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主殿内,孟一川恭敬跪在台阶下。
沈惑空渺的声音从薄纱后传出：“组织在西洲的基地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孟一川声音恭谨：“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动静。”
沈惑“嗯”一声，手指轻敲座椅扶手，半晌后说：“这几天你们盯紧些,有动静及时向我汇报。”
孟一川低声回“是”,却没起身离开。
殿内陷入寂静,良久后,沈惑开口：“还有事？”
孟一川犹豫一会儿，到底还是咬牙道：“赞美神,我觉得……您对那三个外来者太纵容了,尤其圣夫和那位姓宋的先生,他们都是不信仰您的异端,应该让他们接受洗礼……”
“好了，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不用再说。”话没说完，就被沈惑打断。
孟一川神情不甘，咬咬牙，还想再说，沈惑却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
语气已经有几分不悦。
孟一川脸色瞬间变白。
沈惑语气缓了缓,才又开口：“你先出去吧,叫宋云蔚进来。”
殿外,林空鹿神情迷惑,看看江辞,又看看宋云蔚，不解问：“什么老婆？什么计划？”
难道某人是指江辞，老婆是指他？
宋云蔚自然舍不得怪自家弟弟,非要说错，那肯定是江辞的错。
于是冷笑一声，视线扫向江辞道：“你问他。”
林空鹿转头看向江辞，江辞轻咳：“附近有神侍巡逻，随时可能过来，不方便解……”
宋云蔚：“别找借口。”
江辞：“……”
“好吧。”他无奈，“我也没想到圣子是小鹿，只能临时改变计划，而且当时的情况大哥你也清楚，来不及通知，但我和小鹿之后就赶紧去救你了，而且你也没事，不是吗？”
林空鹿终于听明白了，他刚才没想错，江辞和宋云蔚是有计划来神殿的，老婆也确实是指他。
他顿时无语，看向宋云蔚，小声别扭道：“大哥你乱说什么？什么老婆不老婆的。”
他是男的。
宋云蔚：“……”这是重点吗？
还有江辞的解释，什么叫他没事？剔了一盘鸡爪骨，手不累？
最伤心的是，弟弟也管别人叫哥了。虽然林空鹿早就改口，也管他喊哥，可哪有喊沈惑时乖巧？
可这也没办法，弟弟找回来时，就已经成熟懂事，不像小时候乖巧黏他，想宠都没法宠。
宋云蔚心中一阵惆怅。
林空鹿完全不知道大哥在遗憾什么，还以为他在生自己没及时救他的气，忙小声哄：“对不起大哥，下次我一定及时去救你，别生气啦。”
咦？不知是不是在沈惑面前装乖巧弟弟装习惯了，不自觉就把这个语气带了出来。
宋云蔚听了，反倒一阵慰藉和满足，像看见小时候爱黏着自己的弟弟，不由揉揉他的头，温声道：“别瞎想，我是在说江辞，不是说你，况且我哪需要你去救？”
江辞这时轻咳一声，提醒：“好了，时间不多，算账的事等出去再说，我先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宋云蔚一听“计划”两次就轻哼，刚被坑过一次，现在真心不想再跟江辞合作。
“你别又坑我吧？”他审视问。
江辞：“咳，不会，我打算……”
刚要说计划，殿门忽然被推开，孟一川沉着脸走出。
江辞立刻止声，和林空鹿两人一起眼观鼻，鼻观心。
孟一川看见他们，脸色愈发阴沉，走到宋云蔚面前开口：“神让你进去。”
顿了顿，又警告：“别以为仗着神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你不过是个异端，能侍奉神，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接着转头看向林空鹿两人，同样警告道：“你们也是。”
江辞、林空鹿、宋云蔚：“……”
“有病吧这人？”等孟一川走远后，宋云蔚忍不住开口，低声轻嗤：“说得好像谁喜欢侍奉那个龟毛的家伙似的。”
然后看向江辞，道：“你继续。”
江辞：“……”
他神情忽然有些一言难尽。
宋云蔚皱眉：“怎么了？”
江辞摇头：“没什么，我刚才想说，我计划今晚和小鹿一起探查无妄城。”
宋云蔚点头，问：“然后呢？我的任务是？”
江辞轻咳：“继续待在沈惑身边，绊住他，别让他察觉我和小鹿不在偏殿。”
宋云蔚：“……”
他沉默看向江辞，江辞亏心地避开视线，又看向林空鹿——
林空鹿：ovo
不关他的事啊，他没这么说。
江辞总算还有点良心，见状又开口：“其实不去也没什么，只是我的能力带两个人一起行动不太方便，等我和小鹿离开，大哥随便找个地方躲着沈惑也行……”
“行行行，我去还不行吗？”宋云蔚皱眉。
不就是给鸡爪剔骨？其实也没那么烦。况且，他躲什么躲？他又不怕那个假神棍。
林空鹿想了想，也告诉宋云蔚：“沈惑的能力不是治愈，是把别人身上的感染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且他用这种能力救过不少人，为人应该不坏。另外他既然拒绝了孟一川提议给你们洗脑，短期内就不会做这件事，大哥你别惹怒他，应该就安全。”
宋云蔚无奈，揉揉他的头，说：“你别操心我，和江辞一起行动时注意安全，有危险别往前冲，让他去挡，知道吗？”
林空鹿：“……”果然是亲哥。
晚上，林空鹿推开自己住的偏殿的门，探头探脑，猫猫祟祟。
下一秒，他被江辞一把捞入怀中，带到走廊上。
“也不用这么小心。”江辞神情无奈。
林空鹿连连点头：“懂，懂，我们快走。”
江辞弯腰，直接将他公主抱抱起，身影瞬闪消失。
无妄城附近有风力发电机组，城内别的物资、能源都缺，就是不缺电。到了晚上，走廊上的灯都亮着，犹如白昼。
这给江辞带来不少麻烦，只能从一个拐角，闪到另一个拐角。加上想知道残页在不在神殿，偶尔也要进屋查探。
他抱着林空鹿，又闪进一个房间时，忽然听见耳熟声音——
“无妄城现在跟组织没关系，还打电话来干什么……神？神也不想见你们……那几名佣兵？很抱歉，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兴许是被抢劫，黑吃黑了。”
林空鹿神情惊讶，仰头和江辞对视一眼，无声道：是孟一川。
江辞同样听出来了，皱眉问：继续听？
林空鹿点头，他比较惊讶的是，无妄城和组织那边竟然可以通电话？还有，孟一川这是私联那边吧？沈惑知道吗？
他忙支起耳朵，继续听。
江辞见状，干脆换个近些的位置，让他能听见电话那端传出的声音。
“神使，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很确定实验体是被你们截了，无妄城这么做，想过代价吗？”
“哦，请详细说说，什么代价？”孟一川轻哼。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像是妥协：“神使，实验体放在你们那没什么用，何必为这件事坏了两边的交情？我听说神还将他捧成圣子，这对神使您来说，可是个极大的威胁。”
孟一川微眯眼眸：“你们在无妄城有间谍？”
“这不是重点，神使。”对面又开口，“这么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在神身边，对神来说，也很危险不是吗？”
他抓住孟一川疯狂崇拜沈惑的心里，循循善诱：“如果神使能想办法把实验体送到我们这，不仅神的安全得到保障，我们更不会亏待神使。放心，我们绝对没恶意，对神也一向敬仰。”
孟一川沉默许久，久到林空鹿都担心会被发现时，终于缓缓开口：“好，明天我会让人送他过去。”
顿了顿，又沉声补充：“连同另外两个异端。”
他并非真想把人送过去，而是想把林空鹿这三人都赶出去。至于组织那边，他们已经快自顾不暇，能不能接到人，看他们的运气。
孟一川冷哼一声挂断电话。
江辞反应极快，同时抱紧林空鹿，瞬闪离开。
到了安全地点，林空鹿叹息：“没想到孟一川居然帮了我们忙。”
江辞低眸看他：“怎么说？”
林空鹿小声解释：“正好我们明早要离开，他就送我们一程，不是帮忙吗？”
到时肯定会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要是今晚找不到残页，之后还可以再名正言顺地回来，可不就是帮了他们的忙？
不过有这么一个喜欢擅自做主的人在身边，对沈惑来说，其实也是个不稳定因素。
林空鹿暗暗摇头，抱紧江辞的脖颈，示意对方快走。
之后，靠空间移动能力和林空鹿的权杖、细丝审问，两人找了整整一夜，没找到赵星白。
这倒在意料之中，也不算白忙活，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赵星白不在无妄城，大概率在西洲那个基地。
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找到残页，不过救人要紧，残页可以下次来再找。
第二天一早，林空鹿抱着兔子走出寝殿，假装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去餐厅，就被孟一川找到。
“神有谕令，命圣子带队伍前往西洲的查文基地取药，现在就出发。”孟一川面无表情道。
林空鹿：“……”还谕令。
他眨眨眼，故作不知问：“查文基地在哪？取什么药？”
孟一川：“这你不用管，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到时他们会解释。也不必去求见神，他暂时不见你。”
说完，转身就走。
林空鹿：“哦。”恐怕不是不见我，是你会从中阻挠吧？
如果是在洗礼仪式之前，林空鹿肯定一走了之，不管这些事，但知道沈惑本性不坏后……
他想了想，还是转身回房间，给沈惑留一张字条，临走时犹豫一瞬，又拿起沈惑给他做的假权杖。
江辞见他临走还不忘拿着权杖，不动声色问：“喜欢？”
林空鹿迟疑点头：好歹是金的呢。
江辞明白了。小漂亮拿着权杖，确实威严又有气势，也更漂亮了。
他抬手直接凝出一根更好看的金属权杖，递给林空鹿，至于沈惑送的这根……
“我帮你拿着。”他面无表情道。
林空鹿：“……”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这就是装场面用的。你这些金属元素这么重要，还是凝些实在的物品吧。
到了神殿外，林空鹿一眼就看见站在车旁的宋云蔚。
他忙捏紧权杖走过去，趁没人注意时，压低声音问：“沈惑怎么了？一早就见不到人。”
宋云蔚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敲了一晚上核桃，没见到他。”
林空鹿：“呃。”
宋云蔚皱眉：“可能还在睡觉吧，昨天帮那些人治疗后，他就一副很累的样子。”
林空鹿：“喔。”
难怪孟一川敢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是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回来了。
真可惜，他给沈惑留消息了，而且把孟一川干的事都写在字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