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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夏满,你说你不是笨蛋,”低沉、醇厚的男声,带着磁性,从耳畔传来。

    闻霖久的眼睫、眉毛、头发都被水汽沾湿,五官被衬的更为浓墨重彩。

    他侧眸望过来,眼睛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那么,你看出来乔亚什是陆云歇的谁了吗?”

    夏满第一反应:仇家。

    但仇家的话,来挑衅自己这个无关的人就还蛮无厘头的。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

    “那是他的前任,被他甩掉的,某一个前任。”

    得到这答案,夏满没感觉到惊讶,只觉得情理之中。

    “那又怎么了,”夏满理解万岁的说话,“人年轻的时候眼瞎也正常。你刚冲人家发什么火……”

    没必要吧,自己的好朋友,飞醋吃的跨界了。莫名其妙的。

    闻霖久几乎要笑。

    这是还没听懂。

    他轻轻磨着牙,“整天贴着他,当他什么?”

    “他也是top,明白吗?”

    夏满慢慢抬起头来,十分茫然的看着闻霖久。

    说:“啊?”

    他的睫毛沾了水汽,眼珠子黑不溜秋的,鼻头微红,有种憨态。

    闻霖久心里的无名火消了一点,放软了嗓音。

    “乔亚什是他上学时的小男友,性格不合陆云歇提了分手,乔亚什不肯,来闹了好多次,有一次闹得太过分了,还进了警局,这些事情小半个留学圈的人都知道。”

    夏满不知死活,直率地道:“可他很温柔啊……”

    “还很照顾人,人很好。”

    “分手有他自己的原因吧?”夏满嘀咕,“这个乔亚什,肯定有问题。”

    闻霖久:“你就听出了这个?”

    他语调变化,语气中带着浓重危险。

    夏满一激灵,秒怂:“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保持社交距离嘛……”

    他做小伏低的手到擒来,难免让人觉得没有诚意。

    闻霖久的手臂还压在夏满肩膀上,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完全是一个人揽抱另一个的亲密姿势。

    夏满想了一想,哄说:“消消气哦,那是你自己的朋友,好多年的好朋友哦,明莱也是你带我来的嘛。”

    “开了四个小时车,还等我一整天,辛苦你啦。”

    边说,边装模作样的给他捶肩膀。

    然而,即便他照着标准满分答案在说,得到的批分却是——讲到半截,被忍无可忍的掐住了手腕。

    夏满一惊,“……???”

    “你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是不是?”闻霖久脸色微沉,眼瞳漆黑,直盯着他。

    两人神态渐渐有所变化。

    ——也是。

    ——也是top。

    这一刻夏满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和侵略性,那是雄性动物被威胁了领地后,本能所产生的情绪。

    水池的温度几乎到了烫人的程度。

    夏满嘴角往下,紧紧抿起来,五官被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大半。

    他问:“那你要怎么样?”

    闻霖久也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

    都说了,这是本能。

    他不擅长后退,也不擅长解释。

    “离他远点。”

    “不是你带我来的明莱吗?”夏满反问,“意思是让我现在下山?”

    闻霖久面色冷冷:“不想吵架,别来气我。”

    两人对峙,半晌,夏满无奈的吐了口气,向后靠在石壁上。

    “闻霖久,我说你这个人真的是……”

    他抱怨似的,声音夹着一点闷,“这么大脾气,谁看上你谁倒霉。”

    闻霖久一怔。

    “快点松手,”夏满撇撇嘴,“疼了。”

    闻霖久手上的力气马上松了。

    夏满收回手,轻轻的甩。

    水珠子沿着手指滴落,融在了岩石上、热水里,还有闻霖久的眼皮上。

    那一刻二人都分不清那如鼓的心跳来自谁。

    “谁看上我?”闻霖久说。

    “那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你这个打气筒……以后就叫你打气筒,”夏满瞄他一眼,“你听听是不是很符合你人设。”

    闻霖久缓声说:“那这么说,你是黄鼬。”

    “?”

    “…………”有那么一瞬间夏满是凝固的。

    他确认:“是什么?黄鼠狼?”

    “嗯。”

    圆眼睛,小脑袋,长的挺可爱的,但凶、敏捷、食肉。

    ——哗啦。

    夏满从水里站起来。

    “真的,”去岸上拿浴巾,擦掉脸上的水,裹好,夏满面无表情的重复说,“谁看上你谁倒霉。”

    闻霖久亦站起来,大手从他身侧横过,取挂在一起的浴袍。地方狭窄,两人手臂相靠,□□的肌肤擦过,激起了触电一般的感觉。

    夏满要走,闻霖久顺势拉住了他。

    夏满回头瞪着他。

    闻霖久低声说:“你搜搜图片,其实长得很可爱,我十三岁和我外祖父去打猎,有只小东西被枪声惊吓到,从雪地里探出了脑袋来看,圆溜溜的眼睛,耳朵像半片薯片。”

    “我问外祖父那是什么,我能否带回去做宠物,外祖父说不可以,别看它可爱,他是食肉的野生动物。”

    夏满:“哦,黄鼠狼是你年少未竟的遗憾是吗,你爱好挺别致,我懂不了一点。”

    闻霖久顿了一顿,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就挺不得了,磁性的男低音如标准CV所作,充满了魅力

    况且他平日总是冷着个脸,这样的笑属实难得。

    夏满鬼迷心窍,盯着他看。

    闻霖久不避让,自然垂眼。

    “是吗,”他说,“为什么我觉得你挺懂的。”

    “啊?”

    周遭充斥哗啦水流,雪山在外,室内暖意熏人,夏满看着他,见霓虹落在他眼睛里头,忽明又忽暗,像夏日树木筛过的光影。

    “会哄人,会说谎……想见我不说想见我,说你钓了鱼,是鱼在等;我姐姐、卢卡斯、国家队教练,你想让他们喜欢你,他们最终就肯定会喜欢你。”

    “所以你是确实不喜欢顾重山,”他若有所思,“否则这么多年,我想不出没能成的原因。”

    “但就算这样,你也还会是那家公司里对他最特殊的人,你看他隔三差五的联系你。”

    夏满发怔。

    他不知道闻霖久是这样想自己的。

    闻霖久这样的人,竟然会琢磨自己,会给自己加那种毫无说服力的万人迷逻辑,什么想让谁喜欢就能让谁喜欢,就好像自己也是主角一样。

    夏满没吭声,只用奇异的目光直直望着闻霖久。

    闻霖久:“怎么?”

    “你能展开说说吗,”夏满热切的道,“我爱听。”

    “?”

    “……”

    闻霖久面无表情:“不说了,换下个池子。”

    他揭屏风往外走。

    夏满快两步跟,“再说说再说说,我爱听,别走呀!”

    走的太快,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闻霖久大臂一展揽住他的腰,没再放开。

    一处池子,陆云歇与褚凌在里头。

    这两个人晚饭也没有吃饱,叫服务员送了日料过来,放在岸上的小桌子上,你一盘我一盘的吃。

    本在聊天,听见响动,默默竖起耳朵听。

    听毕,陆云歇冷不丁道:“我刚才是不是成他们间的绿茶了?”

    褚凌嘴角微抽:“还不至于,霖久不就是那个脾气。”

    陆云歇眨一眨眼,浅笑:“但是,挺好玩的你不觉得吗?”

    冷冰冰的好友,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在这样的时刻,有一段特别的缘分,因此变得有人气,会生气,会关心则乱。

    褚凌却表情复杂。

    “你觉得他们……很好?”

    “嗯?不是吗?”

    褚凌犹豫片刻,道:“你记不记得,他母亲走的时候,他……一周不吃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我们陪他打营养针,他得了失语症,半年没有说过一个字。”

    陆云歇一怔,“为什么说这个?那都过去了。现在闻荷姐的病情也有好转了。”

    “我没和你说过,夏满,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医院。”

    褚凌将之说来,满是忧虑,“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缘分,他们住在梅兰克,我猜都是因为那家医院而已。”

    “我不知道霖久想清楚没有,但我觉得他,已经承受了很多了。再来一次,他会疯掉吧。”

    陆云歇怔愣。

    褚凌抓耳挠腮:“真不知道怎么办………”

    另一处池子。

    “草,把我弄糊涂了,挺漂亮这个小子到底是跟谁?白天跟陆云歇,晚上跟闻霖久,他们就算点伴游也不至于只点一个吧?”

    乔亚什的两个朋友趴在池边,脑袋八卦的往外伸:

    “搂搂抱抱的还,现在又去那个下俩饺子都贴皮的小池子了……哇,闻霖久还给他拿浴袍呢。”

    “你别说,我估计是陆云歇被绿了,他铁定还不知道。我刚看见他和褚凌出去了。”

    他们一起返回头,问乔亚什:

    “亚什,你怎么看?”

    乔亚什被他们搞的火大,他怎么看?他不想看!

    “别他妈废话,晚上把他先搞过来,要知道什么就问什么!”

    第32章

    新池子里。

    夏满的心情变得很好,连带对黄鼠狼都感兴趣起来。

    他用手机搜索黄鼠狼,试图找出优点——

    “怎么会可爱!?”

    难以接受。

    夏满带着满满的不服气,“你看这一长条!跟个海底捞甩拉面似的!!!”

    黄鼠狼是无辜的,被迫被人评头论足。

    闻霖久被他吵得头疼,“你看脸就可以了,这不可爱吗?”

    “屁,黄鼠狼,还会放屁,放臭屁攻击对手——你这是侮辱我!”

    闻霖久一愣:“真的?”

    夏满在水下用脚丫子蹬他,“好啊,你居然不知道,你的喜爱不值一提!”

    “别闹,”闻霖久随意抓着他脚后跟,肌肤因水而湿滑,一触手便放下,十分克制。

    “好好坐着。”

    这池子实在很小,热气氤氲,两人稍动一动就会碰到对方。

    夏满瘪瘪嘴,趴在池边,故意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没意思。”

    闻霖久不理他。

    夏满:“放屁。”

    闻霖久:“好了!不像,可以吗!”

    夏满转回头,哼哼唧唧表示勉强满意。

    水雾蒸腾,闻霖久的身体半淹没在温泉水里,冷白的胸膛和锁骨像覆了一层釉质。

    他的体格比穿衣时更为显眼,运动雕塑的上半身肌肉紧实非常。

    夏满脸上逐渐有了热度,偏开头去,盯着那无聊的石头假山。

    脑子里又浮现闻霖久先前那一番话。

    自己明明是凡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努力一万分只能达成目标三两项、身边聚散不停正缘难觅的凡人。

    可这种被百分之一百注视的感,真的很好。

    夏满觉得自己模模糊糊有些懂了,所以人们才会执著、沉浸于恋爱是么。

    喜怒哀乐都被百分百关注的恋爱。

    他以前是不明白的。

    夏满很想和他说说话。

    “闻霖久,你……”

    闻霖久望他。

    夏满忽又忘记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题。

    迷茫看了半晌,愣愣的道:“谢谢你。”

    “什么?”

    “唔,没什么,”夏满摇摇脑袋。

    闻霖久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那是常在夏满身上出现的,一种悄然的忧郁。

    “为什么不开心,”他低声问。

    夏满愣了愣:“我哪有不开心……好吧可能有一点点,你怎么看得出来?你好奇怪。”

    他只是想到,如果没有闻霖久,在这异国他乡,自己应该会很孤单吧。

    “哪里奇怪?”

    “明明你,强词夺理说我想顾重山,还敲我脑门,叫我戴小乌龟,说我会摔断胳膊,上山都不跟我说话,只和他们说话,滑个雪也一点都不让着我……”

    “但是你,”夏满面露迷茫,“却能看出我什么时候不开心。”

    “是吗,”闻霖久睨他一眼说,“陆云歇就不会是吧,很会照顾你吧?”

    夏满:“……”

    闻霖久单手撑在岩壁,语调慵懒:“他是很受欢迎,男女老少都喜欢,乔亚什就和他谈了三个月,持续发疯快十年,他现在单身,空窗,谢谢我让你们认识?”

    互诉衷肠你给我来这,夏满不爽了:“你有完没完?你再说,再说我找他去。”

    “去。”

    夏满原地起立,抬腿迈过这不识趣、嘴硬的狗男人,一脚踩在岸上,伸手去拿挂在架子上的浴袍,另一脚也踩上台阶,要往前去。

    闻霖久掀起眼皮,一动不动。

    在夏满完全出水时,突兀的,将他往后一拽。

    夏满根本就防着这一手,当时就拉住了架子。

    然后架子就倒了。

    他也倒了。

    架子倒在岸上,砰的一声十分炸耳。

    而他倒在狗男人身上,视线下移,对上那古井无波的眼眸。

    夏满用手抵住他胸口,想要直起身来,但腰上却传来大力,让他紧贴向了下方的身躯。

    闻霖久的声音传来,有些凉凉的:“你倒是走啊。”

    夏满:“口嫌体正直,你有本事松开一个试试!”

    “你有本事,你自己挣开,一线艺人靠自己。”

    好一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夏满要咬人了:“信不信我咬你!”

    “咬。”

    夏满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绝对一点儿没留情,没省力气,狠狠一口。

    能感觉到这具□□僵硬了一瞬,肌肉鼓了起来,应该是疼的。

    闻霖久却是一声都不吭,伸出手,掐着夏满的下巴,将之从自己肩头推起来。

    夏满正在生气,那脸气鼓鼓的,红彤彤的,不像黄鼠狼,更像小熊猫,红棕色那种。

    闻霖久看见自己的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挪开,留下了烙印一样的红色痕迹。

    眼神再下落,在那唇上,红润的,饱满的。

    两具身体紧贴着,心跳已然同频。

    咕噜,咕噜,是排水口在出声,成为这暧昧氛围里唯一的声响。

    闻霖久眼神渐渐变了。

    他重新看回夏满的眼睛。

    两人对望着,数秒。

    夏满脑子其实都不太会转了。

    一团浆糊。

    胸中却扑腾个不停,在叫嚣着,悸动着。

    闻霖久却把箍在他腰上的手也松开了,双手落回池子里,眸光凝望他,声线低沉。

    “松了。”

    夏满瞪了瞪他,想爬起来,池子太滑,无从下手,反而像在故意扑腾。

    闻霖久忍了一忍,没有笑他。

    他摸了摸夏满的头发,像摸小狗似的。

    夏满也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片刻,他别开头,道:“起来吧。”

    夏满无意识的:“嗯?”

    闻霖久扶住他,平静重复:“起来。”

    夏满这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从他身上下来。

    闻霖久站起来,去扶起架子,捡起两人的浴袍,夏满视线从他那儿扫过,泳裤……

    非礼勿视。

    夏满略有些脸红,想起他说自己是top。

    “要不我出去……出去拿点吃的?”

    闻霖久转回身来,将他的浴袍递给他。

    夏满就又看见他肩头那牙印,圆滚滚,当真咬得狠,也咬得怪可爱的。

    “欣赏你自己的杰作?”闻霖久瞄见他视线落点,有点似笑非笑的,“我记着了。”

    夏满嘀咕:“自找的……”

    闻霖久自己好像并不当回事:“我去拿吃的吧。火山石烤肠还可以,日料也中规中矩,要什么?”

    夏满想了想,不想了,理直气壮:“小孩子才做选择。”

    “行,”闻霖久低头系好浴袍的带子,那浴袍很厚,没什么问题。

    他走出去。

    夏满躲在屏风后面,石桌边,悄咪咪的看着。

    闻霖久带了吃的过来,满满一托盘,服务员紧随其后,将冰饮料放在岩石桌板上,礼貌的退开。

    这里的小吃的确不错,夏满吃到最后,舔了舔手指。

    闻霖久看看他,挪开目光。

    两人吃过东西后,从室内池区走了出去,到坡上的池子里去。

    石头硌脚,路也不平,这边温泉不像国内铺的那么仔细,但月辉温柔,照亮了雪。

    赤脚踩在那地上,方知不是雪,而是细细的沙和盐,脚丫子陷进去,软绵绵。

    夏满想起自己先前想问什么,两人聊起了天,说爱看的书,喜欢的电影,年少的经历,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以后打算做什么。

    话说的很长,时间又嫌太短。

    温泉经营到几点,他们聊到了几点。

    深夜里,两人一块儿回了住宿区。

    夏满进了自己房间,找了个沙发角落坐着。

    他脑子里还是迷蒙的,头发吹的蓬松,乱七八糟,小脸上呈现着一种苦恼的傻气。

    想不通,后面是怎样,什么路数……

    没谈过恋爱,知识水平只支撑到最初步的撩人,后边的老师真没教。

    夏满想找个人倾诉。

    翻了翻,国内时间是白天。

    那敢情好。

    他给冯瑜打电话,第一个没接通,坚持打到第二个,聊起来了,张口扯的却是些别的东西。

    他说天气呀说演戏呀说一堆废话,绕来绕去,还是没有到核心命题上。

    冯瑜起先莫名其妙的,最终敏锐的说:“怎么了,你恋爱了?”

    夏满心砰砰跳。

    “没、没有。”

    “可以吗我?”

    冯瑜困死了,虽然是白天,但你还不如晚上打呢,这年头哪个都市人昼夜不颠倒。

    她打哈欠:“想谈就谈,别拍艳照,记得戴/套,没别的事我要去睡觉了。”

    她还押韵。

    但啪就挂了。

    留下夏满:“……”

    “什么嘛,”夏满小小的嘟囔着。

    咚咚咚。

    敲门声响。

    夏满一惊。

    不是吧……

    他问:“是谁?”

    门外不答。

    闻霖久刚送他回来,离开还没五分钟。

    夏满对敲门的人不做他想。

    开门的时候,他的手指尖都是微烫的。

    “你……”

    话音戛然而止,来者并非他所想。

    第33章

    急促敲门声将闻霖久叫了出来。

    他刚洗过澡,神情慵懒,英俊逼人。

    但褚凌的几句话,令他一刹那脸色大变,飞快伸手取了一件外套披上,大步走出门去。

    二人一边走,一边叫来经理。

    “出去的客人?这个点出去夜滑的人也有一些,说不好有谁,得查查监控记录才行。”

    “被要挟着出去的?那肯定没有,有我们一定会上报的,我们的安保您可以放一万个心——”

    放个毛球!

    若非教养使然,二人都要骂人了。

    褚凌晚上去敲夏满房间的门找他,没敲开。

    “我就打电话给他,接了,悄悄接的,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是乔亚什那帮子傻逼没错。说要比滑雪,滑野雪,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

    “你找他干什么?”

    褚凌张了张嘴,有点不好说——

    他晚上思来想去,纠结着夏满的病情,还是打算找夏满聊上一聊,搞清楚他和闻霖久之间怎么回事。

    “什么?这会儿开?没人上班啊……好好我知道了,马上派人去。”这时,旁边,经理接了一个电话,表情也紧张起来。

    闻霖久敏锐看过去。

    经理面容慌张的说:“闻、闻先生,我们上山的B段缆车不知怎么通了电,在运行,应该和你们要找的人有关。”

    “B段是被禁用了的,因为南面峰最近、雪崩。”

    闻霖久霎时面色铁青,大步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的夏满,站在雪面上,抱着一只倒霉小猫咪,耳朵起茧的听乔亚什逼逼赖赖。

    他无奈:“我再说一次,我不跟你比滑雪,这不是竞技文,我现在拍竞技片也很贵。”

    “而且这么黑,滑野雪,比赢进骨科,比输太平间,我不要。”

    “孬种,”乔亚什激他,“你不敢是吧。”

    夏满面无表情,一点儿都不受用。

    他怀里的猫可怜兮兮的窝着,耳朵上一点血痕已经干了,毛毛上结了块,一撮一撮的。

    这几个傻叉用猫把他勾出了监控区,强行带离酒店,然后打开缆车上了雪顶。

    有病。就纯粹有病。

    “行,不比就不比,”乔亚什骂了一声,也妥协,“那你直接认输,听我的话做事。”

    “???”

    乔亚什抬抬下巴,他的一个朋友走上前,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夏满:

    “你就说:陆云歇,我已经看清楚你是什么货色,我这辈子不会再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了,我们一刀两断,若违此誓,全家死光。”

    夏满:“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家已经没人管你了吗?”

    乔亚什被戳中肺管子,生气的一巴掌甩了下来。

    夏满被人压着,没法躲,干脆原地一脚还给他。

    乔亚什卷曲半身,嘴里直骂脏话。

    几个人过去关心他,围成一团。

    留那举着摄像头的人,在夏满面前,非常小声说:“对不起啊……他家是真的没人。我教你,你等会儿跟他说,你不是陆云歇的对象,你是闻霖久的对象,闻霖久的人他不动。”

    乔亚什全家真的就剩他一个,他有巨大遗产,性格嚣张跋扈,用钱在身边聚拢了一堆小弟。

    他和陆云歇恋爱时,任何一个接近陆云歇的人都会无端生病、摔断腿、车祸等等,不再来上学。

    人都怕疯子,人们也就自觉远离了陆云歇。

    “别围着我!”那端乔亚什烦躁的大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围在他身边的人立马散开。

    他走回夏满身边,抬手又要打人。

    “亚什,”摄像机男立马说,“他刚说他认识陆云歇没两天,他是闻霖久的人!”

    手掌停在空中,被主人收回身侧。

    “真的?”乔亚什么不确定的问。

    “真的真的,”摄像机男半真半假说,“刚在酒店钓他之前不就是闻霖久送他么,亲了还还亲了。”

    乔亚什的眉头渐渐挑起,他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夏满。

    他笑起来,笑的人发毛。

    “和闻霖久是吧?……你知不知道闻霖久和陆云歇是什么关系?”

    夏满:“额朋友?”

    乔亚什哈哈一笑:“我都有点同情你了,你简直和我一样可怜。”

    夏满:“……”大可不必。

    乔亚什一摆手,示意人放开夏满。

    夏满本是被压着的,双手剪缚在身后,此时身边两人松手,他胳膊却还是麻的,难受极了。

    乔亚什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陆云歇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全部都是替代品,只有闻霖久是他的真爱,他们是从十多岁就开始的,他们有一只猫,闻霖久去哪里都带着,我们其他人,都只是炮灰。”

    夏满:“………………………………”天猫双十一硬广?

    “那我还真不知道,”夏满发现此人精神估计确实有问题,伤人可能都不判刑,立马谨慎起来。

    “你这样一说,我感觉是那么回事,不然咱俩回酒店促膝长谈展开说说?你看这儿也怪冷的。”

    “你当我是傻子?”

    夏满:“没有没有。”

    乔亚什眯了眯眼。

    他哼了一声:“闻霖久的人是吧。”

    “闻霖久打过我,这儿,”他目光阴鸷,指自己大腿骨,“断了,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拄拐杖半年。”

    “既然你是他的人,”他弯腰,捡了雪板过来,在手里称了称,“你们不是很能么,就还给你好了——”

    呼!

    雪板带着风声,朝夏满的腿弯砸来。

    摄像机男瞳孔地震,没料到好心办成这种坏事。

    他是来挣外快不是来吃牢饭的!

    风驰电煞间他伸出腿,挡在乔亚什的面前,乔亚什被绊一跤,重心偏移,朝前倒去。

    “跑——”摄像机男大喊。

    夏满随声而动,从人群缝隙扑出去,朝前狂奔。

    所有人都呆住了。

    等反应过来,乔亚什大喊:“追!”

    大晚上的,夏满实在分不清方向,只知道捡能跑的空地去,身后溜着一群狂追不止精神小伙。

    一伙人构成了这雪山上的一副奇景。

    夏满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事,一小时前还在满心悸动谈恋爱,一小时后又被追成急支糖浆。

    “乔亚什给你们多少钱!”夏满边跑,边朝后狂吼,“我让闻霖久那王八蛋给你们双倍!你你你,你追得近的,我夏满再加一倍!”

    刚下了车,一脚踮地的闻霖久:“…………”

    夏满那边还在:“绑架故伤,主从都抓!就算判缓,也是罪犯!你们这辈子考不了公务员了!”

    一群人都感觉自己下车下猛了。

    唯闻霖久面沉如水,衣角带风,第一个朝那边奔去。

    经理在后面,瞳孔地震,抬手就把所有人拦住:“不准动!”

    他说话声儿都在颤:“雪、雪崩区,咱们不能这么跑……”

    夏满真的感觉到体力极限了,腿酸,胳膊疼,腰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哪个王八蛋飞了一脚。

    看见闻霖久那一瞬间,夏满感觉他在发光。

    那蓬松雪地上,闻霖久跑的比他还要快,面容坚定,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到了他跟前。

    两人相撞,来不及刹车。

    闻霖久直接把他往身后一拽,身体翻转,用后背挡住了扔来的一块雪板。

    夏满听见他闷哼一声,知道那绝对是很疼的。

    但他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欺负你了吗?”他问。

    夏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此时身后的人都已追了过来,但见到闻霖久等人,急急刹车,停在原地,很是忌惮。

    里面有俩人跟着乔亚什混了有些年头,他们记得,那一年,闻霖久是怎样一根棍子把七八个人打的屁滚尿流。

    也记得他下手时,多么狠厉。

    在那混乱黑暗的巷子里,他居高临下的,用脚碾着乔亚什的腿,在那凄厉惨叫声中,面不改色。

    那是乔亚什最老实的一年。

    但出奇的是,这次闻霖久半点没有发作,他只是掠了所有人一眼,就收回目光,低声说:“先走。”

    乔亚什等人都愣了。

    闻霖久去牵夏满袖子下的手,拉着他快步往回走。

    那头经理和工作人员纷纷松口气,招呼道:“快快快,快下山!”

    乔亚什却只觉他目中无人,简直气疯了,大吵大闹:“就这样?你就这样走了!陆云歇呢,叫陆云歇来见我!!!”

    他随便抓起身边的什么东西,哐哐就往这边砸。

    随着那些东西落地,另一声微弱的闷响落在了人们耳朵里。

    “雪崩——!”经理大叫,“快上车!!!”

    不远处,白色雪块簌簌落下。

    所有人心口一震。

    乔亚什还不知发生什么,茫然回头。

    摄像机男秒懂,大叫:“草,是雪崩!现在小,等会儿会变很大,下不了山,到时候死这儿!都走!”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朝缆车狂奔。

    缆车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人,一辆一辆,吊在绳子上,晃晃悠悠,有种不管死活的美感。

    工作人员发挥了素质,组织起他们,挨个排队、上车,他们自己走在最后。

    “不要急,现在雪崩还远,我们一个个上,都能下山。”

    十几号人,刚才还吵吵嚷嚷,现在惶惶惑惑、相互推推搡搡。

    “都怪他,都怪乔亚什。”

    “这个霉星,克死了全家人,现在克我。”

    “这个神经病,神经病!”

    夏满被闻霖久严严实实的裹在怀里,推上缆车。

    他回过头,发现闻霖久并没上来,无措道:“你不上来?”

    “你先,”闻霖久道,“我看着,不出乱子。”

    打起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卡住机械,那不管上车的没上车,都得挂。

    褚凌也在旁边,跟着指挥:“快,再上一个——”

    摄像机男上了,坐在夏满身边,但那一瞬间,夏满与他身形交错,直接跳下车。

    一个踉跄,闻霖久双手环抱,将他接住。

    夏满仰头,那一秒钟,他们的视线交缠,凝固了千言万语。

    就那永恒的一秒钟。

    没人说啰嗦没用的话,闻霖久即刻让开路,令下一个人急匆匆补上。

    缆车是匀速运行的,不会等人,急急朝下方去,在黑暗之中摇晃。

    夏满从这里望去,才发现他们发生冲突的地方,正是白天那危险指示牌所指的数里外的山头。

    下一个人上车时,夏满把猫塞出去,让他带回去。

    那人看看夏满,看看猫,认真说:“多谢。”

    闻霖久启唇:“滚。”

    他的手臂牢固的圈在夏满身前,紧紧搂在怀里,是一种霸道的,也极具安全感的保卫姿态。

    那人走了。

    夏满伸出手去,覆盖在闻霖久手背上,旋即被反过来握住,牢牢扣在了手中。

    温暖的、干燥的,完全包裹的。

    四下冰寒,雪地里到处是凌乱脚印,空气里全是慌张。远处雪在崩塌,月亮在看。

    仿佛世界马上要颠覆了,而他们在这里相濡以沫。

    夏满转身,闷进他怀中。

    闻霖久顺势将他搂紧。

    第34章

    后来每一次,夏满在观看文艺作品中那些共同度难确定心意的情节时,都会有一些触动。

    这种浪漫,是以整个世界为因,而他独自一人为果的。

    很糟糕的是,大部分人下去之后,缆车忽而停止了运转。

    他们中有专业维修人员,满头大汗的围着机器讨论起来。

    在场还剩下七八人。

    雪崩越发厉害,大块白色在远方陷落。

    夏满轻轻发起抖来。

    “没关系,”闻霖久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低声说,“上来前,调度了直升机。”

    “不是,”夏满小声说,“我是冷。”他是穿着单衣被骗来的,剧烈运动之后,体温急剧下滑,一身汗被风一吹,冷的不行。

    闻霖久解开大衣扣子,将他裹进来。

    两人这样依偎着。

    胸腔的共振,连带着二人的心跳,响在了一起。

    没有多久,缆车和直升机同时就位。

    他们一部分人坐车,一部分人乘机,同时下山。

    最终,全员落地,都松了一口气。

    各种安抚工作一直做到了深夜。

    罗明达山脉极广阔,雪崩影响范围没有覆盖到雪场来,是以雪场加固了安全措施后,宣告了警报的解除。

    经理再三鞠躬致谢以及道歉,表示会尽力赔偿,请他们不要发起诉讼。

    夏满几人未做回答。

    因下山的路太难开,暂时先由雪场内的医生来帮他们处理一些外伤。

    夏满有几处外伤和淤青,不怎么严重,简单消毒和涂药就算处理完毕,工作人员还端来食物和热饮,让他垫垫肚子。

    此时已经很晚了,夏满摇摇头,拿起其中一杯热牛奶,跳下床,朝隔壁走去。

    隔壁的门半开着,凳子上坐着闻霖久,未着上衣,背后从左肩到腰有一道很重的撞伤淤痕。

    救护人员把棉球扔进垃圾桶,镊子放到盘子里,端着离开房间。

    在房间门口遇到夏满,险些撞上。

    “不好意思,”夏满道。

    闻霖久转回头。

    夏满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他。离开山顶,回到建筑中,他不知为何后知后觉有些赧然和局促。

    闻霖久抬眸看他,淡淡的:“来。”

    夏满走进去。

    停在凳子边,很近的地方,伸手轻轻的碰那伤口。

    “痒,”闻霖久抓他手,“别添乱。”

    “这什么,牛奶?”他目光下落,在夏满另一手上。

    “嗯,”夏满迟钝反应过来,给他,“给你。”

    闻霖久却一动不动,看了夏满一会儿。

    夏满茫然之际,他前倾身体,鼻尖快要凑上,道:“怎么了,这幅样子,吓傻了?”

    夏满眼眸轻动。

    他低下头去看还被抓着的手,闻霖久将他的手顺势按在了腿上,那姿态真是自然地不行。

    “我……”夏满脸一点点的红起来,想说点什么,好舒缓心中这饱涨的、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嗯?”

    “你伤还好吗?”夏满小声说,“对不起。”

    闻霖久听的好笑:“日本排放核污水你是不是也说一声对不起?”

    “啊?”

    “关你什么事。”

    “哦……”夏满才明白他说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道歉,没头没脑的对话。

    将牛奶放到了一边,夏满空出手来,忍不住轻轻摸他肩头的咬痕。

    那手指又上移,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最终落到薄如刀锋的下唇上。

    “闻霖久,”夏满低声叫他。

    “嗯?”

    “你……”

    “云歇回来了,”一道大嗓门嘎的响起来,褚凌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他把那小子的舅舅带过来了,还有律师,你们一块儿来一下——”

    室内的一切都按了暂停键。

    闻霖久抬起眸,冷冷的盯着他看。

    褚凌那步子凝固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十指,又落在两人交错的背影。

    “我……走?”

    夏满像被打地鼠的捶回了地窝里,缩回手,讷讷闭上了嘴巴。

    闻霖久面无表情,霍然起身:“去见见。”

    陆云歇短暂下线,是乘直升机去山下接人,他解决乔亚什的方法,是叫家长。

    乔亚什的家人在火灾之中离世,现在亲缘最近的是一个只比他年长几岁的小舅舅。他的抚养权最初被放在他舅舅那里,但他这舅舅也不算很负责,否则不会有这样一个他。

    “我将他带回去思过,今天他伤了你们哪里,你们现在原样还回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一身破烂冲锋衣、还带着尘的乔亚什他舅,头疼的捶着脑袋,提出建议。

    “不行,”闻霖久一口否决。

    “那再加点儿?”舅舅沉思片刻说,“他有想法没实施的也行,可以吗?”

    乔亚什满脸想骂人不敢骂,刚张了口,就被他一巴掌甩在后脑勺上。

    “不、行,”闻霖久依然这样回答。

    “但他大学因为上次已经重念了,如果这次进去了,又得黄,他以后很难再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了。”

    “他现在这样就正常?”

    “…………”

    舅舅心烦的扯了扯衣领,咔,那领口上一只不知什么玩意飞了出去。

    夏满只见一只黑乎乎的甲虫、拇指那么大的,在朝自己吃饭的脸上扑。

    他往旁边躲,男人同时伸手抓。

    抓住了,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个人从哪来的?”夏满心有余悸的小声问褚凌。

    “哪个原始森林吧,”褚凌也同样小声的说,“搞昆虫的,他们家全家都是,进森林再也没出来了。”

    他俩的小声也不小了,旁边人都听见了。

    “是啊是啊,这小子,学术界烈士子女,”舅舅没点创伤,反而卖惨,“你们不然行行好,算了?”

    “不好,”陆云歇说,“我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上次就说过,不会有下一次。”

    舅舅有点没辙了,全员表态坚决,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他头疼的看看乔亚什。

    乔亚什立马讥诮道:“得了吧你少在这儿装好——”

    舅舅一脚搂过去,给他踹在地上,咳得肺都快吐出来。下森林当家常便饭的,体力自然不是普通人的程度。

    陆云歇眉头轻动,表情有些复杂。

    “那就这样吧,”他上前一步,“下山后移交给警方,后面的事情,按程序办。我们不会出谅解书,至于其他的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舅舅目光挪动,若有所思的定在陆云歇所站立的位置上。陆云歇这个站法很妙,刚好挡在他与乔亚什之间,他再要揍人的话,就不方便了。

    “好吧,”他说,“那就只能这样。”

    连夜报了警,但结冰的夜路很不好开,次日警方才会来押人。

    乔亚什被他舅舅看着,就坐在这个房间里面干等,顺便搞家庭教育。

    他舅舅是刚出森林就被陆云歇掏来的,这会儿有了空,去里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俨然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帅哥。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动手啊?”

    舅舅纯粹是有点奇怪,“以前当面就是恐吓恐吓的,小动作都在背后搞,只有上次跟闻霖久才打起来了。”

    他扭过头,“那个,你……你叫夏满是吧?小夏,你刺激他了?”

    夏满指责道:“你这个人怎么受害者有罪论,我怎么刺激他了?”

    舅舅忙道歉:“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

    乔亚什嚷嚷:“他自己说他是闻霖久对象,我不揍他揍谁?”

    夏满:“……………………”

    几人齐刷刷看他。

    夏满的脚趾缓缓抓地。

    褚凌吃惊:“这么快成了?”

    陆云歇道贺:“恭喜。”

    唯闻霖久不语,目光带着一丝戏谑。

    夏满木然站起:“我去……倒杯水喝。”

    迅速逃离社死现场。

    他跑到走廊,从直饮水机倒了一杯水。那水没加热,入口冰凉,非常提神。

    心里躁动的火苗也象征性的消下去一丢丢。

    “躲什么?”冷不丁男声从头顶响起。

    夏满手一抖。

    来人顺势接过杯子,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夏满:“……”

    闻霖久笑他:“你越躲别人不就越笑话你?好像跟被踩了小辫子似的。”

    “那也是背后笑话我,我没听见就是没有,”夏满不服气。

    “嗯,不像我,当面笑话你。”

    “你够了啊。”

    “我怎么了?”

    夏满不吭声了,用一双眼望着他。

    闻霖久又觉心软,将杯子放下,换了个话题:“三年前,陆云歇生日,他喝多了乱亲人,我送他

    回家,路上,乔亚什带了几个人埋伏我,我受了点伤,我姐姐非常生气,找了州里的检方,起诉了他,他接受了一阵子社区矫正,回学校后被人非议,他干脆辍了学——”

    夏满:“谁要说乔亚什,你水文啊!我不看!”

    闻霖久:“那你说。”

    夏满:“我偏不说。”

    闻霖久惯着他,伸手轻柔的摸摸他的头发,“褚凌进来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夏满心跳如鼓,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看。

    渐渐,目光热起来。

    “我不知道,我想说,你今天,很……帅。”

    闻霖久也同样凝望他。

    片刻,在那期待又羞怯的目光里,闻霖久缓声道,“我知道,但我对象没那么好当,你先别到处说。”

    “……”

    夏满又是木着张脸从走廊离开。

    他啪的一下推开几人聚集的房间门。

    房间里几人已经打起了德扑,被他这动静吓一跳。

    夏满:“我来拿衣服。”

    几人:“哦。”

    拿起衣服,夏满继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闷头走人。

    一分钟后,房间门再次被啪的推开,这次是闻霖久站门口。

    几人:“?”

    闻霖久:“见过夏满没有?”

    几人指指外面,“刚走。”

    闻霖久快步去追。

    “他怎么了?”舅舅迷惑。

    “很正常啊,”褚凌翻牌,“他那张嘴——草!同花顺!给钱!”

    第35章

    闻霖久在二楼走廊追到夏满。

    他在后面追,夏满在前面走,头也不回。

    最后将门一甩,进了房间。

    闻霖久站在他房间门前,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他敲门,叫:“夏满。”

    不应。

    又叫:“小满。”

    门内,很近的声音,仅仅只隔着门板:“谁让你这么叫了,冒昧不冒昧啊你。”

    “你都说你是我对象了,哪里冒昧了?”

    “行,你接着找我茬,”夏满说,“我洗澡去,我才不陪聊。”

    闻霖久沉默。

    夏满眉头一皱,把耳朵贴了上去。

    真的没有声音。

    夏满故意自言自语:“真走了?那正好,以后也都别来找我了。”

    门外传来悠悠叹气。

    闻霖久捏着眉心:“你真是……”

    他耐着性子:“我只是字面意思,没有别的。如果惹了你不高兴,我可以收回那句话。”

    夏满:“我也没理解出其他意思。”

    闻霖久:“别呛我。”

    夏满不说话了。

    闻霖久放软了语气:“今天,你跳下来的时候,我很……惊讶。你告诉我,缆车坏的时候,你后悔么?”

    半晌无言。良久,夏满的声音自门内传出:“你这样问是看不起我么?”

    闻霖久低笑。他轻轻摇头。

    “怎么会。”

    那一秒里,他们都是透亮的、心意相通的。

    人与人之间的巴别塔,随着雪一起坍塌。

    一会儿,门锁传来轻响。

    夏满拧开门,向后打开。

    他没有开灯,屋内是暗的,走廊的灯光朝里,刚好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眼神清明,带着狡黠。

    闻霖久将之一览无余。

    他莞尔:“收回我的话,你可不是笨蛋。”

    夏满将手背在身后,眼神瞧着他:“半夜一点多钟了,不去睡觉,不去玩,守着我门口干什么?你是大白吗。”

    闻霖久:“你说我在这儿干嘛。”

    夏满:“我又不是你。”

    闻霖久:“哄你。”

    夏满抿着嘴,很努力的维持自己的表情,不要让自己翘尾巴。

    他故意说:“要你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区区夏满哪里配。”

    闻霖久从善如流:“我错了。”

    他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微垂头颅,眸子里映着夏满。

    两人靠的很近了,半具身体都贴着,滚烫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满溢在空气中。

    “错了行吗?”

    夏满眼珠子转了转:“我记得,以前,有人说,敲陌生男人的门,是没有教养。”

    夏满将闻霖久彼时的神态和语气学的活灵活现,真得感慨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君子报仇,个把月不晚,夏满问:“是谁?你记得吗?”

    闻霖久哑然:“是我。”

    夏满忍不住了,绽放出一个得意的笑。他像掉进了蜜罐的熊宝宝,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也有今天!”

    闻霖久低笑,也没有拌嘴,由着他翘尾巴。

    “我没有那么好哄啊,”夏满得寸进尺,“你的诚意呢?”

    闻霖久凝望他,勾了勾唇:“还睡不睡觉?”

    “嗯?”

    “我有直升机驾照,”闻霖久伸手去捏了捏他脸颊,“带你飞一趟,敢坐吗?”

    直升机升空那声儿大的很,房间里打牌的几个人被振精神了,扭脑袋往窗外看。

    正嘀咕,雪场怎么又出机……又有人倒霉碰雪崩了?

    仔细一看,直升机上贴的标,以及那个造型——正是他们开来的那一辆。

    几人沉默。

    陆云歇冷不丁来了一句:“连他那种烂脾气,也有正常恋爱谈。”

    “…………”

    他舅:“……那个,不好意思啊。”

    遨游在满天星河,是夏满幼时做过的梦。他在乡下姥姥家过暑假,一把藤椅,一把蒲扇,小小的他窝在椅子里,扑闪着大眼睛,看天上的星。他渐睡着了,梦里是自己飞在星河之中。

    那星星是什么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现在想来,就应该是眼前这样。

    风声呼啸,他向外遥望,如置身梦境。

    这梦不只有他一人。

    夏满转回头,见到男人笔挺的鼻梁、浓密纤长的眼睫毛,眼神专注,令人着迷。

    他不知道他们要飞去哪里,却觉得这风声和雪夜就是终点。

    举目四望,山脉连绵,雪做妆点,重重线条之后,星点灯光闪耀。

    “喜欢吗?”闻霖久用余光看他。

    “欢迎多惹我生几次气……”夏满慢吞吞的说,“如果每次都有这种赔罪的待遇的话。”

    闻霖久轻嗤:“小没良心的。”

    他说话像带了钩似的,惹得夏满总觉得痒。

    夏满坐着,认认真真的、一遍一遍的,把他的五官看了又看。

    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有一些害羞,但瞳光依然明亮、直接。

    这把闻霖久惹笑了,“是今天才突然发现我帅的吗——”

    他话音蓦地消失。

    嘴角有一点濡湿、柔软触感,似小动物的舔舐。

    转瞬即逝,但绝不是幻觉。

    闻霖久极诧异。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人。

    夏满已经规矩坐回去了,手搭在膝盖上,丝毫看不出刚才有大胆凑上来非礼他人的举动。

    夏满从头到脚都已经红透,强自镇定:“专心飞行!注意安全!”

    第36章

    直升机落地,夏满就像火烧屁股似的,嗖的一下跳下去。

    闻霖久在后,解开安全带。工作人员等在旁边,在错身时说了两句,简单点了点头。

    停机坪在山腰空地,二十四小时有接驳车辆等候,此时一辆商务车开着门,夏满侧身坐进最里。

    闻霖久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临到车门口,用手指在门框边敲了敲,弯腰朝里看。

    “跑什么?”闻霖久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怎么,做贼心虚?”

    “你才做贼。”

    “偷香窃玉,不是做贼?”

    夏满小声嘀咕:“闻香玉,你可真行……”

    闻霖久从旁边上车,坐在位置上,用低沉的声线叫司机开车。

    他没再说话。

    尽管没有和自己在交流,但这躯体的存在却无时不刻不在干扰夏满的认知。

    他那样高大的个子,靠坐在商务车中,头顶也快要挨着车顶,训练有素的体格存在感鲜明,与夏满这为上镜而保持的纤瘦完全是两种样子。

    夏满尽量往自己位置缩。

    好在五分多钟就到了酒店,两人各自从两侧门下车。

    灯光昏暗,夏满走进酒店门时,脚尖踢到地毯,一个踉跄。

    这时闻霖久从旁伸手,将他往身边一带。

    便这样回到房门前。

    夏满刷开门,慢吞吞转过身,背抵着门:“那……我进去了。”

    闻霖久:“嗯。”

    夏满:“我真进去了。”

    闻霖久:“嗯。”

    夏满:“???”

    夏满有点恼,还有点憋屈,进去就进去,谁还恋恋不舍不成……

    他转身欲走。

    手都已经压门把手上了,想想还是堵不住这口气,转回头:“你怎么这么讨厌,不和我说话就算了,连晚安都没有——!”

    却见闻霖久正凝望着他。

    夏满怔住。

    只听很轻的一声低笑,闻霖久上前一步。

    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夏满全部笼罩。

    两人挨得很近,鼻尖都快碰上。夏满略有些紧张,悄悄攥住衣角。

    他的心在噗通噗通的乱跳。

    紧张,又期待。

    良久,闻霖久却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

    用非常柔和的声音说:“晚安。”

    旋即退开,保持着非常绅士的距离。

    夏满轻轻眨眼。

    只觉怅然若失。

    “进去吧,我看着你,”闻霖久对他说,“别再给别人开门了。”

    今晚恐怕真的只能到此为止。

    “好吧,”夏满嘟囔,“那晚安。”

    ……

    门已关紧,脚步声证明夏满已经进了屋。

    闻霖久这才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刚走出两步。

    走廊那头,三个人人高马大,却满脸八卦,难免透出一丝猥琐。

    也不知道围观了多久。

    闻霖久赶他们:“看什么看?没看过吗。都回自己房间去。”

    三人:是没看过来着。

    陆云歇轻咳一声,拉拉离自己最近的舅舅:“走了走了。”

    两人一起走。

    走着,没忍住,哈哈乐起来。

    闻霖久无奈的堵了堵耳朵,回自己房间。

    在门口他侧了侧头,望着锲而不舍跟来的人。

    褚凌:“开门开门,进去说,我等你半晚上了。”

    闻霖久上下打量他,“我对你没兴趣。”

    “别逗了!”褚凌抓狂,“我跟你说正事,赶快的。”

    说正事也得等,闻霖久要先进去洗个澡。

    褚凌被赶回他自己房间等。

    等啊等,等的快睡着了。

    估计有一个小时,他终于接到信息,能过去了。

    门终于打开,水汽往外钻,男人下身围一条浴巾,露出结实精壮的上半身。

    “你什么事?”

    褚凌瞌睡的要死,打着哈欠:“你他妈的,我说怎么没见你依依惜别,你自己做这个也这么久,你身体是不是有点问题,上你床不得被弄死……”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闻霖久不爽他说自己私事,“你到底干什么?晚上你还去找夏满,是什么意思?”

    褚凌:“?我能有什么意思?你不要太离谱。”

    “给你一分钟。”

    妈的……

    “我刚跟他舅打德扑,顺嘴一问才知道,他舅的养父母是兰明达供应商,你知道兰明达的芯片吧,现在都在想办法,他那意思是,把乔亚什放了,他能帮忙去争取独家供应,不一定能成,但他说话管用。”

    闻霖久皱眉。

    皱眉就对了,代表在考虑。褚凌心里稍松口气。

    还知道权衡利弊,那就有戏。

    “他主动和你说的?”

    “我主动和他说的。”

    “乔亚什进不进去,我们说了不算,是司法体系的事。”

    褚凌:“你怎么跟我打这种官腔,这么好的事,你往外推是不是傻。”

    “有你什么事,”闻霖久莫名。

    褚凌真是要服了。

    他上火,脱口而出:“夏满没伤着,没闹出大事,委屈他一回又怎么了?”

    闻霖久淡淡的:“你不是这么想的。”

    “哈,”褚凌生气道,“你还挺了解我,你是真拿定主意要跟夏满处,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闻霖久轻顿。

    眸光停在他脸上。

    所以这才是褚凌的真实来意。

    褚凌捏了捏额角:“夏满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去问过没有,他的病好没好、治不治?”

    “你每天跟他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他如果是不治之症,你怎么——”

    “褚凌,”闻霖久打断他。

    目光沉沉:“你不要管这么多。”

    褚凌眉头锁起。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闻霖久道。

    褚凌怔然。

    …………

    夏满睡到了次日午后,满打满算够了八个小时。

    他下楼时,酒店自助餐厅都已经闭了餐,几人正坐在沙发上闲聊,等待着。

    陆云歇起身,“怎么下来了?刚叫了吃的送你房间。”

    夏满四下看一圈。

    “霖久去给你送的。”

    夏满:“哦……”

    “警察在给一些人做笔录,晚点就押人下山了,”陆云歇道,“你在这坐会儿,我过去和他们说一下你来了。”

    夏满点点头。心不在焉。

    他在沙发卡座上坐下,背对着楼梯口。

    耳朵竖直。

    过了也没多久,砰砰砰的脚步声响起来。

    夏满故意没回头,等着那人走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这才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样子,抬起头来。

    男人微弯下腰,声线低沉磁性:“起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夏满:“刚醒。”

    闻霖久也是没睡醒的样子,揉了揉他脑袋,语调随意,带着倦:“你没开门,我把吃的放我房间了,上我那儿吃。”

    夏满说好。

    接着起身,跟着闻霖久走。

    两人一前一后,闻霖久没说话,夏满便也按兵不动。

    闻霖久为他开了房间门,指指桌上的餐食,“你在这儿吃,我下去了——”

    夏满看着他。

    眼巴巴的。

    他扶了扶额,“我不下去。”

    夏满边吃,边看他。

    尤其闻霖久拿衣服出去洗的时候,夏满饭都不吃了。

    闻霖久忍无可忍,走回来问:“你要看我多久?”

    夏满却一脸茫然:“啊?”

    他根本没发觉自己一直在看闻霖久。

    他一脸“你别冤枉人”、“你这个自恋狂”,让闻霖久无话可说。

    夏满指了指他手上:“洗衣服务吗?我也要,你让服务员去我房间拿一下哦。”

    闻霖久:“我又不是你家政。”

    夏满不说话了,嘴角撇着,不高兴又不说的模样。

    闻霖久走了出去。

    夏满表情垮掉。

    判若两人,昨夜今日,判若两人。

    别人要拔了才不认人,他转个觉的功夫就不认人。

    可能昨晚下飞机就不打算认了,瞧瞧他晚上分别的时候走的多快。

    冯瑜还说什么别拍艳照要戴套,这是风牛马不相及,下了山就要一拍两散了的地步——

    夏满起身往外走。

    偏就那样巧,走廊里一个胖妞在与人吵架,说的就是“亲了就是亲了,这世上没有朋友会亲嘴,你这个王八蛋!”

    他站住脚步,与那头走回来的闻霖久目光交汇。

    夏满瞪他一眼,把脸扭到一边。

    闻霖久进房间去,把他吃剩下的盒子扔进垃圾袋,提了出来。

    回头看,夏满还在那儿,气鼓鼓,蔫几几。

    他想叹气。

    “愣着干什么,跟上来。”

    “啊?”

    “楼下做笔录,快到你了。”

    “哦。”夏满跟上去。

    到了闻霖久的身边,被拦了路。

    “干嘛?”

    闻霖久垂了垂眸子,浓密的眼睫毛挡了光,使得他瞳孔明灭一瞬,叫人猜不出想法。

    “你——”

    下一秒,温软的唇瓣在夏满额头轻轻一点。

    夏满蓦地睁大眼,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是男人滚动的喉结,利落的下颌。

    闻霖久又揉了把他的头发,语气无奈:“傻子,这样可以了吗?”

    第37章

    夏满吃完了东西,做了初步问话,一同下山去配合进一步调查。

    明莱的警局地盘很大,建筑有些年头,乔亚什在进警局大门前,突然不予合作,滚在地上,大叫着说自己肚子疼。

    警察有点分不清楚他的演技,问:“怎么了?是吃坏了东西吗?”

    “他们打了我,”乔亚什指着闻霖久几人,“我觉得我的肋骨、我的脏器,可能都破了,我现在需要去医院。”

    警察比较重视,叫来同事,让帮忙扶一下。

    他自己则去一边打电话向上级请示,要安排去医院做一道检查。

    夏满略感诧异,但他看看其他人……都波澜不惊,冷眼看他像三岁小孩一样撒泼打滚。

    就连他自己舅舅也是这样。

    “做一下检查当然好,”他舅扶着额过去,同警察说话,“刚好也给几个受害人做一下检查鉴定什么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不是第一次这样。”

    上次在某警局,乔亚什也是这样表演。

    “就先这样吧,”警察听了情况,还是道,“联系好了车。”

    他们一同转道去医院。

    乔亚什的CT结果、化验结果都当场出,屁事没有。

    他开始说自己脑袋疼,还要做脑CT。

    他舅舅上去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仍是闹、吵,再被带走。

    从医院里头出来,又已经天黑了。

    警察拿了铐子把乔亚什带回去,其余几人都可以散了。

    此时回雪场并不适宜,况且明莱市也是大热旅游地,曾有经典电影在此取景,留下逛逛才是明智的。

    褚凌邀功,说自己早料到了,已经订好了住处,是某某星级酒店。

    明莱游客量多,有数家品牌酒店在此设了店,他是黑卡vip,当天订的也是最好的。

    “不错,”闻霖久说,“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

    褚凌:“?”

    褚凌独自离开的背影带着一种单身狗的落魄与凄凉。

    夏满不忍直视他,默默扭回头,盯着闻霖久。

    闻霖久:“干什么?”

    夏满:“……你干什么?”

    他们一起逛了初秋的明莱市。

    先去了经典电影取景地。

    数栋联排的黄色建筑,屹立在夜色里,当地灯光亮化做的很好,建筑墙外都打着光。

    建筑的二楼挂着某某电影院的牌匾,一台老式放映机就搁在阳台,射出两道光。

    那光投在了对面墙上,一部经典电影正在放映。

    游客们到此,或驻足,或拾阶而坐,三三两两,不少是年轻情侣,牵手依偎。

    夏满与闻霖久一同抬头,看着变换的光影。

    这是导演的童年回忆,也是他的电影初心,在这故事发生的实地里,夏满有些看入迷了,分不清是在电影里还是电影外。

    看完电影,又到了河边散步。

    那河上有几艘小船在慢慢的摇,一位非常漂亮的女郎坐在船头,丝巾在风中飞扬。河边有摄影师架着专业机器正在拍摄,五六名路人停下围观,过一会儿走了,又有其他人来。

    夏满认识这些设备以及这个场面,猜到是在拍摄。

    “好像是……”他说出那女演员的名字,是个不太出名的A国女演员,演的文艺片,相对小众。

    两人没有围观,也在河边慢慢走,夏满描述了一番女演员某部影片的绝妙之处,闻霖久……一看就是不爱听。

    闻霖久这个人,除了专业课课本之外,不会翻任何其他书籍,有时间的话,比起看电影,更愿意去外面冲浪滑雪攀岩。

    夏满不管,夏满像老师填鸭似的,叭叭叭讲。

    闻霖久不是来上课的,瞄见旁边有家餐厅,立马主张去觅食。

    是家南美菜,外头人满为患的排队,夏满一看也觉得好吃。

    闻霖久进去和服务员说了几句,给了高额小费,他们得以坐进靠窗的好位置上。

    点了店里的招牌菜,满怀期待的吃了几口……两人留下现金迅速出逃。

    撞进一家不中餐厅,穿着宽松大T恤的老外正在点左宗棠鸡。

    夏满和闻霖久正低声说话,挑选刚才拍的照片。

    前头接待的服务员听见了他们说话,转回柜台去,抽了另一张菜单给他们。

    这张上面甚至有爆炒牛河、剁椒鱼头、烤鹌鹑!

    两人吃的满意,简直是来A国后外食最满意的一餐。

    两人都摸着肚子走出来。

    外边路上有个冰淇淋小摊,他们买了两支冰淇淋。

    有微风,有路灯,二人并肩坐在了河边开放的长椅上,一人拿一支冰淇淋。

    夏满右手拿冰淇淋,左手拿手机,拍了一张。

    又撞了撞不识相的某个人,把冰淇淋凑过来,碰了碰筒。

    秋风轻轻的吹。

    落叶掉在河面上,静静流淌。

    …………

    一天之后,他们收到消息,乔亚什被正式拘留,一个月内会移送起诉。

    他有过前科,这次又造成了恶劣影响,不能再被取保。

    又在明莱市呆了两天,闻霖久接到闻荷那边的电话,医生说她恢复情况评估良好,可以继续参加中断的新药项目。

    几人便没有回雪场,直接乘飞机回了梅兰克。

    闻霖久去医院,探望他姐姐。闻荷精神头果然很足,身体上的疼痛近期也有减少,护工说她上午还有劲和隔壁房病人吵了架。

    夏满则回到住处……看见了一片狼藉。

    瑞德拉受托在他离家时照顾猫狗,但这货的尽责程度太低,只管了吃喝拉撒,以至于,夏满目瞪口呆的看着到处是洞的花园,久久不能回神。

    “这、是、什、么?”

    “别急着生气,”瑞德拉努力挽回,“他挖洞藏食物,大概想等你回来给你吃。”

    结果大白从洞里掏出了便便来。

    夏满:“…………”

    闻霖久回来,见到夏满和狗分据在两端,狗犯倔,咬着他的一条牛仔裤不放,夏满生气,嚷嚷着要送狗去中餐厅。

    闻霖久一时无言。

    其实是该去上学了。

    闻霖久的调和下,一人一狗休了战,他们一块儿去狗学校给狗报上了名。

    夏满填报名表的时候,在品种栏填了萨摩耶进去,被闻霖久拿笔划掉,改成比利牛斯山地犬。

    夏满拿手机搜索了一下,张大了嘴。

    他低头看自己的狗,这货乐乐呵呵的摇着尾巴,眼中满是清澈的愚蠢。

    ……很难想象,他能战一群狼。

    出狗学校时,一只小型犬一直在前面吠叫,大白不敢过去,一屁股赖在地上。闻霖久把它抱起来,就这么抱宝宝的姿势走了。

    夏满无语望天。

    褚凌和陆云歇听说了此事,给狗子送了开学礼包,分别是口笼和P绳。

    大白谢谢他们。

    没几日,二人在A国的行程告一段落,启程离开。

    二人走时,夏满在排练,这是首次排练,他作为主角无法缺席,因此很遗憾没有去送二人。

    依旧是闻霖久开车,把两人送到了机场。

    在安检队伍前告别,陆云歇笑道:“你姐姐病情稳定,应该很快会要回来吧?立冬有希望一起吃饺子吗?”

    闻霖久顿了一顿:“再说吧。”

    “嗯?”他这样回答,陆云歇略觉不妥。但心念一转,忽而明白。

    “怎么可能,”陆云歇立刻低声道,“她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你呆在外面,也没有用。”

    先前闻霖久一直不回,也有为了稳固、保全自己姐姐在集团的地位的用意。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不回来帮她,让她一个人去和那么多董事斗吗?”

    闻霖久沉默。

    机场人来人往,有人将去往一段新奇的旅程,有人则在家人朋友的簇拥下回到生长的地方。

    “再说,”他依然说。

    见他这样,陆云歇不便多言,上前与他抱了抱。

    他二人进入安检队伍,过了闸机,消失在闻霖久视野里。

    “可惜夏满没来,”褚凌后知后觉的,“冬天他也不一定能带的回夏满。”

    陆云歇不语。

    这时,他的手机叮了一声。

    看了看,也递给褚凌。

    是夏满发来了几人在雪场时的合照,以及不知他什么时候偷拍的几张丑照。

    两人一起笑了笑。

    ……

    夏满发完信息,匆匆放下手机,继续排练。

    排演室条件好,自备舞台,第一次排练就能上台子,他是主角,戏份很多,几乎没有能偷懒的时候。

    人不能歇,一歇骨头就懒,才排了小半个下午,夏满就觉得累,很想躺下来。

    换以前,开三个大夜他都不叫苦,还问导演需不需要再来一条。

    这出戏才刚开始第一次排练,还是个宝宝,就已经引起了许多公众关注。

    外网上卢卡斯的宣发无敌,引了一堆流量,内网上夏满的粉丝自来水,且有同期竞品存在,双方吵嘴斗架,词条没从热度榜上下来过。

    ——所谓的竞品,是程导的那部名叫《明月照》的新片。

    这片定过夏满后,反悔找新人,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夏满闷头远走,沉寂多日,再出现,就和好莱坞巨星一块儿演出精品话剧,这在某些媒体眼中,是对明月照剧组的响亮打脸。

    网上吵来又吵去,风波不停歇。

    事件主角夏满很淡定,他坚持排到了最后一段,坐在地上休息。

    已经五点多钟,马上可以下班。前门被人推开了半条缝,陆续有几人走进来。那是演员的家属,来接人的。

    夏满看见自己的“侍女”从座椅上站起来,扑到她那熊一样的男朋友身上。

    非礼勿视,夏满收回目光。

    但即刻滑开手机屏幕,笃笃笃的打字:

    【Summer:快下班了,我都没有在专心排练。】

    【Willam:?】

    【Summer:每次有人推开门,我都还以为是接我的人来了呢。】

    【Willam:……】

    【Summer: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来接我吃番茄牛腩和厚切芝士还有流心烧芋以及扬州炒饭。】

    【Willam:不会。少看点电视。】

    第38章

    “夏,我办了一个派对,在我的新房子里,邀请了很多业内的朋友,你愿意一起吗?”

    正当夏满瞪着手机,想该怎么骂人的时候,仙乐在耳边响起。

    他一拧脑袋,作家娅莉塔笑眯眯的看着他,发出邀请:“我家有两位厨师,他们的拿手菜很值得尝一尝哦。”

    ——会有人突然出现,只是另有其人。

    夏满爱凑热闹,马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诶。”

    “可以带伴侣,”作家道,“你问问你的男友要不要一起。”

    “没有,不要,”夏满果断的道。

    作家失笑:“吵架了吗?那下班后你和我一起走好了。”

    下班后,夏满发了个信息说不回去,便跟上作家,去她新家。

    她家很近,步行半条街就到。那是一栋漂亮崭新带花园的大房子,里面甚至有泳池、影音室、健身房。

    她聘请了管家、女佣、厨师等,可以想见手头多么宽裕。

    夏满想,她是成名编剧,吃着源源不断的版权费,这些是应该的。

    但作家却道:“是上个月买的,我都还不习惯呢,爆一部剧,生活天翻地覆,你应该明白的。”

    “明白,”夏满道,“这行是这样没错。”

    不过夏满有些好奇,A国文娱行业,和华夏有些区别吧?比如他们的电视剧按集拍、按季播,这应该会给大家的工作状态,以及行业生态带来影响。

    夏满问,作家请他坐进沙发中,倒了一杯红酒给他,慢慢的聊了起来。

    两人非常投契,一起去楼上书房,作家给夏满展示一些收藏的书籍和合影。

    过不久,天色渐黑,参加派对的访客们通过花园小径,来到了房子门前。

    二人只得遗憾的停止对话,一起回到了楼下。

    “这是你的新演员对吗,”结伴来的两位黑人女性与作家拥抱,又笑吟吟的询问起夏满。

    “是的,我的公主,”作家俏皮的答。

    她转头叫自己的女佣,“亲爱的,请你将我的贵宾们带去里面坐坐,简妮特只需要气泡水,不可以饮酒,记得哦。”

    女佣热情的将他们带进去。

    夏满也跟着融入。

    更多的访客来到,作家在门口接待大家,回头一看,夏满乖乖跟着她的两位好友,与其他人社交——就很像被e人领养了。

    随着客人变多,房子里热闹起来,到处都有聊天、游戏、喝酒的人。夏满既寻到了数位同剧的同事,又结识了有趣的新人,在派对里自在的像只小蝴蝶。

    这种场合,他混娱乐圈快十年,很得心应手啦。

    他在品酒的时候,被诺亚找到。

    诺亚排开人群,带着三个年轻人走过来,“夏,这房子太大了,害我找了你好久。”

    诺亚在话剧里扮演了个不轻不重的角色,白天也在一起排练。

    晚上离开时,作家也邀请了他,不过他说要与其他几位朋友先汇合,便自己来了。

    “你找我做什么,”夏满正喝酒呢,金黄色的酒液,淌在杯中,甜滋滋的,他很喜欢,“你要来一杯吗?”

    他举杯的样子,天真不世故,眼睛扑闪扑闪,搞得诺亚心痒痒。

    他叫苦:“夏,你快些停止散发魅力吧,我要不行了。”

    他们地中海国家的男人就是这个调调,产油。

    夏满略囧。

    “夏有什么魅力?”一道公鸭嗓插进来,“我真不懂,你们是看上了他哪里,瘦瘦瘪瘪的,长的一点儿都不好看。”

    几人一怔。

    说话的人是同剧的一个演员,有几句台词,夏满与他一点儿也不熟。

    “我真的好奇,你是凭什么让李维斯举荐,”公鸭嗓凑上来,“是你的床上功夫很厉害吗?”

    这是开玩笑还是恶意攻击?为什么突然这样?旁边的人都有点懵了。

    夏满没懵,他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声道:“你长得跟个土豆似的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好看,你瞎吧?”

    这人圆脸、金发,是有点儿像土豆。

    土豆被骂的不高兴,道:“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这样说话?”

    夏满:“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大土豆。”

    土豆脸垮了,叫道:“真不识相,最讨厌你这种不在自己的国家好好呆着,跑来别人的地盘扰乱秩序的**了!”

    夏满没有听懂最后那个词,但下意识感觉不是很对。

    旁边的人连忙道:“亨利,你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夏,你别和他生气。”

    夏满扭头,将那词重复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诺亚不敢说话。

    从他的神态里,夏满渐渐分辨出了:这是种族歧视。

    杯中酒已喝了一大半,只有底部的酒液还在轻轻的晃,映照出在场数人的脸,周围越来越安静。

    夏满没说话,把酒杯放到托盘上。

    ——换了一只满的。

    哗。

    酒液离开杯璧,呈抛物线向前,精准的,被泼了出去。

    冰冷的液体一滴滴的从黄毛的头发、睫毛上落下来,沾湿他的衣物和脚下的地面。

    他尚未反应过来,表情呈现呆滞。

    夏满面无表情,又换一杯,再泼了一遍。

    土豆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愤怒的大喊大叫,甚至扑上来要打人。

    周围动起来,人们连忙拉住他,让他不要胡闹。

    “这里怎么了?”

    作家闻讯而来。她刚在楼上洗手间,没想到就离开这么两三分钟就闹了起来。

    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喝醉了在嗨,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刚才他……”女佣跑过来,小声的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作家。

    作家诧异,也愤怒,她朝着土豆骂:“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子!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不行,他要先道歉,”夏满说。

    土豆:“你休想——”

    夏满:“你再说,我揍你!”

    两人又要吵起来。

    作家的保安跑了过来,抓着土豆,土豆人高马大,一直挣扎,期间撞到托盘,酒杯丁零当啷的往下砸,可谓杯盘狼藉。

    就是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伸手,扯住土豆的胳膊,动作精巧的一抓一拧,将之完全拷在背后。

    “来,”他道。

    保安从腰间找了绳子出来,把土豆的手捆了起来,而后二人一左一右的挟着他,离开大厅。

    “真是的,怎么有这种人到我们的派对来,”客人们说,“太不像话了。”

    “万一被传到网上去,又要被列进单子里抵制了……”

    纷乱之中,夏满看着男人走到自己身边。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颊:

    “怎么傻乎乎的,喝了多少了?”

    没喝多少,纯属没反应过来,夏满马上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闻霖久却收回手,退后一步。

    他回以冷笑:“你的番茄牛腩我洗给狗吃了。”

    啊?

    夏满后知后觉。

    不是吧,真的做了菜?

    “那你怎么不给我打——”

    冷漠的眼神里,夏满住嘴,低头,翻了翻手机。

    未接来电,未读信息,还有他点的那堆菜的照片。

    夏满重新抬起头,做出无辜狗狗眼,说:“你听见了吗,刚才那个人骂我,我好难过哦。”

    “别来这套。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闻霖久面无表情的说,“晕倒在了哪里。”

    “我问医院,他们说急诊没接华夏病人。”

    夏满:“我、我能有什么事。”

    算了,这种话讲出来有什么用,还要挨批。

    在对方越来越谴责的目光里,夏满挪了挪脚步,往前站:“别生气嘛,我不知道你会等我……”

    闻霖久仍道:“别来这套。”

    说着,怀里扑了一个软软的、暖呼呼的东西。

    闻霖久话音顿住。

    他垂眸。

    夏满的头发乌黑蓬松,在他怀里拱了拱。他那只祖宗猫来骗罐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姿势表情。

    夏满:“我错啦,我道歉,不要生我气嘛。”

    每次都骗到了。

    半晌,闻霖久磨牙道:“你怎么这么熟练!?”

    第39章

    熟练倒是还不至于啦。

    只不过是在对付他这件事情上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心得罢了。

    每次都是口嫌体正直,做了好事,嘴巴还那么坏,这要是换成一本古早狗血文,岂不是每天鸡飞狗跳的。

    还得是我,夏满心中称赞自己道。

    又演了几句,把闻霖久摸顺毛了,夏满带着他换了个地方。

    ——厨房。

    两位厨师先生,一位在外面烤肉,一位在里边烹煮熟食。

    “你没吃是不是,”夏满说,“我们开小灶。”

    闻霖久:“吃了。”

    “着急找我,吃了才怪,”夏满小声嘀咕。

    他走上前去,和厨师说了几句,厨师点头,想了想,揭开储存食物的蒸笼,里面有一屉晶莹的虾饺。

    夏满高兴的道谢,眉飞色舞的夹了一小盘,拽着闻霖久到一边。

    “快吃吃看,”夏满说,“他说他在粤菜师傅那里学过艺的。”

    闻霖久一动不动,看那已经快碰到自己嘴唇的虾饺。

    夏满满脸期待。

    他只好张唇。

    “好吃吗?”夏满问。

    闻霖久“嗯”了一声。

    他就着夏满的手吃完了这盘虾饺。

    随手把盘子放回台面上,向厨师道谢,夏满去拉闻霖久,边往外走,边说:“外面有牛奶,我们去拿,吃这么快别噎着啦……”

    像小朋友一样,牵了出去,找牛奶。

    还有红丝绒蛋糕、酒心巧克力、青口贝、椒盐薯条……

    一个给一个吃,投喂进行的很顺利。

    夏满还想去找樱桃派的时候,闻霖久已经被甜食齁着了,打断说:“外面开始分发烤肉了,我们去那边。”

    隔着落地玻璃门,花池边立着烧烤架,大厨正把烤熟的肉夹到铁盘上,分发给周围的人群。

    夏满感觉自己隔空闻着了香味。

    他拖着闻霖久胳膊,兴冲冲的出去。

    聚在外头的不少人是夏满的同事,看见他带着一个大帅哥来,都善意的调侃起来。

    “去去去,”夏满道,“瞎起哄。肉呢,别吃光了,给我留点儿。”

    同事递一盘肉过来。

    那牛小排烤的外焦里嫩,

    夏满马上与人勾肩搭背,要认异父异母的兄弟了。

    “怎么称呼?”有人看闻霖久沉默的样子,主动与他说话。

    夏满中止认亲,马上看过去——他不太清楚闻霖久对陌生人的态度。

    闻霖久向人礼貌的点点头,报了名字。

    接着,也回扫他一眼。

    围着烤肉吃着聊着,有人提议要去玩扑克,夏满玩的少,刚要走开,却听闻霖久表示了加入。

    他们在室外摆了桌子,夏满搬凳子坐在闻霖久身后,半懂不懂的看牌。

    他观察闻霖久出牌的速度和表情,应该是很会打。

    不过不观察也知道,因为才过了几局,他们这边的筹码就堆的老高了。

    五六人打,七八人围观,凑成一场热闹。

    打牌的是越来越起劲,夏满这个看客累了,靠在椅背上,脑袋时不时往下掉——

    闻霖久眼睛也不抬,伸手托着他下巴。

    “困了吗?”收完一局,闻霖久回头问夏满。

    嘴唇擦过侧脸和耳朵。

    但夏满眼皮打架,只唔了一声。

    “好。”

    再下一局,闻霖久将筹码都输了出去,从牌桌抽身,拎起大衣。

    “再玩会儿啊,”同桌挽留,“还很早呢。”

    闻霖久抬下巴示意。

    几人目光顺过去,他的人形挂件夏满,正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脸上一个大写的困字。

    对面同事道:“夏也太容易困了吧,中场休息的时候也是他在那儿一直睡。”

    中场休息睡觉——午睡。

    闻霖久搂了搂夏满肩膀,面不改色说:“不好意思,他有时候身体会不舒服。”

    几人没听出个所以然。

    闻霖久去和主人告别,把夏满拎上车。

    他图快开了辆敞篷跑车,加速时,风呼呼的刮,把夏满给刮醒了。

    第一感受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的脸是不是要被冻掉了。

    他揉眼睛,后知后觉:哎呀,外套落娅莉塔那里了。

    他掏手机给娅莉塔发信息,请她留意一下,过了会儿,又抬头,用很神奇的目光看着闻霖久。

    “想说什么?”

    “你都不认识他们,你居然有耐心玩到十二点多钟!”

    闻霖久默了默。

    他在夏满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夏满在那儿琢磨。

    不应该呀闻霖久留下来干什么,他自己一堆留学的发小同学也没见他经常聚呀……

    不会吧不会吧,夏满略睁大眼,脱口而出:“因为是我朋友吗?”

    这么给面子?

    不自觉的,他脑袋一点点的凑过去,快到方向盘上了。

    跑车司机的目光短暂离开路面,往夏满脸上一扫。

    他面无表情的说:“不是。为了自尊自信的国际形象。”

    讲是讲的通啦,先前还在跟傻老外吵架,后面当然要和谐友好收放自如……

    夏满切了一声,下定论:“你会管他们!就是因为我!”

    闻霖久看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更不会搭理他。脚下油门使劲一踩,跑车向前飞窜。

    夏满后背紧靠着座椅,双手抓着安全带,严正警告他:“再不长嘴,你就要被开除甜文籍贯了!”

    第40章

    “乱七八糟,”闻霖久说他,“不知道你每天都看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你说,”夏满半真半假的说,“咱们如果真的是在一本甜文世界里,会怎么样?”

    “你是说网络小说?”

    “嗯哼。”

    路上有辆差不多价位的高级跑车经过,一踩油门,司机转头向二人吹了声口哨。

    闻霖久没理会这挑衅,还保持原来的速度:“该怎样怎样。”

    “该怎样是怎样?”夏满歪着脑袋,“听不懂。”

    闻霖久:“该接电话的时候要接电话,不该耍赖的时候不要耍赖。”

    夏满:“我跟你说正经的。”

    闻霖久:“我也跟你说正经的。”

    夏满:“跟你说话真没劲——喂开你的车!别来捏我!”

    晚上回到家就一点多钟了,困意和醉意搅和在一起,夏满往沙发上一栽就想睡,给人拎了起来,团巴团巴往房间里塞。

    他困傻了,卷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念叨:

    “妈我明天九点开工,你叫我啊。”

    “妈你别看我睡觉我这么大人了烦死了。”

    闻霖久头顶满是黑线。

    他把被角捏好,回头看睡的打小呼噜的夏满,想到这一晚上,又有点来气,隔着被子拍了他一下。

    不知道拍的哪儿,夏满回头踢了两脚空气。

    ……

    转日。

    夏满被叫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闻霖久站在他床前,一身深蓝色绒布睡衣,声调平静,带着倦:“快起来,去上班,”

    夏满懵了会儿,转头埋枕头,捂耳朵,这什么梦,奇奇怪怪,

    随即,闻霖久还扯他头发。

    点点刺痛让夏满意识到:

    “……………”居然不是做梦。

    夏满扭回脸,把头发抓回来。

    “才几点,我要睡觉。”

    “我也是,”闻霖久面无表情,“快起来,你去上班,我还得回去接着睡。”

    气醒了。

    夏满坐起来,满脸“你说的是人话吗”看着他。

    闻霖久:“醒了?”

    夏满:“…………”

    “早饭在保温桶里,玄关上,我走了。”

    就真走了。

    夏满还发蒙。

    好一会儿,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八点半。

    也是真的要上班了。

    一路狂飙到排练室,没有迟到。

    同事几人已经都在了。

    夏满就挺佩服这帮老外,中午不见午睡,晚上到处派对,白天还能龙精虎猛。

    同事a递咖啡给夏满,他举了举左手保温杯里的绿茶,示意自己喝这个。

    同事b探脑袋,又看他右手的保温盒,很好奇。

    夏满打开,自己也好奇:“我的早餐,这个是奶黄包,这个是茶叶蛋,这个是……”

    “小猪包!”同事表情夸张,“太可爱了,我认识它!”

    夏满摸摸鼻子。

    这是今早做的,还是昨晚剩的?

    不管哪个,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可以吃吗?”同事问。

    夏满抉择了一番,说:“这个烧麦给你,小猪包给我,奶黄包给我,茶叶蛋给萨曼莎。”

    三人一起吧唧吧唧的吃。

    此时,另外两名演员也推门进来。

    昨天是串联整场,中间出了问题也不会打断,求的是观察一个完整的效果,今天开始一部分一部分的拆分演练。

    所以今天就来了四个角色。

    特殊的是,卢卡斯和他的备胎都来了,带来了一堆记者守在门内门外。

    导演来叮嘱:“今天的排演会用作制作花絮以及先期宣传,你们不用介意,照常工作就好了。”

    卢卡斯带备胎坐进圆桌内。

    夏满主动打招呼:“卢卡斯!”

    卢卡斯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夏满:“?”

    卢卡斯:“你怎么吃这么多?”

    夏满:“。”大意了。

    “夏的男朋友做的,”女同事萨曼莎说,“这个小猪包,他还不让我们吃,自己也不吃,只拍照片。”

    卢卡斯一下子忘记节食谎言,仔仔细细看那个小猪包。他还招手,叫摄影过来:“拍一下拍一下!”

    拍完了小猪包,开始拍他们排练。

    大概内容就是冒险家在沙漠晕倒,被公主的仆从所救,仆从带他拜见公主。公主的马车上镶嵌了满满的翡翠玛瑙,她探出一只足,那鞋履上镶着一颗圆滚滚的珍珠。隔着珠帘,冒险家被她所带来的繁华、富丽所震撼。他婉拒了公主所赠的回乡盘缠、船只,请求公主带他进入大唐都城看看。

    先坐在座位上,对了一遍词,才上台排演。

    大家演的很好,重要角色的演员都不是吃素的,谁也不会让人当着摄像机挑出自己的毛病来。

    饰演难度最大的当属夏满,毕竟是反串。

    他仔细琢磨过,刻意设计融合了一些越剧旦角的动作出来,举手投足果然十分有韵味,很能唬老外。

    卢卡斯助理坐在下面,本来在拍自己老板,拍着拍着,相机便一直对准了夏满。

    珠帘一掀,美人鬓角乌黑,肤色雪白,是独属于东方的大气和秀美。

    他欣赏了两遍,想起没拍老板,咳了咳,赶快把镜头拉回去。

    他要负责发社交账号,今日份的素材就在这里。

    台上排练,他闷头剪辑视频,也很忙。

    最后择出两段,一是公主出场,冒险家看人看呆了,二是冒险家在沙漠中挣扎求生,展现惊人意志力。

    休息喝水的时候,卢卡斯过来看了视频,“都挺好的,都发吧。”

    于是都发了。

    他们继续排练,进下一场。入长安。

    殊不知,同一时刻,翻墙的同志进口了这段视频,放入国内第一八卦论坛中。

    一个上午,已经人传人了。

    “他演的是女角?”

    “我靠我靠我靠上次说我还不信,居然真的和卢卡斯一起演戏,我的次元壁破了,你家这次飞升了。”

    “和老外演个话剧就飞升,你们不要太外国月亮圆。”

    “村里网坏了十年了,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两个牛逼轰轰的剧场经营公司联合出的一部话剧,编剧写过《艾莲达》,是的就是评分九点二那个艾莲达,男主角找了卢卡斯荣誉演出,女主角找了夏满。”

    “女主角,草。”

    “笑死,演的还真的是蛮好的,你家新路线不错。”

    中午,结束一上午排练,卢卡斯说请大家去附近餐厅吃饭,他已经包下那家餐厅。

    大家欣然前往。

    工作人员成群结队,大部分都是卢卡斯带来的团队。

    夏满琢磨了一下,去找到卢卡斯,请他发布花絮时,尽量不发自己。

    卢卡斯卡壳:“为什么?”

    夏满:“没预告过角色的事,等会儿又该上热搜。降热搜还要花钱。”

    卢卡斯更迷:“啊?为什么不能上热搜?”

    夏满:“……”

    这天真的外国人,对内娱一无所知。

    从卢卡斯的表情,夏满判断,事情应该已经进展到那个地步了。

    默默的打开手机,果然看见:

    热搜第一条:#你说公主,我说夏满”

    第二条:#满公主请上车#

    第三条:#谁的内心没有住着一个小公主呢#

    ……挺好。

    公主的美称,会陪他到生命的尽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