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的太阳
“威廉，找你的电话。”
“我不接。”
“是布里茨先生。”迈克尔说。
毕竟是房子主人打来的电话，威廉不情不愿地挪过来，第一次接通了伦敦的来电。
“找我有什么事？”威廉已经预想到布里茨先生肯定会因为他的任性而责怪他。
但是布里茨先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威廉，有两名客人会过去你那边住，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足够的床褥和生活用品。”
“啊？什么客人？”威廉吃了一惊，他从小在这个房子里长大，从没见过布里茨先生有什么可以在这常住的客人。
“是我邀请他们去度假的。放心，你都认识。他们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恩师。”.
第一个到的是琼斯先生。这名老先生一见到威廉就吹胡子瞪眼：“你这孩子，在伦敦那么久为什么从来不来拜访我？出名了就忘了老师是吧？”
他已经从皇家音乐学院退休，退休前还介绍布里茨先生去学校工作，可惜最终他那个叛逆的学生还是跑去经营唱片公司了。
“琼斯先生，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毕竟我没有在古典的道路上走下去……”
说到这个威廉也感到心虚，毕竟琼斯先生曾经把他当作弟子一样培养，还帮他将不成熟的作品搬上了音乐厅。
“我难道看上去像个老古板吗？我的学生一大堆都在搞流行音乐，我说什么了吗？”
威廉只能尴尬地微笑，向恩师赔罪。
“托马斯说你对民间音乐感兴趣？”琼斯先生叉着腰，“如果你早点跟我说，就不必舍近求远，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自己摸索了。”
“也许在你的记忆里我只是个交响乐团的指挥，但实际上，我退休前做的正好是民乐方面的研究。”
威廉眼睛一亮。
这老头一脸矜持：“懂了吗？所以我的房间在哪里？我在这里度假期间，如果有精力，也不是不能指点指点你。”.
第二个到的是布朗先生，这是威廉在绿墙公学的音乐老师，他也已经退休了。
这名总是笑呵呵的老头，退休生活看起来不错，胖胖的肚子又圆了一圈。
他给了自家学生一个温暖的抱抱：“威廉！好久不见！替我谢谢托马斯的邀请！看到你成长得这么健康，真是好极了！”
他给威廉和迈克尔带来了一个惊喜：“你们看看，这些是什么？”
他从车上搬下来两个大箱子，威廉凑上去看。箱子里装的，居然是他和迈克尔当初遗留在绿墙的东西。
他一蹦三尺高：“布朗先生！爱死你了！”
“是学校那边让我带来的，一直放在宿舍里也不是个事。”
他们的旧衣服、书籍、唱片、乐器……所有的回忆都在这里。
爱德华送给威廉的第一把吉他也在，威廉将那把蓝色吉他从琴盒里取出来，它甚至没落上什么灰。威廉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就连迈克尔看到他的那些相机和胶卷，都难掩感动。
经历了琼斯先生的狂风骤雨，在威廉眼中布朗先生是如此慈眉善目，直到他的声乐启蒙老师笑眯眯地问：
“威廉，你每天都在坚持练声吗？”
威廉僵硬了，渐渐变成了一座石雕。
“咦，怎么这么多啤酒罐子，哪来的？威廉，不会是你喝的吧？”布朗先生犀利的眼神看过来，威廉立刻说：“不！是迈克尔！”
迈克尔听见，瞪了他一眼，没有拆穿。
“哎，不是你就好。”布朗先生恢复了微笑，“毕竟酒精可是声带的敌人。”
这老头表示：“既然难得在一起度假，每天我来监督你练声吧。我还可以帮助你完善歌唱的技巧。”
他鼓励威廉：“我看过你的演出录像，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夏天的苏格兰，是连女王都无法抗拒的度假胜地，威廉却被迫放弃了刚刚产生的去酒馆鬼混的爱好，和两位白胡子老头天天进行音乐特训。
琼斯先生和布朗先生素未谋面，却一见如故。他们每天一早就结伴出门遛弯，回来后就把自家学生提溜起来，威廉在痛苦中不得不遵守格外健康的作息。
在老师们的监督下，威廉恢复了规律的音乐训练。
练声、练琴、练耳，这些在忙碌的巡演中无法保证，他早已懈怠了。在内心的某个地方，他似乎确实开始膨胀，认为流行音乐不需要这些，或是以他的天赋不需要这些。
他敢保证，布里茨先生是故意叫来了两位老师。他们没有丝毫说教，但是牢牢管住了企图放飞自我的威廉，让他回到创作的正轨。
“威廉，你知道吗？流行音乐本质上是‘个性’。”布朗先生说。
他们正聚在一起喝下午茶，这两位老先生来后，威廉终于拥有了规律的三餐和茶歇。
就是每回喝下午茶的时候，威廉得被迫听老师讲课，仿佛回到学校一样。
“你的嗓音、服装、台风、唱法，这些个性会让你从那些平庸的歌手中脱颖而出。威廉，你的声音和形象足够独特，只是台风还有待进步。”
“布朗先生，您也懂流行音乐？”明明当初在绿墙时，他根本没指导过他们的乐队，还叫他们去找理查德。
“你可别小瞧我。”布朗先生拿起一块黄油饼干，“当初我在西班牙的时候，和洛尔迦在阿布拉罕宫一起参加深歌艺术节，然后手挽着手去听爵士乐。我懂的音乐类型远比你想象得多。”
琼斯先生惊讶：“洛尔迦？难道是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迦？”
“不错，正是那个洛尔迦。”
威廉知道洛尔迦，安达卢西亚之子，著名的西班牙诗人。布朗先生说他的吉他是向西班牙吉他大师弗朗西斯科·塔雷加学的，以前他的学生们只当他是在吹嘘。
可是现在威廉开始怀疑，莫非布朗先生年轻时还真在西班牙有一段传奇经历？
看到威廉惊讶的表情，这老头顽皮地挤了挤眼睛，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可别误会，费德里科爱的是萨尔瓦多·达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人都有过青春，别以为我是个老头就该固步自封。身体的衰老无可逆转，心灵是否衰老却可以由自己掌控。”
“打开头脑，接受新的东西，这就是对抗衰老的方式。英国这个国家……”布朗先生笑了笑，“孩子，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去到处走走。世界很大，不要早早束缚自己的思想。”
“万分赞同，”琼斯先生抽起了烟斗，“有些关于深歌与弗拉明戈的问题，还请您赐教……”
这俩老头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威廉一边旁听，一边吃点心。
阳光暖暖的，他陷在沙发里，舒展放松着脊背。两位恩师好像他的祖父一样，他就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孙子。这是他仅仅存在于幻想中，从未体验过的家庭生活。
突然间，他感到最近总是朦朦胧胧的心被擦亮了，他又拥有了感知快乐的能力。
不是将自己扔到热闹的人群中，用酒精麻痹神经。而是健康充实的陪伴，带来切切实实的幸福。
他听到了鸟鸣，看清了天上的云朵，感受到随着微风晃动的枝杈，都是他忽视已久司空见惯的东西。一切都那么美好，他因为自己活在这样美好的世界中而感到幸运。
当天晚上，他坐在门口的苹果树下，花了一个小时发呆，注视着夕阳渐渐落下。
他想到了爱德华。
这段时间，他一直避免去想爱德华。爱德华否定了他的音乐，否认了他的想法，在报纸上公开说他“幼稚”，说他“自高自大”，说他“像个不能独立的孩子”。
威廉痛恨他，只有痛恨爱德华才能让他好受点，才能让他不会被这些言语伤到。
他此时终于开始思考，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幼稚，真的不能独立。
看他离开爱德华之后都干了什么，他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毫无限制的自由没有带给他快乐，酒精搞坏他的身体，麻痹他的神经，也吞噬掉了所有的灵光。
他一首歌也没写出来，这就是证据。
他确实依赖爱德华，因为他的恐惧。
他曾经对亲情尚且怀抱憧憬，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告诉他，那些与他血缘相系的人中，只有爱德华称得上真正的亲人。
他难道不是一直纠缠着爱德华，生怕唯一的亲人也离他而去？是他不惜枪击父亲也要赶走企图将爱德华从他身边夺走的人。他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爱德华，是为了自己。
他从来没想过爱德华想要怎样的人生。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做一个摇滚乐手，他有太多更好的选择可做。
太阳温暖了他，他却妄图独占太阳。
威廉冲进房间，拔出钢笔，笔盖滚到床底下，他用了红色的墨水。
“黑暗中我睁开双眼，看到了阳光。从此我不再惧怕黑暗，我的太阳会守护我……”
比起忏悔，他更像在索求。
“阳光，阳光，你会温暖我吗？阳光，阳光，你会照耀我吗？阳光，阳光，你会保护我吗？……阳光，阳光，你依然爱着我吗？”
他写下了那首著名的《阳光》。
第72章 销量竞赛
像是打开了灵感的阀门，威廉迎来了创作井喷期。
在苏格兰的乡村，他共写下十几首歌。但是在所有的作品中，他最满意的还是《阳光》。
威廉将这首歌寄给理查德。理查德收到后不久，就打电话过来。
“理查德？”威廉自信满满地问，“你看到那首歌了吗？觉得怎么样？如果爱德华看了，恐怕也会回心转意吧？”
“要问我个人意见，我会说这首歌相当不错。”理查德承认，“但是你和爱德华不愧是兄弟。”
“？”
“爱德华也在同一时间给了我一首他写的新歌。不得不说，他那首歌也不错。”
“……”威廉沉默了一会，然后问，“爱德华还在生我的气吗？”
理查德不由回忆起之前他与爱德华的那场对话。
爱德华对他说：“我确实错了。如果话语可以收回，我会收回那些批评威廉的言论，那并非发自我的真心。”
“所以你准备向威廉道歉，按照他的想法做下一张专辑吗？”
爱德华却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案：“恰恰相反，我坚持认为下一张专辑还是要以我的方式做。目前‘回声’的现金流不算健康，我们承受不起失败的尝试。”
回忆结束，理查德回复威廉：“要说生气，他肯定不生气了。但他没有放弃他在音乐上的主张。”
“这样啊……”威廉差点忘了，他们之间的本质矛盾是在乐队的发展方向上。
“威廉，我想和你谈谈我的想法，”理查德说，“我们目前只发过一张专辑，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无论从乐迷基础还是曲库深度来看，我们都还是一支新人乐队。你理解吧？”
“嗯。”威廉也承认这一点。
“所以假如我们的第二张专辑折戟沉沙，乐队很可能会伤筋动骨。‘回声’的经营会出现问题，乐迷会对乐队丧失信心。我们目前的根基就是这么薄弱。”
“可是，”威廉不服，“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歌就不会畅销？”
理查德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且他逐渐酝酿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有没想过，让听众来为你们做出评判。”
“什么意思？”
“你和爱德华同时发一张单曲，观察一下市场表现。谁卖得好，就以谁为创作核心做下一张专辑。至于另一个人想做的音乐，等乐队站稳脚跟后再做。这样你能接受吗？”
威廉被理查德天马行空的主意惊呆了。
在内心深处，威廉知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公平的提议，而且《阳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民谣，威廉对它的市场表现同样有信心。
所以当理查德问他：“成交吗？”
“成交！”威廉一口应下，“但是录音该怎么办？爱德华他们过来我这边，还是我和迈克尔回伦敦？”
理查德表示：“都不需要。”
“为什么？”
“你不是也会弹吉他？如果有拿不准的乐器，就在当地找个乐手。既然你们这两首歌是竞争关系，互相参与对方的作品像什么样子？”
“呃？”威廉差点被绕晕，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我以为我们是良性的竞争。我是想要和爱德华和好的。”
“但是你不想影响听众的判断吧？你们可是要靠销量决胜负。假如两首单曲都是青鸟乐队的原班人马，那恐怕你们的歌迷两张都会买，那还有什么区别？所以你们要都以个人名义发一张单曲。”
威廉被理查德的歪理唬住，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不对：“……那就这么办？”
“制作费用可以找布里茨先生报销……等等，先别挂。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做，你要在媒体面前这样说……”
理查德笑着挂断电话，坐在他对面的布里茨先生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你真是个营销天才。”
既然奈廷格尔兄弟的内讧人尽皆知，强行在公众面前营造兄友弟恭的假象也没人信。
那不如反过来利用媒体炒作出来的名气，让兄弟不合成为一个卖点，既带来实实在在的销量，也提前验证了市场的反应。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布里茨先生问，“万一他们的歌都卖得很好怎么办？你真的要让他们其中之一让步吗？”
“怎么可能，”理查德耸肩，“真到了那一步，我当然也有应对的方法。”
理查德事先和威廉与爱德华串通了一下，然后他联系了熟识的记者。
很快，奈廷格尔兄弟俩将各自制作一张单曲的消息不胫而走。爱德华正在业内临时招募鼓手和吉他手，让这一切都不像空穴来风。
歌迷的眼泪和哀嚎能够淹没整个英伦三岛，所以青鸟乐队真的要解散了？如果没有解散，如何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
“爱德华，听说你在筹划自己的单曲，这是真的吗？”记者蜂拥而去采访爱德华。
最近对一切都避而不谈的爱德华一反常态，他向记者正面承认了这一点：“没错，不久后我会发行自己的单曲。”
“那青鸟乐队呢？你会从此退出青鸟乐队吗？”
“怎么会？乔尼依然是贝斯手。”
“我注意到你没提到威廉和迈克尔。”记者抓住这一点穷追猛打。
爱德华一耸肩：“谁叫他们赶不回来呢？”
赶不回来？从苏格兰坐个火车就能回伦敦，这理由不走心到根本没有掩饰。
记者们如获至宝，拿着刊载了爱德华言论的报纸去找威廉：“威廉，你知道爱德华即将发行的单曲吗？”
而威廉也冷不丁抛下一个大新闻：“真巧，我也有首单曲要发。你们帮我问问他准备哪天发？要不我和他一起发好了。”
记者一片哗然：“威廉，你知道爱德华的新歌乔尼也会参与吗？你是否觉得遭到了队友的背叛？”
“那又怎么样？我这边也有迈克尔在。”
这下乐子更大了。
记者飞快地将威廉的言论搬上报纸，青鸟乐队的兄弟之争似乎范围扩大化了。乔尼和迈克尔一边一个，被理解成被迫站队。
曾经NME的报导被拿出来调侃：“都是一个‘布鲁斯’带一个‘伯德’，究竟哪边是真正的青鸟乐队？”
记者为了拱火，又去找爱德华采访：“你听说威廉的单曲计划后有没有感到压力？毕竟他才是乐队的主唱，他本人又拥有那么多歌迷。”
“恰恰相反。”爱德华说，“我要用我的单曲向他证明，我也能唱歌。”
“所以你将在单曲中献唱？”
“没错。而且我的单曲销量会超过威廉。”
“爱德华这么说了？”威廉看着那份被记者高举着的报纸。
他扬起下巴：“走着瞧。”
之前，威廉和爱德华在报纸上沉寂了一阵，歌迷还以为是两者和好的征兆，然而此刻他们又开始在报纸上出现，而且变本加厉，矛盾升级。两方都宣布了自己的单曲计划，似乎是真正准备单飞的样子。
歌迷伤心不已，不能接受，他们跑去“回声”门口抗议，他们想要的是青鸟乐队，四名成员在一起一切才有意义。
身为经纪人的理查德，在这个节骨眼上接受了采访。
他平时非常低调，很少出镜，歌迷对他的印象十分模糊。
他西装革履地站在“回声”门前，面对无数焦急的歌迷和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言简意赅地回应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解散？青鸟乐队不可能解散。”
“至于为什么？”理查德假笑，“他们有合约在身，在青鸟乐队履行完他们的唱片合同前，谁也别想退出。”
这话当然是假的，但是毕竟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内情，此时因为各种法律法规不完善，许多艺人都与经纪人签下了霸王条款。比如猫王就要将所有收入的百分之五十交给他的经纪人。
理查德从外表来看，就像是一个精明的吸血鬼型经纪人。所以理查德虽然说的是假话，人们却全都信以为真。
他的话虽然不近人情，却让此时青鸟乐队的粉丝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会解散就好，只要不解散，矛盾就有被解决的可能。
理查德继续补充：“请放心，他们的这场闹剧如果再不结束，我会进行干涉，让一切回到正轨。”
“你将采取什么行动呢？”记者追问。
“很简单。”理查德说，“我会统计他们接下来发行的两张单曲两个月内的销量数据。然后我会选择支持数据更好的那一个，让他成为下一张专辑的创作核心。”
理查德的言论被刊载到报纸上，歌迷们阅读后，渐渐搞清了现状。
首先，虽然威廉和爱德华准备发自己的单曲，但是青鸟乐队不会解散。这很好，这给歌迷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是这个经纪人说的“创作核心”又是什么？他们继续阅读报纸，记者贴心地为不太了解乐队运作规律的乐迷进行科普：
“一般而言，一个乐队只能有一个领导者，其他的是跟随者，这样才能形成一个长久稳定的乐队架构。假如有两个人都想当老大，乐队就会产生分裂，现在威廉和爱德华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他们争执不下，经纪人的支持就格外重要，无论他支持谁，都会打破平衡，帮助这一方胜出。”
那么理查德究竟会支持谁呢？
歌迷在报纸上找到了答案：他会支持两个月内单曲销量更高的一方。
第73章 思念
英国好久没有这么新鲜的事了。
首先，一支乐队内部打起来了，还打得人尽皆知，打得报纸上天天都是他们的新闻。许多根本没听过他们的歌的读者都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然后，他们准备各自发一首单曲，用销量来决定谁才是乐队的老大。
销量从何而来？当然是从歌迷的消费而来。换言之，歌迷的消费行为能够决定这支乐队核心的归属，简直就像是歌迷能够决定乐队的未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青鸟乐队的乐迷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你准备买谁的唱片？”
“威廉，当然是威廉。只要唱片上印着他的照片，无论里头是什么歌我都会买的。”
“我更喜欢爱德华这种类型。你听说过他和梦露的故事吗？”
有人对这种盲目的个人崇拜表示不屑：“我会听过他们两个的歌后，买我真的喜欢的那首。毕竟这是选创作核心，又不是选美大赛。”
但是他们没有意识到，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默认至少会买上一张唱片。
青鸟乐队搞出的声势太大，就连业内人士都对此非常好奇。
约翰·列侬打电话给威廉：“如果你缺贝斯和吉他，我和保罗可以帮忙。”
“你们现在在哪？”威廉问。
“在利物浦。正好保罗的生日要到了，你们过来还可以顺便参加保罗的生日派对。我可以给你介绍靠谱的录音棚。”
威廉心动了：“一言为定！”
听说他要去利物浦后，布朗先生捻着胡子：“我和你一起去吧。自从退休以后，我还从来没回过利物浦。”
琼斯先生听布朗先生这么说，装作生气地瞪了瞪眼：“你们都跑去利物浦，留我这个老头子在乡下有什么意思？我也去，我以前从事过唱片制作，应该技术还没生疏。”
威廉惊讶：“我不知道您还会这个。”
“怎么，”琼斯先生看似不屑，实则很得意，“你那‘布里茨先生’还是我教出来的。”
有了披头士助阵，威廉只缺一把民谣吉他，他直接联系了安妮，要到了多诺万·莱奇的联系方式。多诺万确实有点胆识，二话不说跨上吉他就跟来了。
到利物浦后，多诺万陪着两位老先生去入住旅馆。保罗和列侬接上威廉和迈克尔，前去参加保罗的生日派对。
在车上，列侬开始询问威廉青鸟乐队最近的闹剧：“你和爱德华到底在搞什么？”
“你要是看了报纸的话，报纸上的大概是夸张了两倍的真相。”威廉解释道。
“只是夸张？那看来基本都是事实。你们真的要用这种方法决出老大？”
“是的，所以约翰，你要帮我。”
“没问题，我本来就对你哥不感冒。我也叫林戈不许去帮他，叫他没有鼓手用。”
即使知道以爱德华的人脉，需要鼓手根本没必要来找披头士，但威廉还是被列侬逗笑了，他感受到了这位老朋友不讲道理的支持。
保罗一边开车，一边说：“约翰也是这样，到哪里都想当老大。”
“难道你不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我真觉得威廉他们这办法不错，要不我们也试试？”列侬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去你的。”保罗将这段对话定性在玩笑上。
保罗的生日聚会在他姑妈家的后院举办，当他们到达那里时，派对已经开始了。
“约翰！你接到威廉了吗？”一个金发女人跑过来。
威廉与她拥抱：“辛西娅，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威廉和辛西娅还在说话，列侬已经被人拉走了。
辛西娅说：“朱利安健康极了，真像他的爸爸。可惜他年纪太小，没能带来给你看看。”
“我当然也关心我亲爱的教子，但我问的是你的情况，你怎么倒说起朱利安了。”
听了这话，辛西娅嘴角一撇，差点哭了出来。
“小辛？你怎么了？”威廉吃了一惊，把她拉到角落里，“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对不起，我没事，只是最近有点累。”辛西娅强颜欢笑。
威廉不相信：“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我……”辛西娅语气犹疑，“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辛西娅警觉地四顾，确定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们的对话，然后她悄悄地问威廉：“你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
她停顿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约翰他……和爱泼斯坦的事……是真的吗？”
威廉恍然大悟，他知道辛西娅说的是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是约翰做得不对，在朱利安刚刚出生后不久，约翰居然独自一人和披头士的经纪人布莱恩·爱泼斯坦去度假。
爱泼斯坦身上一直有同性传闻，于是两人之间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
威廉想为列侬的人品打包票，但是他毕竟都没见过爱泼斯坦。
所以他不能哄骗辛西娅：“小辛，我也不知道。”
“毕竟那是你的丈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报纸上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辛西娅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她说：“谢谢你，至少你没有对我说谎。”
此时，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然后就是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派对肯定出事了。
“你在这别动，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威廉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看到了此刻派对瞩目的焦点。
约翰·列侬脸颊涨红，像个斗牛一样气喘吁吁。他的两只胳膊被迈克尔从身后架住。
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这人威廉刚巧认识，是洞穴俱乐部的DJ鲍勃。
老鲍勃是约翰的老朋友。约翰再怎么荒唐，也不大可能向他动粗。
救护车把老鲍勃紧急送往医院，人群中充斥着狐疑的气氛。保罗在外头善后，迈克尔把始作俑者驾进房内，威廉也跟了进去。
“约翰？究竟发生了什么？”威廉询问。他依然怀疑这也许是个误会。
约翰·列侬沉默不语。
迈克尔替他回答：“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他差点把那人打死了。”
“我一时气不过！”列侬说，“他侮辱我，问我和布莱恩‘蜜月’度得如何！”
“就因为这个你就打了他？”威廉感到不可思议，“说到这个，我正好想问你，你和你们的经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喜欢我，这确实是真的。他的眼神真的很烦人。”
“所以你为什么和他单独去度假？！”
“我想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你懂吗？他是我们的经纪人，我不想整天担惊受怕。”
威廉有点不明白列侬的逻辑：“我不懂，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哦，事实上，我直接站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
放在任何一个时代，这发言都是十分炸裂的，威廉看这位老朋友的眼神都变了。
“别这么看我，好吗。我告诉你是以为你能理解我。”
“等等，”威廉在意的是这个，“那辛西娅怎么办？”
“哦，我明白了，你是辛西娅派来的密探。”列侬说，“真不知道你怎么和她关系那么好。”
他摆了摆手：“你可以叫她放心，什么也没发生，布莱恩那个老懦夫临阵脱逃了，一切都顺利解决了。”
列侬身子一矮，从迈克尔掌下逃脱：“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能得去写个道歉信，不知道老鲍勃会不会原谅我刚才的冲动之举。”
约翰·列侬离开了，留下威廉惊疑不定。
“你听到他的话了？”他问迈克尔。
“是啊。”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迈克尔嗤笑一声：“在公学里这样的事到处都是。”
“什么？绿墙公学也是？我怎么对此一无所知？”威廉觉得自己当初上学全都白上了。
“爱德华当上级长后整治过伍德沃德的风气，所以这种事情少了很多。”
威廉沉默，他其实一直在享受着爱德华的庇护，但将它视为理所当然。
爱德华总是恪守着极高的道德准则，威廉以前觉得这有点无趣，但他现在发现这其实非常难得.
“乔尼，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威廉和迈克尔。”与此同时，爱德华如是说。
在威廉那边搬来披头士做救兵的同时，爱德华他们这边也找到了助阵的乐手。
吉米·佩奇是他们的老相识，他干录音室乐手干得风生水起，要价都高了不少。
至于必不可少的鼓手，爱德华拜托乔尼打听，他对这名鼓手只有一个要求：“要很响！”
乔尼去联络了一圈，还真被他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凯斯·穆恩，大家都说他是全伦敦最‘响’的鼓手。”
于是爱德华对他进行了面试。这个年轻人消瘦，高挑，有着浓密的八字眉，看上去有些天真和忧郁。
凯斯比威廉还年轻两岁，平时不声不响，却用实际行动向爱德华证明了什么是“全伦敦最响的鼓手”。
因为他在试演时，直接炸掉了他的底鼓！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炸掉。
还是从头开始说起吧。这场面试一开始非常顺利，凯斯规规矩矩按照爱德华的要求展示他的鼓技。
但是就在爱德华已经决心录用他，并且尝试让乐队和他合奏时，这小子干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歌曲最后的高潮，所有乐器都达到了最高的响度，凯斯汗流浃背，他努力制造着最响亮的鼓声。
然后，他的底鼓爆炸了，真真正正地爆炸了，火药造成的爆炸，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整个录音棚被浓烟所笼罩。
“发生了什么？”布里茨先生冲了进来，他先是抓住了爱德华，爱德华抱紧了他的吉他。
乔尼最先跑了出去，他甚至还带上了惊慌的秘书小姐一起。
整个建筑物被紧急疏散，人们仰头望着窗户中飘出的黑烟。在等待消防队到来之时，凯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爱德华身边。
而他居然还在笑：“惊喜！”
没错，他居然是故意的，他在底鼓里装了炸药，并且亲手将它点燃。他是个疯子，这样做最危险的就是他自己。
这样毫无理智的行为令爱德华默然，他想了想，问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
“你哪来的炸药？”
“自己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见凯斯咧嘴一笑：“你不是要响？这个够响了吧？”
在将他扭送苏格兰场，抑或是把这个疯子送到精神病院这两个选项之间，爱德华选择把他留下来，让他用劳动抵消爆炸造成的损失。
虽然他的精神真的像他的姓氏“月亮”一样疯狂，但是凯斯·穆恩的鼓非常契合爱德华想要表现的音乐。
“你被录用了。记住，不许再炸掉你的鼓。”
反正只是几次录音，爱德华自我安慰，又不是真正的队友。
这边有个疯子搞得一切鸡飞狗跳，那边吉米·佩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随着吉米吉他水平的进步，他的脾气也变大了。他似乎对各种设备，音响，甚至光线都吹毛求疵，就连射灯改变了角度，都会让他抓狂。
最让爱德华不能接受的是，他不愿老老实实按照谱子来。尤其是中间一段solo，明明乐谱就在眼前，他非得自由发挥。
“不要自由发挥，按照乐谱来，可以吗，吉米。”
吉米很配合：“没问题。”
他重复了一遍solo：“是这样没错吧？”
他又偷偷改了几个音，并且加入了一些花里胡哨的炫技指法。
那边一声巨响，凯斯·穆恩炸掉了马桶。
爱德华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崩溃。
他从没有这么想念威廉和迈克尔。威廉会对他的创作提出建议，但从不对他人已经完成的作品指手画脚。而迈克尔，他虽然拳头打人很疼，却至少不是个炸药狂魔。
和这些稀奇古怪的摇滚乐手比起来，他的队友们简直就是天使。
第74章 我输了
对许多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人而言，即使过去了五六十年，那段故事依然在他们的脑海中记忆犹新。
在摇滚乐的发展与没落中，有无数乐队搞过内讧，留下过无数爱恨情仇。但青鸟乐队是第一个内讧得那么引人瞩目的。
就像追连续剧一样，人们每天都跟踪着报纸上的内容，互相交换着八卦，并且在那一天，迎来这出剧目的高潮。
爱德华率先宣布了他的单曲发行时间，威廉也立刻向媒体透露，他将会在同一天发行唱片。
无论是青鸟乐队的歌迷，还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暗自记下了那个日子。所有唱片店都提前安排好展示架，贴好宣传海报，暗搓搓地准备将这兄弟俩的唱片并排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唱片发行当天，甚至有狂热的青少年凌晨就在门口排队。等唱片店一挂上开业的招牌，热情的顾客便蜂拥而入，兄弟俩的唱片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全部买空。
没买到唱片的歌迷依然恋恋不舍地徘徊不去，他们排着队去试听碟片，想要先睹为快。
即使是亲自设计了这一宣传策略的理查德，都没想到这样的营销竟然如此成功。
威廉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唱片，他对着阳光观察它的装帧设计。
它的封面上是一片灿烂星空，不知用了什么涂料，看起来亮晶晶的。美丽的星空中，簇拥着火焰般燃烧的文字《星火》。不用问，肯定又是乔尼的手笔。
威廉将包装拆开，把黑胶放在电唱机上。
“这就是爱德华写的歌吗？”布朗先生正好路过，他饶有趣味地留下来，想听听他另一位弟子的作品。
“我叫迈克尔来一起听。”威廉跑上跑下，叫上了迈克尔，最后连琼斯先生都跟了过来。
琼斯先生傲娇地表示：“你有我和布朗帮忙，如果还输给你的哥哥就太丢人了。”
威廉在此之前从未听过爱德华的新作。他怀着一丝忐忑，按下了播放按钮。
然后他就差点被前奏的响度惊得跳了起来！
开头就是一段硬度十足，简单重复却异常洗脑的riff，然后爱德华的歌声进入，他似乎克服了内心的障碍，那声音响亮，高亢，一鸣惊人——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在你的眼中我看到了星火！”
威廉闭上了眼睛。爱德华终于发现了，他的声音天生就适合布鲁斯元素。
贝斯和鼓一起加入合奏，那响动前所未有。即使威廉的《公路骑士》在这首歌面前也变得不够响。天啊，他们究竟找了个什么疯狂的鼓手？他似乎要把鼓面摩擦出火花。
“你点燃我的摇滚之魂，让我的心脏跳动……那样耀眼，像夜空中的星星，我生命中拥有过最美好的东西，无法抗拒……”
分明是温柔深情的歌词，爱德华却演绎出了一种非你不可的霸道，足以让女孩们脸红心跳。
没错，威廉可以进行理智的分析，这就是首口水歌。
但是怎么说呢，它太好听了，riff太洗脑了，威廉确信它会是一首大受听众欢迎的口水歌。
下一秒，本该接副歌的位置，突然插入一段炫技般的吉他solo。
威廉“噌”一下站起身。
等一等，这几乎升华了整首歌曲，这是爱德华的吉他吗？他翻找唱片的演奏名单，看到了吉米·佩奇的名字。
好吧，他的哥哥也搬来了外援。他对自己找了披头士助阵不再感到愧疚。
后面的一切按部就班，副歌和主歌进行重复，然后顺利收尾。
音乐结束，迈克尔向威廉要演奏名单：“他们的鼓手有点意思。”
他看了看名单，记下了“凯斯·穆恩”这个名字。
而威廉的脑海中还在不停地回放着那段魔性的riff和那段漂亮至极的solo。
他有些悲观：“看来这回是我输了。”
“我不这么认为。”琼斯先生说，“你可以说我保守或者老古板，但我更喜欢你的那首歌。”
“是吗？”
布朗先生也说：“你是因为听自己的歌听了太多遍，已经没有新鲜感，听不出好坏。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歌棒极了。不信的话，你到时候等着看乐评。”.
与此同时，威廉的《阳光》也到了爱德华的案头。
他和威廉确实很有默契，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找理查德问过威廉的作品。
不过他是担心自己一旦看了威廉的作品，就会再次被那耀眼的光辉所折服，难以专心进行自己的创作。
威廉的封面使用了他本人的照片——威廉闭着眼睛，近乎融化在阳光里，像是一个天使。
爱德华确信这张照片的摄影师是迈克尔，别看他外表五大三粗，他的镜头总会出卖他深藏的细腻。
“这个封面是什么？”乔尼看到后笑得直不起腰来，“威廉真的打算转型民谣歌手？”
封面上的威廉和他以前的形象反差很大。没有再化浓妆，仿佛褪去铅华，露出了真实的面孔，甚至可以用“清纯”来形容。
这不像是摇滚明星的唱片，更像是个乡村歌手。
“听听看吧。”
爱德华开始播放这首《阳光》。
前奏刚一响起，爱德华就眉毛跳动了一下：“民谣吉他？”
这可不像摇滚乐。
这段不插电的前奏婉转动人，清新悠扬，爱德华甚至很难用语言去描绘它的优美。
接着，悠扬的口琴声加入进来，几乎只是听了这一小段旋律，他就几近落泪。
乔尼说出了爱德华的感受：“这也太美了。威廉是怎么想出的这么美的旋律？”
仿佛一切都返璞归真，这旋律让人联想到乡村，原野，草木的芬芳，所有那些美好的东西。
随后，威廉清澈的声线响起：“黑暗中我睁开双眼，看到了阳光。从此我不再惧怕黑暗，我的太阳会守护我……”
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暖，如此熨帖，让人好像笼罩在温暖的午后阳光中，浑身放松，似乎一不留心就会舒服到进入梦乡。
主歌副歌重复了一遍，间奏中，威廉如同呓语一般念着：“阳光，阳光……”
就在听众认为这首歌就会这样平稳结束之时，鼓、电吉他和电贝斯突然进驻！
瞬间通电的音效，将刚刚民谣歌曲的印象毁了个一干二净。这是什么？不是民谣，那它是摇滚吗？没人见过这么民谣的摇滚。
威廉的声音陡然抬升，注入了更加充沛的感情：“阳光，阳光，你会温暖我吗？阳光，阳光，你会照耀我吗……”
他的声音被电吉他霸道的音效盖过，他又用更加高亢的声音盖过吉他，如同在争夺听众的注意力，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前半段的田园牧歌仿佛幻觉，不知何时，这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摇滚，动感十足，叫人热血沸腾。
到最后，歌曲又忽然回归了清新的音色，威廉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他像在发问，又如同祈求：“阳光，阳光，你依然爱着我吗？”
唱片在唱机上空转，乔尼和爱德华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乔尼叹道：“放弃吧，你赢不了威廉的。他就是个该死的天才。”
所有人都在写会流行的歌，只有威廉在写会流传的歌。
无论最终的销量如何，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明白，单从音乐本身而言，威廉赢得彻彻底底。
“是啊……”爱德华释然，“他赢了，毕竟是威廉。但我也没有输。”
他放了一遍《星火》给乔尼听。
乔尼一开始还不明所以，但是他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一曲完毕，乔尼已经明白了一切。
“听完我的歌，你还记得威廉的旋律吗？”爱德华问。而乔尼只能甘拜下风。
如果单论这次的胜负，如果单看销量……所有电台的DJ一定会将这两首歌同时播放，而电台的音量是恒定的，很少有听众会在听电台时来回调音量。
恰好，爱德华的这首歌是那么的“响”，这大概是市面上最“响”的歌曲之一。
许多听众并不懂歌曲赏析，他们只根据感官的刺激强度判断喜恶。威廉的歌与爱德华的歌同时播放，从音量上就平白低了一头。
而且威廉的歌曲结构比较复杂，很难记忆，不像爱德华的《星火》，只要听过一遍就会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乔尼知道爱德华的意思，他此刻也相信，《星火》会比《阳光》卖得更好。
“那就提前祝贺你的获胜？”乔尼说。
爱德华却摇摇头：“还是我输了。”
他像是放下了什么执念，虽然说着“我输了”这种话，却显得那么轻松：
“我认输，果然我不想让威廉的才华被埋没。与其唱我的这种歌，不如还是让他做想做的音乐吧。”
乔尼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尼走开了，爱德华又开始放《阳光》。他放了一遍又一遍，只为了听那最后一句：“阳光，你依然爱着我吗？”
他发出长长的叹息：“你都这样问我了，我又怎么能给出否定的回答？”
第75章 出人意料
威廉和爱德华发售新歌后，都没再公开露面。
而各大媒体仿佛比这兄弟俩更加关心这场比试的结果。
在他们的唱片开始销售当天，报纸就纷纷发表搞事言论：“就像约好了一样，兄弟俩都选择用一首情歌一决胜负。一边是阳光，一边是星火，谁才能点燃乐迷心中的火热？”
答案是，他们都能。
音乐零售商协会公布了第一周的销量数据，这两张唱片一经发布就空降销量冠军和亚军，彰显出了这两人可怖的统治力。
至于谁是那个销量冠军……不出所料，果然是爱德华的《星火》。
这个结果威廉和爱德华都猜到了，甚至许多业内人士都预见了，但是对歌迷而言，这相当令人意想不到。
毕竟威廉是青鸟乐队的主唱，显然人气更高，他的唱片还找来了披头士的成员助阵……
每一点都让他的落后显得不可思议。
“不会吧？”乐迷们诧异地讨论着，“威廉的唱片居然没有爱德华的卖得好？”
“我在电台上听了这两首歌，听完根本不记得《阳光》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只买了《星火》。”
“《星火》是真的好听，到哪里都有人用点唱机放，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那个旋律。”
“我两张都买了，威廉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只是爱德华这次真的太让我惊喜了，没想到他也能唱歌。”
“说真的威廉这次算是发挥失常吧？明明还有披头士助阵，居然还没有卖过爱德华……”
大多数歌迷讨论来讨论去，都讨论不到点上。年轻人容易被同伴的意见裹挟，一看大多数人都喜欢爱德华的歌，即使有不同意见，也选择保持沉默。
娱乐媒体更是只关注销量上的胜负。只是第一周，他们就毛毛躁躁地宣布：威廉遭遇了滑铁卢！
但是在乐评界，舆论的风向完全不同。
对于这场令人瞩目的争端，这些专业人士的关注点在于两支歌曲本身。
而他们和主流舆论恰恰相反，给予了《阳光》格外高的评价。
首先是他们的老朋友NME，他们的特邀评论员对《阳光》给出了五星好评：“这是一次非同凡响的曲式创新，将摇滚乐第一次上升到了艺术欣赏的层面。”
《旋律创造者》对这首歌曲的评价也很高：“逐步上升的音乐架构，前所未有的震撼转折，创造性地将民谣元素融入摇滚创作，这是真正属于英国人的摇滚乐。”
《唱片镜》另辟蹊径，对威廉的唱功赞叹不已：“我惊讶地发现，威廉的唱功居然再次进步了。他对嗓音的控制更加游刃有余，能够根据歌曲的感情层次，灵活地变换唱法。”
与诸多对威廉的赞颂相反，倒是许多乐评人对爱德华打出了恶评。
“毫无内涵的音乐形式，通过不断重复加深听众的印象。”
“只有一段solo还算亮眼，结果仔细一看，是录音室乐手的功劳。”
“音量大到几乎跨过乐音与噪音的边界，这种音乐正在摧毁年轻一代的审美。”
甚至有人危言耸听：“如果这样的歌曲大行其道，英国流行乐将会迎来终结。”
但是这些所谓专业人士的观点动摇不了唱片的销量。叛逆的青少年对此不屑一顾，他们继续购买爱德华的唱片，维护他们喜欢的音乐。
一个月过去了，高居榜首的依然还是《星火》。
虽然距离赌约结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似乎最后的胜者已经确定。
就在这个时候，威廉回到了伦敦。
打开家门，爱德华正坐在书桌前，威廉隔着一道窗棂的影子与他的兄长对视。
爱德华率先开口：“我得收回我之前的话。没有你的乐队就像一场噩梦。”
威廉双手插兜：“我之前也不该说那些话。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最好的吉他手。”
爱德华扭动着笔帽：“……明天你和我去一趟银行吧？”
“干什么？”
“让你看看你究竟赚了多少钱，还有给你办个支票簿，省得你到处说我‘控制’你。”
他们相视一笑，这一刻他们已经和好如初。
爱德华起身走来，给了威廉一个拥抱。他用额头贴着威廉的额头，真心实意地说：“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深表歉意，威利。”
威廉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开爱德华：“你听过我的歌了吗？”
爱德华笑了：“当然，我听了很多遍。”
“你觉得……怎么样？”威廉有点忐忑。
“我的《星火》就是对它的回应。”爱德华眼神柔软极了，“‘你点燃我的摇滚之魂，我生命中拥有过最美好的东西。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哪里都会去。’”
“你们兄弟俩也太肉麻了！”乔尼猛然推开大门，他的身后跟着理查德。
“对不起，是乔尼怕你们还要吵架，拉着我在这里偷听，我是被迫的。”理查德立刻出卖了乔尼。
“小威尔！我好想你！”乔尼热情地扑上来，“你终于回来了，迈克尔呢？”
“他回家了。”
迈克尔显然对大团圆的戏码没有兴趣。
“真没有团队精神，”乔尼嘟囔，“既然你们和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一起玩音乐，一起去演出了？”
“嗯！”威廉使劲点头。
“虽然很不想破坏气氛。”理查德说，“两个月还没有到，这才过去一个月。”
“不用等了，”威廉摇头，“是爱德华赢了，也许我确实不擅长写流行歌曲，销量证明了一切。我愿赌服输。”
“等一等，”爱德华抓住威廉的胳膊，“我才要认输。”
“什么？我不要你让我，输了就是输了。”
“不，你听我说，”爱德华眼神坚定，“听过《阳光》后，我意识到我不该干扰你的创作。”
“你是真正的天才，我一生也写不出你这样的音乐。如果强迫你非要按照市场的口味炮制商业歌曲，那是对你天赋的浪费。就像绑架了莫扎特让他演奏萨列里，这是犯罪行为。”
“等等，萨列里又怎么了，我喜欢萨列里！”乔尼抗议，但没人理他。
“爱德华，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写不出我的音乐’？当然是这样，我们又不是同一个人。你要明白，我也写不出你的音乐。”
爱德华笑了笑：“我的这种音乐也没必要由我来写，太多人在做这种东西，那些乐评人说……”
“原来你相信了他们的胡言乱语。”威廉恍然大悟，“爱德华，你得把那些狗屎忘掉。”
爱德华咳嗽一声：“注意用词。”
“说真的，埃迪，你不要听那些乐评人瞎说。他们什么都不懂，你的音乐绝不是谁都能做！”
“够了。”理查德打断这兄弟俩的互相吹捧，“还有一个月，最终的胜者还没有出现，你们能不能停下这些戏码，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我明白理查德你是个喜欢守规则的死脑筋。”乔尼说，“但是照现在的情况看，爱德华赢定了，除非奇迹发生。”
乔尼万万没想到，奇迹真的出现了。
从第二个月起，《阳光》开始逆袭。
在第一周，《阳光》居然逆转《星火》，登上了销量冠军的宝座。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了找出真相，各大媒体派出记者，亲自去唱片店走访调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买威廉的唱片。
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阳光》的购买者中，居然不仅有打扮时髦的青少年，还有大量衣着体面的中年人，甚至还有老年人。
记者带着摄影师，录下了这些神奇的采访画面。
“什么？你说《阳光》？”老人侧过一只耳朵听记者讲话，“我看它摆在显眼的位置，所以试听了一下，觉得好听就买了。”
当问及她有没有听过《星火》，老人表示：“那个太闹了，我听不惯摇滚乐。平时我通常听乡村音乐或者古典乐。”
“可是《阳光》也是摇滚乐。”记者说。
“是吗？那也许我之前不该对摇滚乐心怀偏见。”
西装革履的绅士购买了这张唱片，当他被拦下采访时，显得非常惊讶：“销量竞赛？青鸟乐队？不，我不知道这些事。我是在电台听到这首歌，觉得旋律很悦耳，才特意来唱片店找。”
记者向他简单解释了威廉和爱德华的爱恨情仇。
男人点点头：“我知道了，但我不关心这些八卦。这首歌本身很好听，很干净，我能放心让孩子在家里听，这就足够了。”
采访了数人后，记者发现，这些购买者居然并非摇滚乐的受众，他们都是通过不同的渠道听到了《阳光》，才自发前来购买唱片。
他们不关心兄弟之间的争端，他们买这张唱片只是非常单纯的消费行为。
这段采访后来在电视上播出，引发了巨大的轰动。虽然青少年们不愿承认，但摇滚乐此刻在英国依然是自娱自乐的小众。父母厌恶他们的摇滚偶像，将下流的摇滚乐视作洪水猛兽。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爱好被“主流”所认可。
第76章 真正的赢家
NME公布了一项他们从各种渠道统计的数据，并且搭配了骇人听闻的标题：“威廉以一己之力拓展了摇滚乐的市场份额。”
统计显示，在《阳光》发行后，青鸟乐队之前的唱片，以及所有摇滚乐唱片的销量都出现了一个小增长，其上升曲线与《阳光》销售量的上升曲线呈现正相关关系。
这说明什么？说明有许多从没买过摇滚乐唱片的人，在购买了《阳光》后，选择去购买更多的摇滚乐唱片。
这篇文章的统计手法非常粗糙，得出结论的方式也异常简单粗暴，但是读者都信了。
摇滚乐迷激动不已，他们看到了摇滚乐走进主流的希望，为表支持，他们纷纷慷慨解囊购买《阳光》。
然后，更加魔幻的事情发生了。
1963年11月22日，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整个美国都沉浸在了恐惧与悲伤之中。
在这样的氛围中，一首来自英国的歌曲《阳光》异军突起，受到美国民众的极大欢迎。
它清新的旋律，温暖的歌词，治愈了无数美国人的心，居然一举登上美国流行音乐排行榜的榜首。
青鸟的一专销量再度回春，与此同时，其他英国摇滚乐唱片在美国也开始受到欢迎。
这下英国媒体更是激动不已，他们骇人听闻地宣布：“《阳光》带着英国摇滚乐突围美国唱片市场！”
这极大地满足了英国民众的爱国心理。一时间，《阳光》的大众口碑进行了一个绝地大反转。
看到报纸上这么多人夸奖这首歌，许多原先就更喜欢《阳光》的歌迷有了底气，他们纷纷表示，《阳光》其实非常好听，只是需要一点耐心去欣赏。
在朋友的鼓动下，许多青少年再次去听了《阳光》，这一回，他们沉心静气，然后又有更多人发现了其中蕴含的宝藏。
他们几乎想不起来了，以前他们听过这首歌吗？
听过，但他们是和《星火》一起听的，听完就完全忘了自己听过什么，满脑子都是《星火》的魔性旋律。他们没有发现，《阳光》居然有着那样丰富的层次……
如果说《星火》是最简单粗暴的奶油蛋糕，让人一看就清楚构造，可以放心地大口品尝浓郁的奶油。那么《阳光》就像法式慕斯，每一层都不一样，要细细品尝，享受不同滋味的碰撞。
听众后知后觉，这居然是摇滚？威廉居然把摇滚乐上升到了这样的高度？
这个时代没有人这么干，这完全是费力不讨好。人们很清楚什么是能流行的音乐，AABA，简单易懂。很多的重复，加上一点变化的点缀，就足够了，足以收割青少年的钱包。
流行音乐就是商品，没人奢求它像古典乐一样成为艺术。
只有真的把自己当成艺术家，把自己的作品当作艺术，才能写出《阳光》这种歌。
威廉永远在探索崭新的方向，哪怕这可能会让他输掉与爱德华的赌约。
威廉没有狭隘地只想着输赢，他广阔的心胸容纳的是摇滚乐的未来啊！
乐迷们一阵脑补，自己把自己给感动了。
《阳光》这首歌曲的影响，渐渐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开始体现。
一些从不播放摇滚乐的场所开始播放《阳光》。当电台里传来《阳光》的旋律，青少年不用调小声音，躲进被窝，而是可以光明正大放给父母听，骄傲地说：“这是我喜欢的歌手！”
感受着舆论的变化，看着《阳光》的销量从此开始压上《星火》一头，理查德感到有趣极了：“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对文艺界的权威不屑一顾，却如此在乎那些从未听过摇滚乐的人的看法……”
很多年后，理查德回想起此刻，他意识到这正是摇滚乐要登堂入室，进入主流音乐世界的开始。假如他大言不惭一些，甚至可以说威廉正是这一时代浪潮的先驱。
无论如何，两个月的时限到了。从《星火》开始时的一骑绝尘，到《阳光》的绝地反击，这剧情跌宕起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两个月时限一到，媒体就开始自发地帮助理查德计票。最后的结论如下：
“假如考虑总销量，《星火》更胜一筹，然而考虑到未来的预期，很显然它即将被《阳光》超越。但是如果严格按照规则判定，胜者还应该是爱德华。”
理查德还没出来发言，歌迷们就不干了，他们一个个跳出来，向记者各抒己见。
“显然只要再多给一些时间，《阳光》就会获胜。这场赌约虽然定了时限，但本质上还是要考察哪首歌更加畅销，不能僵硬地固守两个月的时限。”
“《阳光》是越听越耐听的歌，后期才开始发力。两个月的时限对它来说不公平。”
还有人表示：“如果威廉输了，我难道以后就听不到威廉写的歌了吗？不要啊，他们两个的歌我都喜欢，无论谁输了我都会很难过。”
“无论最后是谁获胜，都要记得他们两个统治了排行榜整整两个月。太恐怖了，青鸟乐队分成两半都能这样，等他们合起来后呢？”
这话确实没错，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无论他们谁赢谁输，单曲榜的第一和第二名都稳如磐石，并且与第三名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如果他们两人中都会有一个失败者，那么其他同期的歌手呢？失败者中的失败者吗？
可惜英国人不懂什么是“神仙打架”，不然恐怕同期歌手都要泪流满面地跪下来求这两位祖宗：收了神通吧！别打了！你们自己打架，结果打得其他人的唱片都卖不出去了！
许多业内人士也在观望，有些人已经看出理查德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此时好奇的是这场闹剧将会怎么收场。
要知道，以威廉和爱德华的才华，禁止任何一个人创作都将是青鸟乐队的莫大损失。
所以，理查德会怎么做？出尔反尔？不行，那会给他打下“不诚实”的烙印，这是生意人最忌讳的。
理查德终于出现在“回声”的门外，他接下来的应对将被写入教科书。
记者，歌迷，就连路过的鸽子都屏住呼吸。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理查德，他将宣布最终胜负。
谁赢了？谁输了？
理查德开口：“我宣布，这是一场平局。”
一片哗然，记者疯狂地举着话筒往前伸：“请您解释一下，怎么会是平局？”
“对啊！必然有一个赢家，销量就摆在那里！”
面对沸腾的人群，理查德双掌下压，做了一个“静一静”的手势。
他说：“许多报导以讹传讹，早就扭曲了我的原意。”
“我说过会根据‘销量数据’判断胜负，但我从没说过是按照两个月的累计销量判断胜负。”
“事实上，规则是‘获得周销量第一’的次数。假如他们的唱片连前十都没有进，那谁多卖了几张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全都登上过冠军宝座，而且在这两个月内，都有四周成为了销量第一。”
“所以我非常骄傲也非常欣慰地宣布，这是一场平局。”
记者们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疑心这是理查德现场编造的规则，但是它听起来该死的合理。
记者问出了另一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如果是平局的话，谁才是乐队的核心和领袖呢？”
“恕我直言，”理查德露出了标准微笑，“我从来没说过，这是在选择‘乐队核心’。如果你们还记得我的原话，我当时说的是‘数据更好的将会成为下一张专辑的创作核心’。”
“既然他们的数据都一样好，那么这两张专辑当然是都会做了。请大家期待他们拿出最终的成品。”
说完这话，理查德不顾外面骚动的记者，转身走进了“回声”。
“所以，尊贵的沃尔顿先生，您来决定，下一张专辑听谁的？”威廉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问。
青鸟乐队的全员刚刚都在门后听着理查德的诡辩。
理查德冷哼一声：“谁有灵感就听谁的，分得那么清楚有必要吗？”
爱德华和威廉相视一笑：“就这么办。”
乔尼在一旁说：“以后别再吵架了，无论什么歌曲，大家都一起录，畅所欲言，集思广益。”
威廉拉着迈克尔靠拢过来，爱德华也搭上理查德的肩，他们围在一起，互相碰了碰拳：
“最重要的是，我们乐队会永远团结在一起。”
一张青鸟乐队的合影从NME的记者托尼那里“流传出去”，他们亲密无间，亦如从前。
青鸟乐队在伦敦的广场上举办了一场温情满满的“回归演出”，免费对公众开放，接踵而来的人潮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兄弟之争就这样落下帷幕，皆大欢喜。歌迷们庆祝乐队的重聚，乐坛获得了两首超赞的单曲，吃瓜群众吃得心满意足，就像是爆米花电影有了大团圆的结局。
报纸打出标题：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们意味深长地将理查德的照片配在了标题之下。
第77章 黑色平安夜
圣诞节快到了，威廉突然收到了一份出人意料的请柬。
请柬来自伦敦郊区的“橡叶山庄”，落款则是……
“艾勒·乔丹·奈廷格尔。”威廉不可思议地念出这个名字。
这是他母亲的名字。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威廉抓住爱德华，“母亲终于彻底疯了？”
爱德华认真阅读请柬后，总结道：“是个家庭式的平安夜聚会，大概是他们想要回归伦敦社交圈的一次试探。”
“可是，”威廉想不通，“为什么会邀请我？”
而且邀请人还是他们的母亲。
说来难以启齿，但是在瓦莱希伯爵的对比下，威廉的记忆其实渐渐对他的母亲进行了美化。
毕竟她可没想置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死地。在某些乐观的梦境中，威廉依旧期盼有一天能够与母亲修复感情。
他担心这其实是一个母亲发出的缓和信号。
爱德华看出了威廉的心情：“怎么？你想去吗？”
“我……”
爱德华说：“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
威廉羞愧地低下头：“我只是想最后尝试一次……”
“无需多言，”爱德华叹息，“毕竟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亲生母亲。”
“对了，”爱德华仿佛随口一问，“你有可以带去的舞伴吗？”
“舞伴？没有。还要带舞伴？”
“不一定，但是带着舞伴会更好。”
“我就不带了。等等，你会带舞伴吗？”
“是的，我会邀请舞伴。”
威廉惊讶极了：“你交了女朋友？”
“不是，只是女性朋友。”
“未来的女朋友？”威廉语气肯定。
以爱德华认真传统的性格，如果不是有好感的女性，他不可能直接带到这种家庭宴会上。
“现在说不好，其实我们认识也不久，”爱德华脸上难掩笑意，“她叫安吉拉。”
“恭喜你，爱德华！”威廉发自内心为爱德华高兴.
平安夜当天，威廉穿上了西装和大衣，终于有了几分伯爵之子的模样。
爱德华也衣着得体。门外，司机坐在黑色的轿车里等候。
他们先去切尔西区接上爱德华的女伴，威廉坐在副驾驶，看着爱德华为她打开车门。
威廉转过身，向安吉拉伸出一只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威廉，爱德华的兄弟。”
安吉拉大方地与他握手：“我叫安吉拉。很高兴认识你，爱德华常常说起你的事。”
威廉尝试奉承她：“刚刚看到你走过来，我还以为看到了哪个国家的公主。”
安吉拉笑了：“我想那是因为我穿上了水晶鞋。”她用肩膀撞了一下爱德华：“为了遇到我的王子。”
一阵闲聊后，汽车停稳，橡叶庄园到了。
门童为他们打开车门，威廉双手插兜走向大门，看到老管家正在核对到场宾客的邀请函。
他向管家打招呼：“好久不见，我回来了，有没有感到非常惊喜？”
管家脸色一变：“威廉少爷……”
哦，威廉想起来了，这是个看到他枪击了父亲的目击证人。
“别在意，”威廉走进门，“父亲一定很想念我，我就是来给他问个好。”
他将大衣递给侍者，大大咧咧地走进宴会厅。
伯爵夫妇站在一起，伯爵避开了他的眼神。伯爵夫人却亲切地招呼他：“威廉，快过来这边。”
母亲从未待他如此和蔼可亲，这样反常，把威廉吓了一跳。他把双手从兜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来认识一下卡文迪许家的小姐。”威廉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女孩。
“你好，奈廷格尔先生，”女孩向他行礼，“我是琳达·卡文迪许。”
伯爵夫人微笑着说：“为什么不邀请这位小姐去跳个舞呢？威廉。”
原来如此。
威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会邀请他回来。
他没觉得特别意外，只是觉得之前还在期待母爱的自己有点可笑。
“为什么要邀请她跳舞，我刚刚认识她。”威廉直白地说。
伯爵夫人脸色变了：“你已经将所有绅士风度都忘了个干净吗？”
“当然。”威廉说，“您该去看看报纸，他们从来没用‘绅士’这个词形容过我。”
他看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卡文迪许小姐：“别难过，琳达，你会找到好舞伴的，只是那不该是我。”
说完这话，威廉转身就走。
是他的错，他不该对他们依然心存幻想。
他走向餐桌，显示自己不想社交，他准备观察一下爱德华和安吉拉的情况，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你在找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威廉十分惊喜：“布里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布里茨先生口吻平淡：“我其实算是你的远亲。你要是愿意，可以叫我一声托马斯叔叔。”
威廉张口结舌，这么多年过去，叫惯了布里茨先生，这声托马斯叔叔他还真的叫不出口。
“但是知道我们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吗？”
威廉被问住了。
没有，确实没有。他早已将布里茨先生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布里茨先生宽慰他：“并不是有血缘的才是家人。换句话说，即使有血缘关系，你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将对方当作家人。”
“谢谢。”这让威廉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终于找到了爱德华和安吉拉，他们正在舞池里跳舞。
“您知道安吉拉的事吗？”威廉问。
“我知道一点，据说他们是‘一见钟情’。”
威廉难得想要八卦一下：“您觉得他们有希望吗？”
“这不好说，很多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什么意思？”
“你不用懂，也不用担心他们，我在这看着呢。”
“那我去别处转转。”
威廉和这种“上流社会”的氛围格格不入，享受过自由的鸟儿不可能向往金色的囚笼。
他踏过柔软的波斯地毯，穿过艺术长廊，拐角处陈设着洁白的圣母像。奢华但无趣，就像他童年住过的庄园一样。
他路过一个房间，有光，他又退回来。
他看到他的母亲，背对着他，正坐在梳妆台前补妆。
她独自一人，这是威廉第一次看到母亲独自一人。大多数时间，她都和伯爵一起出现。
从回忆中，威廉难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母亲形象，她总像戴着一层面具，高贵的、保守的、神经质的、虚伪的……真正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威廉在门外久久伫立，这是他和母亲第一次拥有独处的空间。
母亲突然开口了：“你有什么事？”
她没有回头，从镜子中与威廉对视。
威廉突然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生也许只有这一次，他能与真正的母亲交谈。
于是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去索要一个真相：“母亲，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我恨你。”他的母亲言简意赅，不加掩饰地说。
“……是因为外公和舅舅的死？”
“不是。”他的母亲却给出了意外的答案。
威廉一直以为母亲在因为亲人的死迁怒他。“恶魔附体”的理由虽然愚昧荒诞，但母亲一直是这么讲的。
直到此时，威廉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了真相：“你从来就不是我期待的孩子。”
“……为什么？”
“生爱德华时，我差点死了，那之后我再也不想怀孕。”
母亲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然后，你应该也能猜到，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
“所以我……”
“你是他强迫我的产物。”母亲平静至极地说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威廉失去了言语能力。
“对不起。”威廉感到意识与声带分离，他听到自己在问，“你需要帮助吗？如果你想要离婚，或是法律上的……”
“我还用不着你的帮助。”母亲断然拒绝。
“继续这样生活下去是我的选择。”
“好吧。”
威廉跌跌撞撞地离开，他跑进冰天雪地的花园，恍惚中他看到了幻觉。
一会儿是辛西娅的影子，她拿着捧花：“他爱我！约翰是爱我的！”
一会儿是约翰，他说：“那只是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什么？约翰没有说过这种话！
那是幻觉！
爱德华出现了：“我要向你介绍我的女伴……”
安吉拉笑着：“……水晶鞋……”
“他们是一见钟情。”
一片黑暗中，乔尼出现了，他神情肃穆，声音洪亮，仿佛是法官在宣读判决：
“我们身上带有原罪！”
威廉猛然惊醒，十二月寒冬，他的西装被汗水湿透。
他没有找到爱德华，他好像撞到了老管家，他自言自语：“我想我该走了。”
他穿过衣冠楚楚的人群，所有人都在看他吗？
不，这也是幻觉。
他坐上来时的那辆轿车，吩咐司机：“维多利亚街23号。”
训练有素的司机什么也没问，直接发动了汽车。
威廉痴痴地注视着窗外的大雪，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
他想起母亲对他说：“我恨你。”
威廉不懂“仇恨”的含义，他从来没有真的恨过任何人。此时此刻，他也并不恨他的母亲。
只是他曾以为他是有母亲的孩子，现在发现真相并非如此。
他脚步虚浮地走下车，摸索自己的口袋，见鬼，没带钥匙。
黑漆漆的窗户像是可怖的深渊，威廉惊恐发作，天旋地转，跌倒在门口。
“威廉？”在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第78章 白色圣诞节
意识恢复后，威廉发现自己被裹在毛茸茸的毯子里，有人隔着毛毯抱着他，他感到很暖和。
“你感觉怎么样？”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威廉抬头看去，惊悚地发现这个抱着他的人居然是迈克尔：“你这是在干什么？”
“乔尼说这样你会感觉好一点。”
迈克尔放开了威廉。威廉发现他正半卧在迈克尔家里的沙发上，壁炉中燃烧着温暖的火焰，电视里在放综艺节目，时不时响起一阵罐头笑声。
“发生了什么？”迈克尔问，“如果我没注意到你那边的动静，明天一早就该发现你的尸体了。”
威廉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的鼻子一酸：“迈克尔，我没有家了。”
他的鼻头和眼圈都红红的，好不可怜。
但是迈克尔不像其他人，他从来都不会温柔地安慰威廉。听了这话，他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所以？我也没有家。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威廉突然意识到，这个平安夜，理查德回家去了，乔尼有家不回，爱德华和他去参加宴会，只有迈克尔没有地方可去。
威廉有些释然，他抱住迈克尔：“你说得对。既然我们都无家可归，不如以后一起过圣诞节吧！”
“啊？这就不用了。”迈克尔有点嫌弃地挣扎。
“别动，请让我抱一会，我好难受……”威廉撒娇。
迈克尔真的不动了：“乔尼去请医生了，但是今天日子特殊。要送你去急诊吗？”
“不用。你陪我说说话吧。”
威廉埋在毯子里唧唧呱呱说话：“你知道吗，爱德华的女伴叫安吉拉，是个大美女，人还很有趣。”
“嗯。”
“我的父母居然跑来伦敦了，要命，以后去海德公园真怕碰到父亲给我一枪。”
“嗯。”
“你知道吗，布里茨先生居然是我的远房表叔，他还说我可以叫他‘托马斯叔叔’，我的天……”
“嗯。”
“饿死我了，没吃几口东西就回来了……”
这回迈克尔开口了：“你想吃什么？”
威廉从毯子里伸出一只爪子：“牧羊人派！”
“我会做。但是我这里没有羊肉。”
“真的？我要吃！素的最好！”威廉非常惊喜。他裹着毯子，像个毛毛虫一样蠕动着，跟在迈克尔身后进了厨房。
他趴在料理台上，看迈克尔切洋葱和大蒜，看得眼泪流了下来。
“别待在这里。”迈克尔扬扬下巴。
“我就想待在这儿！”威廉一边眼泪汪汪，一边倔强地拒绝离开。
他们就这样，一个人沉默地做饭，一个人默默地看着，直到铺满了厚厚土豆泥的烤盘被放入烤箱。
迈克尔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威廉歪头注视着烤箱内的红光：“你知道吗？牧羊人派是我吃过的第一样家人亲手制作的食物。”
“当时布里茨先生带我住到乡下，那是他给我做的第一顿饭。用的所有食材都是找邻居借的。他没有借到肉馅，所以是纯素的。”
迈克尔沉默地从冰箱里拿出圣诞布丁，他取了一勺白兰地，将它点燃，然后从布丁顶端浇下去，整个布丁燃烧着青色的火焰。
威廉注视着那道火焰，这个布丁让他想起了另一段回忆。
那是青鸟乐队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他们四个全都留校，饥肠辘辘，只从冰箱里翻出一个圣诞布丁。那时候他们还不到能喝酒的年纪。
然后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他们第一次看到了猫王的现场。就是从那时起他们跳入摇滚乐的世界，再也没能跳出来。
威廉和迈克尔一起分享了布丁和牧羊人派。威廉感到自己的四肢充满了暖意，他心满意足地窝在沙发里。
“你要喝蛋奶酒吗？”迈克尔问。他没有得到回答。
威廉闭着眼睛，已然陷入沉睡，他的嘴角边还挂着一抹微笑，似乎身处一个美好的梦境。
迈克尔调低电视的音量，去给自己做了一杯蛋奶酒。
当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威廉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安。他坐回沙发上，威廉立刻贴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迈克尔没再看他。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窗外白雪皑皑，屋内明亮又温暖。两个无家可归的年轻人头靠着头，分享了同一张毛毯.
威廉睁开双眼，日光灿烂，已经到圣诞节了！
他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掉在一个狭窄的地方——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缝隙。他的身上依然裹着那条毛毯。
他听到“滋滋”的声音，像是油锅在煎什么东西，他大声叫着：“迈克尔！迈克尔！”
“你醒了。”厨房的方向传来迈克尔的声音，“你吃单面煎蛋还是双面？”
“我不想吃鸡蛋！”威廉喊道。
“几条培根？”
“我也不想吃培根！”
迈克尔决定无视威廉的个人意见，他煎了双面煎蛋和两条培根。
威廉似乎恃宠而骄，幼稚性格大爆发。他挥舞着毛毯去厨房给迈克尔捣乱：“迈克！圣诞快乐！要抱抱！”
“我手上都是油。”
“那我来抱抱你。”威廉用毯子将迈克尔裹了一下，还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亲亲。
“你要是有空捣乱，不如去把盘子摆好。”仿佛是圣诞魔法，今天的迈克尔耐心到恐怖的地步。
威廉见好就收，不再骚扰自家队友。他去拿餐盘，还帮忙从锅里盛了煮好的豆子。
“迈克尔，咖啡还是茶？”
“咖啡。”
威廉给迈克尔倒好咖啡，给自己泡了茶。
当他们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时，威廉由衷地感慨：“怎么办，我想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你只是想来吃饭吧。”迈克尔指出了真相。
毕竟爱德华的厨艺只比威廉好上那么一点点，他们住在一起，时不时要靠出去吃饭续命。
“所以我可以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
“想都别想。”
圣诞魔法失效了，迈克尔又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的迈克尔。
有人敲门，迈克尔去开门，风尘仆仆的爱德华出现在门外。
“埃迪，圣诞快乐！”威廉举着叉子上的培根，“迈克尔做的饭好好吃，你要来点吗？”
看到威廉生龙活虎的样子，爱德华舒了一口气：“你快点吃，乔尼找到了医生，他们就要到了。”
“什么？我不需要医生，我什么事也没有！”威廉抗议。
没人理会他的抗议。没过多久，一辆罗孚轿车停在街上，乔尼带着医生下车，司机居然是理查德。
乔尼找来的是一名美国的精神科专家，他正在英国进行学术交流，没想到居然碰到工作从天而降。
尽管医生的西装外套下还露着一截圣诞毛衣，他依然非常敬业地耐心询问威廉的症状。
“当时是什么感觉？持续了多长时间？是否有出现幻觉？最近的睡眠状况怎么样？”
威廉一边回答，医生一边做着记录。最后他肯定地点点头：“典型的惊恐发作。”
“惊恐发作？”
“嗯，以前有过类似的症状吗？”
爱德华突然想起在美国巡演期间，威廉也出现过相似的情况：“他当时突然失去意识，呼吸不畅，我记得他一直在喘气、出汗。”
医生很有把握：“那次恐怕也是惊恐发作。”
威廉眨眨眼：“所以我会死吗？”
“没有那么严重。”杰斐逊医生连连摇头，“它只是一种焦虑症引发的症状。”
没人问威廉为什么焦虑，焦虑是公众人物的通病。
“但是如果症状发作的时间地点不妥，这依然很危险。”理查德说。
“确实，”医生承认，“最好不要让患者独自行动，以防他惊恐发作时身处危险的环境。”
“所以该怎么治疗？”爱德华问。
医生提出了好几种疗法，包括药物治疗，心理治疗，物理治疗如电击治疗等。
乔尼边听边皱眉：“一定非治疗不可吗？”
“倒也不是，”医生说，“目前症状出现的频率不高，可以先观察。我也不太赞同使用那些还不成熟的疗法。”
杰弗逊医生留下了他的名片：“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我在美国有一家专门诊所。”.
医生刚走，迈克尔家就炸了锅。
“呜呜呜，小威尔，”乔尼飞快地扑过来，“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失眠。以后睡不着就把乔尼喊醒，我可以和你谈天谈地谈人生。”
“不如谈谈你的丝绸扑克吧。”理查德嘲笑他。
迈克尔比乔尼靠谱多了：“要出门可以找我一起。”
爱德华搓了搓威廉的脸：“威利，不要什么都自己撑着。任何烦恼你都可以向我倾诉，无论何时何地，我一直都在。”
威廉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啊！”
他觉得自己其实过得挺开心的，碰到什么烦恼睡一觉也就过去了。说真的，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焦虑，只觉得幸福。
乔尼还在一个劲地耍宝，理查德拿着笔一脸严肃地记录着什么，迈克尔在收拾餐盘，爱德华搂着他絮絮叨叨。
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只要看着他们，威廉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露出微笑。
黑色的平安夜渐渐远去，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第79章 你是谁人
青鸟乐队的歌迷们迎来了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乐队一首接一首地发歌，叫人目不暇接。
现在所有歌迷都能轻松区分兄弟两人的作品——爱德华是“重”，威廉则是“美”。
一边是美妙至极的田园牧歌，一边是激动人心的动感节奏。一时间英国的单曲榜单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同期歌手不得不避其锋芒。
第一名是《阳光》，第二名是《星火》，第三名是威廉的《苹果树》，第四名是爱德华的《六英尺》，第五名是威廉的《观鸟先生》……
乐迷们非常庆幸他们之前打了平手，失去谁都将是整个乐坛的巨大损失。
“这首歌……”乔尼拿着《观鸟先生》的歌词反复研究，“该不会是写的迈克尔吧？”
“显而易见。”威廉表示。
“如果你不说，我想没人能猜到这首歌讲的是迈克尔。”乔尼无语，“‘黎明时分，你手里端着望远镜。毛茸茸的朋友们在哪里？’不，我拒绝相信这是在说迈克尔。”
“不可爱吗？”
“你不觉得可爱这个词和迈克尔放在一起很可怕吗……等等，别打我，我错了迈克！”
乔尼最终为他的口无遮拦付出了代价。
“小威尔，我觉得你很偏心啊。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你给爱德华和迈克尔都写了歌，却没给我写歌？”
“也没给我写过歌。”理查德也来凑热闹。
然后，威廉真的给他们一人写了一首歌。
《绅士》几乎是贝斯的独角戏，威廉弱化了吉他的存在感，让贝斯的旋律成为了主角。
在《不能没有你》中，威廉使用管乐伴奏，间奏还有一段潇洒至极的萨克斯solo。
“就算是讨好经纪人，你也太谄媚了。”乔尼指出，“我们到哪里找人吹萨克斯？”
“这还用问？”威廉不可思议，“我们的理查德不正是个萨克斯大师？”
理查德承认他被讨好到了，天才的奉承总是让人格外舒坦。好在他还有理智，清楚这两首歌没到值得发单曲的水平：“和之前你写的歌放在一起发专辑吧。”
1964年2月，青鸟乐队的第二张专辑《阳光》正式发行。
它不愧对那么多专业人士的期待。在这张专辑中，威廉大胆地将英国民谣与摇滚乐相结合，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歌曲类型。很多年后，许多人回首来听，发现这张专辑依旧一点也不落伍。
同年5月，青鸟乐队的第三张专辑《星火》发行。它收录了爱德华创作的重摇滚歌曲。这张符合当下流行品味的专辑，同样获得了极佳的市场表现。
总之，这两张专辑发行后，再也没人认为青鸟乐队会昙花一现。他们就此奠定了在英国流行乐坛的坚实地位。
不只如此，在布里茨先生的经营下，两张专辑远销海外，开始为他们带来良好的国际声誉。
也许是看不下去青鸟乐队如此顺风顺水，有媒体开始没事找事，挑拨离间：
“虽然两张专辑的市场表现都很优越，但它们也是乐队继续分裂的证据。威廉和爱德华甚至不愿让对方的歌曲出现在属于自己的专辑。”
看到报纸上这么说，威廉非常无语：“他们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
他们只是不想让一张专辑里的曲风过于分裂，才分成了两张来发。事实也证明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并不存在太多竞争，他们拥有不同的受众。
然而歌迷不懂这一点，一看报纸上这么说，他们就信以为真。
他们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乐队看，企图从细枝末节中找出他们面和心不和的证据。
理查德承认：“之前你们的那场争端，影响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毕竟一件东西只要碎过，哪怕重新粘好，也会在人们眼中留下裂痕，并让人时刻怀疑它的牢固程度.
那天，爱德华征求威廉的意见：“你介意安吉拉过来借住几天吗？”
威廉眼睛瞪圆：“她已经成为你的女朋友了？”
“啊？不是的。只是她的公寓租约到期了，等她找到新房子就会搬走。”
“我没问题，叫她放心来住。”威廉表示他十分乐意助攻。
安吉拉拖着行李箱出现在他们家门口，见到威廉时，还亲热地给了他一个贴面吻：“谢谢你愿意让我来借住。”
“这没什么。”威廉说，“你是爱德华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哦，”安吉拉发出一声怜爱的叹息，“你可真是个甜心。”
“既然爱德华不愿收我租金，我也不能白住。”安吉拉活力十足地叉腰，“你们的家务我包了。”
安吉拉确实是个模范室友，她一来，整个家都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威廉感觉钢琴的象牙琴键似乎都更加光洁了。
他弹琴时，安吉拉就坐在一旁听：“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创作出那些美妙的音乐的？”
“这……”威廉总是凭借一闪而过的灵感创作，真让他讲创作的步骤，一时间还真讲不清楚。
他只能拿出正在创作的手稿，试图解释他的思路：“这首歌我尝试使用模仿式复调来写……”
“模仿式复调？”安吉拉靠过来看。
“嗯，模仿式复调……你喜欢巴赫吗？”威廉在钢琴上弹奏二部创意曲第二首，“能听出来吗，第一段高音声部，会在下一段中作为低声部重复。你来我往，你追我赶，像是在对话一样……”
聊起音乐，威廉就变得神采飞扬。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安吉拉说。
“什么？”
“没什么，只是真正的你和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安吉拉咯咯笑。
“而且我最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真的和爱德华关系这么好。”安吉拉若有所思，“歌迷都说你们是演的。”
“怎么可能是演的？”威廉郁闷，“他们什么都不懂。你可别相信报纸上的话。”.
威廉挺喜欢安吉拉，但是她和爱德华迟迟没有进展，威廉有点替爱德华着急。
那天他偷偷和爱德华说：“我去找乔尼玩，你今天晚上抓住机会约安吉拉出去。”
爱德华握了一下他的手，没有推拒兄弟的好意。
威廉一到乔尼家就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躺，顺便吃他家的巧克力：“最近忙什么呢，乔尼？”
“还能忙什么，演出服呗……你来看看这件怎么样？”乔尼递给他一张设计草图。
图上是一件淡蓝色扎染上衣，旁边配着喇叭裤，裤脚处做了毛边开叉的设计。
威廉看了看：“你不再执着于皮革设计了？”
“不是你要转型吗？我愿意尝试各种风格，只要它和你的歌曲能够匹配。”
乔尼将设计图妥善地收好：“对了，你还没来过我的工作室吧？要看看吗？”
乔尼带威廉前往地下室。“这是我做手工的地方。”他打开灯。
正中的工作台上摆着一把贝斯，边缘还有打磨的痕迹，它没有品丝，而且有五根弦。
威廉非常惊讶：“这是你做的？”
“没错！”乔尼早就想找机会炫耀了，“南美玫瑰木，后藤的五金，达达里奥琴弦和芬达拾音器……因为是自己做，一切都可以量身定制。”
“天啊，乔尼，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
“我一直用不惯市面上的贝斯，这你也知道。”
威廉点点头，他知道乔尼总会自己把贝斯的品丝拆掉。
“后来我就想，干脆自己动手做一把不就好了？这其实不难，只要理解它的原理。”
乔尼将半成品贝斯拿起来，接上音箱弹给威廉听：“等这把做好，我还想再做一把六弦的。”
“这太酷了！”威廉深感佩服。
他立刻开始盘算：“以后编曲的时候，可以给你一些高音部分……”
乔尼哭笑不得：“别想工作了。要出去玩吗？我手上刚好有谁人乐队的现场门票。”
“谁人乐队？”
“你知道凯斯·穆恩吗？”
“就是之前爱德华找来录《星火》的鼓手对吧？”
“对，就是他，他加入了一支新乐队，叫‘谁人乐队’。正好最近他们在伦敦演出，送了演出票给我。你想去看吗？”
“当然！”
然而，威廉忘记了一件事。既然这票是凯斯·穆恩送的，那他肯定没有只送乔尼却不送爱德华的道理。
所以当他们在前排雅座坐下后不久，威廉就看到爱德华戴着墨镜，携安吉拉在他们的不远处落座。
威廉努力降低存在感，不想打扰他们。他决定专心看谁人乐队的演出。
虽然都是翻唱，但是谁人乐队的演奏技术不错。乔尼很意外：“没想到凯斯加入的乐队挺厉害，伦敦真是能人辈出。”
这时，凯斯突然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冲着乔尼和爱德华的方向挥舞鼓棒。
“见鬼，他是怎么认出来的？”乔尼万分不解。台下这么黑，他们还做了伪装，这月亮小子不该能认出他们。
“凯斯，你在干嘛？”谁人乐队的吉他手彼得·汤显德回头骂自家鼓手。
“是乔尼还有爱德华啊！”凯斯激动地说。
“什么？在哪呢？”
听说青鸟乐队在现场，彼得来了兴致，手里的吉他开始胡编乱造起来，心思不知飘去了哪里。
沉默的贝斯手扛下了所有，主唱陶醉在歌唱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捣鼓什么。彼得和凯斯叽叽咕咕一阵，有了鬼主意。
“女士们，先生们。”换歌间歇，彼得拿起话筒，“下一首歌是青鸟乐队的《星火》，如果你们还不清楚，这首歌曲的鼓手正是我们乐队的鼓手——凯斯·穆恩。”
观众发出一阵惊叹。
“反响很热烈嘛，看来我们这里有很多青鸟的歌迷？”
观众起哄：“没错！”
彼得说：“我们只是比‘青鸟’起步晚，技术可一点不比他们差！”
他的大言不惭，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嘘声。
“怎么，你们不信？”彼得夸张地瞪大眼睛，向台下一指，“正好青鸟乐队也在现场，不如让我们现在就比一比。”
“爱德华，在和姑娘约会？多么美好的夜晚！就要来点音乐不是吗？”
“威廉，乔尼，别藏了，出来吧！”
彼得·汤显德就这样点破了他们的身份。
罪魁祸首还在舞台上得意洋洋地冲着他们勾手指：“敢应战吗？青鸟们。”
第80章 我是谁人
在场的观众都惊喜地睁大眼睛，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这张门票买得如此物超所值。
坐在前排的观众伸长了脖子，想不到青鸟乐队的成员刚刚一直就坐在自己身边。
现场零星几个记者两眼放光，他们纷纷掏出相机，摩拳擦掌准备搞一个大新闻。
面对这前所未有的挑衅，威廉仰头大笑：“有趣，太有趣了！”
他将墨镜一摘，率先翻上舞台，把碍事的外套脱掉，往身后一丢。一名幸运歌迷接住了外套，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威廉从不瞻前顾后，他活在当下，做事全凭自己高兴。
在观众的尖叫声中，他还自如地向舞台下挥手，送出一个标志性的飞吻。
“怎么比？”威廉拎起主唱罗杰的麦克风，自在得仿佛不是身处别人的舞台。
罗杰后来这么描述这一幕：“他举手投足潇洒至极，我当时就在想，见鬼了，他是个天生的摇滚明星。”
既然威廉都上了，乔尼和爱德华自然只能跟上。
他们三人都上台后，彼得·汤显德公布了比赛规则：“很简单，我们都演出《星火》。你们没有鼓手，就把凯斯借给你们。至于如何决定胜者……就看谁的演出获得的尖叫声最多，怎么样？”
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尖叫了，看来他们非常喜欢这个主意。
“可以。”威廉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暂时将舞台让给你们。”彼得狡黠一笑，真的退到一边。
谁人乐队的主唱和贝斯手搞不懂情况。在青鸟乐队调试乐器的时候，主唱罗杰抓住彼得：“你搞什么？我们可是签了演出合同的！”
“还管什么合同，机会难得。”彼得说，“你看老板对此有意见吗？”
罗杰看过去，发现俱乐部老板的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也是，虽然他们不服气，但是谁人乐队和青鸟乐队的出场费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要蹭热度吗？”罗杰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记者，可以肯定他们明天会登上本地报纸，因为他们不自量力的行为。
罗杰可不想用这种方式登报：“你明知道我们赢不了。”
彼得笑了，他说：“我当然有计划……”
他和队友耳语一番，看到他们的眼睛越睁越大。他们说：“我靠，算你狠！”
舞台上的青鸟乐队已经开始了表演。
《星火》是爱德华写的歌，于是他们就让爱德华当了主唱，威廉客串吉他手。
观众觉得非常新奇，还没开始唱就尖叫连连。
青鸟乐队没去想比赛和胜负。只要上了舞台，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将完美的音乐带给台下的听众。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在你的眼睛中我看到了星火——”爱德华近乎喊出这句话，他狂野的唱腔一下子就点燃了现场。
“你点燃我的节奏之魂，让我感到完整——”
许多人第一次看到作为主唱的爱德华。他和威廉不一样，如果说威廉是皎洁冷月，让人抓心挠肺却难以接近，爱德华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要将舞台与观众一同燃尽。
威廉在弹奏吉他，这是许多人第一次见他担任主音吉他。《星火》最亮眼的部分就是那段吉他solo，人们非常好奇他的水平如何……
“嗡——”威廉将吉他的琴头向上抬升，失真开大，发出一阵轰炸机般的音效，直接吞没了爱德华的尾音。
他上前几步将爱德华挡在身后，爱德华笑着后退，间奏是属于吉他手的时间。
威廉的左手灵活地爬动，轻松演绎着那段本应高难度的solo。观众太惊喜了，他们不知道原来威廉的吉他也弹得那么好。
听听台下的尖叫声吧，小小的俱乐部仿佛有了上千人大场馆的气势。
记者奋笔疾书，他们已经拟好了腹稿：“惊喜一夜，青鸟乐队闪击谁人现场，奉上精彩表演。”
等到谁人乐队再次回到舞台，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分。
谁人乐队也开始演奏《星火》，他们表现也不错，但是观众先入为主，热情不在，只有一些安慰的掌声。
谁也没有猜到谁人乐队接下来会做什么。
在歌曲第二次进入副歌，即将迎来全曲的高潮之时，爱德华突然脸色一变。
一种熟悉的不祥预感出现在他的脑海，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他立刻高喊一声：“趴下！”
话音未落，凯斯·穆恩的底鼓就爆炸了。
是的，他的底鼓又又又又爆炸了。
对这种事，爱德华居然已经丝毫不感到惊讶了。
但是观众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他们不仅惊讶，而且惊恐。
整个场馆弥漫着硝烟，但是舞台上的乐队没有停止，他们是一群疯子。
凯斯疯狂地敲打着已经破烂的鼓，吉他手彼得用话筒架摩擦击打吉他，主唱近乎于嘶吼着，肢体语言无可名状。
舞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对这个时代的观众而言为时尚早，整个场馆内充满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在这人间炼狱的惨叫声中，只见彼得淡定地举起话筒，宣布道：“我们赢了。”
确实，单论台下的尖叫声，是他们更胜一筹。
爱德华痛不欲生，乔尼目瞪口呆。乔尼看向威廉，他发现威廉居然正在笑。
而且是哈哈大笑：“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他抓住谁人乐队偷偷溜下舞台的贝斯手：“这是谁的主意？”
谁人乐队的贝斯手也叫约翰，他有点紧张：“大概是彼得的主意。”
“明明是我先提议的！”凯斯·穆恩听到了，他不高兴功劳被彼得抢占，特意跑来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
爱德华对他怒目而视，不过凯斯觉得威廉能够理解他的幽默。
他确实没想错，威廉高兴极了。
他用力拍打着凯斯的后背：“太棒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在舞台上使用炸药？天才的创意！”
凯斯仿佛找到了知己，他抓住威廉的双肩：“是吧？看看大家脸上的表情。真是太棒了！”
威廉赞同：“绝佳的恶作剧！”
“我就知道你能懂，”凯斯十分开心，“交个朋友吧，我以后教你怎么炸马桶。”
他向威廉伸出右手。
威廉与许多人握过手，但是凯斯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伸手的样子不是那种成年人的方式，而像孩子对成年人的拙劣模仿。
威廉握住他的手，凯斯夸张地上下摇动了几下：“这样就算约好了，不许反悔！”
他说话的措辞也像孩子一样。
“威廉，走了。”爱德华喊他时脸上的表情非常恐怖。
乔尼拉着他：“消息都传开了，记者和歌迷都在往这边来。再不走一会就麻烦了。”
威廉只得恋恋不舍地与新朋友道别，从后门离开俱乐部。
在回去的路上，爱德华严肃地教育威廉：“炸药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如果你想制造舞台效果，我们可以请专业的爆破技师，你不要和凯斯·穆恩瞎学。”
“这就是你刚才脸上表情那么吓人的原因？”威廉扑哧一声笑了，“你放心吧。我只是觉得他很有趣，不是想和他学炸舞台。”
一切正如彼得·汤显德所料，谁人乐队一炸成名。
第二天，所有报纸娱乐版都是他们的名字。那些文章把昨天晚上的故事讲得惟妙惟肖：
“青鸟乐队奉献了一场全新的表演，爱德华和威廉角色互换，爱德华一展歌喉，威廉则展示了高超的吉他技艺，均收获了热烈反响。然而谁也没想到，为了获胜，谁人乐队居然制造了一场如同恐怖袭击的爆炸。”
“威廉看到这一幕，一定感到非常亲切，毕竟他也曾经在舞台上把吉他砸了个稀巴烂……就这样，谁人乐队用险恶的手段获得了胜利……”
报纸说谁人乐队是一群疯子，说他们不择手段，他们搞砸了演出合约，还要赔偿场地的损失。他们臭名昭著，但是一炮而红。
威廉开始在电视上频繁看到谁人乐队的身影，他们发行了原创单曲，销量喜人。
理查德再次成了一切尘埃落定才出来收拾残局的那个人。
“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进行这种意气之争？”他坐在威廉旁边，语重心长地说。
“毕竟你已经是大明星了，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你要知道，有很多人都想借你的名气做事。”
电视上谁人乐队正在演唱《我们这一代》（My Generation），威廉跟着节奏摇晃着头。
“那我难道再也不能交朋友了？就为了不让别人分享我的名气？别那么小气嘛，瑞克，反正那些名气也不是我的，它们不请自来，最终也会自顾自走。”
“我喜欢这支乐队，乐意帮他们。”威廉边听边笑，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多一些个性，多一些与众不同，多一些对手，多一些朋友……”
他鼓起腮帮子，双手握拳，然后张开：“嘭——”
他将幻想中的星星碎片抛向天花板。
“然后一切就会变得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