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白兰·杰索上门拜访时,五条悟正拉着伏黑惠陪他打《生化o机7》。
遮光窗帘拉得密不透风,阴森诡谲的音效笼罩着昏暗的空间。白发客人欢脱到诡异的“下午好哟,惠君~”完美融入了氛围,像是npc从游戏里走了出来。
五条悟:“是杰克·贝克!”
“……这位是白兰·杰索先生,千流姐的朋友。”伏黑惠抽了抽嘴角,“快点关掉游戏。”
他把客厅的灯重新打开,手柄重新放回电视机柜上,拉开窗帘,又给客人倒了茶。而白兰也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换上拖鞋就坐到沙发上,十分自如地说:“千流现在空吗?”
又喝了口水,看向仍在游戏的五条悟:“五条君,好久不见。”
五条悟分心给了他个眼神,随口回了个“嗯”,就这么浅浅一瞥,心底蓦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他的感觉向来灵验,因此他警觉地暂停了游戏,上下打量着眯眼微笑的客人。
白兰有着和他相似的雪白头发,瞳孔是清浅幽静的紫罗兰色,左眼下有倒悬的三角刺青,尽管如此,却并没有破坏容貌,反而添了一丝独特。年轻俊美,看不太出来年纪。
但当此人交叠着手指微笑看向某个人时,平静的外表下仿佛潜藏危险的暗涌,叫人不得不防备。
“我上去喊千流姐。”伏黑惠说。
客厅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白兰的肢体语言十分放松,取了块甜到过分的蔓越莓饼干,优雅地咀嚼着。
除了短暂的几秒对视,他没有再看五条悟,然而语调十分轻松地道出事实:“你不是五条君呢,来这里感觉如何?”
五条悟不置可否,半仰倒在沙发上,挑衅道:“我跟你很熟吗?”
“还挺熟的。”白兰恬不知耻地承认了,“我跟另外一位五条君。”
这种鬼话,饶是只和他认识了几分钟的五条悟都不会信。看到白兰的第一眼,大脑就叫嚣着气场不和,想给这个嬉皮笑脸的人点教训。
“是吗。”五条悟皮笑肉不笑。
好在禅院千流及时出现,缓解了暗潮涌动的微妙气氛。她同白兰熟稔地寒暄,后者十分轻浮地喊她“darling”,让五条悟攥着透明玻璃杯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抱歉,五条君,你不会生气吧?”白兰俨然一副关心他的样子,“我接受的是美式教育,又和nagi酱关系比较好,这么喊习惯了呢。”
……nagi酱又是什么?不是nagare吗?
五条悟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挑衅,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下,苍蓝瞳孔却冒着森然寒意。
“哇呜,不管是哪个五条君都好可怕。”他眯着眼睛微笑,却丝毫不见害怕的样子,“nagi酱,我真的能平安地离开你家吗?”
“你看出来了?”禅院千流毫不意外的样子,缓声道,“来阳台聊吧。别对他打坏主意。”
语气中的回护之意让五条悟的不爽稍微减轻了些许,又拿起手柄继续游戏,然而注意力却倾注在一门之隔的两人身上。
白兰的手掌轻轻抚上禅院千流的后背,十分自然……攻击键要被快速连击摁得摩擦生火了。
然后禅院千流借着谈话时的姿势变化,不着痕迹地移开半个身位,离开了他自然臂展的范围。
尽管外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他们交换的有效信息却有限,彼此推拉着说些无用又体面的废话。
上一个和她是这种交流模式的人叫太宰治,禅院千流很想介绍这两位卧龙凤雏相识,但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这个念头仅停留于想法阶段。
好一会儿过去,白兰终于切入正题,无非又是叫她用能力帮忙盗出玛雷指环——从他们认识开始,他就没有停止这样的想法。
白兰·杰索,现世界级金融大鳄,之前的职业是立志于毁灭世界的恐怖分子。
彭格列家族打败他后,剥夺了属于他的玛雷指环,自此白兰失去肆意搞破坏的资本,老老实实转行当起了资本家,用另外一种方式剥削世界。
对方又一次暗示她指环的事后,禅院千流娴熟地转移了话题,聊起虚拟货币市场的前景。
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拒绝,然而白兰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
他侧身,大臂靠着栏杆,单手抵住下颌,甜腻地喊道:“nagi酱。”
微风扰乱雪白的发丝,他的瞳孔像是透了光的紫水晶,语气轻浮。
“你可能不相信,不过我想拿回玛雷指环不只是为了自己哦?”
“……?”禅院千流很想委婉,但忍不住,“我真的不相信。”
白兰眯起眼睛笑了,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聊了。他说自己还有事,禅院千流送他到玄关处,说着送别的客套话。
临走前,白兰给了她一个贴面吻:“darling,期待和你的下次相见。”
尽管清楚地知道只是脸颊相贴,五条悟还是没控制好力度,险些捏碎了手柄。在确认白兰离开后,他气势汹汹地站到了禅院千流的面前。
语气像是抓到了出轨的妻子:“他到底是谁啊?跟你认识多久了?一口一个darling恶不恶心啊?”
禅院千流面色如常地整理着玄关处的东西,答道:“差不多十三年了吧?他常年在国外生活,是意大利人,所以讲话一直是这个腔调。”
“他是外国人,那你得注意点吧?”
五条悟显然是生着闷气,讲话又在努力压抑着情绪,所以怪腔怪调的,像是阴阳怪气。
“你是有丈夫的女人,当然要和这种油嘴滑舌看着就像……”
禅院千流显然没太把他的情绪当真,笑了起来:“悟君是被老橘子洗脑了吗?想交流女德,找直哉比较好吧。”
她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却让五条悟的恼怒更加鲜明了,他说:“如果你的‘悟’误会了呢?你也不在意吗?”
然而禅院千流想到丈夫,好心情散去大半,手中的动作也停住了。
她平静又有些尖锐地反问:“那也是我和丈夫的事情吧。悟君又是以怎么样一个立场,来诘问我的呢?”
五条悟抿唇:“……”
见对方压抑着怒火与羞耻的样子,禅院千流温和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递了个台阶过去。他径直转身上楼,显然是不想跟她说话了。
次日,禅院千流特意做了他喜欢的松塔和手工酸奶。
五条悟依然对她爱答不理,装作一副仍在生气的样子,殊不知自己的伪装在相伴十余年的禅院千流面前就是皇帝的新衣。
两人站在门口等待坂本秘书的时候,禅院千流提议:“今天下班一起去个好玩的地方吧?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没空。”
“不要拒绝得这么果断嘛。”她温温柔柔地笑了,语气甜软,令人怜惜,“我很想和悟君一起去,拜托了哦?”
五条悟喉结滚动,瞳孔颤抖地转头:“……”
“好不好?”
五条悟:“……”
他几乎都要服软认输了,然而此时,一辆黑车稳稳停在了家门口,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不是坂本常开的那辆迈巴赫——那是配给五条悟的车。
而开车的人,只可能是他的助理禅院绘理。
霎时间,五条悟的表情几乎染上几分失措,他立刻去捕捉禅院千流的反应。方才还眉眼弯弯的女人已经收敛了神情,清冷的眉眼笼罩着凉意,眼神冷得像是初春不化的冰雪。
她温和地说:“看来我去横滨的这些天,悟君已经习惯和绘理一起工作了,很好。”
五条悟有些虚弱地解释:“……没有。”
出行首选当然是「苍」,非但不颠簸而且很快,这不比坐车舒服多了吗?
至于上班时间,要么摸鱼,要么就去打扰夏油杰工作,根本没有找过她……
他和禅院绘理最亲密的一次交集,就是坂本在禅院千流示意下给他买了一堆可羽屋甜品的那天,他把不喜欢吃的几个口味单独挑了出来,享用着剩下的甜食。
然后禅院绘理捂着胃部,脸色有些苍白,问他:“抱歉,悟先生,我低血糖和胃病犯了,零食吃完了,能分给我一些吃的吗?”
见她有些可怜,五条悟尽管护食却也不可能为难女生,丢给她一盒芝麻味的大福。
芝麻味实在太奇怪了,真难吃。
……
而此刻,五条悟陷入了沉默。
他已经回忆起起来了,昨天气昏头时发了短信,是自己叫禅院绘理今早来接他的。
既然禅院千流不喜欢这个妹妹和他待在一起,那就用禅院绘理来气她——原本是这么构想着,然而看到她的反应,五条悟根本迈不开上车的脚步。
总觉得按照原计划办下去……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
危机感腾然升起。
久久没人说话,车窗降下,禅院绘理怯怯地喊道:“千流姐。”
她与禅院千流静静对视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
“悟先生,请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