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应乌丸莲耶的邀请, 见月和不死川来到了主宅的书房,坐下和他们一叙。

    浅浅客套了几句,乌丸莲耶拿起桌上的茶杯,低垂着眸子抿了一口,

    “不过, 话说回来, 竹之内小姐是受小雅邀请来乌丸家做客的, 那不死川先生, 是为何忽然出现在我们庄园里的?”

    他抬眼看向二人, 那双有些苍老的鹰目像是能看穿人心般, 直直刺向不死川。

    “是因为……追着某些东西过来的吗?”

    不死川微微眯眼,身体略向前倾, 有些不善地看着乌丸莲耶, 刚准备反驳回去, 见月已经先开口说话了。

    “您哪里的话, 不死川是收到我们的消息, 专程来这找我们的。毕竟贵府的地界儿太大了,他大概是进来的时候没找到正门,才阴差阳错撞见了我。”

    说完,她话锋一转,看向一直守在乌丸莲耶背后的两个黑衣壮汉,笑盈盈道:

    “不过您这的安保还有待加强呀,别光顾着配置高端武器, 忘记最基础的职业素养了。

    我们俩人好端端在林子里散步, 怎么会忽然有麻醉|枪攻击我们呢, 是在……捕猎什么东西吗?”

    一瞬间, 空气安静了下来, 只有见月和乌丸莲耶四目相对,似乎有无形的火花在二人中间“霹啪”作响。

    几息过后,乌丸莲耶率先败下阵来,哈哈一笑,拐杖往地上一拄,解释道:

    “想必竹之内小姐对最近发生的几起案子也略有耳闻吧,今晚宴会上,有一位男宾以同样的死状,在盥洗室中离奇死去,我们怀疑,杀人凶手就潜藏在庄园里。

    因此才让手下的人全副武装,加紧巡逻,若是因此误伤了竹之内小姐和不死川先生,老朽先在这赔个不是。”

    “那倒是不必。”

    见月不在意地挥挥手,追问道:

    “不过我对这起案子有些好奇,您能展开说说吗?”

    她想起方才不死川提到的“那只鬼”,再结合他似乎是追着什么东西赶来的,难道说,这起案子的背后,还有恶鬼的手笔。

    若真是恶鬼杀人,那他们身为鬼杀队,这件案子,就不得不管了。

    听见月提起这件事,乌丸莲耶可疑地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妥协了,示意乌丸雪川带二人去看看凶案现场,向他们介绍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

    至于他,则是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

    终究是老了啊,再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精力充沛了。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放松下来的躯体尽显老态,那一刻,他不再是个掌权数十年的财阀家主,反而像是普罗大众般,不可避免地面对着困宥人类终生的问题——生、老、病、死。

    乌丸雪川带着见月二人在宅邸里七拐八绕了一大圈,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盥洗室。

    见到尸体的那一刻,见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提出想来看看案发现场时,乌丸父子俩脸上会同时露出那种奇怪的迟疑神情。

    这是足以令所有雄性生物都胆寒的场景,连不死川这种对自己都能下刀的狠人,见到尸体的那一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一步。

    而见月,只看了一眼,便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杀人凶手的代号会是“黑寡妇”。

    死者的四肢俱全,上半身衣冠整齐,完好无损。

    而下半身,他的裤子被褪了下来,露出的生殖器官血肉模糊,地面上一大摊的血迹,都是从那伤口处流出的。

    出血量之大,都让人惊叹,原来水龙头这么大的伤口,这么能流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脸上,丝毫不见痛苦,反而荡漾着诡异幸福的微笑,仿佛正沉浸在

    一场美梦中。

    她刚想要走过去仔细检查一番,就感觉眼前一黑,一只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不死川,你干嘛?”见月颇有些无语地问道。

    “你一个小姑娘,别看这种东西。”

    不死川抿了抿嘴,坚决不给她挣脱开的机会。

    见月哑然,怎么说呢,别说她当初在流星街,其实也亲手骟过不少人来着,就说第一世时,网络娱乐那么发达的世界,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不少猪跑啊。

    “我不看,我怎么检查死因,你替我去看?”

    她本只是随口吐槽一句,哪料到不死川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将她推到了一边,向乌丸雪川要了一副手套,就专心致地检查尸体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便惨白着脸回来了。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见月惊奇地看向不死川,究竟是多么可怖的伤口,竟然能让堂堂风柱大惊失色。

    不死川沉默了下,似乎是回忆起刚刚那副场景,脸色更白了些,低声说道:

    “死者的……被人多次切割了,手法很是利落,和我这几个月追击的那只恶鬼的杀人手法,极其相似,很有可能是那只鬼逃窜到了东京,再犯下杀业。”

    不死川对这只鬼的印象极为深刻,不,可以说,但凡身为男人,对这只鬼的印象就没法不深刻。

    早在柱合会议之前,不死川就察觉出他所警戒的区域里,出现了一只专门狩猎花心男子的恶鬼。

    同其他鬼不同,那只恶鬼似乎并不是为了吃人而狩猎人类的,他/她将人类以那种手段杀死后,并不会吃了他们,反而扬长而去,留下完整的尸体。

    正因为这种不吃人、不在现场逗留的习惯,不死川一直逮不到他/她,甚至连百试百灵的放血引诱这一招,都不太好使。

    直到他最近,听闻邻近的东京府内,接二连三出现相似的凶杀案,才赶来这儿,想一探究竟。

    “极其相似?”

    见月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不确定,不禁追问道:

    “哪里相似,同先前的杀人手法又有哪里不同?”

    不死川沉默了,半晌,才吞吞吐吐说出了实情,

    “第一次发现的被恶鬼所杀之人,那里齐根砍断,勉强保住了性命。后来几次,恶鬼下手越来越重,现场也愈发血腥,受害者皆失血过多而亡。至于这次……”

    他看了看死者,表情凝重,

    “见月,你知道,文思豆腐吗。”

    见月!!!

    花容失色,肃然起敬。

    她和不死川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视线,忽然感谢对方不让自己去检查死者了呢,若不然,她以后该怎么正视豆腐这道菜。

    结合不死川和乌丸雪川向她诉说的那几位受害人的特征,见月在心中大致确定了这位“黑寡妇”的大致形象和狩猎范围。

    他/她极有可能是为女性,并且对花心的男人深恶痛绝,所以才会宁可不吃了对方,也要让世人见证这种对男性来说极没有尊严的死法。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的宴会上,无人敢向她搭讪的原因。

    这些天里,遇害之人都是圈子内出名的“爱玩”之人,婚内出轨,流连花丛都算好的了,更多的甚至会凭借权势压人,强行玷污没有背景的女孩,占有后又弃之如敝屣,乃至逼死对方。

    说实话,见月听到那些受害人的事迹后,虽然面上依旧严肃,但心里却直呼“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这种败类渣滓,死了一了百了,免得活着拉低国民素质教育水平。

    即便如此,身为鬼杀队的人,恶鬼……就不得不斩。

    对方既然杀过人,难说手里除

    了这些人渣,还会不会有其他无辜的人命。

    恶鬼之于人类,就像老鼠之于粮仓。

    你不能指望其会一直保持理智,只啃食那些陈米烂谷,因为对方一旦大开杀戒,那些好谷子也都跑不了。

    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见月沉吟片刻,对着不死川说道:

    “先回去吧,我大概有了些引那恶鬼出来的想法。”

    乌丸雪川虽然不明白对方看出了些什么,又为何忽然提出要回去,但既然父亲交代了要好好招待他们,便吩咐手下了先将二人送回他和铃木雅所居住的屋子。

    坐在回程的小轿车上,见月若有所思。

    咦,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就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同一时间,厕所门口,高桥像桩门神一样杵在那儿,等的都要麻木了。

    他方才除了被侍者叫去帮忙抬了下东西外,就一直等在这,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竹之内还不出来!

    现在小姑娘上厕所都那么慢吗?!

    *

    “来,渣我。”

    见月看着面前站着的四个各有千秋的帅小伙儿,毫不客气地说道。

    杏&鱼&川&兔???

    四脸懵逼。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不死川震惊地喊出声。

    他们方才已经同杏寿郎三人讲过关于恶鬼的事了,三人也都表示,若有必要的话,能协助他们,一同斩杀恶鬼。

    见月当即表示,这件事,正好可以使出三十六计之一——钓鱼执法。

    在场四位年轻小伙儿,选出一位来表演一下花心渣男,说不定就能引出那只恶鬼。

    等那只恶鬼出来了,呵,现场可是有四位柱,再加上拥有柱级实力的兔兔,别说是一只普通鬼了,鬼舞辻无惨来了,都得脱一层皮。

    铃木雅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欲言又止,她听闻见月回来了,以为出了什么事,便来看看。

    刚回来没多久,就看见这一出,只以为他们是要引出杀人凶手,并不知恶鬼之事。

    见月率先走到杏寿郎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开始自己的表演了。

    杏寿郎神采奕奕地点点头,中气十足地开口了,

    “唔姆!抱歉,见月,我不能娶你,我老家已经有了为我生儿育女的妻子了!”

    对于这段表演,面试官见月亮出了红牌,什么奇怪的演出方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见了都得当场撕掉《演员的自我修养》。

    视若无睹地路过义勇,见月直接走向了不死川。

    义勇抬了抬手,眼带控诉地看向她,然后惨遭无视。

    不死川的表现,就更拉了,面对着见月,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红的都要冒气了。

    最后,见月看向了全村的希望——锖兔。

    对此,他只是温柔一笑,眼神似水,

    “可是见月,花心的对象,除了你,还得有其他女孩子呢。”

    锖兔这话一出,四座震惊。

    对啊,扮演花心人设,总不能只渣一个女孩子,其余的人选,该怎么办?

    “你们四个不是只有一个扮渣男吗,另外三个扮成女孩子就好啦。”见月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种事,她当然考虑进去了。

    嘶,你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没有人性的话的。

    四人一时间,都被见月的办法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内个。”

    一直围观全程的铃木雅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终于忍不住发言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个角度看看。”

    *

    窗外是无垠

    的清辉,月影婆娑,隔着玻璃在室内撒下一地起伏的月色。

    杏寿郎穿着一袭深蓝色的军装,金色的绶带自他左肩垂落,另一端别在胸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微微晃动。

    军装笔挺修身的设计,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腿长臀翘。

    一头金红色的发丝被压在深蓝色的帽檐底下,鲜红与深蓝的极致色彩碰撞,莫名将他英气十足的脸,显出几分妖异来。

    他漠然地看着窗外的树影,高挺的鼻梁在脸侧打下一道阴影,眼里没有一点情绪,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倏忽,一双白到耀目的玉臂,从他背后伸出,环住了杏寿郎劲瘦的腰身,柔若无骨般紧贴在他的身后。

    “嗯~”

    一道柔媚的女声,含着点点笑意,混合着呼吸,就这么扑在了杏寿郎的耳根处,

    “是在等我吗?”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你来晚了。”

    他没有回头, 依旧注视着窗外,只不过略微放松了站姿,让身后之人抱他抱的更舒服些。

    “对不起嘛~你也知道,他看我看的好紧,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来见你的。”

    见月顺着杏寿郎腰间的皮带摸到他的腹前, 轻挑拿手指一勾, 就将他勾地转过身来, 不得不面对面看着她。

    “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抬起头仰视着他, 可怜兮兮地撒娇求饶。

    杏寿郎看着见月依旧放在他下腹腰带上那根白生生的手指, 眼神一暗, 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就将她狠狠地拉进自己的怀里, 低沉着声音道:

    “既然如此, 你就该早点和他解除婚约, 到我身边来, 见月……”

    最后那两个字, 藏匿在晚风中,微不可闻。

    和对方无限贴近的见月,却将其听的一清二楚,她柔顺地趴在杏寿郎胸前,一根手指还在把玩他胸前的绶带。

    闻言,她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满的缱绻缠绵,

    “嗯, 会有那天的, 很快就会有的。”

    这么说着, 她的眼里, 却是一派事不关己的漠然。

    *

    宴会正厅,灯火通明。

    铃木雅站在一对老夫妻面前,向对方介绍着见月和义勇,

    “这是我的干妹妹竹之内见月,这是她的未婚夫富冈义勇。”

    看着一袭典雅白裙的见月和西装革履的义勇,老夫妻和蔼笑着,止不住地夸赞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等到铃木雅和宾客都走了,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人,义勇才沉下眸子,如深渊般的蓝眸在金丝眼镜下更显禁欲,对着见月质问出声,

    “你方才去哪了。”

    “我吗?”

    她的一只手臂还被对方挽着,闻言,无辜地眨眨眼,另一手从身后一摸,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朵纯白的芍药来。

    “我去为你摘花了呀~”

    见月攀附在他的身子一侧,将那朵娇美柔弱的芍药花,别在义勇胸前的皮质背带上。

    纯白单薄的花瓣,在对方挺阔的胸膛前摇曳,极致的柔美与强硬,碰撞出令人心惊的美感。

    他穿着一身剪裁良好的白色衬衫,本该清爽干净的穿着,却因为主人过于挺拔健美的身材和桎梏在胸腹间的那根纯黑皮质背带,而显出几分涩气的禁欲感来。

    见月的手在义勇胸前别花的那一下若即若离,让义勇身子一僵,喉结微动,反应过来之际,另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

    被束缚住的见月却没有惊慌,不退反进,反而踮起脚尖,拿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喉结,甜腻的撒着娇,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呀,怕我找野男人?”

    胸前的芍药,随着见月的越来越近,逐渐被阴影覆盖,微微颤动。

    义勇还想再说些什么,瞧见有宾客即将经过他们所在的角落,连忙放开她,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转眼间,又变成了那副一丝不苟将白衬衫系到顶,却还闷骚地戴着金丝眼镜和皮质背带的禁欲样子。

    见此,见月单手托腮,闷笑出声。

    真可爱啊,好想扯掉你冷静自持的外衣,一口,一口,吃掉你。

    *

    “嗯哼~”

    不成曲调的哼歌声在花园里的柱廊里响起,见月独身走在其中,各色花草顺着木架垂落,天然地隔绝出一层草木的屏障。

    珍珠一般光泽的缎子顺着她的曲线勾勒出柔美的线条,v字的走形使得见月的后背露出大半来,如蝶翼般的肩胛骨,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显出几分颓靡和暧

    昧。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拽住了正在悠哉地闲逛见月,将她狠狠抵在了一旁朱红色的柱子上。

    不等见月说什么,不死川就将脑袋埋在了她温暖的颈窝处,像狗一般贪婪而渴望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

    见月眉头一皱,脸上带出几分不耐来,将手插入对方凌乱的发丝中,随意揪住一团白毛,就想将他扯开。

    不死川吃痛,却没有顺着她的力度往后,反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嘶吼,一口咬在了见月的锁骨上。

    “嘶,你属狗的呀。”

    见月秀眉紧蹙,低头看去,锁骨处一道明显的牙印,已经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鲜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对啊。”

    不死川哼笑一声,凑上前,想继续舔舐那道伤口,却被见月一把摁住半张脸,强行推到了一边。

    见此,他没有再强求,只是“啧”了一声,轻舔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回味刚刚细腻温暖的触感,倚靠在柱廊中央的石桌边上。

    “怎么,应付完你那两个姘头了。”

    不死川将手往后一撑,慵懒随意地看向见月,灰紫色的眸子以那样的角度看人,在加上他格外纤长的睫毛,更看不清他的眼里,到底涌动着怎样的情绪。

    “什么姘头。”

    见月轻笑一声,挽起耳边掉落的一缕黑发,走到不死川的身边,也学着他一般,将手撑在石台上,抬眼看向从繁荣枝蔓里透出的一点星空。

    “他们一个是我的亲梅竹马,一个是我未婚夫,怎么能说姘头那么难听呢~”

    不死川忽然觉得一阵不快,但又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本能地想顺着自己的想法行动。

    他倏得翻过身,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见月被夹在对方和石桌之间,动弹不得,只能气恼地拿小手锤了他几下。

    “那我是什么?”

    不死川没有理会那不轻不重的几锤,反而进一步靠近了见月,直勾勾盯着她,近到,甚至能够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

    “你?”

    见月嗤笑一声,被禁锢住的不安让她更加恼火,不禁起了几分挑衅对方的心思。

    “你……是我养的恶犬呀~”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的腰肢就被一双大手掐住,轻松往上一抬,就将她放在了石桌上。

    不死川俯身向她压去,这一次,见月没有躲开,勾唇一笑,颇为迎合地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肩膀。

    *

    “啧,真是属狗的呀。”

    借着月色,即使水面的倒影再模糊,也能隐约看见,那水中佳人的红唇,肿的吓人。

    见月那手顺着唇形描摹了一番,愈发觉得不死川就是故意的。

    他把自己的唇啃的又红又肿,连口脂都被吃去大半,这让她怎么回去继续宴会!

    他倒是好,占完便宜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就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要是让义勇看见,到时候真的要和她解除婚约怎么办,她可还没有尝到这块小蛋糕的滋味呢。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就听见身后的灌木花丛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在哪里!”

    见月眉头一皱,对着花丛喝道。

    那丛中之人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惊扰你的。”

    灌木丛中站起了一个穿着神官服饰的少年来,白地竹纹狩衣上还沾着一点草屑,能从肩部看见他里头所穿着的鲜红的单衣。

    少年脸上戴着半张狐狸面具,牢牢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粉嫩嫩的嘴唇。

    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见月看着对方的嘴唇,脑子里莫名飘过了这么一句话。

    回过神来,忍不住唾弃了自己一番,都招惹三个男人了,还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呢。

    “你刚刚都看见了?”

    想起自己方才和不死川在柱廊里干的事,她一挑眉,这个神官少年刚刚就一直在这看着?

    “不不不,我没有。”

    锖兔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即使有面具遮着上半张脸,但依旧能看出他的手足无措来。

    “你,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吾乃眼盲之人。”

    看着对方那害羞的样子,见月忽然升起想要逗逗他的念头。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了,男人啊,果然还是新鲜的最吸引人了。

    她一下凑到对方身前,将锖兔的面具掀开,有些讶然地看着眼前这张脸。

    是如她想象中那般温柔缱绻的五官,像是春夜里的樱花树,静谧又温柔。

    只是可惜……

    “怎么会有一道伤疤呢。”

    见月有些心疼地拿手指顺着疤痕的纹理婆娑,语气里满满的惋惜。

    “很丑吗?”

    锖兔听出了她的意思,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下一秒,他只觉面前一阵香风传来,因为眼盲而使得其余的感官更为灵敏,脸上那一触即离的濡湿也因此更为清晰地传递到脑海里。

    “你做了什么?”他有些恍惚地问道。

    锖兔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会有妖精来亲吻他呢。

    “小神官自己猜一猜吧。”

    见月娇笑一声,将手放在锖兔的胸前,轻轻一用力,就将他重新推倒在了花丛中。

    温柔的月色将他略显迷茫慌乱的神色,照得一清二楚,分外惹人怜爱。

    见月忽然觉得,再多一个,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儿。

    她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下的错而已。

    如果杏寿郎他们懂事点的话,应该也会体谅她的吧?

    见月蹲了下来,身子前倾,越来越靠近对方,直到二者的呼吸都缠绵在一起,

    “或者我再演示一遍,你再来猜猜?”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差毫厘。

    忽然间,见月脸色一变,收起了那副妩媚娇柔的样子,一把推开面前的锖兔,就飞身跃起,朝着一个方向追去了。

    锖兔顿了顿,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也一起追了过去。

    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感应到了,有什么东西,窥视着她。

    或者说,那只鬼,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只不过,在最后她和锖兔靠近的那一刻,露出了马脚,才让见月察觉出对方所在的具体方位。

    一直埋伏在周围的念线,随着见月的心念一转间,像是离弦的箭般,直冲着恶鬼藏身之处而去。

    哈,恶鬼,被我逮到了吧。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见月的速度极快, 一直埋伏着的念线更是将隐匿和迅捷做到了极致,可是出乎意料的,她还是扑了个空。

    当她催促着念线来到感应到的那处地点的时候,眼前除了一面白墙, 空无一物。

    她将手覆盖在墙面上, 仔细地摸索了一番, 才不得不承认, 她确实追丢了那只恶鬼,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而这面白墙, 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墙而已。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锖兔此时也将附近查看了一遍, 得到了和见月相同的结论, 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让那个恶鬼藏身的地方, 对方就像忽然消失了一般。

    “回去再说吧。”

    见月皱了皱眉, 准备还是先和众人汇合, 再从长计议。

    方才被窥视的人又不单单只有她,她没有什么发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由于小黑去鬼杀队总部报信了,杏寿郎和锖兔的鎹鸦又被义勇拜托去找他那只罹患老年痴呆的鎹鸦,现场唯一承担起通讯重任的,竟然只有不死川的鎹鸦。

    索性这只鎹鸦跟着不死川出生入死多年,业务能力杠杠的, 成功将几人都通知到, 重新在铃木雅和乌丸雪川的私宅里碰面。

    “所以说, 和我分开之后, 你们依照着自己的人设继续演下去, 还是感觉到了来自暗中的窥视,是吗?”

    听完几人的描述,见月沉思片刻,总结道。

    “唔姆,没错!”

    杏寿郎永远是最积极开口那个,只不过讲出的话,让在座几人,都不禁黑了脸。

    “和见月你偷情完后,我依旧按着剧本在窗前呆了会儿,就是那个时候,那种隐约的窥视忽然有一刻变得极为明显,但当我主动去寻找时,却又没了踪迹。”

    “等等,打住。”

    见月额上都要具现化出几条黑线了,

    “杏寿郎啊,其实可以不用再提‘偷情’这个字眼了。

    还有……你说的剧本和你们穿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是怎么回事?!”

    夭寿了,天知道当她在约好的地方看见他们四人的穿着时,那种由内而外的震惊,让她差点都演不下去戏了。

    回想起当时铃木雅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虽然语气迟疑,可是那双眼睛里冒出的兴奋和绿光,是骗不了人的!

    在那时,见月心中就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不安,但是对队友专业能力的信任,让她暂时压下了这股不安,简单将各人对戏的地点场景安排了下,就拍拍屁股,先行回到宴会上了。

    没办法,五人同时行动的目标过大,为了避免引起那只藏匿起来的恶鬼的注意,就只能分头行动。

    但见月不知道的是,当她走后,铃木雅看着面前四个气质各异,却都魅力十足的小伙子,和蔼一笑,贵妇范儿十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凭借你们现在的样子,就可以成功骗过杀人犯,和见月同台飙戏吧。”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在见月面前可爱可亲的雅小姐,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额,攻击性十足。

    接下来的十分钟,铃木雅向他们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做从小长在上流社会,和老狐狸人精同台飙戏锻炼出来的——说话的艺术。

    糊里糊涂的,他们就被扒掉了鬼杀队的制服,换上了现在的衣服。

    义勇深深地担心雅小姐的丈夫——乌丸雪川先生,他知道自己妻子的衣柜里,有那么多男性的着装吗,而且,身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居然能够只凭一眼,就大致估出了几人的身材数据,当场调整衣服的尺寸!

    其余几人所穿衣物都被改的十分

    修身合适,就只有他……义勇有些不自在地挺了挺胸。

    这件衬衫似乎有些小,他都有些怀疑,假如他深呼吸的话,这件白色的衬衫会不会直接爆开。

    而且为什么要在衬衣外再套一条皮质背带,还硬要给他戴上一副眼镜呢,义勇想不通,但是既然雅小姐自信地表示,这样能让见月更加投入状态,他们就只能乖乖照做了。

    “至于剧本,也是雅小姐拿给我们的,说是这样,能够让我们更加融入角色,别给见月你拖后腿。”

    杏寿郎和锖兔你一言我一语,将见月走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至于不死川和义勇,一个满脸写着不耐烦地坐在一边,视线飘忽不定,偶尔扫到见月,便连忙收回目光,随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更暴躁了些;

    另一个沉默不语,时不时拿手扒拉一下胸腹前的背带,却很小心的没有碰到那朵芍药花,虽然面无表情,却莫名有种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样儿。

    听完二人的叙述,见月沉默了。

    雅姐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杏寿郎的军装制服诱惑,义勇的斯文败类禁欲系,不死川的涩气满满狼狗系,再加上兔兔的盲眼神官少年。

    见月惊恐,雅姐姐的口味,未免有些太杂了点。

    这一晚,这个世上,又多了个担心乌丸雪川的人。

    这一番折腾过后,夜色已经极浓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

    主宅的宴会早已散去,宾客们或是告辞离去,或是直接在乌丸家的庄园里住下,一盏盏灯火逐渐熄灭,世界又归于一片黑暗寂静。

    铃木雅早已睡去,乌丸雪川却还没有回来。

    他既是乌丸家的长子,又是警视厅的高层,庄园里发生宾客死亡这种事,他自然不能放下不管。

    现下天色已晚,还能封锁住消息,要是等天亮了,这件事恐怕就瞒不了多久了。

    那位死去的男宾,虽然在家族中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可毕竟还有一定的影响力,身边往来的花花公子们,也不乏能力出众的。

    若是让他们知道,对方死在了层层戒严的乌丸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闻着腥儿来一起攻击他。

    乌丸雪川眼神一暗,警视总监这个位子,既是他的毕生梦想,也是父亲的期望,他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

    乌丸莲耶站在窗前,冷眼俯视着底下黑魆魆的花园。

    这是乌丸家的主宅,位于整个庄园的最中心,而他的房间,是主宅的最高点,代表着最高的权利和最极致的——野心。

    乌丸莲耶一直认为,贪婪,才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金钱、权利、爱情乃至自由,他们的本质,不过是人类对于身处环境的不满,所以才如同豺犬饿狼,汲汲营营,为了自身所求,与同类相争。

    生命不息,贪欲不止。

    年轻时,他本以为自己所贪,不过是金钱和权力,哪怕是豁出这条命去,他也要咽回肚子里,一步一步,爬到最高点。

    他将永远,臣服于永恒的金钱和无上的权力。

    他做到了,他是全国顶级财阀之一,同铃木财团商业联姻,敲定了未来数十年的合作发展计划,他的儿子,也即将竞选警视总监这个实权位置。

    可是乌丸莲耶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他的年华已经老去,身体各处逐渐腐朽,往昔的美酒佳肴,现在却变成了慢性毒药。

    也许是因为雪川还带着人在庄园里查案,又或许是因为今天他撞见的那个杀人凶手太过熟悉,总而言之,本该早早歇下的他,忽然惊醒了,这才有了俯视花园的那一幕。

    乌丸莲耶拄着拐杖,

    早时被杀人犯推开,而撞在台阶上的小腿骨还隐隐作痛,可他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反而陷入了沉思。

    有一点他没有告诉雪川,他被杀人犯推开时,看见了凶手的样子。

    那是个有着漆黑长发的女人,一头海藻般茂密的秀发一直拖到地上,她从盥洗室里施施然走了出来,身后是绽放在地上的大片血液和挂着诡异微笑的男人。

    她看见了乌丸莲耶,却没有选择杀了他,而是像面对着一件挡路的摆设,将他毫不留情地推到了一边。

    下一秒,就不见了身影。

    与台阶相撞的腿骨传来剧烈的疼痛,乌丸莲耶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怔怔地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太像了,简直太像了,若忽略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对方简直和那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凉子……”他呢喃道。

    就像现在一样,他在窗前念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凉子……

    *

    见月躺在松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真是久违的有床睡觉的日子呀,这些年里,她睡的一直都是铺在榻榻米上的褥子,一时竟然忘记了,有床垫的日子,竟然这么美好。

    呜呜,能不能问问雅姐姐这床垫在哪买的,她也想带一张回鬼杀队去。

    月色温柔,床铺柔软,她不禁深深打了个哈欠。

    唔,好困,今晚发生太多事了,还要费心费力演戏,都快要把她榨干了,这还没成功引出那只恶鬼,真是又累又气。

    算了,先好好休息一番吧,等到天亮了,再想想……

    “办法”两个字,还没在脑海里浮现,她就已经,率先一步,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见月,你醒醒。”最先传入耳朵的,是一个熟悉的爽朗声音。

    紧接着,是义勇那极为冷淡的音色,

    “你为什么那么亲昵地喊我未婚妻的名字。”

    “哧。”

    又是一个新的声线,这么欠揍的笑声,一听就是不死川。

    “你为什么要笑,是因为觉得自己好笑吗?”义勇反问道。

    “喂!你什么意思,想和我打一架吗!”

    两人吵了起来,但很快,一道温柔和煦的声音加入了对话,

    “嘘,别吵了,不要吵醒了见月。”

    见月……谢邀,已经醒了呢。

    她猛的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然后看着眼前的场景,陷入了令人窒息的绝望中。

    房间还是她睡着前的那个房间,只不过天色已经亮了,不知光源的奇怪白光从窗户那儿透了进来,将室内照的一片虚浮。

    她睡在松软的大床上,本来还宽敞的能够让她自由打滚的大床,此时,却显得有些拥挤。

    因为除了她,床上还躺着四个人。

    正是杏寿郎、义勇、不死川和锖兔四人,他们甚至还穿着早些时候,铃木雅为他们搭配的衣物,围在她的周围,紧紧盯着她。

    “女人,你终于醒了。”

    不死川冷哼一声,强行挤到她的身边,一把揽住她,对着其余三人,不屑道:

    “我们可是有了肌肤之亲的,你们三个识相点,自己退出吧。”

    闻言,杏寿郎愣了愣,看着见月的眼神略微黯淡,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询问着她,希望她能解释清楚。

    只要你解释,我都会相信你的,见月……

    义勇眉头微皱,金丝眼镜下的蓝眸染上两三分薄怒,于另一边握住见月的手腕,对着不死川怒目而视,两人眼神相交,各自都不堪示弱。

    至于锖兔,在听到“肌肤之亲”那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羞红了脸,呆呆地拿手指

    抚摸着自己脸侧的伤疤,似乎在回忆昨晚那如梦境幻露般的美好。

    “所以,你选谁!”

    半晌,四人又不约而同,对着见月发问道。

    对此,见月的回答是,

    “我选你大爷啊我选。”

    一手挣脱开义勇,接着一个反擒拿,将不死川连带着义勇一起甩了出去,接着一脚一个,将杏寿郎和兔兔踹下了床。

    见月赤着脚走下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豪放不羁地架起了二郎腿,白生生的脚丫子在空气中上下一颠。

    “我说,你就是那只恶鬼吧,赶紧出来吧,别磨蹭了。”

    不是她说,没见过太阳,就别模拟阳光这种高难度幻境了,不知道还以为她进哪家摄影棚了呢。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见月的话音刚落, 眼前的一切, 就好像镜子一般,乍然破碎了开来。

    转眼间,那个房间,那张大床, 甚至是地上躺着的那四个人, 都消失在了眼前,原地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在四周漫无边际地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

    “你不害怕吗?”

    这时, 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声响了起来, 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四面八方, 回荡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 让人摸不清她到底藏身在何处。

    见月一挑眉,害怕?对面这只鬼,莫非还没搞清楚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联想到对方独特的杀人手法和下手对象,这让她忽然来了兴致, 想和这只恶鬼, 好好聊聊。

    “我不害怕, 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那些男人。”

    “呵, 他们该死!”

    女鬼的声音忽然变得暴躁, 显然是被她的话激怒了,连周围的空间似乎都震荡了起来,

    “欺骗纯洁的感情, 朝三暮四的男人, 都该死!”

    见月没有被这动静吓住, 面上反而越来越冷静,就这么随意坐在地上,不经意地问道:

    “所以,你也想要杀我?”

    出乎意料的是,在听到见月的话之后,女鬼的怒斥戛然而止,周围的空间,也恢复了平静。

    半晌,她才扭扭捏捏的继续将未说出来的话说出口。

    “不是,那个,就是……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见月愣住了,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教你……泡男人?”

    很好,你这只鬼,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

    *

    霜荼不知道自己成为鬼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为鬼之前的名字是什么,甚至都不怎么认识其他鬼。

    那位大人将她变成鬼后,略微感知了一番,就像看残次品似的看着她,冷漠中带着不耐,就这么给她下了定义,潜力极差,吸收不了多少人的血肉,随意给她取了个名字后,就让她滚了。

    也确实如那位大人所说,霜荼吃了几个人后,就再也吃不下了,即使勉强自己,那些血肉也转化不了力量。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觉醒了血鬼术。

    她的鬼身无比孱弱,除了能够血肉再生外,比一般的人类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再生的速度,都无比缓慢,完全比不上那些强大的鬼。

    而她的血鬼术,却能无视身体的局限,不被外物桎梏,直接以接近魂体的方式行动。

    当霜荼施展血鬼术的时候,她就像拥有了上帝的眼睛,这片宅邸里发生的所有事,只要她想知道,她都会知道,甚至能自我调节这种关注的强弱。

    并且,她的关注,能随她的意愿,将所瞄准的生物一同拉入沉睡的幻境,像是蜘蛛捕猎其他生物一样,在幻境中编织出一张网来,蚕食人的精神。

    等他们彻底陷入这种幻觉,沉溺于其中时,自然也就成了她的猎物。

    霜荼本可以让那些被她打上“该死”标签的男人,一直溺死在幻境中,可她并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为什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去伤害无辜的女孩,那么理直气壮去诋毁纯洁无暇,虚伪、背叛、花言巧语,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无时无刻不在他们身上体现,就因为他们下面带了个把儿吗?

    既然如此,把这东西毁掉,就没人再敢了吧。

    她在这人间飘荡了数十年,辗转于不同宅邸之间,看惯了深宅大院中那些丑恶的嘴脸。

    越是看下去,霜荼心底的怒气就越重,下手也越发残忍,她不知道,到底怎么样,能够真正的让自己感到畅快。

    直到——霜荼看到了见月。

    在见到她抱住那个穿着深蓝色军装的少年时,霜荼并没有分给见月太多的注意力,反而一直对那个有着奇怪金红发色的少年虎视眈眈。

    呵,不过是欲情故纵的手段罢了,甚至还勾引有婚约的女孩子,呸,你下贱。

    当时她就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奈何杏寿郎的直觉太过敏锐,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霜荼的窥视。她当时又刚刚宰完那个男人,暂时没有余力,才决定先撤走,等之后再来惩戒杏寿郎。

    然后,她就又在宴会厅上窥见了见月的踪迹,出于对被欺骗感情者的同情,她逐渐分出了部分注意力在见月身上,然后慢慢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许不对劲。

    也许,似乎,玩弄感情的人,是这个少女也说不定。

    霜荼看着见月游刃有余的应付完一个又一个男人,更关键的是,这些男人,看起来都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她甚至上一秒还和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调完情,下一秒就勾搭上了一个初见面的盲眼少年!

    霜荼麻了,麻中甚至还带着点爽,看着见月以那种高高在上的支配者的姿态,让这群人为她神魂颠倒,被她骗的团团转,让霜荼的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种奇妙的心绪甚至让她忘记了隐藏自己,情绪一时波动,就这么被见月发现了。

    她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善茬,但她实在是无法抗拒自己内心的好奇与偏执,即使冒着被斩杀的风险,她也想要问问清楚,这是为什么。

    *

    “唔,所以,你不是来学习泡男人的,你是来学习怎么驯服他们的?”

    见月觉得现在的场景很是奇特,她和那只名为霜荼的恶鬼席地而坐,面对着面,对方的长发在她身后蜿蜒而下,在地面上铺开了一朵幽黑的发之花,小脸儿掩藏在乌发中,白的令人发慌。

    一根念线拴在她的脖子上,另一端被见月握在手里。

    虽然她的身家性命全都在见月的一念之间,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异样的和谐。

    在女鬼情绪波动的那一刻,见月就趁着空间的动荡,找到了对方真正隐藏着的地点,并暗戳戳派出念线,一举拿下了她。

    索性对方的认错态度良好,或者是对自己的菜鸡体质有着极强的自我认知,在被擒获后,并没有垂死挣扎,反而认认真真,和见月讲起了她为什么会自投罗网的故事。

    听完霜荼的心路历程,见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霜荼点了点头,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见月硬是能从她大大的眼睛里看出渴望“知识”的光芒。

    “我惩罚了那些男人,可我并不感到快乐,这是为什么呢?”

    见月被她那炙热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最后只是清咳了一声,故作高深道:

    “你可知,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众所周知,鬼界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霜荼的文化水平,也就认个字的程度。

    因此,见月的话,她是完全没听懂。

    所以,她很诚实地摇摇头,并再次请求见月告诉她,是怎么驯服那些男人的。

    见月麻爪了,这孩子,咋那么犟呢。

    为了挽救她和小伙伴们的清白和鬼杀队岌岌可危的清誉,见月咬咬牙,对着霜荼说出了实情。

    霜荼!!!

    “可是,你明明在和那个金红发色的少年偷情。”

    “喂,再说‘偷情’这俩字我翻脸了啊。”见月不满地嚷嚷出声,“再说了,那都是演的,演的!”

    “你还和你那个未婚夫举止亲昵。”

    “也是演的。”

    “那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呢,你们不是都亲上了吗,你嘴唇都红肿了?”

    “哦,他袖子里偷藏了根辣椒,我俩对半吃了,顺带一提,他之所以先走,是因为太辣了受不住,回去找水喝了。”

    见月表示,除此之外,大概还是因为她捶不死川胸口那拳,没收住力道,再加上被辣椒一刺激,可能赶着回去吐血吧。

    还没等霜荼再提出对锖兔那段儿戏份的质疑,她已经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将食指和大拇指捏到一起,配合着嘴里传出的一声“mua~”,成功打破了霜荼最后一丝的幻想。

    “所以,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霜荼不敢置信,忍不住再次确认。

    “清清白白,纯纯粹粹的父子(划掉)队友关系。”

    霜荼沉默了下来,能从她的大眼睛里看出她的情绪起伏有多么大,最后,她才坚定下了神色,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的,我不会看错的,那个人,他一定……”

    话还没说完,霜荼的脸色忽然一变,“糟糕,我的本体出事了”,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像信号不良一样,闪动了两下,但碍于被见月的念线捆住,一直无法挣脱,神色也愈显痛苦。

    见月神色一肃,她们现在还处于幻境中,二者的本体都在现实世界,她也不能使用日轮刀。

    但不知道为何,在这处空间中,她竟然能够完美将念线隐匿于其中,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与这处空间同质。

    她不知道对方在现实中的身体遭遇了什么,但她不敢赌,对方要是本体出事,这处空间会不会因此崩溃,而她,也将永远困在这里。

    见月想了很多,现实中,却不过弹指之间。

    此时,她已经做出了决断。

    将念线砍断,但仍留一截套在对方的脖子上,随着霜荼身影的渐渐消失,纯白的空间,也逐渐分崩离析。

    下一瞬,见月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见月,你醒了!”

    “唔姆,见月,你终于醒了。”

    论睁开眼就看见四个大头堵在自己眼前是种什么感觉。

    见月表示——心脏骤停,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霜荼制造的幻境中,这和盗梦空间有什么差别!

    她从床上坐起身,将几人推开,向外望去。

    天色灰蒙蒙的,将亮未亮,正是黎明前夕的那一段光景。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陷入对方的血鬼术里的?”

    早在几人复盘此次行动的时候,见月就提出了,那只鬼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夜色还长,今晚得随时注意,必要时刻,可以让她以身作饵,引蛇出洞。

    至于其余几人,则埋伏在房间各处,随时注意周边环境,一有动静,就立刻行动。

    计谋成功了,他们确实成功引出了霜荼。

    可他们都没有想到,对方的血鬼术,竟然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而不是他们猜测的,物理方面的攻击。

    原本众人都以为那只鬼今晚不会来袭了,毕竟连见月都睡着了,一动不动。

    就是这一句话,让锖兔发现了不对劲。

    他和见月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睡相,再熟悉不过了。

    她是个醒时惊天动地,睡着了也翻江倒海的人,怎么会那么老实地睡着!

    果然,当锖兔尝试叫醒见月,却没有得到回应时,他的心一沉,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血鬼术的棘手之处就在于此,哪怕身为呼吸法剑士,本身再强悍,对于那些五花八门的血鬼术,依旧防不胜防。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所以……你是因为我的睡相不好, 才发现了我中了血鬼术的事实?”

    见月听完锖兔的解释, 陷入了一阵沉默。

    可惜对方却没有察觉出她此时的尴尬来,还自顾自地说出了这段往事。

    当初他们去城里看望幸村家人的时候,由于孩子太多,房间有些不够, 见月每次便抱着被褥去找美穗挤一挤。

    那段时间, 心细的锖兔就发现小美穗早晨的精神有些不好,时不时就要打个哈欠, 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见月的神采奕奕, 看起来能撞死三头牛。

    他就找了个时间, 询问了小美穗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 小小一团的萝莉瘫着张脸, 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并表示,见月姐姐晚上睡觉要踢被子,她怕见月姐姐着凉,就负担起了给她盖被子的重任。

    锖兔……五味杂陈。

    语言的匮乏限制住了他吐嘈的脚步, 总而言之, 为了避免这个面瘫小萝莉总是起夜导致以后再也长不高, 锖兔毅然决然的,接过了这个重担。

    虽然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在同一屋檐下了, 可是偶尔聚在一起, 锖兔还是会习惯性的起夜看看,见月有没有踢被子。

    听完这段往事的见月泪眼朦胧,

    “呜呜呜, 我们小美穗真是贴心又懂事,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哦, 对了,还有锖兔,感谢你这么多年守护了我的被窝。”

    见月已经对自己的睡眠质量和睡相睡姿有了清楚的认知,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可能还会收敛点,一到熟悉或者潜意识认为安全的地方,她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了。

    甚至有时候早起,她都会惊异于自己居然还好好地盖着被子,而不是一脚把被子踢到了什么角落。

    至于锖兔,他已经习惯了见月这种双标行为。

    可能是因为见证了美穗从襁褓中慢慢长大,见月格外喜欢这个小大人样儿的小姑娘,对她做的任何事,都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两人见面,都直接开启“互夸

    模式”,直把对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锖兔有时候甚至怀疑,见月之所以会这么照顾义勇,一直积极把他带入鬼杀队的社交圈子,除了答应了鳞泷老师的缘故,还可能是在义勇身上看到了小美穗的影子。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一副面瘫脸,不同的是,小美穗,可比义勇嘴甜多了。

    他隐晦地瞟了一眼自己那愚蠢的师弟,义勇正站在床前,默不作声,感觉到了锖兔的视线,询问似的歪歪头,看向他。

    唉,算了,自家师弟,自己看着可爱就行了。

    “喂喂,你们一个个都没感觉不对劲吗?”

    不死川终于忍不住了,跳出来指着锖兔,对着见月说道:

    “他可是晚上偷偷进你的房间诶,你身为一个女孩子,不感到奇怪吗?!”

    “诶?”

    见月愣了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向锖兔,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锖兔先是眼含笑意,似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不死川,随后才对着见月一笑,眼

    神温柔似水,光风霁月无比,

    “如果见月在意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起夜替你盖被子了。”

    瞧瞧,这话说的,见月当即被他这说话的艺术所征服,反而对着不死川劝道:

    “都是兄弟,哪里奇怪了。”

    不死川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被见月的话打断,

    “我感应到了霜荼,也就是那只鬼的气息,刚刚在幻境中,她的本体,似乎被攻击了。

    我本以为是你们干的,但既

    然你们都在这儿,这也就说明,还有其他人,在寻找她。”

    见月的眼神一暗,已经率先从床上起身,顺着特意留在霜荼那儿的那根念线的感知,直接从窗户处飞身跃下,向着感知到的方位找去。

    剩下众人见此,也不再停留,紧跟在见月身后,就冲了出去。只有不死川还有些生气地在原地呆了会儿,不明白竹之内见月身为一个女孩子,怎么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不过在看到锖兔路过他身前时,还特意转头对着他颔首微笑时,不死川瞬间爆炸了,也跟着冲了出去。

    可恶,水呼家的剑士,都这么惹人讨厌吗!

    见月顺着感知,在乌丸家广袤的庄园里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眼前的树林就像所有普通的树林一样,除了植被有些稀疏外,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见月却清楚知道,这底下,大概有什么人工打造出来的空间,她念线的气息,正隐隐从地底透出。

    不同于堕姬兄妹在地下挖掘出来的简陋山洞,这处地下的空间要大得多,还有着明显的人工规划痕迹。

    见月思索了片刻,在周围寻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处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被掩饰着的通往地下的通道。

    杏寿郎二话没说,就想先行下去探路,却被见月拦住了。

    这毕竟不是恶鬼的地盘,可以肆无忌惮地破坏,乌丸家是全国顶级的财阀势力,背后还不知道有哪些人。

    况且乌丸莲耶知道产屋敷家,也知道他们几个与产屋敷家有关,假如他们在这闯祸了,即使主公能替他们善后,可与这些商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打交道,主公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才能满足对方。

    因此,见月决定,暗戳戳办完事就跑,坚决不能让乌丸家的人发现他们的行动。

    而她可以用【隐】来隐藏自身的踪迹,降低被发现的几率,她是最适合下去打探消息的人。

    不是她说,杏寿郎他们几个,本身存在感都太强了,光凭那些个颜色各异的奇特发色,即使发现他们的人没有见到正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就能够把闯入者的身份认出来。

    见月的理由太充分,众人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唯有义勇默默挺起了胸膛,他也是纯黑头发,看背影不会被认出来的!

    见月一眼就看懂了义勇的意思,随即,她犀利指出,

    “你的这一身双拼撞色羽织,也挺显眼的,”

    闻言,义勇默默不语,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眼神,幽怨了几分。

    最后的安排,就是见月独自一人下去打探情况,看看有没有机会,直接将那只鬼斩杀,若是有可能的话,再查探一番乌丸家和这只鬼的关系。

    至于杏寿郎四人,则在树林里隐藏起来——望风。

    见月顺着通道往下走,四周黑乎乎一片,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才隐约透出一点光亮。

    她屏住呼吸,将“气”缠绕在身侧,运用【隐】,潜入进去。

    纯白的墙面和地板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的光泽,四周光可鉴人,即使在地底,也像是白天一样明亮。

    见月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这里的科技感太重了,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乌丸莲耶……为什么要在自家的地盘底下,建造这么一处地下空间?

    她刚想要顺着念线的感应寻找霜荼所在的方位,就听见转角的走廊处,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和她碰上了,见月心念一动,用念线模仿了周围墙面的特性,再一层层遮盖在自己身前,把自己藏在了天花板上。

    周围实在是太白了,白的耀目,底下匆匆路过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顶还藏了个人,一边赶路,还在一边交谈

    着。

    “那东西,究竟算人吗?”

    “不知道,不过既然大人称呼她为凉子,也许认识对方也说不定。”

    “嗤,认识对方,还要我们拿她做实验,这位大人啊,真是冷血的可怕呢。”

    “慎言,我们只要完成自己的那部分任务就可以了,不要管其他的事。”

    两人的声音已经逐渐变小,见月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们赶路的方向,最后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那个方向……正是念线感知到的方向。

    *

    森白的墙面,全副武装的研究人员,厚厚的玻璃墙内弥漫着的淡紫色雾气。

    乌丸莲耶站在玻璃外头,有些痴迷地看着屋里坐着的那个人。

    啊,凉子,果然是你。

    数十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真是令人惊喜的……重逢啊。

    心底喜悦,乌丸莲耶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转头问研究人员,

    “初步的检查进行的怎么样了?”

    研究人员看着手里新出炉的数据,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狂热,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身体数据,她的血液里含有一种奇怪的物质,使得她的血液循环速度得到加快,极为活跃。采血时留下来的小伤口,在3秒钟内就完成了愈合,还有她那奇怪的能力,我们也怀疑是在这种物质的作用下,才得到的。

    至于这种物质具体的组成和副作用,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和了解,才能清楚。

    实验组暂时将这种物质的代号,定为APOTOXIN,简称——【APTX】。”

    听完研究人员说的话,乌丸莲耶点点头,面不改色,下令道:

    “继续研究,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只是他紧紧握住拐杖的手,体现了他现下的情绪,有多么的激动。

    早些时候,他正于屋内回忆往事之时,就听见手下人传来消息,雪川在搜寻庄园之时,在许久无人居住的房间内,找到了一个失去意识的女士。

    他不认识这位女士是谁,只以为是今晚前来赴宴的宾客之一,乌丸雪川还有搜寻杀人犯的要务在身,便将这位昏过去的女士,送到主宅来,找医生看看,等她清醒了,再问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里。

    乌丸莲耶冥冥中有种预感,雪川找到的这个女人,对他很重要,能让他今生从此转折的重要。

    于是他专程去看了看她,这一见,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即使数十年过去了,即使他已经老得面目全非,可他依旧不会忘记对方,这是他的初恋——凉子。

    乌丸莲耶出生在一个小康之家,家境和睦,父母恩爱,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若是他是个甘于平凡的人的话,说不定,会安安分分呆在那处小镇子里,像是所有普通人一样,长大结婚,生儿育女。

    他挺喜欢那个名叫凉子的女孩的,典型的大和抚子式美人,害羞,柔顺,见到他时会甜甜地叫他一声,然后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他。

    可乌丸莲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太过平淡无味了。

    他从小就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于是,他背起行囊,只是简单的给父母留了封书信,就独自来到大城市里闯荡。

    数年后,他闯下了一点名头,回到镇子上接父母时,才知晓,凉子,早已经失踪多年了。

    大概是和外乡人跑了吧,他漫不经心地想到,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继续忙于自己的事业。

    年华似水般流过,他的躯体愈发苍老,可他的野心,却从不曾熄灭。

    乌丸莲耶还

    想要活下去,人这一生,太过短暂,而掌握权力的滋味,又太过美妙,他不想要失去这些东西。

    他开始关注医学、养生,甚至是那些只在民间流传的民俗传言。

    “恶鬼”这一词,就这么传进了他的耳朵。

    只要吃人和不见阳光,就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如是想。

    即使不确定这传闻的真实性,他还是派手下人去收集有关“恶鬼”的传说。

    当初去试着接触产屋敷家,也是为了试探这个神秘的隐世家族,会不会与这些传说有关。

    他甚至还从有些地方买来了,据说能够驱散恶鬼的“紫藤花香炉”。

    乌丸莲耶无比庆幸自己买了这件东西,因为正是它,让他有了制约凉子的资本和办法,也让他确定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鬼”的存在。

    永生——似乎唾手可得。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实验体……凉子小姐似乎有逐渐醒来的迹象。”

    研究人员本想将其直接称之为实验体, 但乌丸莲耶漫不经心扫来的一眼, 让他不禁冷汗直冒,不由自主地改了称谓。

    “是要加大这种雾剂的浓度,还是任其自然醒来?”

    虽然这么说,他的心底还是有些忧虑, 这位凉子小姐刚醒来的时候, 那种奇特的能力,让在场许多研究人员都陷入了无知无觉的状态中。

    要不是乌丸莲耶大人不知从哪拿出了这种淡紫色的香粉, 让他们将其转变为雾剂,注入这个房间, 在场的人员, 估计要折损大半。

    可是香粉的剂量太少, 即使大人已经立即派人去那处地方采购,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回来。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雾剂的注入,将这位凉子小姐的状态稳定在虚弱就行,避免无端的浪费。

    乌丸莲耶沉吟片刻, 考虑到现下的情况, 还是选择了任其自然醒来。

    意识正在逐渐回笼, 眼前却还是朦朦胧胧一片,骤然的白光充斥着视线所及, 让霜荼习惯黑暗的眼睛, 有些许不适。

    好,好痛苦。

    讨厌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随着她的一呼一吸, 在她的血液中翻涌。

    从喉管到肺部, 像是被灼烧了一样, 火燎火燎的,她短促而用力地呼吸着,似乎能听见自己肺部发出的那种垂死的“嗬嗬”风箱音。

    可是鬼是不会死的……

    即使身体素质再差,愈合能力再慢,霜荼依旧是鬼,那些让她痛苦的伤口,并不能使得她回归宁静的死亡,它们一点一滴,缓慢而确实的愈合着。

    这种伤害和愈合展开的拉锯,像是被钝刀子割肉似的,只会让她沦入更痛苦的深渊。

    “凉子,你醒了啊。”

    霜荼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凉子?

    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她竭力睁开双眼,透过朦胧的淡紫色雾气,向着外头看去。

    乌丸莲耶微笑着,挺直着腰背,数十年不见,他的这位旧友,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他真的,很好奇。

    “咳咳,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凉子?”

    霜荼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自然是记得这个被自己推到一边的倒霉蛋的,但鉴于对方也没有什么风流事迹,

    霜荼便没有将其列在待宰名单上,更没那个功夫去记住他的名字。

    “不记得我了吗,大概是我老了吧。”

    乌丸莲耶低低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若要说的话,我大概,曾经是你的初恋吧。”

    *

    见月赶到的时候,恰好就听见了这句话。

    登时,她整个人就???

    你们,你们,这不对劲!

    这算是忘年恋吗,可是乌丸老头儿现在顶多六七十岁,霜荼身为鬼,年纪说不定比他还大。

    那这算是夕阳恋?

    见月回想了下霜荼虽然过于惨白,但还是能看清姣好的五官和年轻的体态,再想想已经老态龙钟的乌丸莲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这也绝对不是夕阳恋!

    索性她潜入的手段高超,即使震惊成这样了,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踪迹,成功躲到了一边,准备听墙角。

    闻言,霜荼也震惊了。

    这老头知道她手底下葬送过多少男人的命根子不,怎么敢这么调戏她的呀?

    要不是她现在状态不好,她高低要让对方瞧一瞧,她那超高的煽人技术。

    于是,她沉默不言,试图

    用自己冷若冰霜的态度,来告诉对方,我们不熟。

    乌丸莲耶能以一己之力挣下现如今的家业,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自然看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只是,他不在乎,依旧自顾自地讲出了有关凉子的往事。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的你很爱下厨,经常在厨房里捣鼓那些复杂的菜式,说想要做给我吃……”

    随着乌丸莲耶慢慢地诉说,霜荼的神色逐渐开始迷茫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成为鬼的?不记得了。

    成为鬼之前的记忆,也都随着变成鬼而烟消云散了。

    可是为什么,脑海中会突然冒出那些片段,像是拨开云雾后,忽然出现在汪洋上的岛屿,如此真实,令人向往。

    乌丸莲耶身边的研究人员见此,面上一喜,对着他点点头,就拿起了纸笔,不停地记录着什么。

    这都是珍贵的实验资料,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那些实验一一在凉子小姐身上实践了,这将会是,跨时代的发现。而他作为首席研究员的名字,也将随着这些实验成果的展现,名扬世界!

    就在此时,室内的灯忽然全部熄灭了。

    伴随着黑暗到来的,是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

    正说话的乌丸莲耶只感觉眼前一黑,面前忽然传来了一阵风,馥郁的紫藤花香气忽然萦绕在周围,由于浓度过高,香的甚至有些发臭。

    他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想伸出手去阻拦。

    可是只摸到了一阵风,从手指的缝隙间流淌而过。

    打破室内灯源和这玻璃的人,自然是见月。

    碍于现场一直有人,她还被迫潜伏着,一起回忆了一段有关乌丸莲耶和霜荼从前岁月,或许,应该叫她凉子?

    她自然也看到了霜荼脸上的表情,心下也有七八分确认二者的关系。

    但是否真如乌丸莲耶说的那样美好,见月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鬼的性格,多与其为人时的性格相似,只不过会极端扭曲自己某一方面的特性,这才显出与常人格格不入的疯狂。

    而以霜荼那种对花心男人深恶痛绝的性格,即使不知道对方生前经历了什么,但见月也能隐隐猜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还极有可能与感情有关。

    可是归根结底,她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知晓世事的审判者。

    她只是一个猎鬼人,而已。

    犹豫使人软弱,她所需要忠于的,只有鬼杀队的铁则——恶鬼滅杀!

    所以,见月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不仅如此,她还要伪装成是霜荼自己逃走的假象,一定不能将这件事和产屋敷扯上关系。

    乌丸莲耶既然能得到紫藤花香,也就说明他关注恶鬼之事已久,现在还将霜荼囚禁在这实验室内,摆明了是想在鬼的身上研究出点什么东西。

    见月不知道乌丸莲耶所求到底是什么,反正根据她这几辈子得出的经验,不过是那几样。

    要么就是求长生,要么就是觉得鬼的能力出众,想建立起一个只有恶鬼的世界,抑或是想凭借恶鬼的力量统治世界?

    即使见月对这个老头没有什么好感,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集手腕与智慧于一体的野心家,被他盯上,非常难缠。

    鬼杀队已经要面对凶残的恶鬼了,她不想再给主公大人招惹这样一个难搞的人物,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对方。

    乌丸莲耶的一通对话下来,竟然直接把霜荼给说蒙了,沉溺在纷至沓来的回忆碎片中,无法自拔,甚至都没注意到破碎的玻璃墙和周身骤然降低的紫藤花雾剂浓度。

    见月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使出念线,将她拉了出来,霜荼这才被惊醒,抬眼时已然满脸冷汗。

    她记起来,统统都记起来了。

    见月可没有闲心注意到这些,一路把霜荼拽到地道入口处,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了,只要再踏出一步,她就会像是灰烬一般,消失在这个世界。

    可就是这时,一直表现温顺的霜荼,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

    “等一下,大人,求求您,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有些话想和乌丸莲耶说。”

    见月微微拧眉,看着满脸哀求的霜荼,最后还是咬咬牙,答应给了她三分钟时间。

    说句话可以,但是……

    “不许杀人,不许透露鬼杀队和恶鬼之事,也不许离开这半步。三分钟一到,我就会把你拉进阳光底下,知道吗!”

    她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霜荼却是微微一愣,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我知道了,大人。我只是想……”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极为悲伤的笑容来,

    “确认一些事罢了。”

    见月不自在地扭扭头,纵身一跃,先藏起了身形。

    真是的,现在的鬼,怎么都长那么好看。

    特别是有了为人时的记忆后,霜荼的身上,就突兀的出现了一抹人性,看着她,见月就像是看见了领居家认识的大姐姐一般,毫无鬼的气息,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三分钟的时间弹指即过,霜荼的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但最终还是认命地转过身,打算往阳光底下走去。

    “凉子!”一道声音忽然叫住了她。

    暗中观察着的见月微微挑眉,乌丸莲耶居然真的跟出来了。

    这座地下建筑的空间结构复杂,她沿路行来,又一直破坏着照明设施,现在地下一片漆黑。对方的腿脚还不利索,竟真的能在三分钟内找到出口,甚至还发现了他们。

    霜荼身形一滞,转过头来,看向乌丸莲耶,神色复杂。

    她恨他吗,大概是恨的。

    可她最应该恨的,应当是自己。

    身为凉子时,那悲惨一生的起源,大抵就是乌丸莲耶的不告而别了吧。

    她曾经将满腔最纯洁的感情和诚挚都给了他,可惜事实告诉她,她永远无法用感情去捆住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乌丸莲耶,他生来就与小镇,与她,格格不入。

    对方的不告而别让她失落了许久,后来,另一个男人的出现,才让她渐渐走出了这段感情的阴影,转而投入了这个男人的怀抱。

    她甚至不顾父母的反对,一意孤行,要与对方一起,进城市里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不提也罢。

    背叛,殴打,流产,沦落街头……

    少女纯白的心灵在生活的磨难中,逐渐变得冰冷,尖锐,直到濒临死亡。

    甚至变成鬼以后,她都那么偏执地报复那些男人,只为一解心中的怨气。

    她好讨厌那样的自己啊,她好想念阳光,想念一个人在厨房里研究菜式,想念父母,想念那段回不去的岁月。

    “乌丸莲耶,我的父母,还好吗。”

    她轻飘飘的开口道,脸上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凉子,你都想起来了?”

    乌丸莲耶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认为这是个机会。

    “伯父伯母虽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依旧身体健康,住在原来那处地方,一直没有搬家,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家呢,凉子。”

    他对着她伸出手,竭力放松面部的表情,

    “所以,跟我回去吧,凉子。”

    “是这样吗……那就好。”

    她呢喃着,回忆起往昔的时光,脸上浮现了一抹温柔。

    乌丸莲耶见此,心中一喜,更是拄着拐杖,挣扎着走向对方,想将她带回来。

    就在他即将要碰到对方的

    那一刻,霜荼忽然动了,她对着乌丸莲耶,也对着见月藏身的方向,粲然一笑,

    “那我要回家啦。”

    假若有来生,她一定,一定,一定要多爱自己一点。

    话音刚落,她便转过身,毅然决然地向着阳光底下冲去,像是扑火的飞蛾那般,柔弱,却也坚定。

    霜荼的鬼身太过孱弱,几乎是在碰见阳光的下一秒,就彻底变为了灰烬。

    “不!”

    乌丸莲耶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手撑着拐杖,另一手在空气中虚抓着,却只能抓到透过通道进来的一点浮光。

    无比渴求对方能回过头来,就像当初的凉子渴望他能回心转意,回到她的身边一样。

    他的永生,曾今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永生,没有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就在霜荼化为灰烬的同一时刻, 乌丸莲耶,也像是被抽干全身的力气似的,无力地半跪下来, 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片天光。

    一直隐在暗处的见月, 此时也沉默了下来。

    诚然, 猎鬼是她的职责,而霜荼, 本就是她此次的目标。

    可是, 面对着这些和她有过交流的鬼, 她总是会忍不住去猜想,在变成鬼之前,他们会是怎么样的人呢。

    他们也会有自己的牵挂,会有亲人, 会哭,会疼, 会流血。

    不得不说,乌丸莲耶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 他短短的几句描述, 已经让见月在脑海中简单勾勒出了霜荼身为凉子时的形象。

    喜欢下厨,容易害羞,崇尚爱情。

    和天底下大部分普通的女孩都相似, 可爱却幸福, 可就是这样的她,变成了鬼。

    从那样的人到变成鬼之间, 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见月抬头, 看向通道外澄碧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 所有的一切, 都被掩埋在了过去。

    乌丸莲耶依旧颓唐地半跪在原地,见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管,无声无息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准备出去找杏寿郎他们会合。

    良久,通道内才又传来人声,是地下建筑中的人终于摸黑找到出口了。

    看到通道门口站着的那个背影,有人惊呼出声,

    “大人,您怎么在这儿,我们找了您好久。”

    乌丸莲耶转过头来,面上哪里还有半分悲伤。

    他站在高处,睥睨了一眼那些灰头土脸的研究员们,发灰的瞳色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冷冷发问,

    “凉子的实验数据和采血样本,都保存完好吗。”

    底下的研究人员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凉子小姐来的时间太短,只采集了基本的身体信息,其余实验还没有来得及做。至于血液样本,已经交给您身边的人,储存在妥善的地方了。”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乌丸莲耶点点头,又转头面向通道外,脊背挺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乌丸莲耶,大概是想在鬼身上做某些实验,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讲了一遍,见月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瘫倒在沙发上。

    又是一晚上的忙活,这将近一天的时间,发生太多事了。

    “这件事,看来回去之后,得和主公详细汇报一下了。”

    锖兔坐在一旁,沉吟片刻,下了这个结论。

    “恶鬼和鬼杀队之事,千年来虽也有被外界察觉过,但鬼舞辻无惨和产屋敷世家都一直默契的将二者的争端隐于暗中,不欲让政府和其他世家知道太多。

    就是怕有些利欲薰心的群体知道后,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

    乌丸家现如今已经得知恶鬼之事,若他们不甘心就此罢手,恐怕之后还会追查鬼之一事。”

    似乎是为了验证锖兔的说法,他的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汽车由远及近驶来的声音。

    不死川站在窗口,一眼就看见了车里坐着的那个老人。

    “是乌丸莲耶,他来了。”

    “唉~”见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站了起来,又要开始和这老狐狸打交道了,真是心累啊。

    很快,就有佣人小姐姐上来传消息,说是家主大人想要见一见他们,和年轻人聊聊天,顺便关心一下产屋敷家主的身体状况。

    见月一挑眉,对方还真是有够自信的,竟然想一个人套他们五个人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关门,上锁,放义勇吧。

    被猝不及

    防拉走,直接走到一行人最前头的义勇???

    “几位昨晚都过得怎么样,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乌丸莲耶乐呵呵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手上的拐杖已经换了把纯木质的,颜色要偏浅一点,配上他如今的这幅和蔼慈祥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这是一位老人家正在关心后辈。

    见月笑而不语,背地里,拿手狠狠捅了离乌丸莲耶最近的义勇一下。

    义勇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了对方的问话,

    “挺好的。”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和我说,庄园里有些地方风景不错,可以让雪川带你们去逛逛。”

    “嗯。”

    “可以多在这玩上几日,雪川小雅都是年轻人,和老头子我说不到一块去,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也能一块儿玩。”

    “我十九。”

    ……

    空气一度陷入沉默。

    持续了几句对话后,面对着聊天鬼才富冈义勇,乌丸莲耶也感到棘手。

    于是,他果断调转目标,决定还是和见月聊聊,他宁愿和小狐狸套话,也不想晚节不保,被活生生气死。

    “话说回来,竹之内小姐和各位在产屋敷家,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一直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去产屋敷家,拜访一趟你们家主大人。”

    虽然被点名了,可见月一点儿不慌,老神在在往后一靠,架起二郎腿,虚揽住坐在她两边的义勇和杏寿郎,颇为嚣张道:

    “不算什么人物,只是安保头子罢了,至于他们几个,都是我的手下。

    不过说到拜访一事,您是老前辈,怎么好意思劳烦你亲自登门拜访呢,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两人唇枪舌战了一阵儿,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乌丸莲耶此行的目的业已达成,便不欲在此久留,起身准备告辞了。

    他有了凉子的血,后续的实验就有了可研究的对象,虽然昨晚实验室发生的事,没有明确指向有面前这几人的参与,可乌丸莲耶一向是个谨慎到多疑的人,即使不确定,他也要来一趟。

    若是运气好的话,自然能试探出这几人的底细,甚至连他们背后的产屋敷家族,说不定也能被他掀起面纱一角,一窥他们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即使什么都没试探出来,他也能借此打消对方的疑虑,降低他们的戒心,让见月几人误以为他的手上,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尽早离开乌丸家,他好进一步推进实验的进行。

    看着一脸年轻气盛,目中无人的见月,乌丸莲耶拄着拐杖起身,轻轻一笑。

    年轻真好啊,谁年轻的时候,不是欲与天公试比高,满腔壮志豪情。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斑白爬上鬓角,皮肤日渐松弛,当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岁月不再,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那些过往的意气风发,都会成为笑话。

    永生啊,古往今来,有多少掌权者狂热而偏执地追求这两个字,他乌丸莲耶,不过也是这条长河中的一点水花罢了。

    他看着见月,目光似是怀念,又似是怜悯。

    竹之内见月,你又怎知,现在的我,不会是以后的你呢?

    *

    见月一行人谢过了将他们送出庄园的高桥先生,这位长得和不死川能拼一拼凶恶程度的保镖先生,还是有些不爽昨晚见月竟然就这么把他落在了厕所门口,完全不记得还有他这一回事儿。

    见月讪笑着向他赔礼道歉,还送上了一点手作的点心,才求得了他的原谅。

    当然,点心来源由锖兔友情提供。

    铃木雅抱着见月,死死不肯撒手,非要她再留下来呆几天。

    最后还是乌丸

    雪川看不下去了,硬是把铃木雅从见月身上撕下来,再扔进汽车后座里,酷酷地一挥手,算是和他们做了个告别。

    “你觉得,雪川先生会知道他父亲做的那些事吗?”

    看着逐渐远去的轿车背影,锖兔走到见月身边,低头看向她,问道。

    见月轻轻摇头,乌丸莲耶大概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但是乌丸雪川会不会知道,那就是另一说了。

    “嘎——嘎——”

    一只羽翼漆黑的乌鸦自他们头顶划过,在经过见月之时,爪子一松,丢了什么东西下来。

    见月含笑看着它,伸出手,精准地握住这从天而降的“礼物”,

    “辛苦你啦,爽籁。”

    这是不死川的鎹鸦,由于他们几个的鎹鸦要么回鬼杀队报信去了,要么受义勇所托去寻找他那只迷路老鸦,见月只好拜托不死川将爽籁借她一用。

    她摊开手,一个玻璃瓶静静地躺在手心。

    里头是鲜红接近黑色的液体,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这是什么?”

    不死川将爽籁安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自家鎹鸦丢下来的东西,有些好奇。

    “霜荼的血吧,没想到这老头儿还真留了后手。啧啧,真是老奸巨猾呀。”

    见月一边感慨着,一边将玻璃瓶往前方一丢,下一秒,尚处在半空中的玻璃瓶就凭空爆炸开来,里头的血液散落在地上,没过多久,就被地面吸收的干干净净。

    “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东京府,杏寿郎也成功斩杀了十二鬼月下弦,要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面对着热烈的阳光,见月慵懒地眯起眼,满身写着惬意。

    “唔姆,那就等甘露寺回来了,我请大家吃一顿便饭吧。”

    杏寿郎抱着日轮刀,闻言,神采奕奕的一点头,

    “吃盐烤鲷鱼怎么样,听说东京府有几家地道的盐烤鲷鱼店呢。”

    想到这两人那惊人的饭量,她不禁吐槽道:

    “你和甘露寺一起去吃,是想把那家店一天份的鲷鱼量都吃光吗。要不让不死川请吧,柱合会议那天他还怼你当不成柱呢。”

    被无辜波及的不死川一噎,但看了看一脸傻笑,什么也没往心里去的杏寿郎,最终只是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算是默认自己请客的事实。

    “唔姆,没有关系的!我知道不死川先生只是看起来严肃,其实内心非常温柔热情,他都是为了鼓励我!”

    自古傲娇吃直球,杏寿郎的这番话,让不死川更加愧疚了。

    “不死川请客的话,我想吃萝卜鲑鱼……”

    “喂!富冈,又有你什么事啊,不要瞎掺合!”

    天光正好,碧空万里。

    几人的嬉闹声,在这灿烂的阳光下,越传越远……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几人最终还是决定由不死川先请大家吃一顿, 等甘露寺回来了,再让杏寿郎请客。

    至于传讯的鎹鸦,自然又是不死川的爽籁了。

    对此, 见月很豪气地表示, 她可以从宇髓天元那儿打听到哪里能订做鎹鸦款超小型首饰, 到时候,她给爽籁打一套黄金头面。

    不死川十动然拒, 婉言谢绝了见月的建议。

    最后, 他们还是去吃了义勇想要吃的萝卜鲑鱼。

    主要原因是其余几人都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而杏寿郎又想等着甘露寺回来,再一起吃盐烤鲷鱼。

    再加上义勇那渴望的小眼神太过明显,那双没有高光的渊蓝眼睛,都要blingbling了, 连看他最不顺眼的不死川都没有说什么,向附近的居民打听了下有名的老店, 一行人就向着那里出发了。

    那一顿饭,让在场众人, 都明白了如何拿捏富冈义勇。

    当老板拿上第一碗萝卜鲑鱼, 并将它放在整桌唯一的女孩子——见月的面前后,义勇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的碗。

    见月一开始还想装作没有发觉, 拿起碗就想动筷。

    可是对方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 她都能感受到其中有期待的星星在往她脸上砸。

    她默了默,将碗往右移移, 他也紧跟着往右看。

    再往左移移, 他又紧跟往左看。

    嘿, 见月乐了。

    上下左右的转碗, 不亦乐乎。

    有种在喂公园大胖锦鲤的即视感,那群胖鱼笨笨的,看到有人站在岸边,丢下来片树叶,就以为是喂食的,大老远的就游过来,想抢食吃。

    见月当初通过这种智商级的降维打击,将这群笨鱼来来回回溜了十几趟。

    她的朋友对她这种行为异常无语,可是见月却振振有词道,这都是为了让这群胖鱼减肥!

    一旁看着他们两人行为的杏寿郎三人,都无语凝噎了。

    这就是鬼杀队的最高剑士之二,月柱和水柱吗?

    鬼杀队,危!

    “见月,不要再欺负义勇了。”

    这场闹剧最终被锖兔制止了,他头痛地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见月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欺负义勇。

    难道就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见月嬉笑着收回了手,最终还是将第一碗萝卜鲑鱼让给了义勇。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萝卜鲑鱼,义勇的脸上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神情,一副从此死而无憾的样子。

    见月看的惊奇,要不是厨房是开放式的,她都要怀疑老板是不是在其中下了什么药了,居然能治好一个多年不愈的面瘫脸,神迹啊。

    “你这么喜欢吃萝卜鲑鱼呀?”

    她托着腮,看着把嘴巴塞的鼓鼓囊囊,津津有味吃着萝卜的义勇,那颗“神厨小福贵”的心,忽然就燃起来了。

    “那回了鬼杀队,我试着给你做做萝卜鲑鱼吃。”

    听完见月的话,义勇双眼一亮,对她的好感度呈几何式增长。

    杏寿郎听到这儿,也搭话道:

    “唔姆,好啊,那见月,你也可以试试做盐烧鲷鱼吗。”

    “当然可以,还有不死川,你最爱吃萩饼是吧,我也可以试着做做。”

    猝不及防间被提到的不死川,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最爱吃的食物是萩饼,一时间有些怔愣住。

    难道她还记得数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请他吃的,就是那一碟萩饼吗。

    看着见月一个个承诺过去,许下做美食的豪言壮语,锖兔但笑不语,低头浅浅抿了一口茶。

    作为全场唯一知道她水平的人,锖

    兔很有信心地表示,他们会后悔的。

    用完这餐后,几人又在东京府里呆了一段时间,很快就等回了收到信赶回来的甘露寺,以及好不容易被找回的鎹鸦宽三郎。

    在此感谢杏寿郎和锖兔的鎹鸦,【鸦少有为,勇救老鸦】。

    再次见证了杏寿郎和甘露寺两人合璧后那恐怖的进食量,几人便就此分道扬镳。

    杏寿郎这次成功斩杀十二鬼月,晋升为柱,要先行回鬼杀队总部向主公进行报告。

    而甘露寺和不死川,相继收到了鎹鸦送来的下一次的任务提示,和在场众人告别后,就各自挑了个方向走了。

    至于义勇、锖兔和她,三人暂时没有什么任务,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带着义勇一起回幸村家。

    见月这次回来东京府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来探望幸村家人,现下恶鬼之事既然已告一段落,自然要好好享受生活啦。

    三人一路疾行,天刚刚擦黑,就回到了幸村家。

    面对着见月和锖兔带回家玩的小伙伴义勇,幸村家人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极为亲切地称呼他为鱼鱼,并且一直围着他问东问西,其中以翔太和健太两兄弟为最。

    翔太和健太如今都已经是大小伙儿了,不再好和见月亲近,更喜欢和小兄弟们混在一起。

    翔太性格活泼健谈,肖似他的父亲,不爱读书,现在已经跟在幸村叔的后头,帮着完成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见月听幸村婶婶说,他对幸村叔一位同事的女儿,有点意思,最近整天围在那位大叔的身边,跟屁虫似的,不知道的还为他是谁的儿子呢。

    而健太的性格要文静很多,读书也好,二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继续供他读书。

    然而不管是外向还是内向的男生,心中都会有一个武侠梦。

    义勇的出现,完美诠释了他们心中的那个,一人一刀,孤高冷绝的绝世高手形象。

    “义勇哥,你是不是传说中最后一个武士啊,能给我看看你的刀吗?”

    “不是,可以。”

    “义勇哥,你会刀法吗,能不能展示给我们看一下?”

    “能。”

    虽然他的回答很是简短,可翔太和健太两兄弟根本不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反而愈发热情起来。

    瞧瞧这高深莫测的气质,这简洁干练的回答,还有这张英俊的脸蛋儿,二人坚信,富冈义勇,有点东西!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吹捧义勇,而忽略了剑道水平极高的见月二人呢?自然是因为和他们二人太熟悉了。

    你能相信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个绝顶高手吗,不能。

    即使对方明确告诉了你她/他有多厉害,你也只会以为自己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吹牛。

    更何况,看看他们两个现在正在做什么啊!

    锖兔已经自发地系上围裙,和杏村优子围在矮桌边,拿模具精巧地印上和果子的花纹,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一颦一笑间的和煦,哪像一个剑客。

    而见月则负责坐在一边,看着热乎乎新出炉的小点心流哈喇子,偶尔被正在做点心的二人投喂一口,幸福地捂着脸,对着锖兔和优子婶婶的手艺极尽吹捧,恨不得把他俩吹到天上去。

    于是,正在面无表情拿眼神发射“救救我,救救我”意思的义勇,就被这么惨遭无视了。

    酒足饭饱之后,义勇被翔太兄弟俩拉去学习什么“剑道真意”去了,锖兔最后还是拗不过自家师弟那可怜的眼神求助,也跟了上去。幸村老爷子和幸村叔则是想约着一同出门散步去了,一时间,室内就只剩下了幸村优子、美穗和见月三人。

    “所以呢。”

    幸村优子喝了一口茶,让清雅的茶香在唇舌之间弥漫,压下

    方才用饭完毕留下的烟火气,

    “杏寿郎和甘露寺那小姑娘不是和你们一起去往东京府了吗,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

    正窝在一旁小憩的见月微不可微一顿,心念一转,正要随便编个理由,就被幸村优子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行了,你也别想着编什么样的理由了,只要告诉我大家都安全吗。”

    此话一出,见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优子婶婶,看她的表情还算和缓,才松了一口气,含含糊糊吐出一句,

    “都好着呢~”

    幸村优子被她这副鬼头鬼脑的样子气笑了,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不客气的将见月的脑袋摁在自己膝盖上,像是抱着小时候的她一样,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的脑袋。

    见月被扑面而来的温暖馨香包围,老老实实躺在对方大腿上,看不见优子婶婶的表情,却听见一声温柔的想让人落泪的叹息,在耳边响起,

    “那个名为义勇的孩子,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人吧。”

    她感觉到幸村婶婶柔软的指腹穿过发丝,轻柔地按摩在她的头皮上,让人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哼唧声,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但是,一定要好好的,不要让自己受伤害,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知道吗?”

    “嗯。”见月转过头,将自己的脸完全埋在对方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

    此后良久,幸村优子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温柔地梳理着底下人锦缎一般的秀发,像是天底下所有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她是见月唯一的女性长辈,对她的关注,自然要比旁人仔细些。

    见月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与其他孩子截然不同,她漂亮,机灵,聪慧的不可思议。虽然乡里邻居间那会儿常常打趣说她是“山神的女儿”,可这打趣里,带着多少真情实感,只有开玩笑的人才知道。

    若非神明所赐,何来这般钟灵毓秀之人呢。

    明明年岁尚小,行事也常耍小孩子脾气,却意外的非常可靠,是一个喜欢将所有重担都揽在自己身上的人。

    命运的枷锁如此繁重,她却顽固的要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肩上。

    总是说着担心杏寿郎这般赤诚,锖兔这么温柔,生怕他们俩会吃亏,明明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却还嘴硬说自己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不用那么努力的,见月,你也还是个孩子,累的时候,就回家吧……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月黑夜风高, 炼狱家,一片漆黑,黑暗中, 有一道身影, 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酒窖里。

    炼狱家原本是没有酒窖的, 但是因为炼狱槙寿郎近些年来极为嗜酒,还专门搜罗各地的美酒来喝, 便建起了这么一座酒窖。

    那道黑影来到酒坛边上, 小心翼翼地左右观察了会儿。

    见在场没有其他人了, 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酒坛的泥封,往里加了点什么东西。

    将那东西加进去后,黑影明显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泥封封好, 他正要起身走人,室内的灯, 忽然间亮了起来。

    “千寿郎,你在这干什么。”

    炼狱槙寿郎抱胸站在门口, 皱着眉, 盯着正站在酒坛边上的小猫头鹰。

    “父亲,您怎么来了。”

    千寿郎小脸一白,一时慌乱, 手中拿着的竹质酒舀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同木质的地板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见状, 槙寿郎皱了皱眉, 捡起地上的酒舀, 拍开泥封, 就这酒舀喝了一口。

    “你往我的酒中灌水了?!”

    这酒水的味道明显变浅淡了许多,不知道加了多少水,这壶酒,算是废了。

    他重新站了起来,有些严肃地看向自己年幼的小儿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诶呀,消消气嘛,槙寿郎大叔。”

    二人正在僵持间,一道声音忽然凭空出现,打破了有些沉寂的空气。

    槙寿郎脸色一变,飞快转过身,千寿郎则是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见月就像是一片轻盈的雪花般,乘着月色,于梁上落下。

    “见月?”

    “见月姐姐!”

    一浑厚一稚嫩,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见月,惊呼出声。

    “你怎么会在这?”

    槙寿郎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挑眉看向这个后辈兼同级,自己的酒窖今晚可真热闹,居然有这么多访客。

    见月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酒壶,其实,在千寿郎来之前,她就已经往酒壶里灌过水了。

    晚饭之后和幸村优子的那番交谈,让她有些放下近些年来一直提在心口的那根弦,一时过于放松,就在优子婶婶的怀里睡了过去,直睡到月上中天。

    然后,这人间就又多了个夜猫子。

    见月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便决定捡起多年前那善意的爱好,给槙寿郎叔叔的酒里——灌水!

    虽然许久没有这么做了,但她的业务还是极为熟练,三两下就完成了灌水的整套步骤,甚至还有闲心尝了一口酒水的浓度,认为自己调的正正好,是让饮酒人即使怀疑,也找不到什么证据的程度。

    灌完水后,见月本打算撤了,就又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一时好奇,才隐藏了身形,想看看来人想做些什么。

    没有想到,不仅等来了小的,还等来了老的。

    一看槙寿郎方才尝试喝了一口的那表情,就知道这酒估计是经过两个人的相继灌酒,已经淡如水,完全不能喝了。

    见月虽然有时不着调些,但也不会放着千寿郎一个孩子去顶下所有的过错,咬咬牙,就站了出来。

    当然,她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这一次的失误,只是让见月明白了信息交流的重要性,和友军之间情报沟通的滞后,才导致了此次行动的腰斩。

    听完见月的解释,槙寿郎沉默了良久,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让她滚回家睡觉去。

    他也算是看着这位“月柱”从小长大的长辈之一,同她惊人的剑道天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对方那古灵精怪的性格。

    槙寿郎没有女儿,他只有两个皮糙肉厚的儿子。

    老大杏寿郎就别提了,是个毫无阴霾满腔赤忱的优秀剑士,就像是曾经的他一样;

    千寿郎的性子虽然内向了些,但本质上也是一个要强的孩子,从不会主动喊苦。

    大概女孩子和男孩子的性格天生就是不一样吧,琉火还在世的时候,见月就经常以隔壁领居家小孩儿的身份来串门,一边甜甜地笑着,嘴里不要钱似的说着漂亮话,不知道比自家那两个小子讨喜多少。

    那时候……槙寿郎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琉火还曾说过,要是他们有一个女儿,大概也会像见月这般讨人喜欢吧。

    这是一个很难不让人喜欢的后辈,在见到这个“普通邻家女孩”拿着根竹刀将自家儿子和那个同样天赋异禀的锖兔小子轻松战胜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看见自己儿子被一次次打飞出去,又精神奕奕地跑回去继续挨打,槙寿郎才恍然大悟,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邻家小女孩。

    竹之内见月,是让这个时代其余人,都黯然失色的——天才。

    就像是皓月千里,则无人在意星子的微光,渊深难测,则鲜少正视不息的溪流。

    那一刻,槙寿郎想过,要是将其引进鬼杀队,假以时日,她必定会成为这一代最强的柱级剑士。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大概是因为,想要维护这种普通的幸福与快乐吧。

    这比成为一名柱,要艰难多了。

    记忆回笼,看着眼前已经成为鬼杀队月柱的见月,槙寿郎内心五味陈杂,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捞起一个小酒壶,就准备出门小酌上两杯。

    看到对方快要走出房门了,见月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他喊道:

    “对了,忘了转告您,杏寿郎已经成功斩杀了十二鬼月之一,能够继承你的衣钵,成为鬼杀队新任炎柱了。”

    槙寿郎背对着他们身子微微一顿,但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发出一声嗤笑,

    “嗤,无趣,不过是当上柱罢了,明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当上柱也不过是送死。”

    见月和千寿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齐齐愣住了。

    她试图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个冲刺,就上去夺下了槙寿郎即将送到嘴边的酒壶。

    “我说,槙寿郎叔叔,你为什么总是说一些伤人的话呢。如果杏寿郎都算没有天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几个适合练剑的人了。”

    槙寿郎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抢走了酒壶。

    “竹之内见月,你认为自己的天赋如何。”

    见月一愣,没料到话题转变的如此突然,在原地反应了几秒,才自信地回答道:

    “我自然是万中无一,天资超凡。”

    听到她的回答,槙寿郎低低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被见月夺去的那壶酒了,拢起袖子,抬步继续向屋外走去,只有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夜色中隐隐传来,

    “那就祝你,永远快活肆意,度苦厄,远嗔痴,心无挂碍,莫要……学我。”

    最后那几个字,随着他的渐行渐远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千寿郎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见月,不知道父亲最后说了些什么,可是以见月的耳力,却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她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道槙寿郎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充满热情,积极开朗的人变成如今这样,甚至对着她讲出这些话。

    这些话,与其说是对她的祝福,倒不如说,是充满自嘲的自我批判。

    可人生往往如此,即使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但依旧无法

    脱离。甘愿沉醉于酒后带来的片刻放松,也不愿面对生活的暴虐和苦难。

    见月默默摸了把已经长到她肩头的千寿郎的脑袋,温和一笑,

    “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总是晚睡,可是会长不高的。”

    千寿郎乖乖点头,一步一回头地回屋去了。

    一时间,酒窖里,只剩下见月独自站在那儿,一点月光倾泻而下,却没有将其罩住,只把她抛在一旁的阴影中。

    她静默不语,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假若人生真是如此顺遂便好了,不过多的是艰难苦恨,潦倒狼狈,亦难阻我——逆水行舟。

    她往前迈了一步,清辉便落在她身上,漫天星辰,也自此在她面前拉开序章。

    *

    见月在幸村家一连呆了数天,渐渐从蜜月期步入了嫌弃期,当然,是幸村优子单方面对她的。

    作为好吃懒做,招猫逗狗的主要犯事人,她觉得自己神清气爽,都不想回去上班了,整天吃吃喝喝,不要太快活。

    面对着优子婶婶的嫌弃,见月沉吟片刻,认为这一切,都是锖兔和义勇的错!

    若不是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勤快,她也不会就此沦为对照组。

    锖兔是厨房的一把好手,这些天更是包了幸村家一家上下的伙食。

    义勇这小子看着沉默寡言,干起活来却很利索,擦地板,修窗户,修剪树枝,竟然都非常熟练。

    这让优子婶婶和幸村爷爷两人,看着他们越发满意。

    多好的小伙子呀,踏实肯干,不像某些人……

    感觉到背上那两道幽怨的视线,见月身子一僵,下意识转过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来。

    这种莫名心虚的状态,在锖兔接到一个任务,匆匆离去后,达到了顶峰。

    于是,在义勇也收到追踪恶鬼踪迹的任务时,见月毫不犹豫,收拾完东西,死皮赖脸要跟他一起去执行任务。

    这个家,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呜呜呜,都是假的,刚见面时叫她小甜甜,现在居然已经嫌弃她睡到日上三竿了。

    说好的累了就回家呢?!

    “所以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在哪里?”

    收拾完散落一地的伤心碎片,见月对着一直在前头领路的义勇问道。

    义勇转过头来,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直直看了她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地名来,“我们要去那儿的宿驿执行任务。”

    见月侧头思索了片刻,那处地方位于北方,海拔也偏高,终年有积雪,现如今这个时节,那里恐怕都已经大雪纷飞了。

    她双眼一亮,语气激动。

    “好耶,可以玩雪了。”

    义勇???

    你就想到这个?

    第90章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义勇现在有些许后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嘴快,答应了竹之内见月的请求,带她一起来执行任务呢。

    听到要去极北之地, 还有雪山, 她似乎……过于兴奋了。

    见月从小就很喜欢雪,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 在幸村家老宅所在的小山村,周围没有什么其他娱乐设施, 她最大的爱好, 就是玩雪。

    或是松松软软一握, 将枝叶上覆着的一层雪扫下来,露出底下颜色各异的树叶,在雪的润泽下,显出宝石般的光彩;或是用力一拽, 让树上的积雪“窸窸窣窣”地落下, 像是全世界, 单独为自己下了一场雪。

    这种独属于自己的静谧宁静,很好安抚了她在流星街带来的那点戾气。

    她第一世时就没怎么见过雪,第二世的流星街,不下酸雨就不错了, 哪来的雪给你下。

    直到这一世, 她才真正体会到了, 生活在有雪的地方, 是什么感觉。

    不过这几年来,见月一直生活在鬼杀队的总部, 那里的气候偏温和, 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鲜少见到雪。而东京府虽然会下雪,可现如今的气温还不到最冷的时候,要见到雪景,还得再等上几个月。

    细细一算,她都有三四年没有见过雪了。

    而这次他们要去执行任务的地点,除了极美的雪景外,最出名的,就是他们的温泉。

    为了尽快完成此次任务,多争取点时间来公费旅游,好好泡上几次温泉,见月兴奋地拉着义勇一路狂奔,满脑子只有尽快赶路。

    在见月这种高强度,超高速的赶路状态下,义勇就好像是风中摇曳的一只风筝,被见月拽着,无助的在后方晃悠。

    寒风夹杂着冰点子,无情地拍打在义勇貌美如花的小脸上,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蛋儿,隐隐有从主动变为被动的趋势。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了,山里的温度更低了,呼吸间哈出的气体,都清晰可见。

    义勇看着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打算的见月,终于没忍住,伸手拉住了他。

    “嗯?怎么了?”

    见月转过头来,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她气色红润,双目明亮,都不带喘气的,甚至眼神中还有些兴奋,仿佛下一秒,

    就能直接和山里的熊瞎子扳手腕。

    义勇默了默,这还是那个在幸村家游手好闲,可以在被窝里躺一天,一踢一动弹,不踢就装死的那人吗?

    有一句话,他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从前……曾听闻西方有一犬种,黑白二色,外表俊美,善拉雪橇。

    但这种狗,有一个特点,就是在温暖的地方时,行为逻辑就不太正常,只有到了极寒之地,才能让自己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见月,和这犬种有点像。

    他张了张嘴,想和对方分享这一有趣的见闻,可是,直觉动物内心忽然的警觉,制止了他这一作死行为。

    见对方还在疑惑地看着他,义勇想了想,说道:

    “天色已暗,找个地方休整一晚上再走吧。”

    见月抬头看了看天,今日本就是阴天,厚厚的云层积攒在半空中,随着太阳的落下,此时更显的阴沉,竟仿佛是要直接压在人身上似的。

    她跑的还有些没尽兴,可这天色,也确确实实不再适合赶路了。

    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了义勇的建议,准备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也许是他们足够幸运,没过多久,二人就在附近的半山腰处,找到一户人家。

    那不过是一处简陋的小屋,点点烛火从纸糊的窗户中透过,在夜色里晕染出一点暖黄的光晕。从门口码得整整齐齐

    的柴火堆和房子对面那一间专门用来烧炭的屋子可以看出,这是一家专门以伐薪烧炭为生的人家。

    见月将随身携带的日轮刀小心掩藏在羽织下,便礼貌地上前先去敲门了。

    “咚咚。”

    出乎意料的,几乎是在门响后的一瞬间,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

    随着移门的打开,一道温柔的女声也在耳边响起,

    “炭治郎,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陌生人,灶门葵枝愣住了。

    “请问,你们是?”

    “您好,我们是路过的旅人,因为天色太晚了,想请问能否在您这借宿一晚。”

    见月甜甜一笑,露出了研习多年,标准的讨长辈喜欢的笑容。

    她是个女孩子,长得又无辜可爱,这么一笑,更是无限降低了身上的攻击性,亲和力十足。

    果然,在见月这么一系列暗藏心机的举动之后,灶门葵枝放松了警惕,看看见月,又看看她身后的义勇,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不过,我这里地方小,住宿不太方便,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能有个地方睡觉就不错了,他们哪会介意这些,纷纷摇头表示没关系。

    见月和义勇刚踏入房门,就听见屋内传来几声兴奋的呼喊声,

    “妈妈,是哥哥回来了吗?”“哥哥回来啦!”

    甚至还有一个留着寸头的小小身影,炮弹似的从屋内冲了出来,略过见月,一下冲进了义勇的怀里。

    他本来是能躲开的,但考虑到他身后是一面冰冷的墙,要是对方撞在墙上,恐怕会受伤,便硬生生克制住了逃开的本能,任凭这人肉小炮弹砸到了自己身上。

    更可气的是,这小炮弹抱住了义勇后,抬起头盯着他打量了半天,才傻傻地问道:

    “你是谁啊?”

    “茂,你认错人啦,这是来借宿的客人,不是炭治郎。”

    葵枝对着他们歉意一笑,上前拉走了还抱着义勇不撒手的自家儿子,接着带二人进入了内室。

    内室的房间虽小,却收拾的极为整洁,可见主人家有多么爱干净,四角各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盆,将房间烘得暖融融的,非常有家的感觉。

    见月环视了周围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屋内坐着的几个孩子,两男两女,再加上还被牵在手里的茂和对方提到过的那个名叫“炭治郎”的孩子,她暗自惊啧,人不可貌相啊,这位看着温温柔柔的夫人,居然这么能生。

    “两位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呢?”

    孩子堆中站起一个小少女来,身着一袭粉色的和服,抱着一个更加年幼的孩子,温和地朝见月和义勇二人问道。

    见月看着她,愣了一愣。

    无他,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实在太可爱了。

    粉色的眼睛倒映着水晶般通透的光泽,虽然年纪尚小,但从五官看来,已经能预见日后的清丽。

    明明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呢,却能故作好奇地打听他们的来历,和外表完全不同的谨慎小心呢。

    见月轻笑一声,没有对她的这份警惕介意,反倒很是欣赏她这种态度。

    不错不错,就是要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保持一定的戒心,谁知道看着衣冠楚楚的人,背地里是什么东西呢。

    秉承着欣赏对方的态度,见月瞎编了一套说辞。

    不然能怎么样,还真将他们来自鬼杀队,职业是斩鬼,此次路过这就是追踪到了鬼的踪迹这种事说出来啊。

    真说出来了对方反而会害怕吧,家里借住了两个精神失常的怪人什么的。

    祢豆子虽然聪慧,但还是斗不过脸不红心不跳,甚至不用打腹稿就能编

    出一套又一套说辞的见月。

    简单的三言两语后,就相信了她说的故事。

    “哇,所以见月姐姐你是从东京府过来的,东京府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有能自己动的铁皮怪兽!”

    “不止,我听说,东京府的夜里还是亮的呢!”

    连祢豆子这位灶门家的长女都轻信了见月的话,其余几个小豆丁,没过多久,已经围着见月姐姐长姐姐短了。

    在一旁围观完全程的义勇默默后退了一步。

    可怕,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太可怕了。

    竹之内见月到底是怎么这么真诚的撒谎的,要不是他和她一起出自鬼杀队,前不久还在幸村家呆了一段时间,义勇都会误以为,对方的经历真是如此呢。

    屋外的天色愈发黑了,甚至还下起了一点小雪,雪粒混着寒风,打得窗户窸窣作响。

    木炭在火盆中噼啪作响,随着燃烧时间的变长,渐渐从纯黑变成一缕缕银灰。

    祢豆子有些担心地望向窗外,

    “今晚的风雪太大了,希望哥哥是借宿在别人家了,不然,这种天气,实在是太危险了。”

    灶门葵枝点点头,刚要回话,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哥哥?!”

    几个小的本来都聊得有些犯困,听到敲门声,顿时精神起来了,祢豆子抱着最小的六太站起了身,就想越过众人,前去开门。

    经过见月身边的时候,却忽然被她拦住了。

    “外面风雪大,六太还小,小心着凉,让我去吧。”

    见月脸上虽然带着轻松写意的微笑,身子却已经站了起来,颇为强硬的将她拦在身前,不让对方过去。

    祢豆子不明所以,但想着她说的也没错,便没有再僵持下去。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目下,见月缓缓站起了身,由于低垂着头,无人看清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暗芒。

    就在方才,她感觉到了,两年前埋伏在那只琵琶鬼血鬼术空间中的念线,忽然动了。

    也就是说,要么,是那只琵琶鬼独自出来捕猎人类,要么,就是鬼舞辻无惨——出现了。

    见月将手搭在门口的插销上,一点一点地移开移门,屋外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在铺天盖地的寒风中,一点血腥味,尤其清晰。

    她抬起眼,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