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原来他还在做梦。
还是个连环梦。
虽然祝青经常做稀奇古怪的梦，但这么真实的连环梦还是第一次。
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是醒过来了。
狭窄的窗台上站着一只小白鸟，被骤然打开的窗帘吓了一跳，歪着头看着祝青，间隙用喙啄了啄玻璃。
笃笃笃。
那是敲击窗户的声音。
没有鬼，只有一只眼熟的小白鸟。
“小白？”
看到祝青的嘴型，小鸟知道他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那叫一个美不胜收，在狭窄的窗户上蹦跶起来。
这可是十二楼啊，虽说鸟会飞，但祝青心里还是直突突，果断打开了窗户，伸出手掌。
小鸟乖巧的跳到了他的手心上，爪子没有用力，十分信赖的将肚皮贴在了祝青的手心。
热乎乎的小鸟。
小鸟的体温比祝青的体温高，手心里像是捧着一个小小的暖手宝。
“小白？”
祝青不放心的又叫了一声。
“唧唧！”
“真的是你……”
失而复得的感觉，是任何形容词都难以描述出来的。
祝青只觉得多年来，心里缺失的那一角被焊接上了一样，热辣滚烫。
这竟然是个美梦啊。
先前祝青不知道从哪里听过一个说法，一旦思念的人出现在梦中，就代表，缘分开始走向结束了，
祝青觉得自己以前没有梦到小白，是因为一人一鸟的缘分还在。
他也没有怪过小白没有来他的梦里。
但现在，梦到小白，是代表，他们之间的缘分要结束了吗？
多么令人感到悲伤。
一切的触感都是那么的熟悉，小白鸟的样子也一如往昔，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祝青感慨万千。
这是在做清醒梦吗？
祝青亲了亲小鸟，内心一片柔软。
虽然一切都是虚幻的，但又是那么真实。
这是梦境给他的一次礼物。
许是没有料到祝青会亲自己，小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鸟嘴凑了上去。
但祝青却不打算亲它了，将窗户关上，捧着小鸟坐在了桌子前，“为什么不告而别？”
来了，激情质问它来了。
小鸟站在桌面上，左脚踩右脚，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不是说了我要去上学吗？”
“要回来娶你啊，你妈妈不喜欢没有学历的。”
祝青：……
荒诞。
小白会说人话了，还这么流畅。
所以，他的潜意识竟然是觉得小鸟离开他是去镀金了是吗？
还给小白赋予了说人话的功能。
小白鸟歪了歪脑袋。
“你这个小东西，没良心。”
“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我的梦里。”
“唧唧……”
小鸟歪歪倒倒的冲着祝青走来，结果，祝青却十分铁石心肠用食指抵住了它的脑袋。
“别来这套。”
小白鸟早就能很稳当的走路了，这是它惯用的伎俩，只要看到祝青不开心了，就知道示弱。
即便如此，祝青还是抓起了小鸟，看了看它的爪子有没有受伤。
健健康康的，皮肤也是红润有光泽的，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
呵，诡计多端的小鸟。
祝青将小白鸟仰躺放在桌子上，轻轻用手指按摩它的肚子。
按一下，小鸟就叽一声。
祝青没有用力，他们只是在玩耍而已。
小鸟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小鸟眯了眯眼睛，十分享受祝青的爱抚。
只是，下一秒，豆大的雨滴落在了小鸟的羽毛上。
羽毛有防水功能，泪滴落在上面就滑落了下去，滴滴答答落在了桌面上。
祝青哭了。
小鸟愣在了原地。
祝青疯狂的想要擦干脸上的泪水，却也只是徒劳。
眼泪像是关不上的闸，拼命的往外冒着。
祝青也没想到过自己成年了之后，还这么能哭。
记忆中，他只在小白不见了的时候那么疯狂的哭过。
他本以为再次见到小白的时候是开心的，是雀跃的。
但，心里被埋藏的很好的悲伤，在这一刻，还是倾闸而出。
从小鸟离开的那一天，直到现在。他做了无数次预想，无数次心里准备。
或许小鸟饿死了、渴死了、被野生动物吃了。
或许小鸟还活着，快乐的生活在野外，成家了有了伴侣，生了一窝小小鸟。
或许小鸟还能认得回家的路。
那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祝青心里埋的最深的殷勤的期盼。
他想，自己再次见到小白，要怎么做呢？
一定要惩罚它，让小鸟意识到它只是一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鸟，留在人类身边才是最好的。
但小鸟不懂，它还会走的，所以要买笼子，买绳子，让它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直到寿终正寝。
他是人类，寿命比小鸟长，他会让小白过完快乐的一生。
他已经是这么勤勤恳恳的铲屎官了，小白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祝青从小就倔强，他从那时起，开始无意识的拒绝亲密关系。
只要不拥有，就不会失去。
他是这样想的，也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
宅起来写文之后，更是如此。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让他也没有想到，见到小白的时候会这么失态。
小白鸟是见过祝青哭的，但那时他还小，只是憋着嘴，挤出一两滴眼泪，小白鸟一靠近他，小祝青立马就会被转移注意力。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祝青这样哭，这么委屈，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原来，只是未到伤心处。
“别哭……”
小鸟恨自己语言如此匮乏，只能说出来一个干巴巴的别哭。
经过刚才的失控，祝青也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眼泪缓和了不少，只是眼尾还是红红的。
眼尾的皮肤很薄，被带着盐分的泪水一泡，顿时火辣辣的疼。
小鸟凑过去，亲亲祝青的嘴巴，“不哭不哭，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
祝青抓起小鸟擦眼泪，有了一丝笑容，“你最好是这样。”
但他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等到他醒来，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这个时候小白早已经老死了吧，怎么会进入他的梦境呢？
对了，中元节不是刚过去没多久吗？
或许真的是小白的灵魂也说不定。
经常写恐怖小说，有时候祝青也会信自己写的东西是真的。
比如，有灵魂，死去的生物会停留在世界上，等到最后一个想念他的人离开了，灵魂才会转世。
如果，能一直生活在梦里就好了，不要醒来，只要有小白陪着他就够了。
小白不会有别的选择，也不会对自己有期望，它的眼里只有自己。
祝青叹了口气，“你来的太突然了，我也没有准备好吃的。”
“没关系的，我不饿的，”刚吃了你下的面。
小鸟亦步亦趋跟在祝青身边。
祝青给它拿了点坚果，掰碎喂它，“哼，今天凑活吃，网上给你下单。”
只是不知道在醒来之后，快递能不能到，小白能不能吃上。
不知道祝青以为自己在做梦，小白那叫一个受宠若惊，他还以为祝青不会轻易原谅他呢！
太好了。
他完全将弟弟忘在了脑后，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只有满心的爱意，盯着忙忙碌碌的祝青。
他蹲在祝青的脑袋上，看着祝青开始激情下单。
主食要买，零食要买，喝水的东西要买智能的，还有小碗好好看，多来几个，鸟类别墅也要有，屁兜也要有。
“屁兜不用了，”小白轻声道：“我会自己上厕所。”
毕竟已经是一个成年的大人了，他才不会随地大小便。
祝青没搭理，“你不穿着屁兜我不习惯。”
将鸟儿从小抚养到大，屎尿都是小祝青处理的，哪会介意这个。
小白鸟的脸色却铁青，幸好脸上有毛挡住了。
坏了，他这是把自己当孩子养啊。
小鸟严肃的想，要不要给他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他想做祝青的爱人，不想只做宠物。
但现在，祝青好像很脆弱。
他才刚接受自己回来，还是等一等，
小鸟看着祝青红红的眼泪，头一歪躺在祝青的脑袋上。
最后一个牵引绳下单，祝青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小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并不紧张。
祝青还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在梦中是常有的，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梦境全程都像是梦游，即便是强硬的睁开，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祝青还记得自己在发烧，迷瞪瞪的喝了个退烧药，躺在床上，不愿意睡。
再次醒来，小鸟就会消失了吧。
他还想让这个快乐的时间再久一点。
小鸟从头上滑下来，落在他的锁骨上，轻轻啄着祝青的脖子，“你刚才吃了大补的东西，睡一觉，会舒服很多的。”
“啊，”什么大补的东西？
那个人……
下了药的奶茶……
祝青迟缓的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给警察打电话呢。
这边刚拿起手机，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小白鸟也没有想到他的身体会这么虚，虚不受补，看来祝青要睡好久了。
那蛋是他妈生的……
不是在骂人，是小白的妈妈下的蛋。
只不过不能孵出小鸟，他妈让他留着送给未来的媳妇。
那可是能调理身体，增加寿命，还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好东西。
小鸟蜷缩在枕头旁，头抵着祝青的耳垂，也睡了过去。
即便是在睡梦中，祝青也能感受到身边毛绒绒带着热意的小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了。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上午九点。
他竟然睡了一个整觉，没有头疼，没有疲惫。
头脑清明，浑身懒洋洋的。
醒来之后，他还能记得昨晚的梦，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睡梦中的小白还是那么可爱。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梦到小白。
久别重逢的感觉，十分美好，像是干渴的人喝了一碗甘泉一样，即便是醒来了，祝青也感觉到了喜悦。
但现在，锁骨处的温暖已经不在了。
再美好的梦，还是会有醒来的那天。
“早安！”清脆的声音响起。
祝青猛地看过去，就见一只小鸟整站在床边。
窗帘还是拉开的，阳光洒落在它的身上，映得身体像是在发光。
像是天使一样。
祝青大气都不敢喘。
不是梦？
他看了看刺眼的太阳，下意识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疼……
不是做梦？
看到他扇自己，小鸟唧唧飞过来，心疼的张开翅膀抱住祝青的脸，“怎么了，一大早上扇自己？”
祝青：……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些魔幻，失踪了十来年的鸟回来了，还会说话？
果然，他日夜颠倒写小说，写了这么久，终于疯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