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夏芷言那句话当然是逗江南溪的。
江南溪这么大了,她怎么可能还帮她洗澡?
夏芷言把浴缸里放好水,试了温度后,便让江南溪自己进去泡着。
走出浴室之前,夏芷言叮嘱:“别泡太久,容易晕。”
江南溪乖乖点头:“知道了姐姐。”
她想,夏芷言今天有点怪。
但她说不出来是哪里怪。
等夏芷言关了门,江南溪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往浴缸里一坐,整个人就彻底淹没了下去。
滚烫的水把她的全身覆过。
江南溪屏着呼吸,缓了好久,才唰地一下坐起来。
只有刚才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能够把她脑海里不该存在的东西全都丢之脑后。
·
夏芷言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先是在沙发上待了会,看了下手机,什么都看不进去,于是站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但家被江南溪打理得太好了,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夏芷言寻找半天,竟然没发现任何自己可以发挥的地方。
于是她抱着双臂在阳台发了会呆。
窗外有云,不是日落那种惊艳的橘色,而是很浅淡的微微发亮的云,聚集在一片灰蓝的天空之中,显出一种淡漠的温柔的来。
一旦离开江南溪的身边,夏芷言全身上下都是和盛修铭见面后的不快感,甚至有一种反呕的冲动。
盛修铭。
夏芷言这一生听过这名字太多次。
起初,是妈妈提及的。
夏芷言的妈妈是个大美人,明媚善睐,艳丽端方,当真配得上‘绝代风华’四个字。
只是她凋零得太快,坠在爱的漩涡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爬出来。
夏芷言起初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的。
她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妈妈是个舞蹈演员,不算火,但在业内有些名气,也能谋生,夏芷言和她一起生活的日子总是开心的。
但渐渐的,等她长大以后,她才会意识到,原来妈妈不是和她一样,每天都开心的。
她像是生病了,越来越严重,每天念着盛修铭的名字,疯狂的时候会抓着夏芷言的手臂,狠狠地说:“盛修铭是你的爸爸,他是你的爸爸。”
有时候妈妈会很用力,夏芷言的手臂会受伤。
妈妈也会抱着夏芷言,给她讲故事,告诉她,曾经有个女孩爱上了一个男孩,为他怀了一个孩子。他们本来说好要结婚的,但男孩的家人不让。
“爸爸是爱我们的。”妈妈总是说,“他只是没办法。”
后来,盛修铭结婚的消息传出来了,他也有了孩子。
夏芷言无助地站在房间里,看着妈妈摔烂家里可以丢砸的一切,抓狂,哀嚎。晚上也可以听到妈妈的房间传来或高或低的哭声。
她不跳舞了,总是捧着一本旧日记,一些旧照片,坐在房间的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再后来某天,夏芷言放学回家,妈妈不在了。
她为了爱情死去,留下夏芷言一个人。
夏芷言处处辗转,慢慢长大后,盛修铭出现了,怀着所谓的不值钱的歉意,开始想要当一个父亲了。
想到这,夏芷言紧了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指尖。
风大了起来,她回房换衣服,意外在外套里摸到了一支烟。
夏芷言回忆了下,大概是在今天在酒会上时不知道谁胡乱散给她的。
夏芷言从没抽烟的习惯,但今天她想试试。
换了睡裙,夏芷言夹着这根烟,拿起一贯被用来点香薰的打火机,犹豫了下,走出了家门,站在楼道里。
她演过抽烟的戏,知道该怎么点燃,也明白该如何继续。
夏芷言靠着楼道的墙壁,低眸扫着亮起的火焰,将唇上叼着的烟凑过去。
咻簌簌。
那烟嘴一下就着了,一小朵火花蔓延开来,迅速把烟草和外裹着的烟纸都给点燃。
夏芷言吸了一口气,太过用力,一下被呛住。
她轻轻咳嗽了下,楼道的灯是声控的,没有亮起。
于是整个世界就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夏芷言指尖的那一支细弱的香烟还在用力地发着最后的、猩红的火光。
门被推动了,咯吱作响的时候,连带着把楼道的灯也唤醒。
于是黑暗消失。
夏芷言反应慢了一拍,再抬头时,刚刚洗完澡的江南溪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身上还穿着连体的浴袍,头发也没擦干,湿漉漉的,眼神一开始是慌乱的,仿佛刚刚正在家里寻找着什么。
而这种慌乱在见到夏芷言后尽数都消失不见。
两个人对视着,没有人说话。
过了会,夏芷言指尖的烟已经开始烫手,她想掐灭烟头,可当着江南溪的面这样做,她总觉得很奇怪。
明明她以往老说让南南不要抽烟了。
江南溪走了过来。
楼道的灯随着她的脚步声又再次亮起。
近了,更近了。
“姐姐。”江南溪触碰上来的指尖还泛着点滴的水意,温温热热,和夏芷言的冰凉不同。
她轻而易举就把夏芷言手里的烟给夺走了。
“抽烟不好。”江南溪说。
这一句话,夏芷言曾经对她说过很多次。
现在她还回来了。
夏芷言沉默地看着江南溪熟稔地把烟掐灭。剩下的那无用的烟头,她没丢在地上,而是攥在了掌心。
“姐姐,外面冷。”江南溪朝着夏芷言伸出另外一只手,“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知为何,夏芷言一下就想到了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江南溪的时候。
她的妈妈意外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在四处借宿。夏芷言找上门的时候,江南溪穿着宽大到不合身、能够当裙子的短袖,警惕地看着她,问她:“你是谁?”
那个时候的江南溪个头小小的,夏芷言必须要蹲下身来才能和她平视着讲话。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叫夏芷言。南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如果你愿意的话,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那天江南溪没答复。
夏芷言当然也知道这有点突兀,于是她后来做了很多工作,去见了江南溪很多次,又跟她当时寄宿的亲戚以及临时监护人沟通。
后来,有次她和江南溪再见面时,不知为何,江南溪主动朝着她伸出了小手,问:“姐姐,我可以跟你回家吗?”
十年的光影交错重叠,这楼道似乎变成了一种异象的空间。
夏芷言眨眨眼,回握上江南溪的手,一如多年之前。
“好呀,我们回家。”
“怎么了吗?”进屋后,夏芷言就去找吹风机给江南溪吹头发。两个人坐在客厅暖洋洋的光下,风热乎乎的,缓了好一会,江南溪才问了这样一句话,“谁让姐姐不高兴了?我替姐姐揍回去。”
夏芷言被逗笑:“你会打架吗你就学人乱说?”
江南溪哼了一声。
她可会了。
只是她从不让夏芷言知道。
“烟头呢?”夏芷言问。
“丢了啊。”江南溪说,“垃圾桶里呢。”
“姐姐你会抽烟?下次教我呗。”
“教你个头。”夏芷言抬手往江南溪的脑袋上敲了下,“吹好了,去把睡衣换了。”
浴袍裹在江南溪的身上,松松垮垮,不成体统。
夏芷言因为站着给她吹头发的缘故,总是能够不经意间把她衣服里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
“啊?”江南溪拖长声音,“现在不想换。”
“那你想做什么?”
江南溪忽然靠过来,脑袋贴着夏芷言的小腹,她仰着头,目光纯粹:“没想什么啊。”
她说:“就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不都在屋子里吗?”
“不一样。”江南溪嘴角一勾,眸色渐深,“我怕我再离开姐姐一秒,姐姐又要偷偷跑掉。”
怎么洗个澡出来人就不见了?
还叫她好找。
夏芷言脸有些烫,她把江南溪的脑袋推开,弯腰去拔插头。要把吹风机放回原处,夏芷言往浴室走,江南溪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你小狗啊!”夏芷言笑骂。
“对呀。”江南溪不要脸地说,“汪!”
夏芷言没辙了,领着江南溪回客厅看电影。
幕布降下来,投影仪在暗处发光。
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依偎着。
江南溪喜欢蜷缩着腿抱着膝盖坐着,夏芷言就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
“就陪你再看一会。”夏芷言说。
“好呀。”
当江南溪把目光移走的时候,夏芷言知道,从来都不是她陪南南。
而是南南陪她。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一点从没变过。
夏芷言静静看着江南溪的侧脸,光影让她的面庞忽而变换,明暗交错。
过了好一会,夏芷言打了个哈欠:“南南,我想先去睡觉了。”
江南溪乖乖说好,窝在沙发上目送着夏芷言回房间。
那门关上后,投影仪还在闪烁,幕布上的光影依旧,可江南溪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刚刚那一刹,夏芷言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还以为姐姐会吻她。
江南溪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反手摸进浴袍,刚刚被掐灭的烟头重新出现在她的指尖。
她目光幽森,落在烟尾处那一点氤氲的,沾了些许夏芷言口红的位置。
江南溪低头凑上去,深深抿了一口。
烟草尼古丁的蓝莓味道里竟还微微残留一丝夏芷言红唇的香甜。
那不久前才被淹没下去的悸动与妄念,再次失而复返。
江南溪把头埋进膝盖里叹了口气。
“好难捱。”江南溪轻声说。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擅长忍耐。
但她不会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夏芷言躺在床上,侧身卧着,抓着头下的枕头。
淡淡的香薰味道里,她也在想刚才那一刻,她差点没忍住就会落下的、一个不应该的吻。
第42章 【042】
这天晚上,江南溪半夜是被电话吵醒的。
经纪人劈头盖脸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江南溪起床气一上来,声音里都是低气压:“怎么了。”
李姐嗓门大得像敲锣:“怎么了!江南溪!你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江南溪眉头一皱,下意识看了眼房间门。门紧闭着,这个音量大抵是不会吵醒夏芷言的。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拿着电话,神色冷淡:“你光顾着生我气又不说出什么事了,我能知道怎么了?”
李姐被噎住了。
她知道江南溪不服管,是这一批限定团里最难管的,因为江南溪太有自己的主见了。
现在好不容易抓住点滴江南溪的把柄,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借此在江南溪面前树立一番威严,故而声音越来越严厉。
“你被爆出来跟女朋友开房你知道吗?”
江南溪笑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我往哪里开房?”
李姐:“你自己看!”
她甩给江南溪一则八卦营销号的推文。
《当红爱豆夜会女友酒店开房举止亲密》
[图片]
江南溪瞧见标题的时候就皱了眉头,点开图片以后都乐了。
她昨日乔装打扮去揍人,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陆晚,和她说话的时候半摘口罩的样子被人拍到,经由一番胡编乱造,变成了如今的绯闻八卦。
还好陆晚的样子很模糊,让人瞧不出来是谁。
江南溪不想因为自己把别人卷进没有意义的舆论风波。
那营销号小编十分义正言辞地说:“看得出来,江南溪与此人关系甚好,而且江南溪的唇角有一块破掉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激吻后留下的意外。”
江南溪:“”
明明这嘴角的一处破口是她自己不小心下狠手撕掉的。
编还是你们会编。
这么会编,当什么娱乐号小编啊,直接去写娱乐圈百合文算了。
当红爱豆和女友夜会酒店激吻至嘴角被咬破。
江南溪大翻白眼。
李姐听她半点没说话,以为她心虚,故而开始拿起架子,装腔作势地说:“江南溪,不是我说你,平时我也没怎么管你吧?现在你倒是给我惹事了。公司说好了合约期间不能谈恋爱,你解释解释吧,这什么情况。”
“没谈。”江南溪有点烦这人,耐着性子问,“公司这边能帮忙公关吗?”
“你当公关费不要钱啊?”李姐说,“要想让公司出手公关,白天你就来一趟,咱们好好谈这事。”
江南溪算是明白了,李姐和公司想借着这情况改改她的合同。
要么把日后的分成往低了压,要么就再限制她的自由。
江南溪呵呵一笑:“那你爱公关不公关吧。”
她把电话一挂,懒得听李姐废话。
李姐:“你——”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声接一声的嘟嘟忙音给堵住了。
“这死丫头。”李姐生气极了。
江南溪才懒得管她生不生气,准备打开微博直接硬刚营销号,结果发现她根本登不上自己的账号。
“?”
江南溪想骂人了。
她给李姐发消息:你们改了账号密码?
李姐:在你想清楚之前,账号就由公司接手了。
江南溪:行。
她有一瞬间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就不做这个什么偶像了。但这个念头只是起来了一刻,就瞬时被压下去了。因为她看到在#江南溪恋爱#的话题下,除了那些闻着八卦味道涌过来的路人外,还有一群真心在为她忧虑为她着急的粉丝。
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能在不经意间影响到注视着她的人。
那她如今怎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放弃?
江南溪思索片刻,最终给夏芷言的经纪人,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宋姨发了消息。
然后又上企鹅给陆晚联系,告诉她尽可放心,这件事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江南溪当时在会所酒店门口答应她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改变。
宋姨和陆晚都在睡觉,并未有回复。
江南溪是再也睡不着了,起来坐在客厅中,把老式的黑白默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怕吵着夏芷言,投影仪是静音的,就连光都是暗淡的。
江南溪脑子静下来以后,就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
明天夏芷言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会误会吗?
或者会失望吗?
只要一看到那个新闻就会明显地发现她撒谎了吧。
江南溪想着想着,忍不住把头埋在膝盖里,黑黢黢的空间里,她缩成了小小一团。
“南南。”夏芷言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响起。
她穿着睡裙,正走出自己的卧室,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撑着墙壁,歪了歪脑袋,很是困惑,“在看电影吗?”
江南溪抬头。
“姐姐。”她问,“吵醒你了吗?”
夏芷言摇摇头:“没,嗓子有点干,起来喝水。”
她走过来,端起桌面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还微微带着些许热度。
“睡不着吗?”夏芷言在江南溪的身边坐下。
“也不是。”江南溪观察着夏芷言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姐姐,我要跟你说件事。”
“好呀。”夏芷言正要听她讲话,就见江南溪的手机铃声又响起了,来电的人是宋姨。
夏芷言瞄到这个名字,想着此刻江南溪的状况,就猜到应当出事了。
江南溪不知道该不该在此刻接这个电话。
她看了眼夏芷言。
夏芷言直接上手拿起电话,接通,按了免提键。
“南南,抱歉啊,姨才醒。刚刚姨去看了新闻,这事问题不大,也没有什么实锤。所以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夏芷言蹙眉:“什么女朋友?”
宋姨默了下:“老夏?”
“是我。”夏芷言那点围绕着她的困意一下就消散不见了,她敲了敲桌面,“什么女朋友?”
宋姨把事情讲了,又把江南溪在公司那受的委屈说明白了。
江南溪补充道:“不是女朋友。”
宋姨问:“那是谁?”
江南溪抿唇:“姨,我不能说。但真的不是女朋友。”
和陆晚约定在先,江南溪不想违背诺言。
“没必要解释那么多。”夏芷言语气干脆,“你越证明,他们越觉得心虚。南南经纪公司那边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反驳就是。”
“明儿一早你就带着团队去她公司,把南南的合同给撕过来。”夏芷言眸色狠厉,“都是什么东西。现在的人都这样带艺人?”
宋姨讲:“行,没问题。”
“需要我们这边发什么?”
夏芷言思索片刻:“不用,我自己来。”
夏芷言雷厉风行地和宋姨一起把怎么处理这件事给聊清楚了,电话一挂,夏芷言偏头看向江南溪。
江南溪抬手并起食指中指放在的太阳穴位置,一副发誓的模样对夏芷言说:“姐姐,我没去开房。”
“是吗?”夏芷言笑着挑眉,“那你去做什么?”
打人。江南溪想。
这话就更不能说了。
“我白天再告诉你可以吗?姐姐。”江南溪说,“我得征求一下对方的同意。”
顺便和陆晚再串供一下。
夏芷言把江南溪的手机往桌面上一放:“好啊。”她极快地答应了,“所以你是出门锻炼,从家里直接跑到了几十公里之外?”
江南溪心想: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芷言的表情。
夏芷言定定望着她,眼神很干脆直接。
江南溪知道她有点生气了,伸手去拽夏芷言的衣角。第一下的时候,夏芷言躲开了。
江南溪没放弃,又去牵了下,夏芷言没躲,于是她拽着衣角轻轻拉了拉。
“姐姐。”
“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芷言盯着她。
江南溪说:“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可是她瞒着夏芷言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从小到大,江南溪甚至觉得自己没办法回头。只要撒下了第一个谎言,她就必须要用一千一万个谎言去圆。
她怕。
她怕夏芷言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以后就会转身走开。
只有乖小孩才会被爱。
这是遇到夏芷言之前,生活教会给江南溪的道理。
夏芷言实在是太好顺毛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但遇上江南溪的时候,这个原则就彻底消失不见了。她可以为小孩心软无数次。
“还有呢?”她沉声问。
江南溪眨眨眼:“还有?”
她歪头想了想,解释:“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又一下凑很近,让夏芷言看清楚她嘴角的伤口:“这个也不是接吻留下的,姐姐,你别听他们胡说。”
“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我初吻还在呢。”
夏芷言一把将认真解释的小狗给推开:“谁要你说这个?”
但她的心里的确因为这解释而小小地、嘀咕嘀咕地冒着些许粉色的泡泡。
“那还有什么?”江南溪是真的有点糊涂了。
“出事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夏芷言没忍住,伸手掐了下江南溪的脸蛋,“知道给宋姨发消息,就不知道把我叫醒吗?”
江南溪说话的时候都被迫变得口齿不清:“可四洁洁泥在碎觉诶——”
“你就这么想我的?小没良心的家伙。”夏芷言骂她,“你有多重要你不知道?”
江南溪眨眨眼,不说话,只是和夏芷言对视。
眼波凝望之间,夏芷言松开掐着江南溪侧脸的手,想要起身,江南溪却极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眸弯弯,笑得很坦荡,模样像极了知道自己可爱故而得寸进尺的小狗。
“姐姐,我有多重要呀?”她问,“我不知道诶,你告诉我好不好。”
第43章 【043】
夏芷言以前觉得江南溪这种平时乖乖巧巧,只有得了甜头才会顺杆爬的模样很可爱,现在却觉得这样的性子实在是有些心慌。
她移开目光,几乎想要闪躲。
江南溪才不给她机会。
“姐姐。”她笑着问,“你怎么不说话。”
夏芷言不喜欢这种处在弱势的感觉,她调整了下心情,直勾勾地望回去:“说什么?”
“想知道你多重要?”夏芷言这下不躲了。
她发现了一些新的乐趣。
江南溪在她改变态度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人就有些呆呆愣愣的了。
她只要稍微再往前靠近些许,江南溪的脸蛋就会微微泛红起来。
夏芷言并不知道有个词语‘高攻低防’足以描绘江南溪的状态,她只明白此刻心中生出了几分逗弄小狗的快乐。没道理总是让小孩把她逼得节节败退。
她又凑近了些,于是两个人之间的呼吸都紧紧痴缠在一起。
“南南。”夏芷言反握着江南溪的手,“你觉得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呢?”
回答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把问题重新丢回去。
江南溪从没见过这样的夏芷言,她往后一缩,靠着沙发背:“你这是犯规!”
夏芷言笑起来:“哪里犯规?”
“我先问的!”
“所以呢?”
“姐姐你在耍赖。”
夏芷言:“对呀。”
“耍赖又不是小孩子的特权。”
夏芷言怕逗她太过,把她放开,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瞎想,总之下次遇到这种事就先告诉我,知道吗?就算我在睡觉也一样。”
“反正你比睡觉重要。”
这句话让具有起床气的夏芷言说出口,江南溪都听笑了。
“姐姐也是。”她拉着夏芷言的手腕,用脑袋在她的掌心蹭了蹭,仰着头看着她,“对我来说,姐姐也很重要,比睡觉还重要很多倍很多倍。”
十多年来的羁绊不能作假。
就算发生在她们之间的不是爱情,江南溪也可以完全坦诚地说出这句话。
“虽然如此,但还是要睡觉呀。”夏芷言瞧着江南溪眼下的一片青黑,“还没困?”
江南溪摇了摇头。
夏芷言打了个哈欠。
“那我先去睡了。”她说。
她转身欲走,江南溪拉住她。
夏芷言回头:“怎么啦?难不成还要我哄你睡觉。”
江南溪当然没这么大的胆子,她拉住夏芷言只是一种惯性行为。但她不介意顺着夏芷言递出来的杆子往上爬一爬。
于是不知怎么着,江南溪躺在了夏芷言的床上,睡在她的身边。
夏芷言把枕头抬高,靠在自己的身后,坐起来,手里捧了一本书。
书很破旧了,虽然精心保存过,外面也包了透明的封皮,但因为存放年代过于长久,纸张都已经开始渐渐泛黄。
夏芷言语气很是无奈:“真的要读这个?”
江南溪蜷缩着身子,正面侧对着夏芷言,两手放在枕头下,一刻不停地看着她,没说话,点了点头。
夏芷言觉得江南溪实在是个很恋旧的小朋友。
一条毯子她可以从小抱到大。
一本读物她也可以从小听到大。
那么人呢?
江南溪对她的情感,也是如此恋旧的产物吗?
夏芷言没有细想下去,在这静谧的夜里,她翻开那本许久未打开的书,书里画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和一只耳朵长长的大兔子。
“小兔子要上床睡觉了。”夏芷言缓缓念着。
她的声音很好听。
演戏这么多年,如非片方后期强行乱改,夏芷言演戏一律只用原声。不配音,是她作为一个演员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她的台词功底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好,光凭着调整声音里的情绪,每个字的气口,词语里的轻重,都能够叫人体会到无法言说的情感。
夏芷言上过诗歌朗诵的节目,度过豪情万丈或柔情若水的诗篇。她也受邀参加过配音竞演,一把好嗓子能分饰多角也叫人无法察觉。
但她从未在人前读过这样童真可爱的儿童绘本。
这是独属于江南溪的一切。
夏芷言的声音如温柔的泉水,在晴空万里之下,顺着山涧一点一点流淌到江南溪的心底。
“小兔子要上床睡觉了,她紧紧抓着大兔子的耳朵。”[注1]
“她要大兔子好好地听她说。”
讲到这,夏芷言打了个哈欠。
江南溪被感染得也忍不住打起哈欠。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
“姐姐,要不别读了。”江南溪先心疼了,“你快睡吧?我再熬会。”
夏芷言:“读都读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手中绘本轻轻一翻,又继续换了个语调开始述说:“‘猜猜我有多爱你’,小兔子说。”
“我大概猜不出来。”江南溪不用看都知道接下来的文字,她轻柔地接上,“大兔子是这样回答的。”
夏芷言瞄她一眼:“你抢我台词?”
江南溪失笑:“姐姐,这也算剧本呀?”
“不读了。”夏芷言来了小性子,她把手里的绘本合上,往旁边一放,反手调整枕头的位置,把枕头放低,然后躺了下来。
这个姿势很不好。
夏芷言躺下的时候才意识到,她此刻正和江南溪面对面地躺在一张床上。
不是综艺,没有直播。
这只是一个在家里的、最平常不过的夜晚。
江南溪忽然伸手,身子微微一抬起来,瞧着似乎要把夏芷言整个人盖住。就在夏芷言以为她要亲上来或者发生什么,大脑已经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江南溪又回到了原位。
她的手里多了一本书。
“我来哄姐姐睡觉吧。”这下轮到江南溪坐起来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好像一直都姐姐在给我读书。”
“今天我来读给你听呀。”
夏芷言说不清自己心里此刻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瞄了眼江南溪:“随你。”
说完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背对着江南溪。
她是真的有点困了。
江南溪的台词功底不及她,但声音很好听,读绘本的时候透着微微的韵律感,也许是唱歌多了的缘故。
夏芷言不知不觉就快要睡着了。
绘本里,大兔子和小兔子正在讨论着谁更爱谁。
小兔子说,她的爱有张开双臂那么多。
大兔子便说,她的爱也有张开那么多,但她的双臂更大,所以爱也更多。
小兔子不服输,又继续举例。
她们比来比去,最后比到了从地球到月球的距离。
这一段已经是书的最后一页了。
江南溪静静地读着这故事的结尾:“大兔子把小兔子放在草铺成的小床上,然后亲了亲她,跟她说晚安。”
“最后告诉她,我对你的爱,有从这里到月球,再绕回来这么多。”
江南溪合上书页,偷偷看了眼夏芷言。
“姐姐?”她轻声地喊。
夏芷言没有回应。
江南溪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正准备下床回自己的房间待会,却不知道怎么着,又凑过来,在微微发亮的阅读灯的照耀下,看着夏芷言平静的陷入梦乡的睡颜。
她的呼吸很平缓。
一定是做了一场好梦。
江南溪微微抬手,轻轻捂住了夏芷言的双眼,然后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清浅的吻。
“姐姐,我对你的爱大概也有从这里到月球再回来那么多呀。”
“晚安。”
夏芷言没反应,只是睡着。
江南溪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门的时候把阅读灯也悄悄关掉,只给夏芷言留了一盏小小的云朵夜灯。
门合上许久之后,床上的被褥动了动。
夏芷言翻了个身,清醒地睁开眼,抱住了江南溪刚刚躺过的那个枕头。
江南溪在自己房间里熬到临近早上才睡着。
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夏芷言已经不在家,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出门去忙工作了。
她回了句好,让姐姐早点回家。
剩下的消息全都是近乎轰炸式的内容。
陆晚跟她说好,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聊聊这件事,又说沈黛已经知道了,这不怪江南溪违约。
沈黛发了八百个问号,质疑江南溪为何偷偷跟陆晚玩不带她,是不是在搞小团体孤立。
阮秋池倒是没说什么废话,甩给江南溪一个链接,发了个看好戏的表情包。
“我觉得你还挺有希望的。”阮秋池调笑着,“看看你们家夏影后这阵仗,今天公司可全都为这件事忙上忙下呢。”
链接点进去,是夏芷言的微博在公开辟谣。
@夏芷言:南南还小,不恋爱。
夏芷言的工作室也转发了这条微博。
并且雷厉风行地表示从此以后江南溪的合约转到工作室旗下,跟原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紧接着又发了一则起诉函,状告江南溪的原经纪公司和经纪人不作为,不履行合约基本内容。
三波操作,震惊全网。
阮秋池看戏看得倍爽,她以恋爱导师的身份自居,指点江南溪:“我看这情况,你希望挺大啊。”
江南溪扬唇一笑:“我知道啊。”
阮秋池:“??”
“你知道啊??”
江南溪说:“嗯哼。”
“你怎么知道的?”
江南溪不说。
她才不会告诉阮秋池,昨天晚上她偷偷亲夏芷言的时候,她有感觉到夏芷言纤细柔长的睫毛轻颤着扫过自己的掌心。
那绝对不是错觉。
夏芷言在装睡。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原因选择了假装入梦,没有对江南溪的行为作为反应,江南溪都觉得,这是一种带着希望的信号。
这代表着也许、大概、可能,她还能再试图把她和夏芷言的关系再往前一寸。
江南溪并不着急,她等了很久,再久一点也没关系。
她甚至怀疑,她已经习惯了等待,若真的要往前再推进许多许多,她怕自己做得不好。
在她和夏芷言的关系里,江南溪以为,宁愿从不开始新的变化,也不愿意出现不好,因为那样反而会毁掉现有的一切。
第44章 【044】
当天,全网都因为夏芷言的发言而陷入疯狂。
【啊啊啊啊!!!卧槽好刚!!夏姐!我唯一的姐!!】
【靠啊这就是圈内有家长的感觉吗??爽死了爽死了。】
【早就看那个SB经纪公司不爽了,踹得好,踹得妙,踹得宝宝呱呱叫!】
【我说这是可以嗑的吗?】
【前面的对个暗号?南言之瘾走一波?!】
阮秋池冲浪的时候都瞧见了这些迹象,同江南溪打趣:“这下好了,你成了我们团唯一脱困的。”
“不过闹这么僵,估计后面团队资源很难落在你身上了。”
这话刚说完,江南溪还没开口,阮秋池又自己反驳了自己:“不过你也无所谓吧,还有夏芷言呢。”
“啊啊啊,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夏芷言把我也签走啊?”阮秋池抓狂大喊,“这个破公司我也不想待了。”
江南溪:“也许,重新投胎?”
阮秋池:“滚!”
江南溪笑笑:“最近反正是不好再签,你等这年合约结束,到时候再看看,如果你要转行当演员,签姐姐的工作室还不错。”
阮秋池当然懂江南溪的意思。
如今因为江南溪这事,风波浪潮正高,要是夏芷言再把她挖走,还指不定背后那些人说什么。
“这话我可当真了啊。”阮秋池讲,“到时候合同结束我真的会去试试。”
她是有机会就绝对不会放手的人。
偶像也好,演员也好,只要她能够一直站在荧幕前,阮秋池都无所谓。
这就是她的野心。
“不跟你说了,李姐来发疯了。”阮秋池回了条语音,丢过来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讲自己要撤了。
撤之前她说,要是哪天江南溪追到夏芷言了,一定要跟她讲一声。
“就这么八卦啊?”江南溪笑话她。
阮秋池说:“那可不。”
“圈子里像你这种纯爱战神实在是太少见了,这种瓜我可得多啃两口。真不能聊了,886。”
阮秋池没再回消息,江南溪也是。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去找陆晚。
两个人约好在学校的空教室碰面,周末学校没人,这时候溜进去最合适,反正狗仔也进不来。
江南溪推开教室门,纳闷极了:“怎么她也在?”
沈黛不乐意了:“江南溪!什么叫我也在!”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江南溪:“你的。”
“骗子!”沈黛不高兴,“我看你是陆晚的朋友才对。”
陆晚:“我跟她不算朋友。”
“只是同学。”
江南溪翻了白眼:“她怎么来了?”
陆晚抿了抿唇,眼神里透出没办法三个字。
江南溪猜估计是被沈黛的撒娇卖疯搞得没办法了,这才答应把沈黛一起叫过来。
嗐,妻管炎,没前途。
沈黛叉着腰:“说!你们俩个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事。”江南溪说,“昨天是偶遇。”
陆晚:“我也是这么解释的。”
沈黛:“我才不信呢!”
“陆晚你是不是抢走我的好朋友!偷偷约着江南溪出去玩!还有你!江南溪!你居然——你居然——”江南溪:“打住!你别装哭!”
她脑子转飞快,信手拈来地编:“好吧我承认,是我单独约陆晚出去的。”
沈黛:“我就知道!”
江南溪:“我们是出去讨论数学题的。”
沈黛:“你别把我当成傻子。”
江南溪:“真的,你没看狗仔拍的照片里陆晚都背着书包吗?”
“说起来,你是怎么认出来那是陆晚的?”
沈黛:“那包我没见过,可是上面的挂件是我给她的!”
江南溪:“噢?”
她笑着问:“我怎么没有?”
沈黛:“你那天又不在学校,我买多了,就给她了呀。”
江南溪瞄了眼陆晚的神情,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很安静。
同是天涯沦落人。
江南溪甚至觉得,陆晚追沈黛,比她追夏芷言还困难。
瞧沈黛这没开窍的样子
江南溪叹了口气:“真是去聊数学题的,至于为什么去那里,那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吗?能随便去咖啡厅吗?”
“你不信问陆晚,让她把数学笔记本拿出来给你看。算了,陆晚,你直接把我们那天聊的题目说给她听好了。”
陆晚点点头,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草稿本和一支笔,装模作样地就要开始讲起来:“我和江南溪主要讨论了一些微积分的问题,比如——”
她还没说两句,沈黛就已经开始头晕了。
“停!”
她大喊一声:“好好好,我信你们。”
“别念了别念了,好不容易周末放假,我才不想听你念题。”
沈黛说完就要出去透气,留下江南溪和陆晚继续分析所谓的数学题。
见沈黛一走,江南溪问:“所以你是去做什么的?”
陆晚:“你呢?”
两个人对视一番,都不作答。
陆晚:“谢谢你帮我瞒着沈黛。”
“没事。”江南溪说,“反正也没瞒住。”
“你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陆晚询问。
“有。”江南溪敲了敲桌面,“我得和姐姐解释这件事,但是那天具体去做什么我不能和她说,我想征求你的同意,用刚刚的理由告诉她。”
“没问题。”陆晚爽快答应。
江南溪笑笑:“谢谢,你人还不错。”
陆晚:“你也是。”
两个人正聊着,沈黛闯进来,大喊一声:“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她把手掌一张开,一只鸣蝉扇动着翅膀即刻就飞远来,在这空旷的教室里寻找着出去的气口。
陆晚吓了一跳,手里的笔没拿稳,一下掉在地上。
沈黛被她的反应逗笑,夸张地拍了拍桌子:“班长你好胆小啊。”
陆晚红着耳朵把笔捡起来,没说话。
沈黛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样胆小的,会被鸣蝉的飞动吓住的陆晚,为了拉近和她的距离,一个人前往陌生的会所酒店去见网友,想要卖掉手上编写了许久的程序。
沈黛说毕业后想去旅游。
陆晚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邀请,但她需要一笔钱,以防那最不可能的可能出现。
只是陆晚的尝试是徒劳的。
在网上和她聊的很好,谈妥了要购买她程序的人,不过是个骗子。她一个人在酒店坐了个通宵,第二天才走了很远,去公交站坐车回来。
打车太贵,陆晚不舍得。
这些话,陆晚永远不会让沈黛知道。
到饭点的时候,江南溪叫了个外卖,她不方便去拿,陆晚便说自己去。沈黛一反常态地跟上去。
江南溪没阻止,在背后默默拍了照沈黛追上陆晚脚步的照片,转手发给夏芷言。
她把同陆晚说好的借口告诉夏芷言,然后又报备了一番今天的行程。
夏芷言没回消息,江南溪也不在意。
姐姐说今天有工作要忙。
她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沈黛并肩和陆晚走着,两个人似乎在说什么。
要是江南溪听见沈黛的发言,可能会拿纸把这傻子的嘴巴堵上,然后心疼地给陆晚上一柱香。
沈黛居然问:“喂,班长。”
“你是不是喜欢南南啊?”
陆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黛还头头是道地分析:“你和她越走越近耶,而且我记得以前你也没有那么多数学上的问题要问她呀?为什么最近多起来了?”
“你是不是因为快毕业了,想要抓紧最后的机会努力一下?”
陆晚:“”
她不知道沈黛是怎么做到脑回路一半对一半错的。
“我告诉你啊,作为江南溪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不合适。”
“我不支持。”
陆晚噢了一声,说:“你觉得我不配吗?”
“谁说的!”沈黛大大咧咧地讲,“你想什么啊!谈恋爱这事没有配不配啊,只是我觉得班长你这人虽然有的时候有点烦,但人还挺不错的。江南溪嘛啧啧,我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班长你最好别喜欢她,我怕你受伤。”
陆晚没想到沈黛会这么说。
她定住了。
阳光下,沈黛蹦蹦跳跳地走到大门口,从门缝里接过外卖员递来的大包小包,又招呼着陆晚:“愣着做什么啊!来帮忙啊!”
陆晚朝着她快步走过去。
帮忙接过沈黛手里的外卖袋时,她忽然开口:“沈黛,我的确有喜欢的人。”
“啊?”
“但不是江南溪。”
她说完以后,便转身往回走了。
沈黛在她身后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八卦给砸中了。
她追上去问:“是谁呀是谁呀?”
“你怎么突然告诉我呀?”
“哇,你是不是想和我做朋友?”
陆晚:“我们现在不算朋友吗?”
这话说得沈黛实在心软,她拍了拍陆晚的肩膀:“算算算。”
“那告诉一下你的新朋友,你喜欢谁啊?我认识吗?”
陆晚:“”
她有点后悔多余说那句话了。
回到空教室,三个人开吃外卖,江南溪的手机响了,是阮秋池的电话。
“卧槽南南,你知道吗?那天在酒会犯贱的那个男的,居然因为出轨的事情在酒店被小三和老婆打了。都上新闻了!”
江南溪一听就知道这是Lily的手笔。
但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打开微信看了眼,夏芷言依旧没回消息。
事实上,夏芷言没在工作。
她今天去见了她的心理医生,两个人就最近夏芷言的状态聊了聊。
咨询结束的时候,夏芷言才拿起手机,回完江南溪的消息后才开始看别的。
那男人的遭遇圈内也有人讨论。
夏芷言一开始没细看,后来瞄到了那酒店会所的名字。
那天南南也在那里。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第45章 【045】
“夏小姐?”徐医生瞧着她出神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唤她的名字。
“出事了吗?”
夏芷言摇头:“没。”
她和徐医生认识很多年,但始终保持着普通的医患关系,两人私下也并无来往。除开咨询时间,徐医生很少过问她的私事,基于职业道德,也是为了配合夏芷言的界限感。
徐医生不再多问,同夏芷言订好了下次咨询的时间。
夏芷言临走前,徐医生叮嘱了一句:“很多时候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夏小姐,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夏芷言颔首:“好,谢谢。”
她戴好帽子墨镜,低着头走出诊所。
上车后,陪她一同来的经纪人宋姨问:“怎么样?”
夏芷言摇了摇头,抵着车椅上的小枕头,一语不发。宋姨瞧她这样,也没拉着她讲话。
风从窗外吹过来,那些和徐医生对谈时两个人聊过的话又浅浅地在夏芷言脑海中重响。
“根据你的反馈,你的病症有越发严重的情况,我们换个角度讲,也许是你内心对情感的渴望欲求更甚从前。”
“最近生活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夏芷言:“没有。”
徐医生定定望了她一眼,笑起来:“夏小姐,你知道你在我这里是安全的,你完全可以坦诚地告诉我一切。”
“你很少有这么试图自我封闭和保护的时候。”徐医生道破,“或许这就是原因之一。”
夏芷言很早很早就知道,自己患上的肌肤饥渴症源于她内心对情感的压抑,以及对爱那不敢言说的渴望。她与徐医生早早地讨论过这件事千万次,最终也无解。
近日来,夏芷言隐隐约约感觉答案要出现了,但她又有诸多顾虑在心头,无法真正敞开心扉肆意。
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但她也没办法。
“我只是在想,如果一段感情我没办法百分百确定它能够按照我所想的发展下去,无法预判未来的走向,不能得知随之而来的是喜悦还是悲伤,是得到还是失去。这样的情况,是否要继续。”夏芷言斟酌了许久,向着徐医生问出这段话。
徐医生:“夏小姐,我的责任不是帮你做决定,我想当你问出这段话的时候,你的心里一定有某个声音在说着属于她的答案。”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失去的。作为你的心理医生,不管你是否决定要开启这样一段感情,我都希望你提前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就算生活从你的生命里拿走了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我也希望那无法将你自己一同带走。”
夏芷言想,徐医生的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
可是做起来从没有这么简单。
失去江南溪?
夏芷言永远没办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提到南南,夏芷言无法控制地想到刚刚那个巧合。她思忖片刻,没告知经纪人宋姨这件事,而是另外请人帮忙私下调查。
她还记得那天综艺直播的时候,偶遇的男人提了一个英文名字。
Atse。
·
夏芷言回家的时候,江南溪正在家里做饭。
听到开门的声响,她穿着围裙就走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锅铲子,厨房飘来清炒蔬菜的香味。
“姐姐!”江南溪欢喜地说,“你回来了。”
夏芷言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厨房传来砰地一声响,江南溪大叫一声,拿着铲子去厨房继续充当小厨神。
夏芷言换好拖鞋,脱掉外套,摘下帽子墨镜口罩,慢悠悠地走到厨房门口,双手抱臂于胸前,侧靠着门边,望着江南溪的背影。
江南溪头也没回地说:“姐姐,你别在这站着,油烟重。”
“吃晚饭了吗?你没回我消息,我也不确定。”
“忘了。”夏芷言道歉,“不好意思呀南南。”
“没怎么吃。”她说,“想吃南南做的。”
江南溪:“好呀,我等下再煎个小牛排。”
现在已是下午,黄昏的金色落在对面的楼宇上,不知道哪家人正在晾晒床单,浅蓝与粉色重叠,被风微微吹拂而起,静静地撩动着人的心弦。
厨房里有淡淡的烟火味道。
江南溪做饭是很熟练的,夏芷言不擅长的东西,江南溪都很擅长。
她静静看了会江南溪的背影,心念一动,上前去,伸手一下搂住了江南溪的腰间。
江南溪吓了一跳:“姐姐!”
“小心点等下油溅起来。”
夏芷言抱着她不撒手,不依不饶地把脑袋贴着江南溪的后背,“没关系。”
“姐姐——”江南溪手里的牛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妙。
她无奈极了:“心情不好了?”
夏芷言摇摇头,脑袋蹭在她的后背,毛茸茸的,隔着衣服也有些痒痒的触觉。
“工作累到了吗?”
夏芷言:“不是。”
“那——”江南溪还要问下去,夏芷言猛地一下收紧了搂着她腰的手。
“先抱会。”
夏芷言这三个字让江南溪乖乖闭嘴了。
她把刚刚打起来的火给关掉,才热好的油沙沙冷却下来,在锅里变得安静。经过解冻和按摩的新鲜小牛排摆在一旁,完全被冷落。
江南溪放下手里的厨具,往洗手池一边走。
夏芷言就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变成了一种奇妙的树袋熊,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江南溪洗了手,这才借着这个姿势转过身来,背靠着料理台,小心翼翼地反抱着夏芷言。她没说话,也没多问,只是轻轻借着身高的优势,把下巴搭在夏芷言略微埋起来的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个在外一贯强势大方的女人,总是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脆弱又迷人的瞬间。
呼吸安静且迟缓地在空间里游移,窗外的金色也跟着变换,从对面楼往西放落去,顺着太阳的方向描摹着这一瞬的世界。
拥抱的力量是不需要言语的。
不张嘴,不说话,光是紧紧地靠近对方,心脏错位接触,彼此之间的情感就快要不顾一切地传递过来。
江南溪微妙地意识到了夏芷言的不安。
但她不明白这份不安究竟是来自何处。
她抬手,就像是小时候夏芷言哄她一样,温柔且缓慢地、带着童谣一般的韵律,轻轻地拍在夏芷言的背上。
过了好久好久,江南溪说:“姐姐。”
“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应该知道吧?”
夏芷言闷声嗯了一下。
江南溪又想,夏芷言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哪天夏芷言发现一切,觉得她是个坏小孩,变得讨厌她,要赶她走,她也不会走的。她就是这么无赖的家伙。
江南溪克制了自己的力道,才没有在想到这种可能的一瞬间因为过于在意而把怀里的女人抱得太紧、叫她发疼。
她想亲夏芷言,没有任何欲望的那种吻,只是亲一下她的额头,希望这样可以安抚夏芷言。
但是她不敢。
于是江南溪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她。
这拥抱持续了约莫十分钟,又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夏芷言推了推江南溪的肩膀:“吃饭吧。”
“好啊。”江南溪如一切没发生过,“我先继续煎牛排。”
“姐姐出去等我吧。”
夏芷言:“怎么,嫌我碍事了?”
“嗯。”江南溪说,“我会分心。”
夏芷言定了定,一边说着好,一边走出厨房,朝着江南溪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后,就轻轻关掉了厨房的玻璃门。
江南溪笑着摇头,重新开始点火热油。
夏芷言偷拍了一张她做饭的照片,然后拿着手机去阳台吹风。
她喜欢看日落晚霞,买这套房子也是因为风景视野很好。
凝望着天空的时候,夏芷言的手机微微震动了下。
她拿起来看了眼,是拜托别人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关于这位Atse的消息很难查,对方应该很注重保护身份隐私,我这边只找到一些照片和相关的事迹。”
Atse,国内外地下赛车手。
涉猎各种极限运动。
年龄不详,性别应该为女,最早出没于两三年前,昨年格外活跃,今年有所沉寂。
文字消息以后是一些照片。
对方发来的照片时间间隔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拍照角度的原因,Atse每次的身形看起来都不一样。
对方又说:这个还蛮值得在意的,夏姐你看看?
Atse唯一的好友叫Lily,巧合的是,Lily正是事发酒店的法人代表。
夏芷言看剧本的时候总是能够一目十行地扫过,只一眼就能够知晓大概的情节,在心中有个浅浅的把握。但今天,手机上这短短的几行字,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看完。那些照片,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姐姐,吃饭啦。”江南溪在唤她。
夏芷言收起手机,转过身,瞧着充满居家意味的女孩。
“姐姐?”
夏芷言走过去,一如往常地说:“好香,不愧是南南,好厉害。”
江南溪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不对劲,但她无法清楚地抓住空气里的线索,只是有种直觉。
一种不妙的直觉。
第46章 【046】
那天后,江南溪和夏芷言都忙了起来。
高考步步逼近,闲散如江南溪每天也被关在学校里复习。
和团队的经纪公司闹掰以后,她几乎没有了任何团队通稿,别人都说江南溪是Queens的ACE,E不发音。团粉对此感到绝望和崩溃,但江南溪的唯粉表示:美得嘞,终于跟团队拜拜了。
自从江南溪被夏芷言的工作室接管以后,宋姨就按照夏芷言的意思给她推掉了所有的综艺邀约,让她这段时间以来只全神贯注地做两件事:学习、音乐。
前者是江南溪作为学生必做的事情,后者是她作为偶像想要尝试和挑战的事情。
在现在这个时代,一门心思钻到音乐里并不赚钱,但夏芷言放话了,预算上不封顶,只要江南溪能做出让她自己满意的专辑,想怎么造就怎么造。
江南溪必不可能辜负夏芷言的这片用心,因而每天除了上课复习就是琢磨着专辑内容。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夏芷言就会不可避免地闯入她的脑海。
想念能够让一个人变得具体又模糊。具体到江南溪有的时候走在校园里,一低头似乎都能在眼前重现夏芷言的一切。
夏芷言的气息,夏芷言的笑容,夏芷言的温度。
模糊的时候,只需要风轻轻吹动,江南溪又会在一瞬间被拉入现实。
她站在学校的人群中,身旁没有夏芷言。
按照夏芷言的说法,她近期接了个电影,要去外地拍摄,一走就是两三个月。
忙起来的时候不回消息也是常事。
这种情形,江南溪在过去也经历过。
奇怪的是,那个时候不觉得一切有这么难熬。江南溪甚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觉得夏芷言是故意在躲她。
至于为何躲她,江南溪没办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心急,不要幼稚地像个小孩,每天安安分分认认真真地做完自己的事情,然后捧着手机刷新消息框,看看夏芷言有没有出现。
偶尔是早上起来跑早操前江南溪能看到夏芷言在凌晨的回复。
拍戏这事,日戏夜戏拿不准,夏芷言作息混乱,仿佛跟江南溪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夏芷言真的很忙。在这一点上,她没有对江南溪有任何的隐瞒。
但她必须承认,她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忙碌。
那天发现南南隐瞒她的秘密以后,夏芷言整夜都没睡着。她不生气,的的确确没有一点生气,胸膛里翻涌着的全都是不解、困惑、无力与自责悲伤。
那些情绪堵起来的时候能堆成高高的城墙,夏芷言挪不开墙,只好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一旦时间冷却下来,她就会问自己好些个问题。
为什么南南要瞒着她?
为什么她竟然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她真的有在关心小孩吗?还是小孩瞒得太好?如果是后者,为何南南要费尽心思地隐瞒这一切。
是她不值得信任,还是江南溪觉得没必要告诉她这一切,又或者
夏芷言把所有的情绪和问题来来回回梳理一遍以后发现,她知道这件事以后,最大的痛苦来源于不安。
原来在她未曾知晓的时候,无法预见的地方,南南已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有了自己的成长。她错过了那些瞬间,不管是什么原因。这是南南主动选择让她错过的。
回想起来,南南已经成长到可以完全离开她的时候了。
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职业生涯。
她已经从一个需要她蹲下才能对视说话的小不点,变成了比她还高的女孩,或者说,一个完全有独立自主能力的成年女性。
夏芷言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这情绪就像是流水,来得缓而细,怎么也退不开,无视潮汐引力的作用,恒久地隐藏在她的心田。
江南溪有她的秘密,她的人生。
夏芷言搜索了下,网上都说,这是带小孩的必经之路。
每个家长应该学会的人生课题之一就是放手。
南南该是飞鸟,而不是她手里的风筝。
尽管夏芷言从未把她当做风筝。
她在过去提供给了江南溪可选择的一切,让她自由地生长,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可当这些生长的痕迹坦荡无疑地显露出来,并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发生的时候,夏芷言难以控制的慌张了起来。
她甚至开始反省。
也许有的时候,是她对南南的过度需求导致了小孩现在的惯性依赖与照顾。
她该给江南溪更多可能与空间,她作为一个年长对方十多岁的人,她应该先学会克制和放手。
至少,在江南溪突然出现在剧组的之前,夏芷言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这天夏芷言刚刚下了戏,身上还穿着戏服。
她接了一部现代悬疑题材的电影,饰演一个冷酷美艳且谋杀老公的女人。
这戏是在海边拍的,夏芷言身上穿着吊带,在海水里走了三回,裙摆都被浪潮打湿后,导演终于喊了卡。“辛苦了啊夏姐。”导演说,“刚刚前两条收音不太好,景色也不一般,所以才多跑了两条。”
夏芷言:“没事。”
“拍得怎么样?给我看看。”她凑到监视器前去望,完全不顾自己身上还透着些些的冷气,也没在乎自己此刻正光着双脚。
一条干燥温暖的毛毯搭在她的肩膀上,夏芷言不敢置信地回头。
江南溪皱着眉头看着她:“姐姐,这样会生病。”
“南南?!”
导演笑眯眯地说:“过两天不是夏姐你生日吗?南南她联系我,说想来剧组里给你庆生。”
“夏姐,不好意思啊,一直瞒着你。”
夏芷言人都傻了。
江南溪弯腰,从包里拿了一根毛巾,把夏芷言的脚擦干净,又给她穿了一双软软的拖鞋。
“沙滩上也有石子。”江南溪叮嘱,“小心点姐姐,不注意会受伤的。”
夏芷言想问很多事情。
但她都没问。
她看着江南溪。
江南溪迎着她的目光笑起来:“继续看刚刚拍的片段吧,我听导演说还两场戏,姐姐,我在这等你。”
导演怪不好意思的:“要不然把那场戏往后挪挪也行?你们姐妹俩好不容易见面。”
“没事。”江南溪懂事地说,“一挪就影响后面的安排和工作了,这次也是我来麻烦大家了。你们先拍吧。”
“我还带了一些小吃和饮料,应援车就在旁边,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去拿。”
导演啧啧两声:“好好好。”
“来咱就赶紧拍!早拍早收工!”
夏芷言把身上的毛毯取下来,递给江南溪:“那我先去?”
江南溪点点头,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套试卷,一边写,一边看夏芷言拍戏。
和她搭戏的男演员也是个老戏骨,两个人有来有回地演着,就算只是在现场,也能够感受到那种绝望的张力。
夏芷言就像是深海而来的海妖,无情又美丽。
江南溪最后连题都写不下去了,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人群纷纷,可她只能看见夏芷言一个人。
一个小时后,两场戏拍完,夏芷言鞠躬给各位工作人员道谢,又在导演的催促下,领着江南溪回剧组给安排的酒店。
一进酒店门,江南溪就解释:“姐姐,我不是故意没跟你说就擅自过来的。”
“这次二模考完了,之前的艺术考试成绩也出来了。”
江南溪:“我考了第一名。”
“我想亲口告诉你。”
夏芷言怎么会不知道?她甚至比江南溪还关心这件事。江南溪考了音乐学院第一名这事都上了热搜。
“跟学校请假过来的吗?”
江南溪:“学生都放假,我多请了两天。姐姐,我不待很久的,等你后天过完生我就走。”
夏芷言听着这话,觉得眼眸有些泛酸。
“我没赶你。”
“我知道。”江南溪低着头,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讲,“可是你好像在躲我。”
“姐姐,你在躲我吗?”
明晃晃的直球落在夏芷言的心里,把她的防线全都击溃。
“最近比较忙。”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江南溪想伸手去拉她,夏芷言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江南溪看着自己扑空的指尖,轻轻说:“宋姨讲,本来你之前推掉了这部电影,说想陪我到高考完。但是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又把这戏给接了。”
“姐姐,你就是在躲我。”
江南溪有点难受,胸口堵着,气管都感觉上下不通,说一个字要费好大好大的力气。
在此之前,她从没觉得讲话是这么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可她必须说。
“姐姐,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不要突然拉开距离,让她连一个罪名都找寻不到。
夏芷言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南南,你抬头看我。”
江南溪听话地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抬起眼眸,对上夏芷言平静无比的面庞。
然后,她听到夏芷言问:“你告诉我,做Atse的时候,你觉得快乐吗?”
“是比当江南溪更快乐,对吗?”
第47章 【047】
江南溪定住了。
当那个英文名字从夏芷言的口中说出来以后,她的呼吸就彻底停滞了。心脏被狠攥住,血液倒流,肾上腺素却在飙升,不是因为刺激,而是因为害怕和紧张。
江南溪彻底慌了。
“姐姐——”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大脑与嘴唇似乎断开了连接,语言系统就此失灵。想说的话语变成零碎的字词在脑海中涌动,无数可以编造的谎言在江南溪的脑海里来来去去,像幽灵,她抓不住,因而也说不出。
她再也讲不出任何一个谎。
就在她失语的这片刻,她看到夏芷言的表情变了。
刚才还在冷静地凝视着她的夏芷言,眉头微微蹙起,眼睫轻垂,卷翘的小羽毛颤动了下,清浅又无奈的叹息在这空间蔓延。
夏芷言不再看她了。
只是沉默转身,背对着她去收拾酒店大床上四处乱扔着的、散落的衣服。
江南溪心紧到发疼。
“姐姐,我可以解释。”她自知理亏,站在原地,甚至不敢靠近,只是无措地讲了这么一句毫无力气的话语。
夏芷言把衣服拿起来抖开,然后铺平,对折。
她安静地做着这一切,动作却是机械的。
等一件又一件衣服被叠好放在一旁后,夏芷言眼前的床终于变得不再凌乱。
可她心里的情绪依旧乱糟糟地,像是突然被扎了孔的气球,在这屋子里没缘由地四处乱蹿。
她攥紧拳头又松开,无力地撑在绵软的床面上,背弓着,低垂着头,只是问:“所以你快乐吗?”
这是夏芷言最在乎的事情。
“Atse,成为Atse才是你想做的事情,对吗?”
江南溪:“我——”
“南南,不要再骗我。”夏芷言的声音轻得就像快碎了一样,“拜托,和我讲实话。”
江南溪还能怎么说?
她只能据实以告。
“姐姐,我是开心的。”从未想过开心这两个字有一天会用这般痛苦的方式讲出来,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张嘴闭嘴说话的事情,江南溪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被这句话给抽干了。
“我很开心。”
这样讲着,她却已经开始流眼泪了。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着不自觉的哭腔。
夏芷言:“你哭了?”
“我没有。”江南溪抬手去抹眼泪,“我没有的。”
夏芷言又叹气了。
她转过身来,看向江南溪,良久后,无奈地走向她。
“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
“我不是——”江南溪想辩解,但她突然又顿住了。过了好几秒,她问,“我哭的话,姐姐就会看着我吗?”
“不要背过身好不好?”
“再生气再不开心,也看着我,好不好?”
不然只要夏芷言一转身,她都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丢下了。
就像小时候重复无数次的经历一样。
夏芷言扯了纸巾,温柔地擦着江南溪的眼泪。
“我没生气。”她说,“好吧,也许有点。但生气绝对不是主要的。”
“南南,我也没生你的气。如果你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真正让你开心的事情,我只会替你感到高兴。因为这是一个很难得的事情,你知道吗?”
“许多人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有点难过。”
夏芷言的话语像一场安静的春雨,在这个夏天的傍晚,不合时宜却又极尽温柔地落下。
淅淅沥沥。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忙了,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又或者,是我这个家长做得不够好,让你不敢和我讲这些。”
“没有!”江南溪连忙说,“绝对不是这样的。”
“你先听我说。”夏芷言抓住江南溪慌乱抬起的手,用力压了压她的掌心,安抚她的情绪,“你听我说完。”
“我最难过的是,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错过了,南南。”
“我也难过的是,我不知道这些年其他时候的你,究竟快不快乐。”
夏芷言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一直以为她家小孩是无忧无虑地长大的。她给了江南溪一座完美的象牙塔,竭尽所能地给她物质上的一切,爱里的一切。在此之前,她自以为她和江南溪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家人关系。
一种知无不言,坦诚相对,没有秘密的关系。
但Atse的出现向她证明了,一切都是只是她的个人猜想。
幻想中的宝石啪嗒坠下,把夏芷言的信心砸了个粉碎。
她由此开始怀疑自己眼见的、感受到的一切。
她怕江南溪是不快乐的。
夏芷言哭不出来,她垂着眼眸,整个人就好似被人抽了魂。这些天不工作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安静地把这么一个问题反复咀嚼,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消化了不一会又重来。情绪像个怪兽,在孤独的时候把夏芷言吞噬殆尽。
她甚至恨自己如此会思考。
因而平添了许多愁。
这些想法快要把夏芷言压碎,她变得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但是又好像很沉很沉,沉到如果想要真正开心地笑一下,都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扯动嘴角,才能让心脏跳动。
“对不起,南南。”夏芷言想了许久,只能说这一句话。
她生不了江南溪的气,她只好生自己的气。
“不是的,姐姐。”江南溪反拉着夏芷言的手,毫不犹豫地把她拽入怀里,在她下意识想要挣开的时候用另外一只手强制地控住了她的动作。
“我很开心。”江南溪必须要紧紧抱着夏芷言才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她的手扣紧着夏芷言的后脑勺,黑发在她的指尖,柔软得过分。
江南溪的下颌抵在夏芷言的头顶,她没办法再压抑了,她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轻的,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夏芷言的心却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下。
她预感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她本能地想要阻止着变化。
于是她伸手去推江南溪:“没关系。”
“我们先不聊这个,你饿了吗?”
江南溪不肯放开她。
夏芷言从没在江南溪身上感受到这种力道。
被拥抱着的时候,就仿佛快要被对方揉攥进骨血之中。明明该觉得有些疼,但夏芷言竟然意外地从中体会到了快乐。她死去的肌肤在这瞬间活了过来,甚至点燃了一簇接一簇的小火。
江南溪的拥抱是火焰所需要的燃料与氧气。
夏芷言的身体在渴望更多。
但她的理智在说:停下来。
最好什么都停下来。
江南溪的拥抱,江南溪的话语,全都停下来。
但她的祈祷注定是没有意义的。
江南溪不能再放手了,她没办法再忍受夏芷言逃跑了。她知道自己有很多做错的地方,她本该好好道歉,好好解释,好好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夏芷言。
可她骨子里就是个坏小孩。
坏到这一刻,甘愿破罐子破摔,让夏芷言讨厌她到底,让夏芷言生她的气,而不要再怀疑自己。
“姐姐。”
江南溪的声音很沉很沉,尽管她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但讲出来的时候依旧觉得呼吸难耐,依旧觉得紧张万分。
“你说得没错,我很开心。做Atse的时候很开心,因为那是我想做的事情。”
“赛车也好,别的极限运动也罢。”
“姐姐,比起安全,我更偏爱死亡的危险。”
“这件事你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可是姐姐,有件事你完完全全讲错了。”
江南溪的手掌一下接一下地摸着夏芷言的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即将炸毛逃离的小猫。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你是我这十八年来生命里出现的最好最好的人。我瞒着你这样,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
“我害怕,姐姐,我害怕你知道后讨厌我。”
夏芷言忍不住说:“不过是赛车而已,我怎么会?”
“就算是别的极限运动,你跟我讲,我也会让你去玩啊。”
虽然这话夏芷言说出来有些心虚。
她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她大概会担心过度,时时刻刻都快晕过去的那种程度。
“我知道。”江南溪笑了下,“姐姐是最好的。”
“但我的秘密不只这一件事。”
“赛车也好,别的也罢。我沉迷其中,只是因为那样近乎危险的疯狂能让我忘却掉另外一种疯狂。”
“姐姐,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夏芷言没说话,她已经完全没办法说话了。
因为江南溪讲完这句以后,温柔地放开了她,手又强势地从她的后颈处抚摸过来,触碰上她的唇。因为常年练琴而略带着茧的指腹在她柔软的唇上摩挲而过,每扫一遍,夏芷言就要战栗一次。
“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疯狂。”江南溪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悲伤,很绝望,却又带着一点疼痛的快乐。“夏芷言,这才是最疯狂的事。”
她抬手捂住了夏芷言的双眼。
然后,在一片黑暗里,一个近乎哀求又渴望的吻如雪花一般脆弱地落上了夏芷言的唇。
“我喜欢你。”
这才是最疯狂的事。
第48章 【048】
那唇上的触觉只落下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江南溪捂着夏芷言双眼的手没有放下。
她埋头,枕在夏芷言的肩上。明明她没有哭,可夏芷言却觉得自己的颈窝、被她靠近着的脖处的肌肤,都微微透着一股热意。一种被浸透的热意。
“我喜欢你。”
这句话要说第一次很困难,但一旦开了那个口,过去藏匿在江南溪心间的情感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尽数倾泻而出。
“不是那种小孩子对大人的喜欢。”江南溪一字一句地讲,“是女人对女人的喜欢。”
“姐姐,你知道吗?”
热浪扑面而来,直接打在夏芷言的眼前。
她再也不能装作不清楚,不明白,不知晓。
夏芷言无奈叹气:“南南,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
“我们慢慢聊这件事。”
江南溪觉得很好笑:“怎么聊?”
她把手放下来,退开一些,看着夏芷言的眼睛:“我以为这件事只有两个答案。”
“你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
江南溪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凝望着夏芷言,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姐姐,告诉我,你的心里是哪个答案?”
夏芷言避开她的目光,看向酒店里的花瓶。那花是前几时她买回来的,觉得好看,插在了瓶子里。但这才过几天,花已经变得枯萎。原本淡粉色的花瓣染上了棕黄的痕迹,从绽得盛好的模样变成弯着腰低下头的情况。
花都如此。
更何况人。
爱情这两个字,夏芷言见母亲为其生为其疯为其死。她不愿自己也如此。
夏芷言的沉默被江南溪视为一种回答。
她是成年人了。
她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江南溪放开抱着夏芷言的那只手,退后一步。
“今天好像来得有点突然了。”她说,“之前忘记定房间了,我现在就去定。”
“如果姐姐你觉得不太合适,或者接下来一段时间想暂时不先看到我的话,我可以先看看有没有明天的机票。”
“今天晚上有些来不及了。”
江南溪这话是说给夏芷言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不能死缠烂打。
她应该做个体面的成年人。
被拒绝后就转身,收拾好自己的情感,回到自己原本该在的位置。
江南溪真真确确是这么想的。
可夏芷言拉住了她的衣服。
“南南,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动作,这句话,一下把江南溪那坠入深渊的心瞬间给钩回来。
“那你什么意思呢?”
江南溪低头看着夏芷言牵着自己衣角的手。这双手很漂亮,很纤细,指尖上没有美甲的装饰时会透出一种单纯的粉来,很淡很淡,柔软到江南溪的心坎。
她幻想过很多关于这双手的事。
最单纯也最过分的,是与其十指相扣,不是姐姐牵小孩的那种,而是女朋友牵女朋友。
“什么意思呢?姐姐?”
夏芷言牵着江南溪衣服的力道变了又变,这话才从她嘴里讲出来。
“我是想说,也许你误会了。你对我的喜欢,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现在还小。”夏芷言说,“你还没见过更大的世界,没遇到过更多的人。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遇到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总之,不是我。”
江南溪扯动嘴角笑了笑,笑得很痛苦。
“夏芷言,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分得清楚什么是喜欢。”
“你想知道我的喜欢究竟是什么喜欢吗?”
她反手拽住夏芷言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调转方向,将她抵在酒店的餐桌边。
夏芷言被迫停留在江南溪用自己的怀抱与桌子构成的空隙里。
“我的喜欢,不是什么小孩子的依恋。”
江南溪眼眸渐暗,抬手掐住夏芷言的下颌,逼迫夏芷言抬头看她。
“我的喜欢,是这种想吻你的喜欢。”江南溪说话的时候,唇就轻轻靠在夏芷言的唇边。“不是刚才那种吻。”
江南溪的指腹在夏芷言的唇瓣上流连。
“我会吻你,以一种很用力的方式。你知道吗?我没吻过别人,但我猜我可能会想要用尽一切办法把你唇里的氧气全都夺走。”
夏芷言眼眸微睁,嘴唇也因为惊讶或别的情绪而稍稍张开。江南溪的指腹就这么闯了进入,触碰到夏芷言的齿关,也去碰她的舌尖。
“我不会吻一下就停的,姐姐。我想吻你这件事应当是会上瘾的。”
“所以我会一直吻下去,如果你呼吸不了,我就把氧气渡给你。你可以稍稍喘口气,然后我们再继续。”
夏芷言想推开江南溪,叫她闭嘴,叫她不要再继续说这些疯狂的话,可她没有力气了。
江南溪光是用指尖在她的红唇里逗弄,都能让她失去所有。
甚至——
被江南溪用这种疯狂的,绝望又悲哀,深邃又执着的眼神望着,夏芷言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被谷欠望涂了满身。
以江南溪的眼神。
原来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单纯小狗,甚至有的时候就像绵羊一样可爱,洁白如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如今却变得犹如暗夜里的怪兽。
在深渊之中,那猩红的眼眸透着恶灵才有的疯魔。
一种爱与谷欠的怪物。
夏芷言好不容易才抓住间隙说话:“南南——”
“对了,我的名字。”江南溪笑起来,眼角都是一片阴鸷,“你知道什么时候叫我的名字最好听吗?”
“不是现在,姐姐。”
“吻你的时候我也不会这样乖乖地把手放在一边。”
“这就是我的喜欢。”
“你说,到底是谁误会了?”
夏芷言身子都快软了。
“我错了。”她安抚着江南溪的情绪,伸手拍着江南溪的脊背,一下一下朝下抚摸,“我不该怀疑你的情感。”
“但是南南,你真的还有更多更好的机会,去见更大更宽广的世界,认识更不一样的人。”
而不是她。
夏芷言想,她一定不是个好的爱人。
她可以成为江南溪人生里最好的姐姐,最好的家长,最好的亲人。
可恋人这个身份是夏芷言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去做好的事情。
江南溪真的受不了夏芷言的这个逻辑。
她抬头看着夏芷言:“是吗?”
“也就是说,如果我以后去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你会不在我身边了,对吗?”
夏芷言:“”
“你不要我了。”江南溪说。
夏芷言:“我没有。”
“那就是在。”
夏芷言:“你别强词夺理。”
江南溪笑了起来:“我只是合理运用逻辑。”
“而且,姐姐,难道你就不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了吗?”
“这十多年来,从你的十八岁到现在,你难道没有遇到吗?”
夏芷言沉默了。
江南溪替她把刚刚弄乱的发丝给别在耳后,轻柔地说:“你一定遇到了,可我还是你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不是吗?”
“难道你遇到了其他人,就会不要我了。”
夏芷言无奈:“我从没想过不要你。”
江南溪:“所以我也从没想过不爱你。”
夏芷言怔住。
“姐姐,爱情不是模型预测,更不是活在未来。我理解你的担心,但实在都没必要。”
“不过如果你还是很担心,我愿意用剩下所有时间来证明。”江南溪停顿了下,“如果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夏芷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一团接一团的线给裹住了。
她理不清楚,顺不明白。
江南溪看出来了,也没有逼她。
“不愿意也没事。”江南溪说,“或者你给我时间,我可以解决好自己的情感。”
这话江南溪说得没那么自信。
她只是想要安抚夏芷言。
“我不知道。”夏芷言柳眉蹙起,“南南,我不知道。”
“你喜欢我吗?”江南溪直截了当地问,“这件事你知道吗?”
夏芷言沉默了一瞬。
“我怕我分不清。”
她不想糊里糊涂地就和江南溪改变关系,陷入另外一种不熟悉的境况会让夏芷言完全失去安全感。最重要的是,这种改变是完全不可逆的。如果一步走错,就是彻底失去。
也许对江南溪来说,这是一种尝鲜,一种体验,一种痴迷已久的执着,时间一过,等她发现夏芷言与‘恋爱中的夏芷言’完全不同时,她就会清醒过来。
她热爱疯狂,也习惯疯狂。
可夏芷言从没有习惯过。
她喜欢安全。
任何稳定的不变的更持久的她都喜欢。
爱情,这两个字变数太多。
江南溪久久望着夏芷言,眨了眨眼:“那怎么办呢?姐姐。”
“你分不清,我来帮你,好不好?”
夏芷言怔忡:“怎么帮?”
“喜不喜欢你分不清,那我们就只问快乐,好不好?”
江南溪的指尖顺着夏芷言的小臂一寸一寸地上移。春天在播种,所到之处都开出朵朵明丽小花,漂亮得叫人心痒。这花开得极有节奏,又很轻缓,吊着夏芷言的心情,直到那指尖来到夏芷言的唇边。
江南溪捧起她的脸,温柔地说:“接下来,我要真的吻你了。”
“不快乐的话你就告诉我。”
她是个混蛋。
江南溪想,她这样做,才不是为了帮夏芷言的忙。
既然夏芷言分不清,那就让她彻底分不清。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和谷欠更叫人分不清楚。
这就是她那卑劣的可耻的偷心计划。
第49章 【049】
江南溪从没学过该怎么吻一个人。
这种时候,在想象里实践了无数次,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又觉得原来自己在过去的想象是如此的枯燥且肤浅。
真实远比想象好一百倍。
酒店外的野猫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一颗桃子,用小爪扒拉两下后,就伸出带刺的猫舌头去舔。桃肉软甜可口多汁,小猫很喜欢。
玩性大起的时候,小猫会嘴爪并用,把桃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像是在玩一种特别的小毛球。
猫猫理毛球是会越理越乱的。
这就跟夏芷言的心情一样。
江南溪刚吻上来的时候,她有些抗拒,一种本能的抗拒。
可是吻得深了以后,她的理智就全然消失了,就像是下雨天后松散的云,被风一吹就哗啦啦飘走了。
剩下全都是属于身体的本能。
等江南溪不得技巧要离开喘气的时候,夏芷言甚至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她意识到这个动作后,又忙羞赧地转头后撤。
江南溪哪里会给她逃跑的机会?
她伸手捏着夏芷言的后脖颈,像逗猫那样揉了揉,力道里透着不可忽视的掌控欲。
“姐姐,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
夏芷言:“没有。”
“骗人。”江南溪开心地笑了,“你声音都软成这样了,你跟我说没有?”
“再亲一下,好不好?我刚才表现不好。”
哪里表现不好了?夏芷言真是受不了江南溪这好胜的劲儿。她都快被亲得倒下去了。身上哪哪都没了力气,腰更是软得很,整个人得尽数靠在江南溪的身上才觉得有些依靠。不然,夏芷言怀疑自己必然是会往后摔去的。
“姐姐,你还有空胡思乱想诶。”
江南溪抓住了她走神的这一瞬:“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第二个吻落上来。
江南溪的吻没有太多技巧,就像她自己说的,表现不好,所以只有直来直去的横冲直撞。
这对夏芷言来说比技巧还要命。
她完全是靠动物的本能在亲吻。
碰到舌尖就和其争斗一番,卷着对方,似乎要把一切都带走。碰到齿关就添过,像一条柔软的小蛇,却不冰冷,带着炙热的温度。如果碰到的是夏芷言的口水,那江南溪就会像走寻于沙漠之人,疯狂地攥取。
灵魂都快要被吞没。
江南溪身体里那名为谷欠的怪物正在拼命地张开她的羽翼,把夏芷言包裹。那些无形的触手从两个人肌肤碰触的每个地方生长出来,把夏芷言紧紧绑在原地。
无法挣脱。
也不想挣脱。
时间不见了,空间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感知。
感知这一切。
眼前的这个人,她的吻,她的气息。
头脑里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能遵循着本能,和恶魔一起下坠,直至快乐的天堂。
又一吻结束,夏芷言气喘吁吁。
江南溪小狗般凑上来,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乖巧地问:“姐姐,你觉得快乐吗?”
夏芷言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想违心地说一个不,但舌尖已经没有力气了。
江南溪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很有礼貌地待在她衣服外,隔着一层布料,紧紧地攥着她。
夏芷言低头去看她的指尖。
好一会,江南溪叹息道:“姐姐,你这样看下去我大概会误会。”
夏芷言也不想这样。
但她觉得自己或许是犯病了。
身体像着了火一样难受,肌肤的每一寸都在燃烧。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比起火焰,她的身体更像是一张纸。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干净到她无法忍受,必须要让人在上面涂画些什么才好。
江南溪的指尖就是最好的笔墨。
可这些话,夏芷言不能说。
她只能用更深更久的沉默来掩盖自己无法言说的渴望。
一瞬间里,网友为她和江南溪取的cp名一下蹿入她的脑海。
南言之瘾。
难言之瘾。
也许江南溪就是她那不可道给世人的秘密瘾症。
夏芷言的沉默让江南溪拿不准进退。
她不知道这是默许还是拒绝。
她问:“明天早上有戏吗?”
夏芷言警惕地抬头:“你想做什么?”
江南溪无奈笑起:“姐姐,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夏芷言别过头不看她。
江南溪:“干嘛不跟我说?”
“姐姐,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夏芷言:“以前不知道你这样讨厌。”
江南溪脸上得寸进尺的笑容僵住了。
她明艳鲜活的表情一下低落下来。
“抱歉。”江南溪渐渐放开抱着夏芷言的手。
夏芷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江南溪依旧低着头。
“觉着我讨厌的话也没关系,姐姐,我已经十八岁了,以后你也不用再管我了。”
“等我高考完我就可以搬出去住的。”
夏芷言头疼且无奈:“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想到这里了?”
“我说你讨厌,是说以前从来不知道,你你这么会气人。”
与其说气人,不如说撩人。
夏芷言快要被江南溪这种明目张胆的撩拨和不留余地的进攻搞到防线崩溃。
“反正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夏芷言哄着她。
江南溪:“那就是喜欢了?”
夏芷言:“”
“小骗子。”她一把推开江南溪,从桌子上跳下来。结果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摔倒,又被江南溪搂到怀里。
“老天爷都让我抱你诶,姐姐。”
江南溪凑过来的时候,夏芷言闭上了眼,就在她以为江南溪要亲上来的时候,对方只是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猛然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她。
“放心吧姐姐,我不会再做让你讨厌的事。”
江南溪说完这话,揉了揉夏芷言的脑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自己准备往外走。
“我去问问酒店还有没有别的房间。”
夏芷言拽住她衣服:“我都说了不讨厌你。”
“你走什么?”
江南溪眨眨眼:“姐姐,你这是在邀请我留下。”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但是从今天以后,睡这个字可能会有其他含义的,姐姐。”
夏芷言:“你不说你没想这种事吗?”
江南溪:“喜欢的人就在面前,怎么不想?想归想,忍归忍。”
“我还是住别的房间吧。”
江南溪说完,夏芷言就放开了拉着她衣服的手,任由她出门去前台询问,开了新的房间,然后回来拉行李箱。
“姐姐,明天见。”江南溪关上门之前说,“当然,如果你明天暂时不想看到我的话,可以给我发个消息。我会乖乖回家的。”
“晚安。”
门关上,房间里就剩下夏芷言一个人。
“好狡猾。”夏芷言倒在床上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想,“太狡猾了。”
用最热烈的方式突破她的防线,然后又后退一步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皮肤深处还残留着未曾被抚慰的渴望与不安。
夏芷言从没觉得这么难受过。
就好像是一株花,在此之前,她未经过雨露的温柔,在沙漠中开得漂亮,纵然是灼灼烈日也未有觉得痛苦。可有一天,一场春雨突兀而至。
于是土壤开始明白什么叫水源,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渴望更多。
夏芷言拿起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没关系。
她可以忍得住。
理智在压抑本能,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
凌晨的时候,江南溪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没睡着,半夜在写歌。
说是这么说,但谱子放在一边,写了半天,跑出来的汉字凑在一起,没一句能成文。
“谁?”她从猫眼里看了下。
透过畸变的猫眼镜头,夏芷言穿着睡衣,侧着头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江南溪忙拉开房间门。
“姐姐,出事了吗?”
夏芷言瞥见她脸上毫不遮掩的担心。
“是出事了。”她轻声说。
江南溪把她拉进房间,探头出去看了看走廊:“有狗仔还是私生饭?”
夏芷言被她这反应逗笑了。
“都不是。”夏芷言说,“别的事。”
“姐姐,怎么了?”
夏芷言看着她,好一会,她说:“我们今天可以一起睡吗?”
江南溪:“”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都有点被吓到。
夏芷言说:“素的那种。”
江南溪两眼一眯:“夏芷言,你还知道荤的是什么意思是吧?”
夏芷言:“”
“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了。”
江南溪想起一件事:“所以刚刚那个是你的初吻吗?”
这话问出来,江南溪又自我否定了:“算了,我不问了。”
“我都看过你在电影里接吻。”
夏芷言轻笑:“不是初吻。”
她云淡风轻地说:“但是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次吻。”
江南溪在原地待机半天,伸手捂住脸,一下蹲在地上。
夏芷言不解:“怎么了?不舒服?”
江南溪尖叫:“夏芷言你这是犯规!”
哪有人这样啊!
夏芷言:“实话实说也是犯规?”
江南溪:“啊啊啊——”
“好喜欢你,姐姐。”江南溪就蹲在地上拽了拽夏芷言的裤脚,“希望哪天你也可以喜欢我。”
“虽然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很喜欢了。”
夏芷言:“闭嘴。”
“睡觉!”
第50章 【050】
“江南溪。”
深夜里,夏芷言的声音无奈地自黑暗里响起。
“我在。”江南溪精神抖擞地答,又担心地问,“姐姐,我吵醒你了吗?”
吵醒?她根本没睡着。夏芷言只是闭着眼睛在假寐。
自从她敲响江南溪的房间说要和她一起睡觉后,江南溪就变得很奇怪。先在浴室里磨蹭半天不说,出来后躺在床上时,就好像突然被豌豆公主附体了,怎么躺也不舒服,左边晃悠一下,右边晃悠一下。
夏芷言一直没睁眼,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起初,她以为江南溪折腾一会就会安分。
却不料,直到她开口的前一秒,江南溪还在左右翻转。
要用一句夏芷言了解的四川方言来说的话,这就叫磨皮擦痒,闲得没事干。
她不说话,江南溪拿不准情况,在黑暗里转身,面对着夏芷言,喊她:“姐姐?”
夏芷言:“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这难道不是必然吗!”江南溪理所当然地回。
夏芷言:“我们以前也一起睡过觉。”
江南溪:“可现在不是以前。”
“姐姐,我怕我睡着了这手脚不听使唤碰到你,万一发生点什么,我不敢保证。”
“发生什么?”夏芷言也转过身来,面对着江南溪,“你瞧你现在,睡觉恨不得躺得像个尸体,能发生什么?”
“姐姐。”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
夏芷言:“我没有。”
“只是不想让你这样拘束。”
这样的江南溪看起来很不自在。搞得夏芷言也有点不自在。所以她不喜欢爱情,更不喜欢变化。如果是以前,她大概可以随意地伸手搂着江南溪,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她睡觉。可是现在不行了。
夏芷言必须给自己找到一个度,一个中间线,一种既能够让她因为皮肤饥渴症而灼痛的身体舒服些,又能够维持与江南溪平衡关系的办法。
在没彻底想清楚、下定决心之前,夏芷言不想做出什么让江南溪误会的事来。
可理智归理智,行动归行动。
夏芷言都觉得自己这样很是可耻。
“你安心睡吧。”夏芷言浅浅地说。
江南溪静了好一会,问:“那我真睡了?”
夏芷言笑她:“不然还能有假?呀——”
话都没说完,江南溪就一把搂住了她。两个人面对面,突然这么一拥抱,夏芷言差点就亲上了江南溪侧脸。
“我习惯这样睡觉。”江南溪的声音自夏芷言的头顶响起,“晚安,姐姐。”
江南溪这话是说真的。
她抱着夏芷言就觉得心里安稳多了。
就连一早准备好的安抚小毯子都被丢在了床的一边。
这下轮到夏芷言变得清醒了。
她能够感受到江南溪每一次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她们都熟悉彼此的存在,习惯彼此的体温。不管是冬日还是夏天,这就是对她们而言,最适合入眠的温度。
一种带着爱与羁绊的体温。
夏芷言的意识很清醒,身体上焦灼的渴望被这拥抱抚慰,不再令她难受,于是多出来的时间她便开始思考。
爱是什么呢?爱情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在夏芷言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没一会,她就在思索中睡着了。
夏芷言早上没戏,但临近中午的时候得赶着太阳光去拍一场,因而八九点就要起床去做造型。
闹钟一响,夏芷言就条件反射地醒了,抬手去关手机,结果发现手根本抬不起来。
她整个人都被江南溪抱着怀里。
夏芷言去推江南溪,江南溪还在梦中,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姐姐,把她抱得更紧了。
夏芷言怕吵醒她,只好艰难地去掰开她的手臂,从中找到丝丝逃脱的可能。好不容易关掉手机,整个人就又被江南溪抓回去了。
“姐姐,你想去哪里?”
夏芷言摔回床上,也摔回她的怀抱里。
她看着江南溪,江南溪还闭着双眼,一副说梦话的样子。在梦里都皱着眉头,看起来特别可怜。
“姐姐,你别走。”
夏芷言心软得没法。
南南这是梦到了什么啊?
“我不走。”她哄着自家小姑娘,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走啊。”
“我不信。”江南溪撒娇,“你别想骗我。”
“你就是要跟着小怪兽跑了。”
夏芷言差点笑出声来。
“小怪兽?”
她没事跟小怪兽一起跑做什么?她又不是奥特曼。
“小笨蛋,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她伸手揉了揉江南溪的眉心,想把那的皱纹给抚平。江南溪抓着她的手,一下反转姿势,把她压在床上。
“不准和小怪兽走。”她眯着眼在夏芷言的脖颈间蹭了蹭,“听到没?夏芷言。”
“小怪兽很坏的,都是坏人。”
“那谁是好人?”夏芷言问。
“你的南南。”江南溪亲了亲夏芷言的侧颈,“南南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骗子。
江南溪借着睡梦的劲儿吻上夏芷言的唇时,夏芷言想,南南是全世界最会骗她的人。
早晨的吻和昨夜的很不一样,也不知道为何。可能是时间不同,可能是环境里的气温和湿度不同,也可能是一夜过去,心境不同。
江南溪的这个吻很绵长,像三四月的细雨,温温柔柔地落下,没有昨晚那极强的攻击性,只剩下淡淡的密密的温存。
空调房里睡了一夜,两个人都唇都是干的,接吻的时候添弄而过的舍尖,一不留神渗透出来的津·液,带着些许黏稠和温度,把干燥变得湿润。
一个吻结束以后,江南溪还想亲,被夏芷言一把捂住了嘴。
“不装睡了?”
江南溪闭着的眼睫毛抖了抖。
“还装?”
江南溪睁开眼,可怜巴巴地说:“姐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没见过睡着了做梦还能动手动脚的。”夏芷言另外一只手往下拽,把江南溪偷偷摸进她睡衣里的手给拉出来,“小骗子。”
江南溪:“我一开始是真没醒。”
“然后?”
“然后实在是太喜欢姐姐了,就好想亲一亲。”
这话说完,江南溪又亲了亲夏芷言堵在她唇前的掌心:“喜欢。”
夏芷言无奈扶额。
“你——”
“嗯?我怎么啦姐姐?”
夏芷言可真是没话说了。
她觉得现在的江南溪就像是开启了另外一种模式,喜欢这个词,她整天就不要命地往外甩。就像是一只热情的小狗,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见到主人,就会毫不犹豫地、热情地摇着尾巴,用一切行动来表示它的爱。
江南溪就像是这种小狗。
但她又比一般听话乖巧的小狗多了些奇怪的小心思。
“好了,姐姐,你该起床了。”江南溪放开夏芷言,“再待一会,化妆师大概会去你房间敲门了。”
夏芷言:“你还知道啊?”
江南溪:“嘿嘿。”
夏芷言推开她起身,换衣服的时候正回头要说话,就见江南溪把自己往被子里一裹,声音闷声闷气地传出来:“我不偷看的,姐姐你换吧。”
“好了。”过了会,夏芷言这么说。
江南溪掀开被子,就见夏芷言递来一瓶水。
“喝点水。”夏芷言讲。
江南溪眨眨眼:“是不是我的唇太干,亲到你不舒服了?”
“那我喝了水再亲你一下?”
夏芷言:“爱喝不喝。”
她把水往桌上一放。
江南溪忙把水拿过来:“喝喝喝。”
“我爱喝水!”
又胡说。
江南溪从小就不爱喝水,得每天夏芷言提醒她,她才能记得喝上两口。
夏芷言撩起眼皮看她一下,“我要去工作了。”
“你自己好好玩,有事跟我说。”
“知道了姐姐,我要再睡会,睡醒了跟你讲。”
结果江南溪睡醒后,经纪人宋姨给她打电话,说她一直想约的音乐制作人有时间了,想见她,问她是否有空,最好尽快赶去。
江南溪有点纠结。
她想留下来陪夏芷言过生,但是又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做不了决定的时候,夏芷言的消息就从置顶联系人里弹了出来。
夏芷言:去吧。
夏芷言替她做了决定。
江南溪说不出开不开心,她觉得姐姐这样是为她好,可姐姐这样的话,又显得她有些不被需要。
她收拾好行李,才来一天就要走,从酒店出来路过剧组拍摄地的时候,夏芷言正在拍戏。
江南溪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一个道别的机会。
宋姨给她安排的车到了。
上车后,她给夏芷言发了再见的表情包,以及一张偷拍的夏芷言演戏的照片。
夏芷言没什么反应,过了许久,大概是今天的戏拍完,才回:好好做音乐。
江南溪彼时已经下飞机,瞧着这信息瘪瘪嘴。
她有的时候真搞不懂夏芷言。
这就是成熟的大人吗?
可以如此理智,如此拎得清楚。
江南溪有点失落,但她知道如果陷在情绪里,那她这次离开就没有意义,因而很快投入到和音乐制作人的合作中。
忙起来的时候真的能忘记时间。
Demo出了一套,音乐制作人觉得不错,可江南溪不满意,故而一个人留在录音室继续构思。
“咚咚——”
录音室的门被敲响了。
江南溪皱了皱眉,没什么耐心地回:“谁啊。”
“外卖。”奇怪的中低音女声答。
江南溪:“我没点外卖,你找错人了。”
“是你的外卖。”对方说。
江南溪:“”
她拉开门想跟对方理论,结果来人的模样撞入眼帘,她就彻底傻住了。
“发什么愣?”夏芷言拎着一个蛋糕,朝着她笑了笑,“还不快让我这个外卖员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