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暗流与安排
两人并肩走进下行的电梯。
坂口安吾按下了-4的按钮, 而后电梯门缓缓关闭，两人分别占据了窖厢的左右两侧。
邀请对方进入异能特/务科的深处并不是安吾心血来潮。
他的异能力名为【堕落论】，能够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借由这个能力, 坂口安吾成为了异能特/务科的情报专员，甚至被顶头上司种田山头火派进港/黑做卧底。
虽然最后因为mimic事件安吾离开港/黑回归特/务科，他还是得到了很多消息。
在休息室的时候，坂口安吾曾递给过凯亚一杯茶。他本意是想要通过这个行为触碰对方的手指，在那一瞬间使用异能力，判断对方的来意。
不过没想到的是，凯亚相当小心地没被接触到，于是安吾退而求其次用手指擦过对方的袖口。
他在那一小段记忆里看见了泉镜花。
小姑娘似乎还是一样的沉默, 捧着可丽饼吃个不停。随后夜叉白雪突然出现, 挥刀斩向对面坐着吃冰淇淋的男人, 却被冰雪拦下。
由此，他分析出凯亚的异能力应该是操控冰雪。
说实话，这个发现让坂口安吾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和他的【堕落论】类似的情报收集能力，安吾就丝毫不担心异能特/务科里的东西会被别人了解去。
【堕落论】不仅是非常好用的情报收集能力，也同样是好用的调查分析能力。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坂口安吾眼皮底下带走一切还不留下痕迹。
至于武力型异能则完全不用担心, 特/务科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再不济，还有大杀器绫辻行人。
对于泉镜花的遭遇，说实话，在看到眼前男人的记忆之后, 安吾已经有了判断。特/务科内部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有人觉得应该照顾好战友的遗孤, 就有人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毫无价值，没有关注的必要。
但无论如何, 处理这件事应该是之后再考虑的问题了。
看对方的行事风格，能为认识不久的小姑娘出头，估计不是那种没什么同理心的家伙；能和他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交谈，估计也不是性格暴躁的人士。
让对方看看卷宗，就当是感谢他救下镜花的报酬了。
如果可以的话，坂口安吾还想让这件事成为与对方沟通交流的敲门砖。
作为泉夫人的同事，坂口安吾非常明白夜叉白雪是怎样可怕的异能力。而能够轻描淡写就控制住夜叉白雪的凯亚，其实力大约同样深不可测。
与一位强者交好，总比结怨强。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能凭借这点简单的情分，得到对方的帮助也说不定。
无论坂口安吾想了多少，电梯下行的速度是很快的，他们没一会儿就到达了档案室所在的楼层。
辻村深月就在这里等着。
本来她平时应该跟在绫辻行人身边，处理他的事情。但偶尔也会回到异能特/务科总部，跟在坂口安吾身边学习。
两个人踏出电梯窖厢后，女人迎了上来。“安吾先生。请问接下来是……？”
地下的监控虽然能看到图书馆大厅，却没有休息室内部的摄像头。他们毕竟不是连员工休息都要瞅一眼的控制狂。
“我们先去档案室。”坂口安吾推推眼镜，说。
负四层是安保守卫相对而言比较好的地方，档案室除了有一道异能锁外，还有专人看守。
凯亚和坂口坐在档案室的外间，而辻村深月则按照上司的指示去里面拿东西。
“我以为你不会跟下来。”情报员转向表情平静的男人，“至少，没有人会孤身一人主动踏入一个异能组织的基地。”
凯亚的回答一如既往。“所以我说了，我不是一般人啊~”
他是真没觉得怎么样。
在这个世界，他没什么牵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时间跨度过大的漫长旅行让他整个人像一株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地，不知什么时候能落地。
哪怕知道要循着记忆的痕迹前行，也会在几乎看不见未来的折磨中感到心力交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到只剩最后一颗的蓬蓬果，下方有弓箭始终在瞄准。你知道那支箭一定会射过来，但你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来，又用什么样的方式来。
所以他不再试图保守、不再那么纤悉不苟。
况且……
凯亚漫无目的地扫视整个房间。
若我反其道而行，在所有人都认为没人会这么做的时候，这样做了，你们会不会觉得有诈呢？
如今畏手畏脚的人可不是我啊。
凯亚微笑。
坂口安吾摇摇头不说话了。
不过他不说话，凯亚倒是有话要说。“关于镜花的事情，等你们核实过后，要如何处理？”
那女孩经历过苦痛，也犯过错。但那些错误并非是她的主观意愿。
可凯亚本人就在执政机构里工作，自然明白很多时候政/府的难处。包庇一个杀死过35人的杀人犯是要抗下很大社会压力的。
泉镜花的过去再悲惨，也不能将她的行为一笔勾销。
凯亚在这里倒是可以庇护那女孩。但他又不能永远留在这儿。他走了以后呢？难道镜花要一直朝不保夕、颠沛流离地活着？
异能特/务科毕竟和她有一份香火情，他需要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我不能保证。”坂口安吾叹气。“按照先例，或许这边会将泉镜花收监，然后让对方工作抵消罪行。”
那不就还是和在黑/手/党的时候一样了吗？
凯亚皱起眉头。
要知道，镜花本身就是因为不想再杀人，所以才从港/黑跑了出来。鼓起这么大的勇气，最后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即使是他也会觉得不舒服的。
虽然他喜欢情节波澜起伏的剧目，但他可是坚定的大团圆结局支持者。
他看向坂口安吾，对方的表情确定了他的想法。
“你们特/务科在这一点上和港口黑/手/党也没什么区别。”凯亚讽刺道。
“我不否认。”男人很淡定地接下了这句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和港/黑存在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为了维持这座租借城市的稳定，他们需要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
不过政/府里的蛀虫确实更多一些。坂口安吾回想起军部那些对横滨指手画脚的家伙，和议院会议上用各种方式明里暗里插手横滨运转的政客，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的工作甚至没有在港/黑卧底的时候自由……
唉，说出来都是辛酸泪。
“出于个人立场原因，我不能说明得更清楚，也不会对他人隐瞒今天发生的一切。”坂口安吾道。
“没关系。”凯亚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暗示。“我会想办法在事情无法控制前解决它。”
男人沉默了一下。“恕我直言。凯亚先生，您是否是第一次来横滨，并且在此前从未试图了解过？”
凯亚挑眉：“怎么，很明显吗？”
坂口安吾道：“是很明显。在横滨生活的人，身上的气质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座城市是整个国家的异能力者集中地——或许也可以叫流放地——为了方便监管，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和密集程度。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想要好好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别管闲事。
爆炸与破坏是家常便饭，鲜血与尖叫不足为奇，苦痛与奔逃屡见不鲜。
生活在这里的人，很少会这么不计代价地去帮助一个陌生人。
“横滨的社会结构和其他城市是不一样的。”坂口安吾斟酌着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三刻构想？”
凯亚：“那是什么？”
坂口安吾：“唔，简单来说，就是由三个不同的异能组织分别镇守横滨的三个时刻，三者之间互相牵制保持平衡，最大限度控制这座城市的稳定。”
凯亚：…………
好儿戏的政/治架构。
“你认真的？”
安吾有些纳闷：“当然了。异能特/务科守护白天，港口黑手党镇压黑夜，而武装侦探社游走于二者之间，是两个庞然大物的缓冲带，代表间隔白日与黑夜的黄昏。”
……那黎明呢？
凯亚在心里控制不住地吐槽。
不过，武装侦探社？
“原来如此。”凯亚露出思索的神色。
看起来，这个组织和特/务科、港/黑都有联络，关系并没有外界传言地那么差嘛。
如果能让镜花留在那里，同时远离特/务科与港/黑，还能被庇护，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谢。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见凯亚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坂口安吾送了一口气，目光放在已经找到资料将其送出来的辻村深月身上。
“安吾前辈。”女人走过来，递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文件夹。“这就是泉先生夫妇遇害案的调查全记录了。”
坂口安吾抬起下巴，示意女人直接将东西交给凯亚。
他完全没客气，伸手接过来后直接拆开，从最开始的案发现场照片开始看。
第82章 卷宗与异动
泉先生与泉夫人所在的小院在遭受袭击后一片狼藉。
身首分离的两具尸体倒在庭院中, 泉夫人随身携带的打刀已经出鞘，却因死去得突然，只能无力掉落在手边不远处。
再往后翻, 就是坂口安吾对现场情况的还原。
[xx年x月x日第一次调查。
到达现场时间为上午八点，随行人员为辻村深月、小林重吾。
对现场进行物理勘察后发现……
第一次使用【堕落论】后，获得的情报为……
由此可得到基本结论：泉氏夫妇死于异能力夜叉白雪斩杀。]
[xx年x月y日第三次调查。
调查成员：坂口安吾、辻村深月
到达现场时间为下午两点。
于不同位置再次使用【堕落论】，进行细节补充，意外发现闯入现场的类血液异能造物。……]
调查文档不长，凯亚从头翻到尾，也没用太多时间。
“这个‘类血液异能造物’……就是血吧？”
这篇调查报告用词太严谨了，搞得凯亚看的时候满心无语。
“大概就是吧。”坂口安吾道, “但我看见的只是现场的环境遗留下的记忆, 这份报告也留下了每一次更改后的痕迹。所以我只能说, 应该是。但不能保证。”
堕落论的弊端就在于此，从不同角度得到的信息可能并不完全一致，甚至时间久了，留存在物品中就记忆也会褪色。
“行吧。”凯亚理解情报人员的坚持。
“那这个异能造物的主人你们找到了吗？”
说到这里，对面的社畜脸都黑了。“没有。”
“在有记录的所有异能力者之中, 没有任何人的能力与通过血液控制他人有关。退而求其次寻找与血液有关的异能力者，可以确定的要么不在境内，要么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异能特/务科有自己专门的、对世界所有异能力者进行归档整理的名单。
有些过于神秘的、接触不到的，只记了名字和能力；有些他们能接触到的，记录就会更全一些。
在泉先生与泉夫人遇害之后, 异能特/务科照着名单一个个调查过去, 却又一个个排除了嫌疑。
所以这个案子才会至今都是悬案, 所以泉镜花才只能寄宿在收养家庭中。
报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杀。
坂口安吾看到出现在现场的“血液”钻进泉先生的衣领，控制了对方的行为, 意识到不妙的泉夫人才会当机立断召唤夜叉白雪，同时自己抽刀抵御丈夫的袭击。
恐怕泉镜花的母亲就是在这时候使用术法将夜叉白雪转给了女儿。
关于这一点，坂口安吾持同样的结论：“夜叉白雪是属于泉夫人的异能，本不该与她的女儿产生联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转让。”
“这东西还能转让吗？”凯亚有点好奇。
跟神之眼不一样啊。
神之眼是天理下发的沟通元素的外置器官，一旦下发，就只属于持有者本人。其他人无法使用不说，也不可能被丢弃。
但异能力好像不是如此？
“可以的。只是条件比较苛刻。”鉴于辻村深月本人在此，坂口安吾不好说得太详细，只能尽量糊弄过去。“而且转移后的异能力很容易不完整。”
所以泉镜花控制不了自己的异能，只能通过挂在胸前的手机让夜叉白雪显现。
“这样啊。”凯亚点点头。
在泉夫人抽刀对抗后，泉先生受伤，鲜血从伤口流出，却让那“血液”又一次钻了空子，控制了泉夫人的行为，才导致是夜叉白雪杀死了夫妻二人。
他道：“真是防不胜防。”
“确实。”坂口安吾赞同道：“在这起事件发生之后，我们再一次加强了守备，并且设下了异能结界。”
这才是坂口安吾会亲自将人迎进来，并且完全不在乎凯亚会不会出去乱说的原因。
只要有异能结界存在，离开特/务科的每一个人，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彻底忘记特/务科的所在位置与进来的方法。
坂口安吾没有告诉凯亚这一点。也并不觉得需要告诉。
他给出了善意，是为了感谢对方带给他泉镜花的消息。但他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特/务科的安全。
调查记录在看完后被凯亚还给辻村深月，女人归档的过程中，凯亚跟着坂口走回电梯。
在踏进电梯门之时，凯亚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发出“啪嗒”的声音。
不过幸好在同一时刻，电梯的声音掩盖了这一点点细碎的响动。凯亚面不改色地回到地面上，在一群人的目送下挥挥手走出图书馆。
等到了几乎要看不见那栋建筑的地方，凯亚才停住脚步，重新开启了元素视野。
让他感到很难受的是，自己身上不知何时也沾染了一圈异能力痕迹，从头到脚全包裹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行走的光球。
怪不得他能在远处就看到异能特/务科地下那耀眼的光芒。合着是谁进去都会沾一身啊。
凯亚有点无语地用右眼里的能力将能量吸走，重新让自己变得干干净净之后才往市区而去。
被他放在口袋里的东西只有随身携带的神之眼，以及五条悟送给他的黑盒子。
神之眼是不会发出声音的，那么有异动的就应该是那只黑盒子。
五条悟称呼其为黑玛门尼。
他查过资料，这只是一个术语，用于指代宿命会命运，通常与宇宙的力量和宇宙的秩序联系在一起。
而在提瓦特，命运与天意等同。
他们每个人都是舞台剧上的演员，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既定的命运，直到终焉的时刻来临。
异能特/务科里究竟收藏了什么东西，才会与名为黑玛门尼的咒物产生反应？
看来他需要找个时间再去一次异能特/务科总部了。
以入侵者的身份。
——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凯亚晃悠进了一座商场，给自己买了手机之后又去给镜花买了新的衣服——之前穿的那件经历过爆炸的灰尘洗礼，又在贫民窟滚过一圈，早就有点脏啦。
他甚至还抽出时间去赔偿了一部分冷饮店的损失，又要了账单打算寄给港口黑/手/党。
等他回到侦探社接人的时候，泉镜花已经能和江户川乱步分享同一包零食，肩并肩坐在一起看电视节目了。
凯亚有些失笑地先去跟国木田做了登记，然后才牵起哒哒哒跑过来的小姑娘的手。
“和哥哥姐姐们说再见吧？”
泉镜花抱着已经缝好的兔子玩偶，乖乖地朝众人挥手。“江户川哥哥再见，春野姐姐再见，大老虎再见，其他哥哥姐姐也再见！”
中岛敦哭笑不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是大老虎啊？”
不过他也没计较，而是很开心地和泉镜花告别。
虽然她一开始说出来的话确实吓到了刚刚来到横滨的小老虎，但相处这段时间他已经发现泉镜花只是个有话直说的普通小女孩。
哪怕中岛敦并不明白，她那么小怎么就成了杀手。
“怎么了敦君？”在凯亚带着泉镜花离开后，太宰治从书页的缝隙中探出眼睛，“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问题。”
“呃，是的……”他挠挠头，“镜花她那么小，为什么会成为杀手？”还是要来杀我……虽说现在放弃了。
“诶~你还蛮关心那个孩子的嘛~”太宰治露出调侃的神色。
小老虎纠结了一下，还是说：“我只是，只是觉得……”
鸢眼男人淡淡道：“觉得她还小，应该活得很幸福？”
“是啊。”中岛敦点头。
他自己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就生活在院长的高压恐吓与折磨之下。但他知道其他孩子能够有新衣服穿，能吃很好的东西，年纪小一点的，还可以去上学。
太宰治重新用书盖住了脸，没让嘲讽的表情漏出来。
年纪小就应该幸福？怎么可能。这世间的黑暗，是多少人想也想不到的。
但他没和中岛敦说任何一句，只是意有所指道：“如果你实在在意的话，可以跟国木田说说。咱们侦探社里还是有很擅长找东西的成员的。”
这指的是田山花袋。
虽然那家伙宅男又社恐，成天待在被子里不出门，但能力是真的厉害。
听见太宰治这么说，中岛敦有点懵懵然地挠了挠头。“哦……我知道了。”
等一会儿就跟国木田先生说吧。
如果她遇到了危险，或许自己也可以帮帮忙。
走出侦探社的凯亚牵着小孩的手，在中心城区找了个日租房。
横滨这座城市无比混乱。由于是租界，这里的政府影响力不强，导致生活在这里的人也鱼龙混杂。想要住酒店依然要提供证件，但只是短期租一间房子，倒是不需要那么多讲究。
无论是房东还是邻居，都很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
走进房子，将礼物带给镜花后，凯亚蹲下身，声音轻柔地说：“镜花，我去了一趟异能特/务科，找到了你父母死亡时的调查结果。”
“你想听听看吗？”
第83章 安慰与夜探
“我要听。”泉镜花的眼神里满是纠结和痛苦, 却唯独没有畏惧。
她想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凯亚将他在异能特/务科的资料室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面前的女孩。
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权衡与抉择，以及来自母亲最后的爱意。
“……夜叉白雪。”泉镜花听完后，讷讷道。
“是的, 夜叉白雪，它是你母亲的异能。在她生命的最后，选择将其转让给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凯亚摸摸女孩的发辫。
“夜叉白雪不是凶手……？”
凯亚沉默半晌：“不是。”
可是泉镜花看着还是很难过，为了父母的惨死、为了母亲的夜叉白雪、亦或者为了自己跌宕起伏的命运。
“但我没有看见……难道我被我的眼睛骗了？”
凯亚拉着小女孩坐在沙发上，道：“镜花很厉害，没人能骗你。你只是没有看到全部。”
“可我该看到。”她在现场，在父母亲身边, 她本该成为帮助爸爸妈妈找到凶手的人。
凯亚却说：“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就连神明也有做不到的事, 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而我们只是普通人。所以没做到也没什么好自责的。
或许人生中总会发生一些充满遗憾的事，可他们要做的不是后悔，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啊。
“要和夜叉白雪聊一聊吗？”凯亚问道。
泉镜花点点头，从脖子上摘下了那只一直被她牢牢戴着的老式手机。
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东西。
少女掀开手机盖，将之前被她关掉的手机重新开机。等到屏幕亮起来, 少女对着那一方显示着运营商信息的小屏幕轻声说道：“夜叉白雪。”
淡紫色的持剑人形从少女身后缓缓浮现。
或许是因为没有下达命令的缘故，夜叉白雪没有表现出初次见面时的攻击性。长刀老老实实别在腰间，对着镜花微微低下头，像是在觐见自己的主人。
“夜叉白雪，到我面前来。”镜花说道。
她很少真真切切地看一眼自己的异能。
最初, 她以为是外来的异能杀死了她的父母。在寄养家庭生活的最开始一段时间, 泉镜花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憎恨那只紫色的人形。后来, 她发现那紫色人形会时不时出现在自己身边，她以为对方是过来追杀自己的, 总是生活在惊惧之中。
再之后，她发现夜叉白雪是被她胸前的手机召唤出来的，异能人形不会听从她的命令，却会听从手机里出现的声音。少女也曾试过利用夜叉白雪自杀，可是没有用。一旦这个命令下达，夜叉白雪就会停下来。它手中的刀永远不会挥向自己。
泉镜花几乎崩溃了。
这样的话，杀死父母的凶手不就是镜花了吗？她一直憎恨的人，一直试图寻找到并杀死的人，不就是自己了吗？
好痛苦，为什么我还活着？
小小的泉镜花躲在寄宿家庭的阁楼里，抱住蜷缩起来的自己，默默垂泪。
她该如何做呢？杀死自己是不是就能为爸爸妈妈报仇？是不是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然后，他们会原谅镜花吗？
可是做不到啊。她无法杀死杀害了父母的夜叉白雪，也没法让夜叉白雪杀死自己。
因此她选择离开。
镜花是个坏孩子。镜花不能给他人添麻烦。镜花要找到一个能杀死夜叉白雪的人。
所以她来到了横滨。
所有人都说，这里是异能力者聚集的地方，是天才、怪胎、疯子和异类生活的地方，是能够找到足够强大的异能力者的地方。
可没想到，她想得到的死亡始终没有到来，找到她的，是姗姗来迟多年的真相。
三年来跟随在她身边的夜叉白雪，无论镜花如何嘶吼、打骂、哭泣都不曾离去的夜叉白雪，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却永远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夜叉白雪。
它漂浮在镜花面前，面容柔和温婉，仿佛与记忆中已经开始褪色的母亲形象缓缓融合。
它是母亲的爱意，是母亲留给女儿的礼物，是让镜花平安顺遂生活在这世界的保障。
少女前倾身体，拥抱面前的人形。“我很抱歉，夜叉白雪。”
为所有的一切。
等到女孩终于从夜叉白雪的怀抱中直起身，凯亚适时递上一块纸巾，让女孩擦擦脸上的眼泪。
“要不要去梳洗一下呢？”凯亚提议道，“镜花已经变成小花猫啦。”
略带调侃的语气让泉镜花捂住脸颊，用控诉的表情看着凯亚。“不是花猫。”
还没等凯亚说点什么，他就听见面前小女孩的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
小花猫的脸颊登时就红了。
“饿了吗？”
镜花：“……饿了。”
“先去洗漱吧，我来准备饭食。”凯亚有些失笑，“洗漱完别忘了试试衣服。”
他将新买来的衣服放进夜叉白雪手中。
小孩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异能快速跑进浴室。
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凯亚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才摸起手机决定要点外卖过来。
她哭了那么久，察觉到饿是应该的。小孩子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正应该多吃点。
水声很快消失，而后想起拆开包装袋的声音。凯亚趁这个时候问了一句：“镜花中午想吃什么？”
“豆腐！”浴室里，女孩的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情绪确实已经好转。
豆腐啊……
凯亚点餐的手都顿住了。他可不太喜欢吃豆腐。或者说，他不喜欢吃一切味道过于清淡的东西。
旅行者之前给他做过璃月那边的清炒虾仁和杏仁豆腐，没一个符合他的口味，最后都进了迪卢克的肚子。要他说，还是爆炒肉片、烤吃虎鱼这种比较得他的喜欢。
豆腐有没有什么不那么清淡的做法……他拨了个电话。
这还是他们租房子时一走一过看到的料理店的订餐电话。
和老板聊过之后要了个虾肉豆腐饼，又要了个豆腐汤配米饭，这是给镜花的。他自己则点了份盖浇饭。不过后来又想着或许镜花也会喜欢吃天妇罗，于是又要了点天妇罗。
等镜花换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凯亚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姑娘，笑着赞美道：
“镜花真是漂亮又可爱！”
他没给镜花买新的和服——当然不能买。在这个国家，男性送女性和服是有很微妙的意义的，他可不想被人当成炼铜的变态，也不想突然就多了个女儿。
他对泉镜花的态度一直是平等的。
所以他买的是商场中随处可见的女性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卫衣，上面印了一只白兔子，帽子也做成了带兔子耳朵的款式；以及一件牛仔裤。
他不知道镜花的尺码，但他能大约估计出镜花的身高。所以是按照商店导购员推荐的同身高穿着尺寸买的。哪怕大了些也不怕，卫衣宽松点穿着也很好看，牛仔裤可以通过腰带调节松紧，都是有很大穿着空间的衣服。
不过幸好看起来还不错。
女孩有点害羞地接受了赞美，从依然跟着的夜叉白雪手中拿过自己缝好的小兔子，交给了凯亚。
“送给你。”她说。
凯亚有点受宠若惊。“真的要给我吗？这是镜花很努力自己做的哦？”
“因为是自己做的，所以才送出去。”女孩的眼神很认真。“谢谢凯亚先生，愿意带我出来。”
她一直明白，他和凯亚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或许对方只是一时兴起请她吃了顿饭，和她聊聊天。但凯亚完全没有义务要帮助她离开港口黑/手/党，也没有义务要为了他去和异能特/务科交流。
她不会把别人的善意看成理所当然。
她知道自己或许没什么能帮上凯亚先生的。她不够强，也不够聪明，年龄又太小，唯一会的东西只有杀人。可她能看到，凯亚先生不需要她杀人。
她自己也不想再杀人。
那她该怎么报答凯亚先生呢？
思来想去许久，泉镜花终于在手工制品上找到了答案。
也许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不那么好看，针脚不够细密，扣子也缝歪了，兔子耳朵还一只长一只短，但这是她亲手做的。她希望凯亚先生能收下。
凯亚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小小布偶，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柔软的微笑。“谢谢镜花。我会好好保存的。”
外卖很快就送来了。凯亚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包装袋，和镜花一起在餐桌上吃了一顿饱饭。
日租房是2DK*1的房子，凯亚给小女孩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夜晚有夜叉白雪随时守护在镜花身边，凯亚并不担心女孩的安全问题。
他打算趁着夜晚更深露重，重新回到异能特/务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和黑玛门尼产生共鸣。
在给镜花买衣服的时候，他也给自己买了一件黑斗篷。在异能特/务科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卷起斗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间图书馆。
第84章 目标与阻拦
异能特/务科总部所在的图书馆基本没有夜间巡逻人员。
这很正常, 谁让他们选择了图书馆作为总部顶层建筑。正常的图书馆最多有个保安守夜，怎么可能会安排人巡逻。
不过监控器倒是兢兢业业开着。
凯亚特意遮掩了身形特点，保证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不会露出来。但对于可能存在的异能监控, 他还是抱有十万分小心的态度。
暴露是必然的。
如果一个政府组织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摸进去，那这个地方就完全没有可信度了。所以凯亚的目的也不是让自己不被发现，而是延长被发现的时间。
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能引起黑玛门尼跃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绕到图书馆后方，凯亚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这座地面建筑的配电箱。
他白天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座城郊图书馆的地上部分只有一层。虽然是一层，但面积却很宽广。巨大的书架几乎摆满了内部空间，只有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些桌椅给借阅者使用。
这样密集拜访书本的地方，是不会有配电箱的。因为一旦发生火灾, 会根本来不及救援。
那就只能是在外面。
果不其然, 他只绕了半圈, 就找到了地方。
对于异能特/务科总部这种上下分离、隐藏极深的做法，给配电箱拉闸什么的根本不可能起作用。所以凯亚的目的只是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普通人。
一个想要进入图书馆需要提前做好诸多准备的，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电闸落下。
角落里摄像头上的红光闪烁两下后慢慢熄灭。
他绕回正门口，撬开了紧闭的大门，钻了进去。
在他打开大门那一刻, 不知放置在何处的报警器响了起来。
哎呀，这东西居然不是和上层总电源连着的，难不成连进下层去了？
凯亚没在意这突兀响起的声音，只是快步穿过图书馆的书架。异能特/务科的支援来的很快，估计是从监控里看到有人神神秘秘靠近的下一秒就已经全副武装地出发了。
于是在凯亚进入图书馆之后, 电梯门便立刻打开, 从中走出了几个穿着保安服的壮汉。
为了遮掩图书馆还有地下建筑这回事, 电梯门与墙壁是同样的颜色，没有内部人员的电梯卡根本叫不上来。但凯亚不需要电梯卡, 他需要的只是确定电梯的位置。
他奔跑起来。
跃动间抬脚踩上了一面书架，男人顺势跳起，动作敏捷踢向为首之人的头颅，同时在所有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将一颗小石子甩到了电梯门口。
伴随着咔嚓一声骨头开裂的声响，和保安轰然倒下的声音，黑暗之中骤然寂静，唯有一点止不住的喘息在飘荡。
下一秒，其他人如野兽一般，向着凯亚的方向扑去。
图书馆内被断了电，能见度只能依靠从落地窗投进来的朦胧月光，和倒下的为首之人落在地上、还不曾关掉的手电筒。
在这暗淡的光芒之下，凯亚轻飘飘再度跳了起来。他借力在高高的书架间徘徊，如同猫戏老鼠一般将人逗得团团转。
电梯门第二次开启，有打扮得明显不一样的人带领几个壮汉赶了过来。
这个处于发号施令位置的男人就停在密集的书架外，任由手下冲过去参与围攻。
“小毛贼，这里不是你能偷东西的地方！”对方说话声音很响亮，身形看似瘦弱，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毫不畏惧的气息。
他很有底气。
为什么？面对一个明显武力值不错的闯入者，怎么一点慌乱都没有的？
难道他是异能力者吗？
凯亚眯了眯眼睛，脚步一转，向着那穿西装打领带的家伙冲了过去。
对方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很痛快地挽起袖口，说了一句：“不自量力！”
而后握指为拳，向空气中一挥。
有看不见的风从对方所在的位置袭来，凯亚踏在书架顶端边缘，猛地向上跃起，随后落至对方身后。又在男人未能反应过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他完全没收力，于是对方就这样狠狠撞上了书架，势能带动之下，半个图书馆的书架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环倒了下去。
男人的手下慌乱地一边躲避倒下的沉重书架，一边试图寻找凯亚的位置。但在这轰隆隆不停歇的巨响和被扬起的灰尘中，凯亚已经悄悄到达了电梯的方向。
他的行动速度很快，撬开电梯门入眼就是空荡荡的井道，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证明这台电梯还在向下移动。
好机会。
凯亚扯紧斗篷，直接跳了下去。
用冰雪凝聚成剑刃，凯亚将其插进电梯井道的内壁之中，用这种方式延缓下落的冲击。
顺便找找那个能与黑玛门尼反应的东西到底在哪一层。
冰刃与墙壁摩擦发出滋啦啦的声音，凯亚一只手紧紧握住这柄短剑，并时不时用冰元素加固；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摸出那个装有黑玛门尼的盒子-
1、-2、-3……
滑到了差不多地下四层的位置，那只小小的黑盒子就开始上下晃动起来。凯亚却没停留，而是接着向下。
地下五层，晃动得更加剧烈，已经能感受到这东西在手心来回蹦跶了。
地下六层，黑玛门尼的动作骤然停滞，仿佛被隔绝了一切感应能力，让凯亚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地下六层里有什么？
他将这个异常记在心里，随后再一次向下。
奇妙的是，当他到达差不多地下七层的位置时，黑玛门尼又一次晃动了起来。
凯亚一个发力，让自己停在了这一层。
不必再向下了。
他有了一种奇妙的直觉，自己需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那略显微妙的地下六层。
因而他重新将盒子放入怀中，另一只手攀上停滞的钢索，双手交替动作迅速地向上爬。
他得赶在电梯上行到达-6层之前闯进去。
他没在乎那只握着短剑的手掌心火辣辣地疼，而是再次凝出一把冰刃，利用这两把冰刃做工具，以井道中的钢索做落脚点，向地下六层冲刺。
在电梯上行到达之前，他终于撬开电梯门，撞了出去。
两把冰刃在他进入地下六层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散去，而他粗暴的闯入方法也引起了守卫在这一层的异能力者与安保人员的注意。凯亚一边平复着喘息，一边侧耳倾听脚步声渐渐靠近，抬腿往寂静的走廊深处跑去。
他还没摸清这个世界的规则，不知道异能力究竟是什么类型的力量，所以正面冲突都要尽量避免。
冰元素能力也要少用，因为太过显眼了。
而且估计它也挡不住某些防不胜防的能力。
在和芥川龙之介面对面后，凯亚深切觉得对方那种能从空间的随便某个角落冒出尖刺的能力实在太折磨了。
空间系都是bug！！
所以凯亚第一次，在提瓦特之外，摘下了右眼的眼罩。
有浅金色的光芒在那只右眼中一闪而过，眼皮之上，还有火焰留下的浅淡疤痕。
灯火通明的地下六层中，黑袍人脚步轻巧，一路冲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袭来的异能力在靠近凯亚的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匆匆树立起的异能屏障也被视若无物。
在斗篷人穿过屏障的那一刻，总部监控室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一片寂静中，有人开口：“……无效化？”
真的很像。坂口安吾揉着眉心想到。绝对的异能力屏障号称“最强之盾”，对方却看也不看直挺挺撞了过去，无伤通过不说，连屏障都整个碎掉。
只有异能无效化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无怪乎有人怀疑。
但坂口安吾知道绝对不是。
太宰治那个家伙，不会深更半夜跑到异能特/务科总部来，半句话不说就往里面闯。他想要什么东西，只会直接联系自己。
……甚至因为织田作的关系，他看也不想看安吾一眼。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那家伙体术并不优秀，绝对做不到跳六层电梯井还能无伤奔逃。
安吾说：“不是。太宰治一直留在武装侦探社。那边最近因为食人虎的事情和港口黑/手/党起了龃龉，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来招惹我们。”
对方似乎被说服了。
“那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监控室手忙脚乱布置阻拦后，他们看到几乎所有的异能防护装置都在这位神秘闯入者身上失效了。
异能力箭矢会被避开，对方动作灵活得像一只在山林间雀跃玩耍的狐狸，连红外线激光网都拦不住他，对方穿着斗篷躲避激光的动作，如同在跳芭蕾舞。
“不行，这些造物根本拦不住！”辻村深月焦急地开口，“前辈，我们要立刻派强化类异能力者阻拦对方！”
他的女下属脑筋转得极快，瞬息之间便分析出对方可以抹除异能力造物，进而针对性提出了派身体强化类异能力者阻拦的想法。
坂口安吾撑着下巴，注视着对方的前进方向，忽然问了一句：“那个方向存放什么东西来着？”
监控室内所有人豁然抬头。
“……书的一页。”
在一片寂静之中，有人这样回答。
第85章 旅人与见面
没人知道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也没人知道书到底因何而出现。
只是突然间，好像“书”能改写现实这件事就在异能力者之间流传开来。
后来经过多方辗转，书最终流落横滨, 被异能特/务科发现。
但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宝藏若是落到了别有用心之人手上，一定会惹出大乱子。而没有人能保证异能特/务科是铁板一块，不会流露任何秘密。
于是种田山头火自作主张，将书送到了日本最强异能力者夏目漱石的手上。
留在异能特/务科的，是他们从书上撕下来的一页纸。
能在外敌入侵时出现在监控室，就已经说明了对方是特/务科的核心成员。这样的人知道那里存放着书的一页用来研究，再正常不过。
但仅仅是一页纸, 其实并不能做什么。
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接触过那页纸, 并没有什么特殊。因为种田长官告诉他们, 书的能力要想发动，需要在上面写清前因后果。一件事要想成为现实，要书写好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想要的事情出现。
如果你想让已死的人活过来，就不能直接写复活，而是要写在某年某月某日, 某个人在什么时间因为什么理由恰好路过这位已死之人的死亡现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将人救下并治好，又在什么时候把人放走。
很麻烦，需要的篇幅很大，所以那一本书实际上并不能支撑几次创作。更别提种田山头火拿到手的时候, 那上面已经被人写了快半本了。
所以他们放弃得才那么干脆。
留在特/务科实验室里的那一页纸, 只是他们出于想要研究的心理撕下来的。目的是为了验证纸张离开书本身是否还有修改现实的能力。
他们验证成功了, 确实还有。但作为后果，那张纸上已经不剩什么空白之处了。
这样一张几乎已经废弃的纸, 还放置在实验室深处纯粹只是因为不好处理掉。
“他的目标是那页书吗？”有人用焦虑的语气问道。
另一个人反驳：“不……那里放着书的一页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消息吧？外人是不可能了解的！”
话正是如此。外人不可能知道异能特/务科内部的地形和安排，也不会这么目标明确地向着地下六层深处奔去。
辻村深月有点着急了。她语速奇快地问身旁的坂口安吾：“前辈，还不派人阻拦吗？”
戴眼镜的社畜揉揉眉心。“现在阻拦几乎没什么用了。过去的人只会跟在对方身后一起闯进实验室而已。”
为了封锁书页的消息，实验结束后那里就被废弃，平常是没有任何守卫的在那附近的，有的只是层层叠叠隐蔽起来的异能防护装置。
目的就是为了隐藏实验室里存放着异能物品的事实。
当整个异能特/务科都认为那不过是总部一个无名的角落，外人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区区一间封闭的废弃实验室。
但如今，这种毫无破绽的伪装就成了拖累防护人员的一环。
“那怎么办？！”辻村深月几乎要失去应变能力了。她攥紧手中的布料，眼球不停转动，逼迫自己努力思考。
坂口安吾道：“先让跟过去的人停下来。他们没有这种能无伤通过异能防护装置的特殊能力，硬闯只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然后……通知所有总部内的成员，留在原地不要动。”
有反应快的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发出惊呼：“坂口先生，难道要开启附近所有的异能力装置吗？！”
“没错。”男人眉目坚毅。“限制住总部附近的空间！不能让对方使用异能力转移出去！然后守株待兔即可！”
如果对方的目的真的是撕下来的那一张书页，到手后就一定会原路返回。
限制空间不允许对方通过可能的空间移动异能转移，而后利用特/务科绝对的异能力者储备，将闯入者不留情面地灭杀。
“可对方的异能力不是无效化吗？”有人讷讷问道。
无效化怎么用空间移动啊？
“无效化只是你们的猜测。”坂口安吾深觉自己带不动，“对方的能力到底如何目前没有定论。况且，你怎么知道对方在外面没有接应的人？”
单枪匹马闯异能特/务科？那得是什么样的勇者。
不能否定外面有空间类异能力者辅助对方撤离的可能。
然而坂口安吾不知道的是，对方确确实实就是这么个勇者。
不过监控室内的众人倒是被这种猜测说服了，于是按部就班将安排传达下去，辻村深月也调动起六层的守备部队等在实验室外，告诉他们人一旦出来立刻逮捕。
而在特/务科布下天罗地网时，凯亚已经闯到了尽头。
那是一间纯白的房间，里面零零散散放置着一些用过的实验器材。空置的试管、托盘、镊子等就摆在桌面上，所有的材料柜都空无一物。
凯亚抽空回身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追兵已经不知不觉停在了某条界限之外，踌躇徘徊的样子让凯亚眯起了眼睛。
他们在忌惮这里。
因为这一路上被他吸收掉的能量波动吗？
还是这间实验室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这些思绪如水平面下的泡泡一样一颗接一颗浮起，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但浮动的思绪没有影响凯亚的动作，他依旧保持着高速，身手敏捷地拉开一扇又一扇门。
如今已经不需要依靠怀里那个黑盒子来指引他了。极高的感知力让凯亚意识到，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吸引着他。
也吸引着黑玛门尼。
明亮的白炽灯下，凯亚踩进了最后一间实验室。
被放置在电磁封锁装置中的书页，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凯亚缓下脚步。
他屏住呼吸，注视着面前这奇妙的景象。随后在监控室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再一次拿出了那只黑盒子。
男人带着纯黑色的手套，看上去几乎与斗篷连在一起。更别提手心托着一个纯黑色的盒子。要不是盒子边角突出，他们还真看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漆黑的盒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到底是什么……？”一片寂静之中，有人呢喃出声。
“某种异能物品？用来装书页、隔绝探测的？”另一道声音如此猜测着。
这条推论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只是坂口安吾看着对方逐渐靠近电磁封锁装置的动作，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隐秘的不安。
究竟在不安什么，安吾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对方打开电磁装置，将书页与那只黑盒子触碰到一起时，实验室里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白光。
这白光透过屏幕照射出来，晃得监控室内所有人一阵眼晕，不由自主移开了视线。
等到白光消失，特/务科的工作人员重新将视线投回监控屏幕，却发现实验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嘎”声此起彼伏。慌乱地互相对视之后，又齐刷刷将目光移向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
他深吸一口气，先看向屏幕确认书页确确实实随着闯入者的消失而跟着不见了，立刻下令道：“打开方圆一公里范围内所有检测装置！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是！”
——
被异能特/务科所有人疯狂寻找的凯亚如今来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似乎是海岛一样的地形，脚下踩着细密的砂砾，耳边有海浪声渐起。凯亚被突如其来的景色惊住了的一瞬间，他看见海鸥从遥远的天空飞过。
好像一刹那就回到了蒙德的鹰翔海滩。
顺着海岸线向前走，他还发现了好几个贝壳被埋在沙子里。男人蹲下身，扒拉着沙子将贝壳一点点清理出来，握在手中。
掌心的触感让他不确定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幻境。
抬眼望去似乎能将整个海岛都收入眼中，蒙德是没有这种大小的岛屿的，熟悉的地方只有——
“哟。”久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旅行者的尘歌壶。”
凯亚低声将自己的推测说出，随即转过身。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金色人影。
无论过了多久，旅行者似乎都是这样一幅稚嫩的长相。但对方身上血与火的气息却遮掩不住。凯亚用怀念的眼神看着旅行者，而对面的旅行者竟也完全一样。
“太久没见了，凯亚。你现在还好吗？”
金发的旅行者忍不住再走近些，在凯亚的眼神鼓励下，伸出双手给彼此来了个拥抱。
“我倒是还好。”松开手，他笑笑，想起自己在各个世界的流浪经历。
虽然远离提瓦特太久太久，但这段旅程确实是美好的经历。
“那就好。”旅行者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我……”
“等等。”
在对方将话说出口之前，凯亚先一步堵住了话头。“你先告诉我，旅行者。”
“我死了吗？”
第86章 死亡与真相
旅行者的表情顿时像是被逼着吃了好几个绝云椒椒一样扭曲。
这暌违已久的、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你这家伙啊。”旅行者用复杂的表情注视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友人，半晌才说：“怎么这个时候不选择装傻了？”
在提瓦特的时候，每次他想和凯亚说点什么, 对方的回答都相当模棱两可，话语中充满了故事和隐喻。更有甚者，一旦遇到不想谈的事情，要么就半真半假地说点谎话，要么就开始转移话题。
他理解凯亚有自己的顾虑，本来也打算在战争结束后再开门见山地好好聊聊，谁能想到会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哈哈。因为我很了解我自己，也很了解你呀。旅行者。”
如今他已经身在另一个世界泡, 不处于天理的监视之下。而旅行者是个不会被观测到的世外之人。
这种情况下, 再扭扭捏捏就不合适了。
更何况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判断。
“真是的。”旅行者叹息一声, 用相当怀念的语气说道：“无论如何，见到你如今这么活蹦乱跳的，我真的很欣慰。”
这话一说出来，某些猜测就已经成了真。
不过……
“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等我等了几百年一样啊？”凯亚对这仿佛长辈一样的语气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至于吧, 他死了有上百年了？
旅行者听着这熟悉的毒舌，只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何等自恋！何等自恋啊这个混蛋！
“谁在等你那么久啊！”金发旅行者气呼呼，派蒙不跟在身边，面对的又是损友，这可抑制不住吐槽的欲望。
结果凯亚没有接着调笑, 反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是吗, 那就好。”
“如果你真的记了我那么久, 我会感到愧疚的。”
旅行者感觉自己要说不出话了。
“你啊……”久经战阵的荣誉骑士泄了气。“既然知道我们会思念你，就不要选择那么决绝的方式啊！”
旅行者永远记得那一天。
手持圣剑与自己的血亲并肩而立站在天空岛的土地之上, 白发金瞳的神明从沉睡中醒来，熟悉的血色方块铺满整片天空。
天理很强，真的很强，神明联手再加上复仇之心高涨的龙王们，也才堪堪压制这个代表着规则与秩序的女人。
空间转移能力确实是无解般的强大。
若是没有方法打破僵持，局势只会一点一点向天理胜利的结局滑落。
最关键的时刻，是凯亚扯下了他一直戴着的眼罩，寄宿在那只眼睛里、属于三月女神的残余力量彻底爆发，压制了天理的反抗，让战局朝着反抗军的方向倾斜。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以人类之身爆发神明的力量，代价竟会如此惨烈。
战争胜利后，旅行者站在天空神座的废墟上，看着银白的月亮冉冉升起，而凯亚就在这纯洁的月光之下，金色如岩浆般的裂痕爬满了身躯，最后整个人四散崩解化作飞舞的碎片消失不见。
在死亡的前一刻，他笑着捂住了可莉的眼睛。在女孩控制不住的泪水中，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那个微笑几乎成了很多人心中的梦魇。
听着旅行者略带埋怨的话语，凯亚轻笑起来。“这样啊……看来战争是真的到了很惨烈的地步了呢。真是辛苦了。”
凯亚不后悔。
哪怕从旅行者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结局，他也不觉得遗憾。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在使用那份力量之前，就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了吧。
神明的力量哪是那么好用的呢？
更何况，他是个不信神明的坎瑞亚人。光是知道这东西来自陨落的三月女神就已经够让他糟心的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死得这么干干净净。
提瓦特的月亮，是灵魂通往地脉的三岔路口。
有着地脉循环这一基本法则的提瓦特，掌控了月亮的能力，就是掌控了灵魂出入地脉的权能，也就意味着可以掌控生死。
说不准哪一天他的灵魂就从地脉里跑出来了呢？
旅行者看了他一会儿，才走到凯亚身边，两人一起顺着海边小路往岛屿内部走。
“辛苦是难免的。对天理的战争死去了太多人，不提那些上了战场的战士们，就算是不了解真相的普通人，也有很多被卷进了灾难里……战争过后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忙疯了。”
旅行者游历七国，在各个国家都有人脉。于是能者多劳的家伙就变成了提瓦特大陆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蒙德那边我其实很少回去……因为无论是琴也好，迪卢克也好，他们都和你太熟悉了。”
人是很神奇的生物。
对于不认识的普通人的死，可能会感到哀伤，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熟悉的人的离去却是绵延许久的潮湿。
“那后来呢？”凯亚将贝壳对准尘歌壶里虚构的太阳，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蠕动的贝肉。“我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死掉了。”
“你现在……大概不是吧。”说到这里，旅行者挠挠脸，不知该如何解释。
“嗯？”
“战后第二个月，在可莉的哭诉下，艾莉丝女士回到了蒙德。”旅行者想起那位比可莉破坏力大多了的魔女，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答应可莉要帮忙寻找复活你的方法。”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了清琼岛上的主屋。
“进去吧，现在这里面应该只有我和阿贝多老师。”旅行者拉开门。
门内是摆放整齐的炼金术实验室。
“阿贝多也参与进来了？”凯亚有点惊奇，“那位小帅哥可不是会管闲事的人。”
旅行者无奈：“你不要总是忽略你自己在别人心里的重量。”
“我听见你说我坏话了，凯亚。”阿贝多从里间闪身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颜色诡异的药剂，和一个木盒子。
他赔笑道：“哎呀，小帅哥就别跟我计较了嘛。”
阿贝多看了他一眼，决定以后要画一本以三笔凯亚为主角的漫画全大陆发行。
旅行者拍拍手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拉回来：“说回正题。艾莉丝女士提出人死后灵魂回归地脉，无论是否是受诅咒的坎瑞亚人，应该都一样。所以他们试图借助月亮的力量沟通地脉，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阿贝多接话：“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想过要把你复活。答应可莉只是安抚她的情绪，最多找到你的灵魂之后让你和可莉说说话。”
“可以理解。”凯亚点头。“死去之人就应该尘归尘土归土。”
打扰逝者的安宁是不可原谅的。
“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旅行者摸摸鼻子，“一切都要从迪卢克带回了你的一片灵魂碎片开始说起。”
没人知道迪卢克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那一块碎片。
只是当他拿出来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块略显暗淡的淡蓝色光球，就是早已离去的凯亚。
原来过度使用能力的后果，就是身体与灵魂一同破碎，连进入地脉的机会都没有就消失在了天地间。所以艾莉丝这样厉害的大魔女才没能在地脉中找到凯亚的灵魂。
但这块灵魂碎片的出现，同样意味着凯亚并不是真的死去。
“只要将你的灵魂拼合完毕，凭借阿贝多的炼金术炼制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还是做得到的。”旅行者说。
于是骑士团联合蒙德的所有居民，开始了轰轰烈烈地满大陆寻找凯亚灵魂的行动。
凯亚：“…………”
救命，怎么感觉有点社死。
“我们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将提瓦特大陆上所有的地点都犁了个遍，拼凑出了绝大部分。但还不完整。可是我们已经找不到更多了。”
持续一年的努力，在最后一步停滞不前，所有人都觉得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砂糖提出了一个可能。
“她说‘有没有可能，剩下的那些碎片顺着战争掀起的空间裂缝飘荡到了其他的世界？’我们觉得她说的对，所以去找艾莉丝女士确认。”
“她的魔女朋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很尴尬的是，提瓦特的本地人没法离开这个世界，一旦踏出就会被时空风暴撕碎。而靠旅行者一个一个找过去又相当于大海捞针。
在这种情况下，艾莉丝提出了一个堪称天才的想法。
她说既然我们谁都没法迅速把剩下的灵魂碎片找回来，那不如就反过来，让这小子的灵魂碎片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所以她动手改造了他们手中那一枚几乎快要拼凑完整的碎片，在旅行者的保驾护航之下，将其投入了星河之中。
灵魂与灵魂的相互吸引会让所有碎片聚合在一起。
“原来如此。”听完这么异想天开的方法，旅行者还以为他会生气，结果凯亚的反应非常平淡。“怪不得第一个世界里会有两个我……”
【孔雀羽】是那枚外来的灵魂碎片，所以装备齐全，记忆也更多。
而活在米花町的那个凯亚则是掉落进去的一点小碎片，才会什么都不记得，只在梦里出现提瓦特的回音。
至于前一个世界拿到的那枚圣遗物羽毛，上面恐怕就附着着自己的一点灵魂吧。
所以才会让他觉得亲切，才会吸引着他跨越星海到来。
“诶，等一下，既然如此，我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就说明我的灵魂还没收集完整。那我是怎么进到旅行者你的尘歌壶里来的？”
他死掉之后相当于什么都没有了，神之眼都只是艾莉丝特制的能量收集装置，哪里来的洞天文牒？
第87章 炼金与降临
“这件事说来话长。”旅行者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那就长话短说。”凯亚冷不丁来了个笑话。
旅行者哽住了, 想起自己也曾经用这句话来堵凯亚，就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呃，总之, 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天理的权能包括空间吧？”
“当然。”凯亚回答。
天空岛上遮天蔽日的红色方块，随时可能开在自己身侧的通道，还有一旦躲不过去就会被吞噬殆尽的实体空间，简直防不胜防。
“天理陨落之后，祂掌管的空间出现了断断续续的波动。”旅行者回忆起那段满大陆飞奔，一边找凯亚的灵魂碎片，一遍帮助各个国家清理失控空间的过往。“光是镇压这些空间波动，七国就出动了绝大部分神之眼持有人。”
那确实是一段忙碌到暗无天日的时光。
旅行者甚至很久都没能回一次自己的尘歌壶休息。因为多数时间都在奔波的路上, 身边是各式各样的友人。需要休息的时候, 会有他们帮忙准备房间。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 等到旅行者终于闲下来能回壶里看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金发的旅人当时就懵了，赶紧带着尘歌壶跑去玉京台找萍姥姥。
大战之后，萍姥姥也不经常出现在玉京台了。毕竟为了保护璃月港，萍姥姥不得不使用仙法, 有太多人看见这一幕了。
好在旅行者的运气一直很好，到达璃月港时正好是星光熠熠的晚上。
只有在夜晚，玉京台的琉璃百合才会开放，萍姥姥会在所有人注意不到的时候来到玉京台，怀念那些永远不会归来的旧人。
“萍姥姥帮我看了一下壶, 她说壶本身没有问题, 镶嵌的阵法也没有问题, 出问题的是被阵法固定在壶内的一片空间。”
由于天理的陨落，提瓦特大路上诸多地区空间变转, 随时有可能联通了不知名的世界，旅行者很轻易就能理解萍姥姥的话。
“那片空间是不存在于提瓦特大陆本身的空间，从大陆之外采撷而来，压缩镶嵌进去成了独立的小世界。但问题就在于此。”
“没有了天理的镇压和约束，这片世外空间隐隐有脱离尘歌壶的趋势。再加上我本人便是天外之人，不属于这个世界，导致我随身携带的尘歌壶也沾染了星海的气息。”
说起这件事，旅行者明显有点无奈。
身为降临者，不会被世界树记录的特性带来了诸多便利，让这位遨游星海的长生种能够游离于法则之外，无需背负任何枷锁。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种特性也会在某一天带来麻烦。
“萍姥姥帮我重新固定了锚点，修改了阵法，才将空间稳定下来。后果就是之前的文牒几乎都不能用了。”
重新修改文牒又是个大工程。
不过就在这时，艾莉丝听说了这件事，过来找到旅行者，提出可以借用这片空间处于域外的特性瞒天过海。
“你的死亡被记录在世界树上，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的事情。但若是想要你复活，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个‘无可更改’。”阿贝多说。
谈及这里，旅行者说：“我其实想过要不直接拜托纳西妲修改世界树得了。”
草之神在打败天理后也没有失去权能，依然长久地守在世界树身侧，维护着地脉的流动。
身为神明，想要改变什么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这不行吧。”凯亚笑着道。“让神明帮忙作弊是不是有点犯规啦？”
看着旅行者一直张嘴解释，蓝发的男人轻车熟路摸进了主屋的厨房，倒了三杯水出来。
“谢谢。”旅行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接过水杯一口气全干了。
凯亚无奈。“真是的，这里明明是你的尘歌壶。”结果口渴了还得我去给你倒水。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旅行者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来住过。”
“我真是谢谢你不见外……”
旅行者见好就收转移话题：“好吧说回之前的事：神明帮忙作弊当然是不行的。”
不是因为纳西妲不愿意帮他，而是一旦修改了凯亚的死因，那么整场天理之战的结局都有可能被更改。这样的话，不就完全辜负了凯亚的付出了吗？
在纳西妲这样分析之后，旅行者不得不放弃了直接修改世界树的想法，转而听听艾莉丝的提议。
“艾莉丝女士不愧是常年游走于提瓦特之外的大魔女。她提出直接在域外空间融合你的身体与灵魂，这样的话，由阿贝多炼金出来的身躯就失去了与提瓦特（坎瑞亚）的联系，不会被诅咒纠缠；由于你在域外‘新生’，不算提瓦特的人了，所以曾经的‘凯亚’死亡的结局也追不上你。”
旅行者一锤定音。
“你将成为继我之后新的‘降临者’。”
“虽然是人造的。”阿贝多补充道。
“……我觉得这一点不用专门强调，真的。”凯亚嘴角抽搐。
“别担心，我技术很好。”阿贝多晃晃试管，“虽然是人造的躯壳，但安置入灵魂之后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是炼金造物，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凯亚：“……”真的不用刻意强调和普通人没区别！你越说我越担心了啊！
他深呼出一口气。问：“然后呢？你还是没解释我是怎么进来的啊？”
其实关于这点，在旅行者对前因后果的解释中，凯亚已经有了一点模糊的猜测。他需要的只是对方的确认。
结果旅行者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
“因为，因为你现在明显灵魂还不完整吧！”旅行者叫道，“按理来说你应该在灵魂将近完整之后再来到这里才对！”
在将那一大片灵魂碎片扔进星海之前，艾莉丝轻轻掰下了一小块交给旅行者，让对方藏进自己的尘歌壶。
“这样他归来的时候就会先进入你的尘歌壶，完成灵魂的补全。而不是先进入提瓦特大陆，直接被吸收进地脉。”魔女眨眨眼轻笑道。
但凯亚现在还差得多呢！
“所以说，与其问我，你不如想想回来之前到底接触了什么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要说接触了什么的话，大概就只有……
凯亚从怀里摸出黑玛门尼。
与最初只有黑漆漆的外表不同，不知是跟着一起跨越了星海的缘故，还是接触了那页纸的缘故，咒具黑玛门尼身上流光溢彩，泛着星星点点的蓝与紫，乍一看上去像是深邃悠远的银河。
美丽极了。
但旅行者却在凯亚拿出来的一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凯亚：“？你怎么了？”
旅行者疑惑脸：“你不觉得有点晃眼睛吗？”
凯亚看了旅行者一眼，又看看黑玛门尼暗淡中带着点星光的黑皮肤。沉默了。
晃眼睛？怎么可能。
“好吧，你看起来是完全没感觉到……”旅行者揉揉鼻梁，“可能我们观察的角度不一样吧。这东西身上的‘命运’都快活跃到要溢出了。”
“上次看见这么耀眼的家伙，还是须弥的世界树。”
命运……
原来如此。
被凯亚握在手中五彩斑斓的黑盒子，正是某种意义上“命运”的具现化。
而在触碰到那张纸之后，恐怕起了什么奇怪的反应，将他传送到了旅行者的尘歌壶——这个代表他未来某一天的新生的“命运之地”。
于是他打开盒子，果不其然在其中发现了那张书页。
“大概是这个吧。”凯亚将书页递给旅行者。“它与黑玛门尼反应，打开了通往这里的通道。”
旅行者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结论：“这张纸和你手里的盒子是一个类型的东西。”
都是“命运”。
“果然呢。”凯亚已经知道是为什么了：是同类型的物品凑到一起产生了奇点，才将他拉进了旅行者的尘歌壶。
将理由说给两人听后，得到了阿贝多和旅行者赞同的点头。
“不过现在你该怎么回去啊。”旅行者有点烦恼。“总不能再把你像之前那样扔进星海里吧？”
之前可以是因为那时凯亚根本没有意识，但现在？还没回到上一个世界泡估计就要被时空风暴碾碎了！
关键时刻，还是阿贝多靠谱。他说：“你不如再触碰一次。试试再一次开启奇点，能不能回到你之前来的地方。”
不错的建议。凯亚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可行。
就在他准备立刻尝试的时候，阿贝多反而叫住了他。“等等。”
炼金术师将之前拿出来的木盒递给凯亚。“既然你来了，那就顺便把这个融进去。”
凯亚掀开盖子，发现里面是一枚冰雪做的王冠。
其名为【破冰踏雪的回音】。
“这就是艾莉丝让旅行者留在尘歌壶里，你的那一枚灵魂碎片。”阿贝多道。“先把它融合了吧。”
“等等等等。”旅行者伸手一拦，“那凯亚之后靠什么回来？”
炼金术师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旅行者。“你还有洞天文牒。”
“啊，对诶。”金发旅行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动作极快地将文牒交给凯亚。“这回可别弄丢了啊！”
凯亚莞尔。“不会的。”
他收下王冠，对面前的两人点头示意。
黑玛门尼与书页再度相撞，新的奇点形成。
凯亚站在漩涡一般的通道面前回头望去，旅行者眼中没能压下的焦虑就这样一览无余。
他突然就有了勇气。
“谢谢你们。旅行者，还有这位小帅哥，以及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为我做了这么多。”男人的声音轻快无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等我回来。”他说着，语气轻柔和缓，却仿佛在立下什么誓言。
没有等待回答，他便踏入了奇点展开的通道。
第88章 后果与封锁
走在奇点通道的时候, 凯亚才发现阿贝多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不是那个世界的本地人，想要在星海中准确找到某个世界泡真的很难。
宇宙空荡繁复，看起来浩大渺远, 可是真的身处其中，在最开始的兴奋过后，感受到的就只是路途无穷无尽带来的极端恐惧。
在这茫茫星河、款款天地之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行进。
而最后，指引他回到之前的世界的，竟然是泉镜花送给他的白兔布偶。
借助附着在布偶上的思念和感激，凯亚跨越无数世界，终于重新踏上了横滨的土地。
斗篷已经在到达旅行者的尘歌壶之后就摘下去了。凯亚抬起头看了眼天空, 又左右观察了下位置, 才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四分。
日期正是自己潜入异能特/务科总部的几个小时后。
“看来时间没什么偏差……”凯亚嘟囔着, 从立足之处向外走。
他出现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左右都是民居，根本看不出在哪。顺着路灯的指引走出巷子，又往肉眼可见的繁华地带行进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附近就是凯亚第一次遇见泉镜花的地方。
那间被爆炸摧毁的冷饮店如今正在重新装修, 外面围上了施工中的黄色塑料胶带。
他倒是把账单真的寄到港口黑/手/党了，就是不知道那边会不会赔付……嘛，反正无人伤亡就是很好的结局了。
他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边，头顶就是红绿灯。
那时凯亚站在街对面，而镜花就站在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呆呆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眼神空洞没有光亮。
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走向泉镜花, 凯亚已经不太记得了。但那个孩子却将之牢牢记在心里，让她的布偶兔子里都记住了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 能在遥远的天外带他归来。
得在离开之前解决掉镜花的麻烦。凯亚想。
异能特/务科对镜花的态度并不好。虽然有对于功臣之女的优待，可这些无法抵消镜花被港/黑带走后杀死的35个人的命。
不如说，得知镜花已经犯罪，还拥有可以被他人控制的异能后，被当成工具使用几乎就是她的宿命。
官方组织从来最重情，也最不重情。
这样的地方，送镜花过去与将她推回港口黑/手/党没有区别。
而这么短的时间，凯亚也没有办法让镜花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阴谋与恶意。也没办法把追在她身后的特/务科和港/黑都搞垮……
那就只能想办法给她找个庇佑了。
至于谈判？从头至尾，凯亚心里就没有这个选项。
永远不要相信恶人与政客的承诺，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胡思乱想中，凯亚已经一路走回了租住的公寓。轻手轻脚走进房间，看见镜花还安安稳稳地睡在她自己的小床上，凯亚微微一笑，回到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打算带着镜花去补办/证件。
泉镜花离家出走恐怕是压力极大下的心血来潮，不一定会记得随身携带证明文件。哪怕她真的带了，由于脱离港/黑脱离得匆忙的缘故，如今也不会带在身上。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重新补办。
凯亚带着镜花走出居民区。
“会害怕吗？”他问。
镜花摇摇头，却将放进袖子里的短刀攥得更紧了。
临出门前，凯亚看着镜花将随身携带的短刀从枕头下拿出来，塞进了新卫衣的袖口。他没有说什么我在这里所以你可以不用带刀之类的话，他知道这是镜花寻求安全感的方式。
也是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证明。
“我们会遇到港/黑的人么？”镜花抬头问。
凯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港口黑/手/党究竟会不会过来带走泉镜花，这几乎是个不需要再讨论的问题——一定会的。这么好用的一把刀，港/黑绝无可能将其让给别人。
但什么时候才会遇见，这件事凯亚可做不了主。
“但就算遇见了，我也会保护好你的。”在面对那位发型好像垂耳兔的年轻男人时，泉镜花不自觉的颤抖，凯亚全都看在眼里。
害怕也没有关系，因为凯亚总会护着她的。
“我也会保护凯亚先生的。”镜花认真道。
“好的。”凯亚笑着低头，“那就拜托镜花了。”
得到认可的少女努力点头，眼眸中绽放出一点夺目的光彩。
两人吃过早饭才来到办理证件的地方，走到街道上，却听见了乱糟糟闹哄哄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呢？”凯亚看着热闹的氛围，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
是上班时间没错啊？
泉镜花却伸手一指：“那里。”
不远处，在武装侦探社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头发少年正亦步亦趋跟在一位穿着背带裤、带着草帽，给人感觉很像乡下来的农民一样的金发少年身后。
而那位金发的少年，正带着能用光辉灿烂来形容的微笑，跟街上的每个人搭话。
那时凯亚去侦探社时没有见过的小孩。不过看中岛敦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他的委托人，而是和他一起出任务的搭档吧。
“镜花要过去看看吗？”凯亚问。
自从父母死去之后，她就一直没什么朋友吧。而昨天他们前往侦探社，凯亚看到少女和这位她曾经的任务对象相谈甚欢，应该是不讨厌的。
“唔……但我们要去办/证件。”少女思考了一下，说。
“我们可以动作快一点。”男人笑眯眯地说。“而且补办健康保险证不需要照相。我单独过去也没有问题。”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一起去吧。”
这个国家的国民虽然有户籍信息，但却是没有身份证件的。他们用驾驶证、医保卡、住民票等证件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们其实有自己的个人编号*1。
镜花还没到能够拥有驾驶证的年纪，所以补办的就是医保卡。
他们走进年金事业所领号排队，早上的时候人不多，很快就到他们。泉镜花提供了自己的个人编号，又填写了申请表，他们的补办/证件就已经进入了流程。
证件是没法现在就拿到的，于是凯亚将小女孩推了出去，示意对方去找熟悉的人一起。
少女回头望了一眼，还是向中岛敦迈开了脚步。
少年少女在街头说着什么，凯亚所在的位置是听不清的。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某个人带走了。
“好巧呀，凯亚先生。”
穿着沙色风衣的棕发男人慢悠悠晃了过来，颈间的宝石竟是身上最明亮的颜色。
凯亚偏过头去看他。印象里，他好像是侦探社的一员来着……？在他带着镜花进去下委托的时候，好像看见这个男人躺在沙发上。
“你好，这位……？”
男人脸上挂着柔软的微笑：“太宰。我是太宰治。”
“太宰君。”凯亚颔首示意。
太宰治的声音黏糊糊的。“凯亚先生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妹妹呢。”
凯亚回答：“镜花是稳妥的好孩子。”想要伤害镜花，得先问问镜花手里的刀，还有夜叉白雪手里的刀才行。
不太想对方将话题引到镜花身上，凯亚主动道：“太宰君是陪着中岛君和那个孩子出来的吗？”
远处的中岛敦已经开始给宫泽贤治介绍泉镜花，少年少女互相认识过后，竟然一起说说笑笑完成去了。
“那孩子是宫泽贤治哦。”他说，“乡下来的孩子，心灵纯善，很擅长这些要和人打交道的委托。就算是遇见了不太和蔼的委托人，贤治也能完美的搞定哦~！”
你这人说话还挺委婉的。凯亚心想。
所谓的“遇见不和蔼委托人也能搞定”，不就是物理搞定吗……
不过这家伙，是不是避开了为什么来到这里的问话啊？
有意思。
“是吗？那孩子真厉害呢。”就像完全没听出太宰治的言外之意一样，凯亚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开始跟面前不知来意的男人打太极。
不过对方似乎也并不着急，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似乎只是看见了认识的人过来聊聊天。
直到港口黑/手/党的武装部队出现在街道上。
凯亚登时就有点担心，想要过去将镜花拉回来，但又害怕自己一出现反而让他们注意到镜花的位置。
“凯亚先生是在找小镜花妹妹吗？”太宰治突然问道。
凯亚回过头看他。
不过他反而不再往下说，而是提起了另一件看似无关的事。“今天早上，异能特/务科突然联系了军警，说要加强横滨的防卫。这件事，港/黑和侦探社都早早得到了消息。”
联系军警……
凯亚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异能特/务科里的那张书页被他带走了。
不过对面的男人应该不了解书页的事才对。那他提起这个是为了什么？
为了……
“就像你想的那样。”太宰治道。“敦君被人在黑市悬赏70亿，而一旦守卫加强，就没可能将其送给委托人了——所以港/黑要在今天铤而走险。”
话音刚落，黑蜥蜴就看见了人群中显眼的白发少年，带队冲了过去。
第89章 追杀与逃离
时间回到两天前。
芥川龙之介接下了带走人虎的任务, 却在执行途中遭遇太宰治，选择撤离。在那之后，黑蜥蜴带着人突袭侦探社, 却被全部击退。
前两次试探全部失利的情况下，芥川龙之介向尾崎红叶神情调用了泉镜花。
芥川龙之介很喜欢镜花。
在第一眼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芥川就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她的眼中满是不知活着有何意义的痛苦与迷茫，让芥川龙之介想起还没遇见太宰治时，于贫民窟颠沛流离的自己。
那时他无心无情，像一块揣不热捂不暖的石头。就算是小银，偶尔也会害怕他。
而无心之犬第一次体会到感情, 正是在友人死去的那一刻。
刻骨的仇恨与憎恶盈满他的大脑, 促使他拼尽一切杀死了凶手, 却陷入了满溢的疑惑与孤独。
我为何而生？我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不知道。所以他选择接受太宰治的橄榄枝，跟随他一同进入港口黑/手/党。
他在这个地方待了五年，这五年时间于他而言，是将他拯救出迷茫深渊的解药。
他以为泉镜花也会如此。
所以他用曾经太宰治对待他的方式对待镜花，希望镜花尽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忘记那些或许如泥淖般纠缠着她的过往，留在这里，留在港/黑，就像他和尾崎红叶一样。
但，他没想到之前都好好完成任务的镜花, 会突然答应陌生男人的邀请, 会在短暂的交谈过后, 鼓起勇气对他说“我要退出港口黑/手/党”。
她怎么能？！
港/黑是她的家。只有活在这里，她这样注定与鲜血为伍的女孩才有活着的意义。才不会像其他人一样, 被当成不需要的东西抛弃，最后死在鹤见川肮脏的河水中。
所以在听到那句宣言之后，他启动了泉镜花身上的炸药。
如果我不能拯救你的迷茫和痛苦，至少我还能亲自送你毫无痛苦的死亡。而不是被港/黑的追踪带走，牙齿卡在水泥台阶上，背后三/枪直中心脉。
但镜花还活着。
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刻，芥川看见那个满脸写着不靠谱的外国人身手矫健地扯开了炸药，将之扔上了空中。
他有天魔缠铠挡下爆炸的冲击与火光，但对方是靠什么在爆炸中活过来的？
恐怕对方也是异能力者。
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留手了。
在灰黑色的烟雾之中，芥川凭借对方宝石耳坠的反光锁定了男人的位置。听着对方闪赚腾挪和罗生门撞上什么东西发出的碎裂声，又在一片火光茫茫间，注视着男人怀中女孩红色的衣角。
他会把镜花带回来。他想。
没有人会比他更懂天下之大无处可去的迷惘与绝望，而他会告诉镜花，港/黑就是你的容身之所。
但可悲的是，他脆弱的身体状态不允许他继续下去。爆炸现场漂浮的烟尘刺激到了他久病沉疴的身体，止不住的咳喘令芥川龙之介无法精细控制罗生门铺开天罗地网。就这么毫厘之差，那男人就带着镜花逃之夭夭。
找不到了。
在发现镜花消失不见的后一秒，芥川便也跌跌撞撞跑出了冷饮店，只是街道空空荡荡，再也没有那两人的踪迹。
他回到港/黑向尾崎红叶报告了镜花的失踪。本以为身为干部的红叶会因此而愤怒，但那个有着夜叉之名的女人竟然愣在原地，连手中的茶匙都忘了放下。
过了许久，女人才恢复宠辱不惊的神情，只是芥川能看到对方握着茶匙的手仍然在小幅度地颤抖。
“镜花的事……交给妾身就好。芥川君就先负责抓捕人虎的任务吧。”女人最终这样说。
他想反驳他可以一起解决，只需要情报组确定泉镜花的位置。但话到嘴边他却看见了女人眼中既悲哀又凌厉的光，于是又默默咽了下去。
他说好。
无论如何，夜叉姬是不会放任镜花走向痛苦的彼岸的。
他走出尾崎干部的办公室，迎面便撞上了过来找夜叉姬叙旧聊天的中也先生。
芥川龙之介回想起尾崎红叶的表情，在听见泉镜花在某个男人的劝说下选择脱离港/黑时，那种无可言喻的悲哀一瞬间感染了对面的芥川。激起了他的好奇。
于是他拦下了兴冲冲过来的中原中也，以有问题要问为名，约定了见面时间。
等到中原中也从尾崎红叶那离开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芥川早已等在那里。
“说吧，有什么事要问我？”
中原中也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姿势豪迈却也掩盖不住身高只有一米六的事实。
芥川龙之介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中原中也肃了神色，“大姐是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
在芥川龙之介略带好奇的眼神中，橘发的干部揉了揉头发，才说出那件被珍藏起来的陈年旧事。
尾崎红叶也曾试图逃离港/黑，和一个承诺要照顾她一生的男人一起。只是前任首领派出去的杀手追上了他们，男人被乱刀砍死，尾崎红叶却因为优秀的异能被留了下来，重新成为老首领手中的一把刀。
她在经历这一切后，便再也不相信自己还能回到阳光下了。
有些花朵注定只能在黑暗中盛开，阳光只会让她们死去。
“和你说这件事其实有点违规了。这是大姐的私事，本不该由我往外说，她也不希望自己的过去被宣传得人尽皆知。总之你知道之后就烂进肚子里，泉镜花的事情就交给大姐好了。”中原中也晃悠着手里的红酒，这么说。
芥川龙之介点头。
但在心中，他知道自己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明明已经杀了人却还向往阳光下的世界，无法理解为何要与普通人私奔出逃，无法理解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去最终却还是回到港/黑的行为。
但或许，他也并不需要理解。
他只需要知道尾崎红叶不会看着泉镜花成为第二个她。这就足够了。
于是他向中原中也这位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前辈告别，回到黑蜥蜴的准备室。
确定人虎的动向并不难，他一直留在侦探社。但对方很少会落单，要么跟着江户川乱步外出帮助警察破案，要么和国木田独步与太宰治一起接受委托，很难找到一个不会打草惊蛇将人转移走的方式。
而在黑蜥蜴盯梢的过程中，芥川听到樋口给他讲的消息，说尾崎红叶带领的情报部门搜查到对方去了贫民区，但只住了一晚就转移阵地。市内所有旅店、宾馆、高档酒店几乎都被港/黑排查一遍，却完全没找到人影。
对方应该是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人。樋口说。
芥川没搭话，樋口也完全不在意。能够和芥川龙之介待在同一片空间她就已经非常高兴了。而后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听来的消息：尾崎干部派人把手交通要道，一旦发现泉镜花的踪迹就立刻上报。
这可真是大手笔。女人感叹说。
“红叶干部不会允许镜花流落在外。”芥川评价道，“她逃不掉的。”
他们都知道，既然还有在贫民窟活动的记录，那就意味着还没有立刻离开横滨。错过了最合适的时机，再想离开便难上加难。
“是呢。”樋口一叶点头。
他们都觉得带回泉镜花是确凿无疑的事情，结果第二天清晨芥川就接到了横滨戒严的消息。
不是港/黑主动戒严，而是官方要戒严。
具体缘由首领并未告知，而是说明了一旦官方要戒严，那么就会派人到港/黑名下的港口来。他们要趁着官方注意到之前，将人虎运出港口。
布下悬赏令的组织会在公海上等待他们。
他知道时间紧急，再无法等待，所以命令带着黑蜥蜴全员集结，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消息，赶往人虎所在的地方。
对方那头白发确实非常好认，再加上那奇怪的狗啃刘海，隔了老远芥川都能一眼就看见。
然后他也看到了穿着长毛兔子卫衣的泉镜花。
比起两天前女孩依旧盈满了黑暗与痛苦的眼，如今换了一身衣服的少女身上洋溢着快乐与活力，芥川龙之介能看到对方冲着人虎和侦探社的怪力小子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他的脚步怔住了。
“那是……小镜花吗？”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樋口一叶顺着芥川的目光也看到了站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她条件反射地问道：“我们要通知一声尾崎干部吗？”
毕竟对方说了要亲自将镜花带回去。
黑蜥蜴的首领广津柳浪也看了他一眼。
“……不必。”芥川否定了这个提议。“在下会将人虎和镜花一同带回去。”
有来回通知的时间，不如现在就出击将两个人都带走。等到回了港/黑，再将人交给尾崎红叶不迟。
广津老爷子也想到了这一层。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尽快结束抓捕完成首领下达的任务才是正解。
他带着黑蜥蜴冲了上去。
不远处的年金事业所，凯亚迈开一步想要将镜花带回来，却被太宰治拉住了手腕。
在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似乎感知不到元素力了。
第90章 对峙与未来
凯亚回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太宰治露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别看敦君才进入侦探社几天, 但他是很厉害的哦。更何况还有宫泽君在，他们不会输给港口黑/手/党的黑蜥蜴部队的。”
凯亚挺直身子，看向那双明显并未带上笑意的眼。“哎呀, 你是希望我站在这里看着吗？”
“不好吗？”太宰治反问他，“镜花妹妹也不是只能被人保护的孩子吧？”
凯亚盯了他一会儿，没再动作。
太宰治顺势收回了手。
他在来之前就调查过凯亚和泉镜花。
泉镜花的经历出乎意料得好查，港/黑从未试图隐瞒她的消息。异能特/务科这么久都没有察觉，纯粹是因为他们不关心而已。
那个女孩的经历，离家出走来到横滨，主动走进港/黑一心求死，被训练成杀手号称“35人斩”, 最后因为与一个陌生男人的谈话决定退出港口黑/手/党。
全都有迹可循。
但是。太宰治看了一眼身边不辨喜怒的蓝发男人。这个家伙的经历, 无论是他也好, 花袋也好，都什么也没查到。
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横滨一样，身为外国人却没有入境记录，留在横滨却没有住宿记录，被监控视频记录下的最初的行动, 就是走过去与站在十字路口的泉镜花搭话。
可是怎么可能呢？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过去一片空白的人？
太宰治自己就出身港/黑，当然知道要将过去洗白需要花费多么大的力气。如今他的履历看起来干干净净，是他用在地下工作的两年向种田山头火换来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能将过去抹除到什么也不剩，好像被烈火统统燃尽, 这样的家伙会是什么单纯善良之辈么？
太宰治可不相信。
人心是这世上最可怖、也最不可控的东西, 正因他曾经被称为港口黑/手/党的操心师, 才最不相信凯亚只是一时发发善心。
连带着，对于他到侦探社下达的委托也产生了怀疑。
但乱步先生只看了一眼就明确表达了没兴趣。太宰治很理解, 江户川乱步对所有不找到他头上、也不会伤害到侦探社的委托是统一的没兴趣。
十分有趣的那种除外。
而且乱步先生的能力也不是万能的。太宰治心想。
他软磨硬泡了许久，承诺避开社长偷偷给他带粗点心，才得到江户川乱步的分析：身上带着饰品，衣着风格偏华丽——家境不错，或者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走路姿势挺拔，步伐基本固定，应该接受过正式的训练；
手指间能看见茧子，恐怕会使用某种冷兵器。根据体型和肌肉走向判断应该并不重。
进入陌生的环境会下意识环视一周，有某种收集信息的本能，怀疑做过相关行业……
综合论述，大概曾经是和社长一样的人，只不过更偏正义吧。
江户川乱步最终给出这个答案。
太宰治当然知道福泽谕吉之前是做什么的。他是政府手中的一把刀，被称为“孤剑客银狼”。只是后来脱离了政府，和乱步先生一起开了这家侦探社。
按照江户川乱步的分析，凯亚似乎是个可以信任的男人。然而太宰治的脑海里却隐隐有一根弦在颤动，告诉他这个男人绝没有这么简单。
这是经历过黑暗也体会过光明的人才能意识到的东西。
他私下里分析过这份委托，也和其他人探讨过，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带来的女孩泉镜花和中岛敦迅速打成一片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敦君就是那样善良的孩子。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太宰治决定主动出击。
正巧社长从夏目先生那里得到消息，异能特/务科要封锁横滨。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此时不试探更待何时？
他当然不知道凯亚今天会不会带着镜花出门，但无论出不出门，出门要去哪里，太宰治都有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敦和宫泽贤治一起执行委托，国木田和花袋一起搜寻凯亚要找的饰品，与谢野晶子拉着春野绮罗子出门逛街，乱步先生和社长一起去警察局接受案子，谷崎润一郎和妹妹外出游玩……
太宰治把所有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无论凯亚带着泉镜花去哪里，都能看见偶遇的人。
不过上天还是站在他身边的。鸢眼男人满眼探究。遇见了这两个人的，正是敦和贤治。
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让两个人分开行动。
镜花那边有敦在，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到了他探求答案的时间了。
两人肩并肩看着芥川龙之介带领黑蜥蜴突袭了整条街区。
年轻男人似乎习惯了这种大阵仗，也并不会对还留在街区里的普通人留有什么慈悲心肠。罗生门催动着黑色的风衣外套化作狰狞野兽，穿透空间与肢体，向着白发少年而去。
被袭击的少年反应迅速，将四肢都化作白虎，几步跃起踩上墙壁，奔跑着将黑色的尖刺引走。
而后旋风般冲向来人。
“你看。”太宰治指着白发少年的行动，“我就说敦君还是很厉害的吧？”
“这不代表他们就是安全的。”凯亚冷声道。
“他们不是吗？”鸢眼男人歪着头仔细观察，“港/黑这点人就想带走敦君，还是有点困难的。而且——”
他图穷匕见。
“我很好奇啊，凯亚先生为什么那么关心镜花妹妹呢？”
凯亚保持着微笑，看了太宰治一眼。
“你是为了这个才让我不要过去的吗？”
“咦——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犯规~”太宰治完全没被绕进去，但也不介意回应凯亚的疑问：“是的哦，我真的真的，好奇极了。人与人只是一面之缘，就能背负起这么大的责任吗？”
他可不相信凯亚只是烂好心。
这世界上单纯发善心的家伙，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看着黑蜥蜴带人围攻宫泽贤治，中岛敦也在芥川的异能下左支右绌，而樋口一叶的手枪已经对准了泉镜花，凯亚连表面的友好都有点不太想维持了。
于是他刺道：“太宰君这么关心我的目的，难道是因为很羡慕吗？”
鸢眼男人歪歪头，说：“我是不忍心看见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呢。”
“谁让我们家的敦君，实在是一等一真诚的好孩子。他自己受过苦，就希望这世界上所有孩子都不必受苦。”
谈话间，宫泽贤治已经被制服，广津柳浪带着人转身就朝着人虎和芥川的方向而去。
“但你家的孩子已经受伤了呢。”凯亚并不接茬。
对于太宰治这种，对人性毫无期待的家伙，想要用一两句话就打动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凯亚也没法和对方说明，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给一个迷茫的女孩指一条路，就这样阴差阳错走到了现在。
谁会相信一个年轻男人救了一个小女孩会是毫无目的的啊？
尤其在女孩本身是个优秀的异能力者的情况下，在他本人还是个所有人认知中与危险挂钩的黑户的情况下。
而且这家伙分明是五十步笑百步。
离得老远凯亚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洗不干净的黑暗味道。虽然凯亚不排斥这种人，但交付信任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对方这么关心镜花……或许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他能给镜花找到一个好去处。
“真是的。”太宰治揉揉头发，又伸了个懒腰，“好吧好吧，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看来敦君的练习还需要再加强啊。”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道：“凯亚先生，别忘了明天到侦探社来拿回你丢失的首饰哦？”
说罢，他蹦蹦跳跳往现场而去。
凯亚：……？
感觉好像突然被什么回旋镖*1扎进了膝盖，是他的错觉吗？
他看着太宰治前去与黑蜥蜴谈判，又被连带着一起被港/黑打包带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蓝发男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还是转头寻找镜花的身影。
女孩被樋口一叶困住，要一起带回港/黑。
要去救她吗？凯亚犹豫了。如果他早晚要离开，要将镜花托付给一个能够保护她的组织，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没有什么比同甘共苦更能让人融入团队。而武装侦探社的能量显然比他想象得要大。
而且，看在镜花的异能和中岛敦的悬赏上，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被港/黑杀死。
算了，还是跟去看看吧。凯亚呼出一口气。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如果镜花和那位敦君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脱困，他就不会出手。如果不行的话……他再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吧。
想到这里时，他下意识忽略了同样被港/黑带走的太宰治。
那家伙真的会折在港口黑/手/党吗？凯亚表示质疑。这种人八成和曾经的他是一类人。
哦，对了。路过街角时，凯亚一拍脑袋。
这还有个受了伤躺在路中间没人管的宫泽贤治呢。得给国木田先生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