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又甜的玫瑰没有人能够抗拒。
坐车回了酒店,他温顺地被她抱在怀里放到床上。困得不行,但钟予又舍不得闭上眼,就慢慢地仰头跟她接吻。
苏蓝这次的动作很温柔,也刻意克制了没有弄出新的痕迹,毕竟很快就要回都城,钟予还要回钟家过家宴。
就算这样也弄到了后半夜。
苏蓝看他阖着眼,睫毛挂着水珠地睡过去,她摸了一下,果然,枕头上都哭得打湿一片。
钟予好像是水做的。
苏蓝很自然地抱着他去清理了。
在浴室的时候,苏蓝看着歪睡在她怀里的钟予,雨打玫瑰,被宠爱过后的玫瑰像是不堪雨水,又软又破碎,就算这样,还是依恋地靠在她的颈侧。
她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
钟予应该是太累了,浓密的长睫深深垂着,这样都没醒。
套房很大,有好几个卧室,原来的那间屋子狼藉一片,苏蓝抱他去了另外的卧室睡下。
温香的身体被她抱在怀里,苏蓝的手臂环过他的腰间。
钟予似乎最近终于没那么瘦了
苏蓝感受了下触感,想。
她还记得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医院的后门台阶上,他一张脸精致尖削,不苟言笑,冷淡至极。
身躯像是被那间黑色的上衣包裹住,腰间的衣服往里松松折去,远看去都能感受到他的单薄和脆弱。
钟予的身影被那群西装革履的保镖护卫在中间,更显得纤瘦。
后来在那场皇室举办上的家宴也是。
休息室里,他被她抱在怀里,脊背单削,摸上去像是只要她用点力气,都能把他轻易折断。
永远穿着黑衣的钟予,美丽又死气沉沉。
不像是现在。
苏蓝轻轻地贴上他的发顶亲吻了一下。
钟予黑发散乱,那张瓷白的脸上还浮着残留的潮红,呼吸均匀,看上去艳丽又静谧,像是幅画。
她摸了下他的腰。
钟予似乎有听她的话好好吃饭和调理身体。
真乖。
黎明快要破晓的时候,苏蓝正准备闭眼睡下,手机“嗡嗡”的震动声从床头柜上传来,打破了夜色。
她昨晚忘记静音了
不过还好,声音很轻。
苏蓝蹙了下眉,她伸手过去,刚要够到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身侧的人忽然惊地开始颤抖。
手腕被他一把抱住,不让她去拿手机。
他醒了
“钟予”
钟予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一张本来还带着艳色的小脸瞬间苍白,闭着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恐惧。
“你做噩梦了,钟予”
苏蓝没有想到这么轻的声音会把他吵醒。
虽然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梦这么害怕,但她仍然把他环绕进自己怀里,温声安慰道,
“没事的,都是噩梦。都不是真的。”
钟予开口了,带着哑哑的哭音,“别接别接”
他仍然双眼紧闭,但晶莹的泪珠已经开始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别接电话”
苏蓝有些疑惑,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应道,“好,好,我不接。”
手机的震动声就持续响在床头,钟予的身体蜷缩在她的怀里止不住地发抖,像是什么脆弱的神经被触动,害怕极了。
苏蓝想要把手机静音了,但是钟予紧紧贴着她,不让她动作。
她也就放弃了。
“怎么了,玫瑰”
她轻轻地吻他的脸,唇上都湿濡一片,是他的眼泪,“怎么这么害怕”
钟予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他脸色白得像纸,肩头颤抖,泪水都打湿了黑发,他轻轻摇着头,急促道,“别接电话求求你别接不要接”
“我不要听不要告诉我”
告诉他什么
钟予只是闭着双眼不停地掉眼泪,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他看不见,就不会变成真的。
“苏蓝”
夜里的手机铃声,似乎像是一个触发钟予条件反射的扳机一般。
钟予明明之前已经困倦成那样了,却仍然会被这样轻微的响动吵醒。
第一声的时候,钟予就惊醒了,恐惧和害怕让他直接抱紧了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得是什么样的噩梦
苏蓝想到这里,胸口滞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她死的夜晚。
钟予的哭音仍然在继续,他断断续续地哭着,声音压得很低,身体往她怀里紧紧地贴进去。
“这都不是真的苏蓝,我不要接这个电话”
“不要告诉我”
黎明之前的夜,夏末的夜。
苏蓝经历了车祸,从灵魂状态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钟予就已经在车上了。
疲倦的,冷淡的,一尘不染的,眼尾的薄红像是半透明的蝴蝶翅翼,隐藏在昏绰的光线之中。
那个霜寒露重的晚上,钟予踏着落叶和潮湿的雨走上台阶,进了警署,被人跟随着走进那个白色空空荡荡的房间。
钟予是去做什么的
苏蓝茫然地想了一下。
认尸。
他作为她的伴侣,要去辨认她的尸体。
当时的他该有多痛苦
要亲自去看自己爱人的尸体,要去辨认,要做记录,要对那些工作人员点头。
麻木地都快死去。
在那个她死去的夜晚里。
钟予就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接到了警察署让他去认尸的电话。
这成了一根鲠刺。
钟予没有办法再在夜里听到手机的铃声。
手机铃声的震动终于停了。
夜色回归寂静。
苏蓝却觉得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嗡嗡的震动声。
钟予的颤抖平缓了一点,脸上仍然满是泪。
宛如惊慌失措的小猫,令人格外地心疼,他被她拉在怀里轻轻地顺着毛。
“好了,好了,钟予。”
苏蓝抚摸着他的背,她捧起他满是泪痕的脸,在他唇上轻轻地亲吻。
她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哄他。
“玫瑰,你睁开眼睛看,我就在这里,我没有事。”
钟予闭着眼,急促地摇头。
“不我不要看”
“真的,我还活得好好的,我没有死。”
“不要”
“都是噩梦,都过去了,钟予。”
“”
无论她怎么哄,他都不睁眼,就一直摇头。
苏蓝没办法了,她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玫瑰,睁眼。”
唇上的疼痛传来,钟予蹙了眉,但还是执拗地紧闭着眼,怎么都不肯睁开。
苏蓝抬起他的脸,去抓他抵抗的手腕。
钟予被她扣住,湿热的眼泪滑了下来,“我不要”
长长的睫毛根根打湿。
“如果这都是梦,我该怎么办,苏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蓝微微怔住。
“就这样好不好”
钟予的语气软下来,好像是反过来在哄她一般,
“如果是梦,就不要叫醒我,好不好就让我一直在梦里”
心底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五味杂陈。
苏蓝低下头,很轻地吻他。
钟予的唇又软又热,长睫抖了抖,小心翼翼地回应她。
钟予没有办法从她的死亡里走出来。
苏蓝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她该做什么才好
回到都城,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了。
钟家的山庄离都城主城还是有一段车程,家宴在晚上,钟予没有时间耽搁。
几乎是在家里稍微修整了一下,他就得出门。
身上的痕迹消得很轻了,但钟予还是换了件扣子能扣到下颌底下的外套,反正都城已经入秋了,穿得稍微厚一点也不奇怪。
苏蓝看着他换完衣服,一丝不苟的制式服装,看上去又是那个生人勿近的钟家贵族少爷。
她问,“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过几天。”钟予说,“有些族里的亲戚也来了。”
他眼睛因为前一天晚上的哭还微微红着,早上的时候他们俩对着镜子试图遮掩,最后还是发现有些束手无策。
“我昨晚哭得很厉害吗”
钟予轻声问,他隐约有点印象,但又不记得是为了什么哭了。
两人走下楼,苏蓝送他到车前。
关上车门前,钟予仰起头,天光落进他的绿眸里,澄净一片,水洗过一般。
“可厉害了,哭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苏蓝貌似认真地回道,她笑起来,“不用担心了。”
她捏了下他的脸,“回来之后我们见面。”
“嗯好。”钟予点点头。
车门关上。
忽然又被他推开。
苏蓝的目光里,钟予停顿了一下,问道,“苏蓝,这几天里”
“怎么了”
“我能给你发消息么”
钟予攥紧了手指,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不会很多的。”
苏蓝怔了下,唇角微微翘起,“当然了。”
钟予松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睛尤其地亮。
车门被佣人关上。
苏蓝目送着钟家的车驶远,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都城最奢华的老牌商场内。
顶级贵宾休息室。
“您往这边请,小姐在里面等您。”
“好的,谢谢。”
香槟倒入玻璃杯,气泡上涌,被恭敬地递到一个人的手上。
舒涵良走进休息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蓝一个人懒懒地坐在豪华沙发上。
她身体陷进柔软的靠枕里,慢悠悠地接过香槟抿了一口。
偌大奢华的休息室内,就她一个人坐着,剩下大约十几个人全都毕恭毕敬地在旁边束手低头地候着,似乎在等她发话。
很大的阵仗。
舒涵良更好奇了。
“舒律师。”
她看见了他,眉梢微扬,笑了一下。
“怎么今天忽然要来这儿”
西装革履的男人扶了一下金框眼镜,在她身边坐下来,温和地问道。
立即就有人给他也递来了香槟。
“有什么东西要买怎么不送回家里”
像苏蓝平常的日常穿着,都是各大设计师亲自上门为她定做,除非是有看中的东西,她很少出来自己逛街。
“让他们送到家里去的话,安保流程要走太久了,我懒得等那么久。”
“来这里也可以。我不介意。”
苏蓝微微一笑。
“不过我要买的东西挺重要的,需要你的参考意见。”
“我”
舒涵良失笑。
“我是律师。你这次不会又是想买什么联邦封禁期没过的艺术品吧上次的法律流程走了大半年,你还能等那么久么”
“当然不是了。这次的更重要一点。”
“送人的”
“嗯。”
苏蓝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些附近围绕着恭候着的十几个人立即鱼贯下去,更多的人依次无声无息地进来了房间。
“我这次需要的,不是你作为律师的意见。”
那些进来的人,都恭敬地捧着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丝绒盒子,半跪到他们两人前方一些的位置。
舒涵良愣了下,“这些是什么”
苏蓝唇角微微上扬,“你看就知道了。”
随着她的发话,托着盒子的人当着他们的面,一个一个地小心地打开了盒子。
舒涵良定住了。
极其璀璨的色泽,折射出来的光线顿时让整个房间顿时都明亮了好几分。
几乎亮如白昼。
还有人等在后方,手里捧着盒子,等待着人发话再上前,供他们挑选。
“这就是你要买的东西”
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就这么被托成一排,恭顺地呈到他们的面前,晃得人近乎花眼。
舒涵良怔在当场,惊愕的神色出现在他处变不惊的脸上。
看到那些款式,他突然扭头看向苏蓝。
“等一下,你是要”
“是的。我也是认真地需要你的意见。”
苏蓝看着那些珠宝,又抿了一口香槟,拎起其中一枚细细打量了眼,随意地掸了掸手,立即又有另一个人蹲到她面前,将盒子送上。
她的嗓音比起她的话来说格外地云淡风轻。
“我想定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