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冉桂峻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手扬的高高的。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疯话!”被推开的母亲和哥哥也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做势要拉扯冉慧娴。
“你们敢动手一个试试!”
阮明栖都没起身,一声呵斥给他们吓的动都不敢动一下。
一线刑警队凶狠与气势,直接将他们震慑住。
“你们是流氓地痞吗,左一句死丫头,右一句贱人,是对亲女儿的态度吗,人不会是你们拐卖来的吧!”
阮明栖一番话,给他们吓的脸色都变了。
“警官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可都是亲生父母,可不敢冤枉我们啊,我们不是人贩子啊。”
“是啊警官,我们真是亲爹妈,不信我给你看这死……不是,给你看慧娴的出生证,白纸黑字写着,我们都是亲生的。”
说着,冉慧娴的母亲真的害怕自己被当成了买卖人口的买家,赶忙回房间去翻找冉慧娴的出生证。
对于冉慧娴是否是亲生,阮明栖其实一点都不怀疑。
冉慧娴的五官与她的哥哥冉文乐非常相像,一眼就能看出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那么说则是为了让他们消停下来。
少了个人在聒噪,阮明栖看向冉桂峰:“你母亲真的有冉桂峻家的房门钥匙吗?”
冉桂峰嘴皮子动了动,刚想说话,就听到阮明栖补了一句:“做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原本要出口的内容,在听到阮明栖的话后,都哽在了喉咙里。
“没有,我……我不知道。”冉桂峰有些挣扎,“我不知道我妈有没有钥匙。”
“你母亲在你家的时候住在哪个房间,带我们过去看看。”
阮明栖的提议,让刚拿着出生证着急忙慌跑回来,为了证明自己是亲生父母的徐广娟愣住。
冉桂峰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带阮明栖去看房间。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扑鼻而来的臭味让江序洲变了脸色。
灰尘味道非常难闻,房间又小又黑,甚至连一个窗户都没有。
常英死亡时间距离现在是一个半月,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积攒这么厚的灰尘,只有可能是人在这里住的时候,环境就是这么糟糕。
阮明栖手在床板上摸了一下,指尖顿时黑了:“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你就让你妈住这?”
阮明栖声音拔高了几分,给冉桂峰吓的一哆嗦。
Chapter 86
冉桂峰被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杂物间的灯光昏暗,又是在楼梯下的三角位置,面积狭小不说, 还非常闷热压抑。
阮明栖打开房间灯, 换上鞋套进门,江序洲则是和冉家人一起在门外等着。
“警官,调查我妈死因的时候已经有警察进来看过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啊,您赶紧出来吧。”
冉桂峰神情担忧, 又不敢朝着他大声, 只能好声好气的劝着。
徐广娟也赶忙说道:“是啊, 警察同志, 你快出来吧,里面又矮又闷, 别磕着你了, 快出来吧”
阮明栖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喊话, 从衣服口袋的兜里掏了东西,在可疑的角落蹭了蹭。
“你们担心他被磕碰到, 就不担心你们母亲被磕碰到吗?”
拿着执法仪, 一直都不吭声的江序洲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立马给他们堵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聒噪的劝阻声停止,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之中。
江序洲把目光从他们脸上收回来,往昏暗的屋内看去。
从江序洲这个角度看去, 能看到阮明栖手里拿着的像是试纸一样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在床头发现了什么东西, 用试纸蹭了两下。
床头的位置正好是在楼梯斜坡的下面,高度很低, 很容易碰到头。
房间里检查时,阮明栖全程都是弯着腰。
试纸结果从他这个角度看不见,只见阮明栖把试纸揣回口袋。
过了好一会儿,阮明栖从杂物间里出来。
江序洲看到他的额间附上了一层薄汗,脸色有些苍白。
“身体不舒服吗?”江序洲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里面东西太多了,空气不流通,待久了有点缺氧头晕。”阮明栖打起精神,“没事,别担心,缓缓就好了。”
“你母亲的东西呢?”阮明栖一边摘手套,一边问道。
“烧了,都烧了。”冉桂峰表情有些尴尬,“人都死了东西留着多不吉利,就下葬的时候一起都给烧了。”
阮明栖冷哼一声:“自己亲妈的东西说不吉利,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是,是我说错话了。”冉桂峰赶忙附和,“人都死了,东西留着对我们来说也没用,看了还会想念,才烧了的。”
冉文乐赶忙附和:“就是,就是,我们也是怕睹物思人。”
“你们才不会想奶奶,你们巴不得她早点死。”冉慧娴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冉文乐忍无可忍,到底没忍住大喊一声。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阮明栖立马制止,看向冉慧娴:“你也少说两句。”
冉慧娴立马闭嘴,低下头去。
“之前的警方有调查过,你母亲身上有一份保险,在死亡证明出具后,你们去保险公司领了赔偿款,有没有这件事。”
保险赔偿款被领走,这件事已经调查过了,他们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东西,很快就承认。
“保险公司的员工称,在领取赔偿款之前,你曾经到过保险公司,要给你母亲追加保险,时间是在你母亲死亡时间的第三天,也就是发现尸体的当天。”
阮明栖说着,目光紧盯他们的面部表情。
“你们早上发现尸体,不是想着报警或处理后事,先去保险公司问保险赔偿的事情,也太奇怪了吧。”
闻言,冉家三个人表情一僵。
“警察同志,这件事我们也跟前面来调查的警察说过了,当时我们就是知道人死后有赔偿款,想着保险公司还不知道我母亲已经死了,要是追加成功了,不就纯赚了嘛。”
冉桂峰表情有些为难,好像是在说什么为难的事情。
“我们兄弟几个当时就是鬼迷心窍了,想多骗点保险钱,后来跟保险公司的人聊过后,我们也知道死亡证明上会有时间,钱骗不到,我们也就作罢了。”
冉文乐也赶忙说道:“就是啊,警察同志,我奶奶的死要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哪里还会在她死后想要去买保险啊,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们要是早知道她会死,提前买保险不就行了,我奶奶的死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
说着,冉文乐一脸嫌恶的表情瞪着冉慧娴:“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死丫头跟你们都说了什么,可我们真的是无辜的。”
江序洲眸色微动,对于他们解释的说辞是相信的,否则他们这样的行为完全是自投罗网。
“你老婆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阮明栖问道。
突然被点名,冉文乐心跳加速,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愣了一下。
“在我奶奶死的第二天。”冉文乐说,“我奶奶死亡那天,我们全家人去了镇上,就是陪我媳妇去产检的。”
“她快要生了,我们全家人都很重视,就一起陪着去了。”
阮明栖抓住关键内容:“她既然都已经快生了,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家?”
“我一直想要个儿子,她刚怀孕的时候我工作忙,没时间陪她去产检,后来她跟我说医生检查了怀的是个儿子,我们全家都很高兴。”
冉文乐脸色通红,说起为什么和妻子吵架,到现在都还不能释怀。
“最后一次产检,我就在离开前再问了一次医生确定是儿子?”冉文乐是咬着牙在说这句话的。“医生说检测胎儿性别的违法的,给我们好一通骂,我才知道她骗了我!”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我们大吵了一架,我气急打了她一个耳光,她闹脾气说我打她,就回娘家去了。”
冉家这些破事无语是一件接着一件,笔录上的信息都是文字记录,虽然已经了解了大概,可亲耳听到的无语感,要比文字更有冲击力。
“你老婆怀着孕,你还动手打她,你要不要脸?”阮明栖压根控制不住,直接开骂。
“是她先骗我的!”冉文乐恨的牙根痒痒,“她要是不骗我,能有这些破事吗!”
“你打了她后,她就自己回娘家了,你没过问一句?”阮明栖追问。
“没有,骗子的行踪有什么好追问的。”冉文乐理直气壮。
“她都快生了,不怕她在回家路上出意外?”
“出意外也是她自找的。”
江序洲忍不住皱起眉头,冉家人的冷血程度让人心惊。
只要不确定是儿子,妻子和腹中孩子的死活根本不重要,都已经21世纪了,重男轻女的思想还这么根深蒂固。
阮明栖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和他们争辩也只能是白费口舌。
接下来的事情,阮明栖再问了一遍,和省厅给的报告信息里一样。
冉家人没有打过一个电话,直到警方调查常老太的死因,前后两次联系那边的娘家,才知道人已经失踪了。
“常老太太在来你们三个儿子家住之前,居住的土屋在哪里?”
这个时候,江序洲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提到土屋的时候,冉桂峰他们三人明显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瞳孔紧缩。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带我们过去看看?”阮明栖帮腔。
冉文乐反应很快:“警官,那边又脏又破,都是土,没什么好看的,别去了吧。”
“我们不嫌脏,就是想过去看看,麻烦带个路吧。”
“警官,真没什么好看的,现在那里都被我们用来养鸡养鸭,还在旁边搭了个猪圈,又脏又臭的,别给你们衣服弄脏了。”
阮明栖微眯眼眸:“你们这么不想我们过去,里面不会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吧。”
“怎……怎么会啊。”
冉慧娴赶忙说道:“我知道在哪,我带你们过去。”
听到这句话,冉家那三个人目光跟刀子一样落在冉慧娴的身上。
她完全无视了他们的警告,强拉硬拽的给江序洲和阮明栖往小土屋方向跑去。
“你个赔钱货,给老子站住!”
“真是反了天了,吃里扒外的臭东西,早知道这么反骨,生出来就该给你掐死!”
冉桂峰和徐广娟夫妻两个一个骂的比一个狠,完全就不像是对待亲生女儿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
来到小土屋前,江序洲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了。
摇摇欲坠的小屋子,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下来一般。
周围一圈围着竹栏,用黑色的熟料网防止里面关着的鸡鸭逃离。
在另一边,还有两间脏乱的猪圈。
鸡鸭的粪便和猪圈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恶臭。
阮明栖给江序洲塞了一个口罩,尽管把口罩带上,依旧无法隔绝这股恶臭味。
“警官,都说了这里又脏又臭,真没什么好看的啊!”
跟来的冉桂峰依旧不死心,还想把他们拉走。
阮明栖反骨一下就上来了,不让他过去他偏要过去。
在周围看了一下,发现墙角处有两双胶鞋。
阮明栖立马走了过去,在换鞋时,江序洲同样拿起旁边那双。
“你就别进去了,外边等我吧。”
江序洲还是把鞋换上:“你怕鸡,我陪你进去。”
阮明栖轻笑一声:“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我现在穿着长衣长裤,它叨不着我,你在外面等我吧,里面太脏了。”
“逞什么强,说不怕你腿抖什么。”江序洲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阮明栖梗了一下:“我抖的这么明显吗?”
“都快成筛子精了。”
阮明栖给气笑了:“行,那江顾问可得保护好我。”
阮明栖从小就怕鸡,准确的说是怕喙尖的动物。
小时候他俩跟着阮明栖的外公去乡下玩,路过鸡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疯了一样扑腾翅膀朝他们飞过来。
当时他们一个三岁一个九岁,阮明栖自己能跑,带上个江序洲可不行。
关键时刻阮明栖直接用抱住江序洲,愣是一点都没让江序洲被鸡喙叨到。
等阮明栖的外公他们听到哭声过来的时候,阮明栖的手脚都被叨的又红又肿。
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给阮明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打开竹门,一脚踩下去泥水四溅,胶鞋鞋面上就糊了好多黑色的小点点。
黏糊的触感尽管隔着鞋,都让人觉得心理不适。
江序洲走在前面,拉着阮明栖的手,驱赶要靠近他们的鸡鸭。
好不容易的到了小木屋门前,里面脏污的样子,让两人皱起眉头。
墙壁上布满了黑乎乎的污渍和蜘蛛网,臭味冲天,熏的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在门边的位置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开关,想来小屋子里没有装灯。
两人进入到屋内,阮明栖因为紧张,身体紧绷。
而这个时候,江序洲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摆:“阮明栖,你一下那边。”
阮明栖回头,朝着江序洲手机打的光线终点位置看去。
那是距离地板三十公分高的位置,有明显的拖擦痕迹。
土墙表面凹凸不平,拖擦痕迹长度很短,只能依稀看出轮廓。
阮明栖蹲下身子:“过来点,拍不清楚。”
江序洲调整了角度,给阮明栖的拍照打光:“这样行吗?”
“行,别动。”阮明栖说。
手机拍摄完照片取证后,阮明栖又掏了一个刚刚在杂物间拿出来的试纸。
“土墙能检测出来吗?”江序洲看着他用试纸蹭墙,已经够小心了,还是戳出了好几个破口。
“试试吧,万一行呢。”阮明栖心理没底。
江序洲调整手机角度,两人在臭气熏天的地方,等待试纸的反应变化。
“看来试纸不管用。”等了好一会儿,阮明栖都已经不抱希望了。
“不对,是不是变色了?”江序洲有些看不清楚。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隐约间好像是有一点点颜色变化。
仔细辨别了好一会儿,确认有颜色变化后,两人立马分散开在小房间里找寻更多的痕迹。
……
接到阮明栖电话时,程晋正在处理打架斗殴,闹事的几个人正在做笔录。
得知情况后,安排了两个勘察人员过来,协助他们做现场勘察。
冉桂峰他们看到又来了两个警察,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勘察持续了多久,冉家众人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看到他们出来,冉慧娴情绪激动:“警官,是不是在里面发现什么东西了!”
“是找到我奶奶被害死的线索了吗。”
冉慧娴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抛出,目光紧紧盯着他们。
“没有,不要胡乱猜测。”阮明栖给出提醒。
四人准备要去找程晋汇合,冉慧娴就像个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
江序洲没想到,程晋是在那个“黄先生”的家里。
黄先生名叫黄宗章,和他打架的是个网络新闻的媒体记者。
记者沈华金鼻子都被打破了,鼻翼通红,鼻孔里还塞着带血的面巾纸。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领口都被扯的松松垮垮。
黄宗章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糟乱的像是鸡窝一般,整个人又狼狈又颓废。
程晋看到江序洲他们时,板着的脸稍稍缓和了些:“都结束了?”
阮明栖点头:“结束了,警戒线拉了,还安装了一个临时摄像头。”
他们人少,在找到确凿的证据前,阮明栖能用的人只能是跟程晋借,他们也人手不多,目前只能暂时用这种方式守现场。
“东西已经让人送过去做检测了,快的话明天早上就能有消息了。”
阮明栖目光扫了一下做笔录的两人:“你这什么情况?”
“记者为了流量,问的问题直戳人肺管子,打起来了。”
程晋言简意赅的解释他们这边的情况。
他们还好奇什么问题能问到打人,凑过去瞄了一眼,两人同时瞪大眼睛。
“好家伙,这打挨到一点都不冤。”阮明栖说。
江序洲捅了他腰一下,示意他低调一点。
黄宗章在水库钓鱼时,碰到孩子溺水,他没有做任何准备就下水救人,因为没有做准备活动就下水,在救到第一个孩子后腿抽筋,险些自己都死在水里。
被救孩子的家长为了报答,给了黄宗章一笔钱。
记者上来就问人家,是否是为了钱才救的这个孩子,直接抹杀了人家见义勇为的行为,变成了为钱救人。
Chapter 87
阮明栖一抬头, 就发现被打的沈华金在不悦的瞪着他。
换做别人估计早就被那凶狠的眼神吓到,阮明栖可全然不惧,继续摆弄着沈华金被暂时扣下的摄影机。
视频切换, 声音调的不大, 却能够清楚的听到视频里拍摄的内容。
“我是这家人的邻居魏宜军,黄宗章平日里话不多,但很爱去水库边钓鱼, 钓的多了都会给我们这些邻居送来,人很和善的。”
视频里, 自称是黄章宗邻居的人, 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 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 头发梳的很是整齐,看向镜头的时候, 笑的眼睛弯弯的。
“黄宗章和他妹妹关系怎么样?”
视频里传来问话的声音, 他们进门时, 沈华金在回答程晋的问题。
虽然经过摄影机的声音变化,还是能够辨认出, 声音的主人就是沈华金。
“他平时跟他的妹妹来往不多, 过年过节的也没见她妹妹来回娘家。”
魏宜军说话的时候, 面前的镜头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 摄像机里的人也跟着调整,目光紧盯屏幕。
江序洲微眯眼眸, 若是一次还能算作偶然, 采访过程中, 魏宜军小动作不断,目的很明显, 都是为了正面面对镜头。
并且回答问题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微笑。
“你的意思是,他跟她妹妹关系很不好,孩子在水库溺水,他就算是知道另一个孩子是自己的外甥,也不会去救人对吗?”
沈华金的每一个问题都很犀利,又或者说具有非常强的引导性。
“这我就不知道了,亲兄妹间怎么会有多大的仇恨,如果他知道的话应该会救自己外甥吧。”
“你知道他拿了被救孩子顾韦家的三十万吗?”
“哎呦,三十万这么多钱呐,这我可不知道,估计是感谢费吧,毕竟救了人家家的孩子,这下可好了,黄宗章媳妇的命有救了。”
沈华金一下抓住重点:“黄章宗的妻子怎么了?”
“嗐,命苦啊,出了严重的车祸,听说人快不行了,他们家没钱治。”
“黄章宗救人后拿钱,算是等价代换,钱命相抵偿,获取了利益就算不上是见义勇为。”
“哎呦,这我可不清楚哦。”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黄章宗愤而拍桌,对着面前的沈华金好一顿脏话输出,因为情绪激动喷溅出来的口水,大多都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一时间房间里又掀起了骂战,两个警察都按不住暴怒黄章宗,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程晋和阮明栖上前,一人按住一个,两人都是用了巧劲,按到锁骨吃痛到无力,才放弃挣扎。
闹剧暂停,江序洲把阮明栖叫到门口:“我们去找一下这个邻居吧。”
阮明栖也有这个想法,看了一眼时间,还不算太晚,运气好老乡可能还没睡。
“找程队借一下摄影机。”江序洲说。
阮明栖挑了挑眉,明明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嘴上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也想过一把记者瘾?”
“体验生活,挺好。”江序洲倒也不在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阮明栖把程晋叫到一边,两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一个拿着摄像机的便衣警察,手里还拿着记者工作证朝他们走了过来。
江序洲没想到他们连这种东西都有,这下拿着摄像机,更是某家媒体的记者了。
冉慧娴见他们要出门也想跟着去,被阮明栖拦了下来。
她一直跟着他们,难免会让魏宜军起疑他们的身份,还有可能影响调查结果。
冉慧娴这才作罢,选择留下黄章宗的家里等他们回来。
三人来到魏宜军家楼下,此时楼下的铁门已经锁上了,从门缝里看进去还能到里面的电视开着,有人影在动。
阮明栖上手敲门,拍了三下就停了。
“谁啊!”
听声音的动静,离的有些远。
停顿片刻后,又敲了三下。
一门之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门缝有一段的光线被挡住。
“你们谁啊!”魏宜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显得十分警惕。
“我们是星光新闻的记者,想来跟您了解一下黄章宗见义勇为的事情。”
听到是记者,魏宜军的声音明显带了几分喜悦:“你们真是记者?”
江序洲把程晋给他们准备的记者证往门缝上靠近:“这是我们的证件,您可以看一下,有点黑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
从门缝里观察了好一会儿,看到他们手里摄像机和话筒,又大大方方给自己看证件,魏宜军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不少。
小铁门被打开,为首的江序洲脸上挂着笑,看起来文质彬彬。
阮明栖脖子上挂着工牌,带着眼镜,手上是也不知开机没有的摄像机。
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警员拿着话筒,学的倒是有几分像是记者。
“我们本来是想去黄章宗家里采访的,可他们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多警察,不让我们靠近,所以想来采访一下周围的邻居。”
江序洲说着,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周围邻居我们都看了,只有您家还亮着灯,不知道方不方便。”
谁料,魏宜军抬手就按住了阮明栖手上摄影机的镜头,力气大的差点给阮明栖从台阶上推下去。
“你没开镜头吧!”魏宜军语气有些着急。
阮明栖反应很快,站稳身子后立马回道:“还没开。”
“别开,你们等我一下,我上去换完衣服你们在开始采访。”
说完,魏宜军就把门给关上,留下三人在门外。
“我去,他什么情况。”阮明栖被关门声震了一下。
江序洲眸色微沉:“注重镜头前的形象,想要成为焦点,更直白一点的说,就是想上电视。”
三人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儿的凉风,小铁门才被再次打开。
和刚刚一身灰色秋衣秋裤,头发乱糟糟的形象相比,现在的魏宜军就像是换了个人。
头发和他们在沈华金视频中看到的一样,梳的非常整齐,还是那套西装。
三人进到魏宜军的家里,还没开口就被指挥的团团转。
“你在这里拍,这边光线好,人看起来精神。”魏宜军拉扯着阮明栖往自己设计好的位置上站定。
“你话筒拿低一点,挡我脸了。”
“还有你,往旁边站一点,挡到我脸上的光线了,你们记者不用出镜,站远点。”
三人顿时无语,站定后又嫌拍出来的不好看,好一番的调整角度。
终于能继续下去了,阮明栖松了口气。
江序洲询问了一些黄章宗事件的问题,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采访的多了,几乎都不用询问,魏宜军自己就把情况说了。
虽然内容和他们在视频里看到的大差不离,但措辞明显是修饰过的。
问题问的差不多了,江序洲突然把话题拐到了一个月半月前的常家老太意外离世上。
江序洲故作要准备收工,一副闲聊感叹他们村子最近事情有点多的样子。
魏宜军突然兴奋起来:“你们对常英的事情感兴趣吗,那件事我也很清楚。”
江序洲眸色微动,他要是肯说可就正中他们下怀,省得他们费心询问。
阮明栖故作一副“势利”的语气:“有料吗,没料的事情我们可没兴趣。”
说着,就要收摄像机,拉着江序洲他们离开。
“有,怎么没有。”魏宜军见他要走有些急了,“你这工作态度可不行,我都还没说完你就要收机器,能把工作做好吗。”
魏宜军还把阮明栖给数落一通,神情满是埋怨:“你站好了。”
“我说,你不会为了让我们多拍一会儿,故意跟我们爆假料吧。”阮明栖故意质疑他。
果不其然,成功挑起了魏宜军的怒气:“你说的是什么话,去村里问问,我老魏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你这么诬陷我,我可要跟你老板投诉!”
“我这不多问一句嘛。”阮明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圆滑世故的样子,“你也知道现在网上那些键盘侠多厉害,要是我们爆了假新闻,可是要被骂到祖坟冒烟的,我们多慎重一点,也是在为您老考虑。”
魏宜军的脸色明显好了几分:“我老头子可以跟你保证,跟你们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可以尽管去爆,绝对不会出事!”
“常英他们家里的事情太简单了,就三个儿子拿走了老娘手里的拆迁款,原本说好的三个儿子轮流养老人也变卦了,谁就都不想养个多吃白饭的。”
魏宜军嗤笑,反应过来有摄像机后迅速变脸:“刚刚那段剪了,给我重录。”
也不管阮明栖答应还是不答应,立马满脸笑意的对着镜头重新把刚刚那番话给说了一遍。
阮明栖录的嘴角直抽,得亏摄像机挡住了大半张脸,不然魏宜军又得跟他好好白话几句了。
“他们家三个儿子对母亲态度怎么样?”
看的出来,魏宜军很是嫌弃冉家那三兄弟,眼中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为了上镜却在强撑笑容,表情看起来非常扭曲。
“好什么呀,拿着拆迁款三个儿子都盖了新房,房间那么多都不肯给老娘住,把人赶去猪圈旁边,本来土房子就是因为快倒了才给拆迁,结果他们还让人继续住。”
魏宜军说:“后来房子倒了,给那老太太腿都压断了,他们三个儿子还是不肯管。”
“得亏老太太还有个闺女,知道老娘断了腿,冲过来就找三个哥哥理论,要把老娘带走的照顾。”魏宜军越说越气,表情管理彻底崩坏。
“你们猜怎么着?”魏宜军还跟他们来了个互动。
阮明栖“捧哏”的时机很对,立马接上:“怎么着呢?”
江序洲:“……”
“她家那三个不孝子自己不想管,也不肯让闺女把老娘带走。”魏宜军说,“在我们这里,有儿子还让老娘跟女儿女婿吃饭,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闺女眼看说不通,最后菜刀都拿出来了,给她那三个哥哥吓的不轻,这才答应送老娘去看腿,轮流接到家里照顾。”
魏宜军摇摇头:“生那么多儿子管个屁用,最后还不是靠闺女。”
突然,魏宜军表情神神秘秘,朝着江序洲那个方向靠了过来。
没等靠近多少,阮明栖皱着眉头,拉了江序洲的胳膊就把人往旁边带:“说话就说话,干嘛呢。”
“瞧你这小气样,说两句话都不行。”魏宜军十分嫌弃,“看你们有缘才跟你们说的。”
“把你那机器关了,一会儿再开。”
江序洲心中一紧,魏宜军这么在意镜头的人,现在主动要求关掉摄影机。
“老头子我靠谱,时间过去太久没证据的东西不会叫你们录。”
看阮明栖关了摄影机后,魏宜军说:“你们知道常英她还有个小闺女不?”
江序洲和阮明栖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省厅上面的档案有写。
但两人现在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表示不知道。
魏宜军有几分得意,故意压低了声音:“他们家这个小闺女,是被车撞死的。”
许是阮明栖和江序洲的表情没有太多的震惊,他继续说道:“她是被她老爹弄死的。”
这话一出,三人都惊了一下。
“什么意思?”阮明栖追问一句。
“冉家他们在我们村子里条件算是很不好的,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还有三个,等到了年纪都没钱娶媳妇,后来镇上有个有钱的看上他家的小闺女了,他们就盘算着拿小闺女的聘礼给三个儿子娶媳妇。”【1】
“他家那小闺女也是性子烈,说什么都不嫁,从镇上回来的路上,父女俩吵架,两个推搡的时候有车路过,她那闺女就被撞了。”
江序洲眉头皱紧,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人被撞死了吗?”
“撞死就好了。”魏宜军摇摇头。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人没死还不好。”一旁的警员听不下去了。
“你这小伙子急什么,我都还没说完。”魏宜军被骂了,立马不乐意了。
魏宜军说:“那个小闺女被撞伤了,开车的怕判刑,给他们一笔钱私了。”
“后来听说她被车子前前后后撞了七次,被抬回来的时候老惨了,腰部以下都被碾扁了。”
江序洲感觉到背后发凉,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魏宜军就说第一次被撞死了就好了。
本来被车撞了,发生车祸就受到了惊吓。
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不但不救自己,反倒是得了发财路子,让她一次又一次被碾压,然后去找车主要钱。
难以想象在生命彻底消失前,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的绝望和难过。
“你这事听谁说的?”阮明栖面色凝重,难以接受这样的答案。
“这种缺德事情,要是冉水良他自己不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他这么说出来,不怕警察来抓他吗?”
魏宜军嗤笑一声:“警察抓人是要证据的,那时候死了个人可不像现在要各种证明,人死了一卷埋了就什么都没有。”
阮明栖感觉肺部发痛,愤怒又无力,几十年前刑侦技术没那么先进,更没有摄像头。
就算听说了流言来调查,人都被碾成了那样,要调查死因也会非常困难。
让人没想到的是,冉水良竟然会把这种杀人的方式,当做是赚钱的路子拿出来炫耀,不敢想象他的心究竟能冷漠到什么程度。
“后来他们家要盖房子没钱,那老东西又动起来这个歪心思。”
魏宜军说:“不过那时候冉水良的大闺女已经嫁人了,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小孙女,也就是现在那个慧娴丫头的身上。”
江序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恶心的事情他竟然还想干第二次。
“后来呢?”江序洲追问。
“常英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冉水良的主意,带着那个小丫头就躲去了山里,冉水良气疯了,拿着镰刀就说找到他们两个要给他们砍死。”
魏宜军却笑了:“估计是缺德事做多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他上山的时候脚滑,手里的镰刀砍中了自己的脖子,自己把自己给砍死了。”
常英和冉慧娴侥幸逃过一劫,可家里冉桂峰他们三兄弟,却把父亲的死都怪罪在她们身上。
平日里没个好脸色不说,还经常克扣吃的用的。
如果不是常英一直护着,冉慧娴根本就长不到这么大。
江序洲觉得很难过,一开始他们还不清楚为什么冉慧娴会这么癫狂的不肯相信奶奶的死因,突然就能够理解了。
她的父亲和两个叔叔都不是好人,自己不在家的时间,奶奶的安全并不能得到完全的保障,要是连她都放弃了,万一自己的奶奶真是被害死的,可就没人能帮她们伸张正义。
从魏宜军家里出来,江序洲他们三个都是面色凝重,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阮队,猪圈边上有人。”
突然下午跟他们一起去现场勘察的警员从黄章宗家里冲出来,语气十分焦急的说道。
闻言,阮明栖和江序洲立刻往猪圈的方向冲去。
Chapter 88
猪圈外没有灯光, 漆黑一片的环境只能看到有人影攒动。
两个黑影猫着腰,扒拉在竹栏杆边上,不停的向院子里张望。
“他们到底是在里面找到了什么,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那我哪知道, 早知道会有这茬,就该把破房子给拆了,才不会有这么多的破烂事。”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两人在竹栏外头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定周围无人后就翻了进去。
“干什么的!”
突然一声呵斥传来, 已经进到围栏里头的两人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要跑。
脚下的泥土混合了鸡粪鸭粪, 又湿又滑还黏腻, 两个跑的着急,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 其中一个人脸朝下就栽了下去。
“哎呦!”
另一个人摸黑看不到出口, 情急之下想要翻栏杆出去。
“啊——”
一个脚下踩空,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江序洲他们赶到的时候,光线一照射, 发现血顺竹签子已经流了大片。
只见冉文乐呲牙咧嘴, 被挂在竹栏杆上, 顶端锋利的竹签子直接插进了大腿里, 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救命,救我啊!”
几人赶忙将人弄下来, 腿上的贯穿伤很严重, 他们不敢随便动竹签子, 怕拔了一会儿血止不住,到时候没被扎死, 反倒是失血过多死了。
阮明栖眼看情况不好,赶忙给唐风打电话,先让他过来做一个临时的伤口处理,随后在打120。
为了以防万一,唐风出门是有带紧急医药箱的,看到冉文乐腿伤后,忍不住到吸一口冷气。
冉文乐一个劲的在喊痛,冷汗已经附满了额头。
腿上的疼痛让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剧烈挣扎,四个人险些都按不住他。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120救护车赶到,他们把已经痛晕过去的冉文乐送上了救护车。
阮明栖长舒一口气,回头就看到江序洲正看着围栏里出神。
“看什么呢?”阮明栖双手上沾满了冉文乐的血,看到江序洲还愣在原地,出声问道。
与此同时,江序洲把手电筒的光往旁边晃了一下,手电筒光对准一根他们确定走的时候,围栏里没有到白色水管的位置:“他们很可能是来清理圈舍的。”
阮明栖擦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们才勘察完土屋,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来清理现场,也许这里真的有对他们不利的东西在。
土屋出了意外,程晋知道后立马抽了个人过来现场先盯着。
阮明栖和江序洲摸黑再查了一遍现场的痕迹,确定冉文乐父子俩是在刚有所动作就被发现,并没有破坏到土屋里面的东西,算是松了口气。
冉文乐的腿伤的不轻,跟个羊肉串似的被扎了个透。
冉桂峰情况要好一些,头磕在地上磕出个鼓包来,检查过后有些轻微脑震荡。
阮明栖他们处理完现场的事情,刚准备去医院,听说土屋这边出事的冉慧娴也赶了过来。
看到她跟着程晋协调来看守现场的警察过来,阮明栖就感觉一阵头疼,冉慧娴这个“小尾巴”实在跟的他们太紧了。
冉慧娴一个劲的在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有确定,阮明栖自然是什么都不能说。
而不说的结果,就是冉慧娴跟他们跟的更紧了。
……
林培鑫处理完连环车祸的事情后,回家换了套衣服就往丹林市赶来。
给阮明栖来了电话,确定他的位置后,立马开着车过来。
“这段时间怎么回事,老在医院碰面,可真够晦气的。”林培鑫带着口罩帽子,整张脸只有两个眼睛露出来。
“谁说不是。”阮明栖一下就听出了林培鑫的声音,“你什么情况,包的像个粽子。”
林培鑫拍拍江序洲,示意他和阮明栖给自己让个位置。
明明阮明栖旁边还有很宽敞的位置,林培鑫偏要和江序洲挤一块。
“别提了,昨晚在殡仪馆尸检,他们的新风空调坏了,一晚上开着门灌冷风,给我冻的人都傻了。”
阮明栖笑了,怪不得林培鑫的鼻音这么重。
“你这什么情况,听说有新发现?”林培鑫吃过药头晕的很,现在就想睡觉。
“只能说是疑似血迹,具体情况还得等检测结果出来才清楚。”
闻言,林培鑫往后一仰:“结果出来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哦。”
江序洲眸色微动,谁说不是。
若检测出来不是血迹,他们昨天算是白忙活一场,调查进度除了知道冉慧娴的姑姑可能死于人为车祸外,一无所获。
毕竟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又没有立案,总不能因为魏宜军的一番话,把人给挖出来尸检。
若是检测出来是血迹,继续往下调查,若常英的死真是一起命案,家庭悲剧更加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天中午,阮明栖接到电话,他们在土屋里找到的痕迹被证实是人的血迹。
原本正仰头打盹的林培鑫听到手机铃声就惊醒了,两人看着阮明栖的脸色,哪怕没有听到内容,都能猜个大概。
林培鑫叹了口气:“我们有得折腾喽。”
江序洲心情沉重:“常英已经被火化下葬了,如果真的有问题,没有办法再次进行尸检。”
林培鑫眸色沉了许多,虽然他对自己师父的业务能力非常的信任,但看尸检报告和自己亲手尸检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阮明栖挂断电话后,带着一个警察进了病房。
过了好一会儿,就看到他们拿着两个物证袋从里面出来。
虽然证实是血迹,但血迹的主人的身份并且确定。
常英作为他们第一个怀疑人,提取冉文乐和冉桂峰的血液样本就是最快确定身份的方式。
冉桂峰意识清醒后,感觉头疼腹痛,胃里各种不舒服,想吐又吐不出来。
医生来检查过,确定他情况没有什么问题后,阮明栖他们进病房,准备对昨晚发生的事情进行询问。
看到阮明栖他们进来时,冉桂峰突然瞪大眼睛,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惊恐。
江序洲觉得他的反应未免太过奇怪了一些,因为他们发现了土房子里的事情,所以产生害怕的情绪。
阮明栖开了录音笔,直接搬了张塑料凳子在冉桂峰的病床前坐下。
“说说吧,昨晚拿着水管去猪圈干什么?”阮明栖问的直接,“你可别跟我说是大晚上想去给猪洗洗窝。”
谁料,听到这话后,冉桂峰竟然真的顺着阮明栖的话给说了下去。
“是,我们就是去清洗猪圈,算算日子都挺长时间没有打扫了,时间太长里面的环境脏臭,不打扫的话猪会生病。”
阮明栖给他气笑了,还真敢顺着他的话说啊:“我们不来调查土屋,你就不去打扫?”
冉桂峰有些紧张,不敢和阮明栖对视,只能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观察他的脸色。
“确实是没想起来,不是故意的。”
阮明栖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记性不好眼神还不好啊,看不到竹栏外面拉的警戒线?”
冉桂峰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青了:“天……天太黑了,没看见。”
要不是情况不合适,阮明栖真想给他睁眼说瞎话 的本事竖个大拇指。
“我们在土屋里找到了可疑痕迹,经过检测,确定人的血迹,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冉桂峰脸色铁青,眼神躲闪:“血……我……我不知道。”
阮明栖见他不肯说实话,又抛出了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
“冉慧娴在八岁的时候,你父亲冉水良曾想利用她制造车祸,碰瓷过路车辆讹诈钱财,这件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冉桂峰浑身一颤,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阮明栖的眼神充满惊恐。
“我……我……”
冉桂峰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在冉桂峰和冉文乐昏迷期间,阮明栖就设计车祸碰瓷的事情询问了冉慧娴。
并且他当时没有直说是怎么一回事,而是用询问的方式,让冉慧娴说出为什么没有常英她早就死了
冉慧娴在没有任何提示信息的情况下,所说的言论和他们在魏宜军家里听到的内容一致。
为防止有“特殊”情况的出现,阮明栖还联系了还在村里的程晋。
程晋立马协调人在村里进行走访,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村民对冉水良的死,描述情况大差不离,一定程度加深了这件事的可信度。
眼看阮明栖一副冷静的样子,冉桂峰最皮子动了动,闭上眼睛:“是。”
阮明栖既然能调查到这件事,一定是找到了什么证据,又或者是自己那个不孝女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没做成,我爸上山找他们的时候在山上把自己摔死了。”
冉桂峰咬牙说道,反正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老爹又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再怎么算账都算不到自己头上,索性豁出去了。
江序洲站在门边,旁听着冉桂峰说起当年冉水良想弄死冉慧娴换钱的事情,更加细节的描述让他恶心坏了。
“现在的人怕事的很,虽然车子有保险,但撞了车和撞了人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万一撞出个好歹来,人死了也许要偿命,人没死面对的是一大笔医药费,相比起这两种后果,私了赔偿一笔钱已经是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他们才不会想着自己被讹钱了。”
冉桂峰说的很现实,撞人后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大脑确实很难冷静下来思考。
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对当年的事情没有成功实现,保佑遗憾的态度。
“那可是你女儿,你们怎么能下得去手?”阮明栖反问一句。
冉桂峰愣了一下,眼中短暂出现了茫然:“我没做,我爸做的。”
“再说了,他也是为了我们着想。”
阮明栖堵了一下,显然他对此没有一点的反思。
问话结束,阮明栖明显是憋着一口气。
林培鑫更是直接开骂:“这家人都是魔鬼吧,把人命看成了什么,太自私了,对自己不利的话一句不说,全推到别人身上,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任凭他们再怎么骂都无济于事,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冉文乐还没醒,医院这边有协调过来的警察盯着,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阮明栖决定立马回村子。
昨天的时间他们都耗在了冉家,还没去发现常英尸体的田埂看过。
因为冉慧娴不断的往上闹着要复查,发现尸体的田埂周围还拉着警戒线。
村民嫌那块地“不干净”,也都不靠近。
三人来到田埂边往下看,从边缘到下面大约三米的高度,根据尸检报告来看,常英是从这边的石台阶上摔下去,掉到田埂里,摔伤了头。
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受伤的情况下,被活活冻死的。
Chapter 89
江序洲打量着周围, 发现附近连个路灯都没有,到了晚上田埂边的路没有丁点照明的东西。
在没有防护栏的情况下,晚上的时候走到这里, 确实很容易摔倒。
三人站在石台阶边说话,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说话声。
“这个楼梯原本是做了防护栏的,后来因为要评最美乡村,当地领导觉得村民们做的竹栏遮挡太丑, 就让人给拆了,还勒令他们不准再装回去。”
回过头来, 就看到一个脖子挂着相机, 身后背了个很大黑色书包的年轻男人。
“你也是这个村里的村民吗?”阮明栖问。
男人摇摇头:“我不是, 我是市摄影协会的, 专门拍摄农村风光,来的次数比较多, 所以清楚一些。”
江序洲目光从他的照相机上收了回来, 那个相机他也有一个, 专业性很强,一般只有专业摄影师才会买这种级别的相机。
“我好像没见过你们, 你们是来村里旅游的游客, 还是谁家的亲戚吗?”
男人是个自来熟, 搭话起来非常自然。
“我们的是来旅游的。”
元石村花草树木非常多, 空气质量很好,说一句“天然氧吧”都不为过。
闲聊几句得知, 男人名叫季方直, 今年27岁, 丹林市摄影协会很有名的自然风光摄影师,还办过几次的摄影展。
三人田埂边情况查看的差不多了, 刚要准备离开,季方直就叫住了江序洲。
“我一直觉得你很熟悉,刚刚搜索了一下才敢确认,你是江序洲吧?”季方直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江序洲,“我听过你的歌。”
江序洲反应很快,年少轻狂出道两个月,虽然时间不长,但也是正儿八经发行过个人单曲。
尽管距离宣布他退圈已经很久了,搜索引擎上真要找起来,还是能够找到他的部分信息。
江序洲大方承认,季方直脸上笑意更甚。
“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明星。”
季方直很是耿直,坦坦荡荡有话直说也不是让人感到不适。
江序洲看了阮明栖一眼。
“去吧,我等你。”阮明栖伸手接过他的手机,让他方便拍照。
江序洲过去后,阮明栖笑了,对某人刚刚要去拍照前看自己一眼都反应很满意,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阮明栖回头,就对上林培鑫一脸嫌弃的表情。
“你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林培鑫挑了挑眉,“你刚刚看小江的眼神不对。”
阮明栖眸色微动:“哪里不对。”
“一脸的慈爱,像个慈祥的老父亲。”林培鑫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真缺德啊,想当他爹?”
阮明栖牙都紧了:“眼盲心瞎。”
“你怎么骂人呢!”林培鑫立马瞪了他一眼。
“你先开始的。”阮明栖丝毫不怵的瞪了回去。
另一边,季方直不断调整位置,力求拍的人好景好,好一番的调整后,终于是按下了快门。
“好看,人和景都好看。”
一边说着,季方直一边朝着江序洲走过去,将相机往他的方向靠了些,让他可以看的更清楚。
季方直拍照水平不错,几张照片都拍的很好,愣是一张废片都没有。
突然,江序洲按动翻页键的手顿了一下。
季方直察觉到他的异样,立马说道:“我一般风景拍摄的比较多,偶尔也会拍人,这个婆婆是村里的村民,她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等她的孙女回家,我觉得等待也是一种美,就给顺手拍下来了。”
江序洲抬头看向阮明栖,原本在一旁观望的某人迅速站直身子。
“怎么了?”阮明栖快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江序洲示意他看相机里的照片,虽然人物在照片里有些小,却能一眼认出就是他们在调查的常英。
“你说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等孙女?”江序洲追问一句。
“是啊,我来的几次她都在这里,遇到的次数多了就跟她聊了两句。”
季方直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意外:“她说孙女在镇上读初中,她老是记不清楚孙女的下课时间 ,就提前过来等等她。”
江序洲怔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资料上写了冉桂峰三兄弟家里,孙辈里只有冉慧娴一个孙女。
“她有说过孙女叫什么名字吗?”阮明栖追问一句。
“有,叫娴娴,今年13岁了。”季方直说,“别看婆婆年纪大了,却非常浪漫。”
“我记得这片田埂边上有菜花,有的时候婆婆还摘一些下来做成花环,说是要送给她的小孙女。”
季方直突然想到了什么,接过自己的相机,一通翻找后,终于找到了想要的那张照片。
“我拍过一张,是不是很可爱。”
季方直找到照片后,又把相机递到他们面前,那是一个油菜花的花环。
江序洲感觉喉咙发紧,心情非常的复杂。
“照片有什么不对吗,你们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季方直试探性问道。
阮明栖迅速回神:“这几张照片能传给我吗?”
季方直愣了一下,他们要江序洲的照片他可以理解,只是怎么别人的照片都要走了。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阮明栖立马给了个解释:“我们认识她孙女,想把照片给她看。”
季方直愣了一眼,看向他们的眼神更加奇怪:“你们不是外地过来旅游的吗?”
阮明栖立马从手机里调出来了冉慧娴的照片,冉慧娴从某些角度看,和常英非常相像。
看到照片后,季方直相信他们确实认识婆婆的孙女,连接好蓝牙后,把他要的那几张照片都导了过去。
“你们不会拿照片做坏事吧。”导完照片,季方直不放心的追问一句。
阮明栖从口袋里掏了证件:“刚刚没说实话,我们是警察,来村里调查案子的,因为不方便说案件情况,才说是来旅游的。”
看过证件后季方直松了口气:“这样,是警察就没关系了,是我照片里有什么线索吗,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尽管看,要哪张照片我导给你们。”
季方直都这么说了,为了以防万一阮明栖把相机里的照片看了一下,除了风景以外,并没有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三人和季方直告别。
“真是没想到,来一趟还有意外收获。”林培鑫感叹一句,“如果调查到的资料是真的,常英很有可能患有阿尔茨海默病,脑海中的记忆错乱,才会以为冉慧娴今年上初中。”
“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记忆出了差错,常英怪异出现在田埂边就能够解释。”
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有认知和记忆功能受损,可能出现失认特征。
“我回去再看看尸检报告。”
目前只是有这种可能,他们都不敢轻易下定论,具体结果还得有证据证实才行。
林培鑫把唐风出具的尸检报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在见到唐风后,两人在角落好一通的嘀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最后两人商量着出门一趟,同时林培鑫让阮明栖去和冉慧娴了解一下,她最后一次见到常英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当天夜里,外出许久的唐风和林培鑫终于回来了。
“我们找了村里的药店,询问了一下常英是否有就诊情况。”
“那个医生说,去年九月份也就是冉慧娴开学前,曾带着常英去过他那边检查,说是出现了焦躁易怒,偏头疼的症状。”
林培鑫他们把从药店里拿来的出药单递给阮明栖:“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这一点下午也让你和冉慧娴确认过了。”
阮明栖点头:“我问过冉慧娴,当时她虽然想带常英去检查,但是身上的钱不够,她上大学的钱都是读书时候自己去做兼职赚的,剩下的钱只够支付一个月实习期的生活费,所以没有去医院做检查。”
“另外冉慧娴说,去年九月时,常英确实有出现健忘的症状。”
调查到这里,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个数了。
常英的死不是命案,和丹林市第一次的调查结果一样。
只是现在的情况,他们很难对还在抱有一丝期望在等消息的冉慧娴开口。
“那现在怎么办,谁去说?”
林培鑫问道,不管调查结果如何,对于死者家属而言都是痛失至亲,再多的语言对于他们而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我去吧。”
刚走出去两步,江序洲和林培鑫同时跟上。
“你们干嘛啊?”
江序洲语气淡淡的说道:“陪你。”
“就是,虽然我们都不是什么会安慰人的主,他们都去一人一句,也许能多说点什么。”
虽是嘴上这么说,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冉慧娴的情况无解。
江序洲他们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土屋前找到冉慧娴的。
她坐在一块不知道哪里搬来的小红砖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地面,整个人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江序洲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很不是滋味。
阮明栖对这样的情况束手无策,几次鼓起勇气,却张不开嘴。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时,手上一热。
江序洲牵了一下他的手,很快就放开,这是要替他开口的意思。
“夜里凉,怎么自己坐在这里。”江序洲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平视。
与江序洲眼神对上的一瞬间,她的眼圈就红了,警方临时在围栏边上安装的应急灯泡也不知是不是电没充满,光线有些微弱,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惨白。
“我怕他们来搞破坏,里面有证据。”冉慧娴的声音都哑了,“不能让他们破坏了,我要给奶奶讨回公道。”
江序洲第一次有种与人对视想要逃避感觉,破碎感强烈到快要窒息。
“我们找到了几张照片。”
他们借了程晋带来的设备,把从季方直那导过来的照片打印出来。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冉慧娴整个人都僵住了。
短暂的停顿后,一颗泪珠啪嗒一下掉在了照片上,正好落在照片里常英的脸上。
一瞬间冉慧娴吓到了,慌乱又小心的擦掉照片上的泪珠。
用力把照片“抱”进怀里,好像想隔着照片拥抱那个再也无法拥抱的人。
“奶奶,我回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冉慧娴浑身抽搐的厉害,悲伤的情绪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而来,好像要把她撕成碎片。
“我有在好好赚钱,我回来接你了,你怎么就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奶奶,我没有亲人了,你别不要我。”
冉慧娴彻底崩溃,哭声在空旷的平地回响。
阮明栖下意识避闪开视线,林培鑫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看地,用小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想尖叫,想呐喊,却无法让心中的疼痛减少半分。
冉慧娴今年过年没有回家,因为过年期间上班有三倍工资。
她想带走奶奶,把她“唯一”的亲人接到自己的身边。
哪怕租来的房子很小、很旧,那都没有关系,那是她们未来的家。
在那里不会有人给她们脸色,不会有人嫌弃她们吃了多少东西,更不会有无端的谩骂。
房子租好了,床单被套都已经洗干净,可那个房间的“主人”却来不了。
冉慧娴锲而不舍的想要警方找寻奶奶死亡的“真相”,是她心理最后一道防线。
也许她早就知道奶奶的死是一场意外,是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照片的出现,粉碎掉了她所有“幻想”。
奶奶死了,因为想念她、担心她下课晚,回家路上不安全,所以想去村口等她。
结果却死在了去村口的路上,她留在了那条等候孙女回家的路上。
“是我的错,是我没用,如果我可以再早一点赚到钱,奶奶就不会走了。”
冉慧娴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和江序洲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们不让我读书的,他们要把我嫁给六十岁的老头换给我哥的老婆本。”
“是奶奶救了我。”
“奶奶说我只有读了书,才能有收到更多的彩礼,我知道的,奶奶这么说是在帮我争取机会。”
“可我怎么就这么走了,把奶奶自己留在都是魔鬼的地方,我怎么可以丢下奶奶自己走了。”
江序洲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冉慧娴,最终只能默默的陪在一旁。
冉慧娴哭累了,抱着照片,又变回来刚刚呆呆愣愣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熬了一个通宵的众人脸色都不太好。
阮明栖感觉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把环在江序洲腰上的手收了回来。
后半夜温度越来越低,冉慧娴衣服单薄,江序洲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江序洲不肯要阮明栖的衣服,他也只能强行将人抱着。
“我接个电话。”阮明栖的动作自然“惊动”了江序洲。
江序洲调整了一下坐姿,被阮明栖抱着的后背一晚上都是暖的,突然没了热源,吹来的冷风让他下意识抖了一下。
坐在一旁打瞌睡的林培鑫察觉到身边的动静,猛然惊醒。
“好,我知道了。”阮明栖压低声音回道。
江序洲看向他:“出结果了吗?”
阮明栖先是往冉慧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才点头。
Chapter 90
江序洲缓了一会儿, 才开口问道:“是吗?”
话到嘴边,到底还是顾忌到冉慧娴还在旁边,没有明着问。
“不是。”
阮明栖压低声音, 他们在土房子里找到的血迹经过DNA的比对, 确定和冉桂峰父子没有亲缘关系,也就证明血不是常英的。
“你在想什么?”林培鑫见阮明栖愁色不减,似乎在思索什么。
阮明栖往冉慧娴方向看了一眼, 发现她还是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程晓斐失踪了, 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消失了这么久没有消息, 不可疑吗?”
丈夫冉文乐对妻子的失踪不闻不问, 以他们家这么重男轻女的态度, 程晓斐肚子里的孩子性别未知。
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是男孩,但还是有一半的可能性, 他会完全放弃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放任妻子的失踪?
这一点一直让阮明栖非常的怀疑, 还有很奇怪的一点,土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让他们不惜冒险来处理。
林培鑫皱着眉头:“去一趟程家?”
阮明栖点头:“嗯, 待会儿出发去一趟。”
无论三人怎么劝说, 冉慧娴都不肯离开, 阮明栖只能让昨晚回去休息,刚来换班值守的警察帮忙看着她一点。
程晓斐的娘家距离元石村不远, 四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但这个村子的条件明显要比元石村的条件要差上许多, 进村的路甚至不是水泥路, 车轮滚过尘土飞扬。
根据调查到的地址,找到程晓斐家时, 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在摘菜。
“请问是程晓斐的母亲吗?”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我是,你们是谁啊。”
阮明栖和林培鑫都出示了证件:“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女儿程晓斐失踪的事情。”
提到女儿,程晓斐的母亲文永凤表情非常的抗拒:“你们想知道什么?”
带有一些生硬的语气,让他们意识到不对。
“你们上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文永凤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回道:“我不记得了,家里电话坏了就没怎么联络过。”
“你平时和女儿联系都是用电话吗?”
文永凤点头:“对,电话费贵,我们平时都不怎么联系。”
他们在问着问题,江序洲目光往身后的建筑物看去。
这是一栋很大的土房子,房间数量很多,不太像是只居住一户人家的样子。
江序洲往旁边紧闭房门的屋子走去,门上了锁,房梁上还挂着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而这个时候,林培鑫也走了过来。
“是不是没见过这种房子?”林培鑫压低了声音。
林培鑫是村里考出去的大学生,对农村的事情要比江序洲和阮明栖这两个一直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要清楚一些。
“以前的人盖房子困难,就会很多户人家一起盖一栋房子,然后再按出钱出力的程度分配房间,经济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农村很多都是这种形式的。”
林培鑫解释:“不过随着发展,村民口袋里渐渐钱也多了起来,经济条件好一些能买得起房,或者是有能力另外盖房的都会搬出去,这种土屋子被他们看是自己的老宅、自己的根,哪怕人不住在这也不会给别人,上个锁留在这,也算是存点念想。”
江序洲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些好奇:“农村改建的时候老房子会被拆除吗?”
“看改建的范围,如果到了征地区域,土房子就会被拆,被拆除的土房子有房间的村民会得到一定的经济补偿。”
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套老房子里的村民应该除了文永凤这一家,其余都给搬出去了。
江序洲垂眸思索,文永凤的丈夫在前几年意外离世,获得了一笔死亡赔偿金。
根据他们调查到的资料,这笔赔偿金的数额虽然算不上特别多,却完全能够让文永凤带着女儿离开这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倒塌的土房子。
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情况是,文永凤的家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照明也是用灯泡。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为了省钱手机也没有,家里只有一部座机。
电话线的被老鼠咬断后,她干脆连电话都不要了。
江序洲目光从房间里收回来,走到阮明栖的身边。
“警官,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文永凤到底是没忍住,音调不由的拔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都嫁出去了,我为什还要管她?”
江序洲听到这句话顿时眉头皱起,阮明栖更是的沉了脸色。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糟粕思想,闺女不是你亲生的吗,她结婚了就不是你闺女了?”
阮明栖音调不由地拔高:“什么叫你为什么还要管她,你是她妈,你不管她谁管她?”
昨天在医院里和冉桂峰问完话,阮明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
冉家根本就没把程晓斐当一家人看待,好像她就是一个生育机器,目的就是给他们家“传宗接代”,除此之外毫无作用。
没想到文永凤这个当妈的也是这种态度,可见程晓斐平日里过的都是怎么样的日子。
“我给她吃给她喝,养到这么大也够本了吧,还要我怎么管。”文永凤也生气了,“要不是为了她,我至于一把年纪还在这里受苦吗?”
“警官我也坦白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没有对不起他们老程家。”文永凤愤怒不已,把憋了很久的话一股脑的都给说了。
“当初是她自己死乞白赖非要嫁给冉文乐那个小混子的,整天寻死觅活的的要嫁,我劝了、骂了还遭埋怨。”
“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给冉家那小混子报信,说我关她。”
“来来来,你看这个桌子。”
文永凤拉着阮明栖就要进屋:“看到桌上的痕迹了吗?”
“那都是冉文乐那个小混账拿菜刀砍的。”文永凤情绪激动的反问,“程晓斐那个不孝女都能纵容她还没结婚的男朋友对自己的亲妈动菜刀,我为什么还要管她 。”
“她爸死了的那点赔偿金我全给她当嫁妆了,这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管她?”
文永凤的一声声质问震耳欲聋,阮明栖他们三个神色各异。
不对,情况和他们调查到的不一样。
“程晓斐出嫁的时候,你给了他们多少嫁妆?”阮明栖问道。
文永凤瘦小的身体因为情绪激动,都在轻微的颤抖:“10万,她爸的‘买命’钱全给她拿走了。”
“他们给你回了多少彩礼?”
闻言,文永凤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听到了什么笑话。
“彩礼?警官你做什么梦呢?”文永凤反问一句,“是我们家那不孝女死乞白赖非要跟人家跑的,送上门的东西要什么彩礼,纯倒贴。”
可见女儿的离开是真的伤到了文永凤,气话是一句比一句的难听的。
“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是,冉家给了你们十万的彩礼钱,你们家分文嫁妆未给。”
文永凤刚平复一点的情绪,瞬间又像是个被点燃的爆竹:“放屁,我就没见到那家人的一分钱。”
一番问题核对后,众人都沉默了。
第一次警察打电话来询问程晓斐是否回家,文永凤之所以会回答女儿回家了,则是因为在警方打电话之前,冉文乐先来过他们家里。
当时冉文乐气急败坏,当着文永凤的面不停咒骂他们母女两个都是骗子。
文永凤从冉文乐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程晓斐说谎被揭穿,还偷钱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所以在警方打电话来时,她虽然还生着女儿的气,但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就谎称她回家了。
当时她也就以为是小夫妻吵架,加上又被冉文乐的咒骂气到,就不想再管这件事情。
直到警方第二次打电话,还带上门调查,她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没有回家。
不过她也只是担心了一阵,没有深究下去。
文永凤想着,也许程晓斐是发现冉文乐这人确实不是东西,忍受不了后干脆跑了,怕回娘家被找到,这才没有回来。
毕竟自打她嫁去冉家后,每次打电话回来除了要钱就是要钱,一句关心话都没有。
她也是被伤透了心,才会不管不问。
而在阮明栖他们在元石村所调查的版本里,完全又是另一番内容。
在他们调查的版本内容里,冉文乐和程晓斐是在工厂认识的,两人很快建立男女朋友关系。
但因为冉家的家庭情况要比程晓斐家里好一些,所以文永凤狮子大开口跟他们要了三十万的彩礼钱。
深爱男友的程晓斐得知情况,觉得母亲要的太过分,在商谈过后,冉家拿出他们最高的诚意,给了十万当做彩礼。
当时元石村里的村民都看到了,冉家人用红布盖着的彩礼一箱一箱的送出村子。
文永凤因为和程晓斐闹的很僵,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过女儿婆家看看,竟不知道那边把她传的像是个恶毒岳母。
听完内容,文永凤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嘴里不断咒骂着冉文乐。
直到文永凤骂痛快了才问一句:“程晓斐是不是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阮明栖点头:“是。”
文永凤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排除样本,阮明栖没说明缘由,寻了个借口提取了文永凤的血液样本。
在他们要离开前,文永凤突然叫住了阮明栖。
“你们是要回元石村吗?”
阮明栖看出她眼中的挣扎和犹豫:“是。”
“我想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在返程路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江序洲时不时看向后视镜,就看到文永凤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警察的第一次来电话,她为了女儿的名声没有说实话。
警察的第二次联系,她意识到女儿可能后悔了,期待她回家,得到的却是又一次的失望。
第三次,她鼓足勇气,带着忐忑的心情去往女儿生活多年的婆家,亲眼看看她有意忽视掉的过往。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文永凤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已经不清楚现在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她想要一个答案,似乎又在害怕这个答案。
这一趟出门,江序洲感受到了强烈的无力感和压抑,生活的重担下,谁活的都不容易。
……
文永凤很少出门,不习惯坐车,哪怕阮明栖已经把车开的很稳,车速尽可能的降下来,依旧让她难受的厉害。
一下车,文永凤就冲到路边吐了起来。
江序洲从车上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和一小包的面巾纸,递给阮明栖,示意他过去:“你在文家的时候说话态度不是很好,顺带道个歉吧。”
因为误会产生的指责,阮明栖一直记着,文永凤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也就一直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说句抱歉。
阮明栖顺势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朝文永凤走过去。
林培鑫也拿了瓶水:“你要吗?”
江序洲摇头:“不用,谢谢。”
“你俩关系是真铁啊。”林培鑫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什么事你都给他想好了考虑周全,怎么就没人给我这么操心呢。”
江序洲听出话里有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发现林培鑫眸中笑的看着他。
昨天晚上那强行抱人取暖的样子,林培鑫要是再看不出点什么来,真就是阮明栖骂的眼盲心瞎了。
江序洲没否认,唇角微微扬起。
关于江序洲喜欢的对象是男生的事情,在前段时间林培鑫想给自家表妹介绍给他时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俩在一起吃饭,林培鑫是想来试探试探江序洲对相亲的态度,没想到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没来得及多问,他就接到了要去下枫村出外勤的任务。
案子在前,也就没时间多想,一来二去就给耽搁了。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突然看出点门道来。
“是他吧。”林培鑫的语气十分肯定。
江序洲目光落在照顾文永凤情况的阮明栖身上,看他大大咧咧的样子,心比谁都细。
“嗯。”江序洲没有否认。
林培鑫得到了意料中的肯定答案:“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知道?”
江序洲自然明白,林培鑫口中的不知道是指阮明栖不清楚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是他。
“他刚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林培鑫:“我看他那‘小气’样,肯定也是喜欢你的,窗户纸什么时候捅破?”
江序洲轻笑一声:“那得看他自己什么时候想明白,看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林培鑫挑了挑眉,虽然不太明白,好像还挺带劲的,他乐得看阮明栖什么时候醒悟。
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程晋和唐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阮明栖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出什么事了?”
“黄章宗死了。”程晋语气沉重。
“死了?”阮明栖惊了一下,“怎么死的?”
“吊死,用床单绑在水管上,半蹲在地上,自己把自己给勒死了。”
程晋的话像是投入水里的一个炸弹,爆炸发生后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人会有求生的本能,这种方式的自缢,但凡黄章宗想活,他都可以随时终止行为,但他还是死了。
“为什么,他妻子不是还在医院里吗?”林培鑫是和唐风聊过案情的,对于黄章宗的死非常意外。
“他妻子死了,就在他自缢前的半个小时。”唐风说。
“手术的情况不好吗?”林培鑫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唐风看了一眼程晋,见他没什么反应,也知道没什么不能说的,重重的舒了口气。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她是被人捂死的。”
黄章宗的妻子刚做完手术不久,还在恢复期,身体非常虚弱,又是在医院里。
他们很难想象,一个病人会在医院里被人给捂死。
“谁干的?”阮明栖问道。
江序洲看到他们的反应,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却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