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素打着哈欠,起身看了眼。
朱亚男明显有些无所适从,她没想到小姑子会回来,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最近的事情。
更不知道小姑子到底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干嘛的。
毕竟她也打了裴二祥。
做妹妹的当然会护着亲哥哥,嫂子不过是个外人,她感觉自己还不如装睡呢,免得挨训。
然而裴素素并没有打算训她,只是抓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道:“给你刺穴放血了,还行,烧退了,怎么样,饿了吗?饿了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朱亚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觉得小姑子的到来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了头上,早晚要掉下来的。
于是她干脆拒绝了裴素素:“不用了,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说什么?”裴素素一头雾水,“我又不是你妈,你作践的是你自己的身体,关我屁事。我只想提醒你,你要想死找个别的时间,大过年的别在这里寻晦气。”
裴素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一句话堵得朱亚男心里好不是滋味,只得闭上眼睛,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很快,裴素素躲进茶水间在系统商店里弄了点面包饼干出来,又倒了一杯热水,凑合凑合,让朱亚男垫垫肚子。
朱亚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
啃着肉松面包,抱着茶缸子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裴素素瞧着她这憋憋屈屈的样子,心里还是挺感慨的,提醒道:“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命是保住了,以后能不能生就不好说了。刚小产就敢跳河,你可真行,就是大罗金仙都未必能给你调理好,何况这药还不能断,你算算要花多少钱?到时候我哥支付不起,不给你治,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哥没良心,对不住你?”
朱亚男没有反驳,大口吞咽着面包,眼泪哗哗的流。
等她把一大块面包全吃完了,才抽泣道:“那可是个成型的男胎,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胎没了就没指望了。就算以后能怀,也不一定能怀儿子,我心里难受啊。”
“儿子儿子儿子!女儿就不是人了?女儿就不能给你养老了?我看我爸妈生了四个儿子还不如我这个女儿呢!你能不能先想想你和你女儿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还想什么儿子不儿子的?”裴素素真是嫌弃得不行,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蠢得不可理喻。
朱亚男委屈死了反驳道:“可是农村人就是要生儿子的,我要是不生,别人也会议论的。”
“别人议论怎么了?你跟别人过的吗?是爹妈逼着你要孙子了,还是我哥嫌弃你没生儿子给你脸色看了?再说了,这子女的缘分是你说了算的吗?好好把几个女儿养大不行吗?”裴素素真是气得不想搭理她了,这么大人了,比三岁小孩都不如。
朱亚男更委屈了:“可是你三个哥哥都有儿子了,只有你大哥没有,人家会笑话他的。”
“……”裴素素觉得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想想还是算了,她起身道,“行,你慢慢拼儿子,我管不着,我只提醒你一点,以后要死要活想作想闹,你给我挑个时间,别整得逢年过节的把一大家子吓个半死。你作践自己不打紧,你别作践我爹妈。”
“素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还不是你二嫂她——”朱亚男伤心坏了,小姑子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一点也不心疼她刚刚没了个儿子。
裴素素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打断了她,道:“二哥二嫂那里,我自然会处理的,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行了,你赶紧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啊,这大半夜的可以出院吗?”朱亚男还不知道自己来的是省城的医院,以为在县里呢。
裴素素没理她,直接叫卓彦带她们回去了。
至于出院手续,明天再来补办就是。
大晚上的,裴素素直接把朱亚男送家里去了,免得她跟去卫生所烦人。
随后又赶去卫生所,给自己老爹和大哥也做了刺穴放血,天亮的时候,父子俩也都退了烧,收拾收拾,跟着裴素素回家。
院子里,姚红梅正卖力的压着井水,井台上摆着好几样食材,有半扇排骨,还有一条肥美的花鲢,一条圆溜溜的黑鱼,以及一盆猪下水,除此之外,还有些青菜,萝卜等蔬菜。
这些都是她打算留着自家过年期间吃的,没想到裴素素回来了。
她知道小姑子肯定会来兴师问罪的,只能尝试用好吃的堵嘴。
这不,她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压完水,她便忙活了起来。
大冬天的,嘴里哈着热气,身上也冒着热汗,那叫一个殷勤。
裴素素领着父母兄弟回来,刚进门,便看到姚红梅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展开双臂想抱抱小姑子怀里的小妮妮:“呦,这是咱家卓彦吧,长得真俊,跟素素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裴素素却没有给她好脸色,直接侧身避开了她,连声嫂子也没喊,就这么进院子去了。
她把卓彦放下来:“彦彦,去看看大舅妈有没有再烧起来。”
卓彦撒丫子便跑,也不问房间在哪里,显然她门儿清。
姚红梅虽然目瞪口呆,但也没敢开口问什么,只是讪笑着,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谷赛兰,陪着小心,道:“妈也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看我,就只准备了这点鱼和肉,要不我等会儿去别人家问问,能不能给我匀点儿。”
谷赛兰也没有好脸色给她,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挽着裴大志往里走。
姚红梅连着两次吃瘪,只得腆着脸来哄裴长庆:“爸,你怎么出院了,烧退了吗?今儿早起我还跟二祥说呢,他不该半夜回来的,就该守在你床前,等你醒了再回来。可是他说老三回来了,他不好跟老三争表现,只好先回来补个觉。爸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尽管说,二祥睡了一整晚,浑身都是劲儿,随时可以送你去医院的。”
裴长庆冷哼一声,也不理她,就这么背着手进了院子。
姚红梅再三被打击,脸皮都要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只好对着最后进来的谷行之说道:“老三啊,你也回来啦,你帮我劝劝爸妈,我和你二哥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
谷行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用沉默当做回答。
这下姚红梅彻底傻眼了。
这一大家子是商量好了,全都不理她了?
这要她怎么办?
她急得不行,只得赶紧去屋里喊裴二祥起来。
裴二祥在医院守到半夜才回来,这会儿还没醒呢,他一向起床气大,差点儿把姚红梅搡地上去。
等姚红梅开了窗户,冷风一吹,他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问道:“怎么了这是?小鬼子杀来了?觉都不让人睡!”
“哎呀,你快别贫了,爸妈和大哥他们都回来了,素素也在,全都不理我,你快出来帮我圆个场。”姚红梅未必就害怕公婆,她只是害怕小姑子以后有好处落不到她身上了。
裴二祥心里门儿清,她是在向金钱低头,而不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但他并不想责怪自己老婆,谁叫他稀罕她呢。
于是他爬起来,穿上衣服,道:“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喊我呢?赶紧让大壮去老头子跟前装装乖卖卖好。他是没了个孙子,可是这里不是有个活生生的大孙子吗?怎么,活人不比私死的重要?笨死了你。”
“哎呦,天这么冷,又是大年初一的,我哪里舍得把孩子弄起来啊。你可真是他亲爹,一点都不心疼他的。”姚红梅气死了,大人的事儿,把孩子牵连进来做什么,瞎胡闹嘛不是。
裴二祥却提上老棉裤,直接往西房里跑,一把薅起被窝里的儿子,翻个面儿,在孩子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巴掌,嘴里催促道:“狗东西,赶紧起来给你爷爷磕头拜年去。”
大壮委屈死啦,一边穿衣服一边哭,到了爷爷跟前了,还在哭。
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看着着实可怜。
裴长庆叹了口气,看在大孙子的份上,多少有点动摇了。
等姚红梅再进来的时候,他斜了姚红梅一眼,骂道:“这么冷的天,就给孩子穿这么一点?你怎么当的妈?”
姚红梅松了口气,老头子愿意跟她说话就好,二祥还是懂他老子的。
她赶紧赔不是:“怪我,忙着做饭,没顾上他,是这小子听说小姑姑回来了,自己爬起来穿的衣服,你看他急的,一头的汗。”
说着,姚红梅献媚似的冲裴素素笑笑。
裴素素却坐在那里,视而不见。
一旁的谷赛兰也是一张冰川脸,扔把锤子估计都凿不动。
姚红梅的心又沉了下来,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壮,给小姑姑拜年了没有?这傻孩子,也不抓点糖果给妹妹,等着,妈给你拿去。”
裴素素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起身拽着裴大志,去了后面院子里单独聊天。
她想知道大哥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着朱亚男一起跳河。
是真的连爸妈都不在乎了,还是说只是做做样子,给朱亚男和二哥二嫂们看看。
裴大志面如死灰,一句话也不说。
裴素素叹了口气,道:“哥,我没时间陪你耗下去,大过年的,我把敬戎和卓彧扔岛上赶回来,你好歹可怜可怜我的处境,赶紧跟我说说你的心里话行不行?你可别让我回去了还牵肠挂肚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妹子,哥不知道。当时就是脑子一热,跟着她跳下去了,可能我早就不想跟她过了吧,又不想被她说嘴,所以当时就……。”裴大志心里是愧疚的,大过年的让妹子来回折腾,他确实过意不去。
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跟朱亚男离婚的事,不厚道。
裴素素大概明白了,问道:“要不这样,等她先把小月子坐了,到时候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是过还是离,都别再含糊不清了,行吗?”
“行。”裴大志很是无奈,只得先按妹子说的来。
裴素素叹了口气,拿了两百块钱给他:“别告诉大嫂,也别让二哥他们知道。今后老家这边我只认你一个哥,你好好的,想离就离,别把自己憋出病来。至于到时候孩子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有妹子,跟自己妹子开口不丢人。”
“孩子我自己养,你也不容易,其他的我不跟你客气就是了。”裴大志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爸爸,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孩子他会自己养着,不会给妹子添乱的。
裴素素只得叹了口气:“要不这样,你也别在老家待着了,这院子就让给二哥二嫂可劲折腾去吧,我倒要看看家里只剩他们自己了还怎么作。”
“我不在老家我能去哪儿?”裴大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妹子什么意思。
裴素素笑笑:“你等我消息,我去找颜敬军给你安排个工作,他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了,一句话的事儿。你就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二哥二嫂是没救了,我也不想跟他们再啰嗦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