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兄弟们听见他和江岫白的悄悄话,隋宴没当面提,而是朝着江岫白心照不宣地笑了下,示意大家继续游戏。

    明樾调侃:“看来愿望不可告人。”

    隋宴笑骂:“别乱说。”

    包厢里又热闹起来,大家又换了几个游戏,玩得越来越嗨。

    在接水挑战的游戏中,江岫白没倒稳,不小心让水溢出,从而输掉比赛被罚喝酒。

    英雄救美的机会就在眼前,隋宴替江岫白喝了三杯,玩到最后双眸微醺,沾上些许醉意。

    他酒量其实一般,当上董事长后就更不用自己应酬,也就和江岫白约会时喝会点红酒。加上江岫白胃病喝不得酒,他几乎陪着江岫白喝温水或果汁。

    “你没事吧。”江岫白扶了下隋宴的胳膊,眉心微微拧起,“要点醒酒汤吧。”

    “没事,我还好。”隋宴目光落在江岫白抓着自己的手上,眉眼轻轻弯下,“我想单独跟你提一下我的愿望。”

    “嗯。”江岫白微垂着眼,拿不准一会儿隋宴会和他说什么。

    外面的月色皎洁清冷。

    等大家散后,隋宴带着江岫白来到休息的庭院,在池边看月亮。

    他担心自己身上的酒气醺到江岫白,特意将外套脱掉,喷了些许除味喷雾。

    “你不冷吗?”

    江岫白坐在长廊下,那双眼睛宛如秋池,溢满银色月光,淡红色泪痣落在眼角,白皙的皮肤比雪都要干净。

    他没喝酒,却显得有些醉了,嘴唇微微张开,神色中带着淡淡的迷蒙。

    “不冷。”隋宴盯着他出神,“我的愿望是,以后如果我惹你不开心,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不要不理我。”

    江岫白思考很久:“就这个?”

    “嗯。”隋宴倚在木廊前,长身而立,“就当免死金牌。”

    江岫白神色忽地顿了下,脑海中又浮起离婚那晚的记忆。

    免死金牌,好像他比较需要。

    “行吗?”见江岫白出神,隋宴谨慎道:“我说的错不是指原则性错误。”

    江岫白凝思浅笑:“为什么提这个?”

    隋宴小孩儿似的回:“就想提这个。”

    其实他这么说,有自己的打算。他追到江岫白,已经是势在必得。这免死金牌,是为以后做准备的。他们这一世这么快在一起,感情基础不如上一世牢固,万一把江岫白惹急了和他提分手,他还能有个机会。

    “行。”江岫白靠着柱子,声线如池中的月色般清冷,“明天我们有什么安排?”

    隋宴:“看你对什么感兴趣。”

    江岫白反问:“你呢?对什么感兴趣?”

    隋宴柔声回:“我的话,喜欢赛车。”留意着江岫白的表情,他紧跟着解释:“但我不常玩。”

    江岫白沉思片刻:“那你要注意安全,别让自己受伤。”

    “嗯,我不像他们玩得那么疯。”毕竟,他是有老婆的人。那些喜欢赛车的朋友,追求极限刺激,遇见江岫白之前他也那么玩,后来稳重许多。结了婚,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吗?”见隋宴说得这么起劲,江岫白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工作忙不是借口,过去他对隋宴确实不够关心。

    “攀岩、拳击、滑雪、冲浪。”隋宴眼底露出抑制不住的满足,又悄悄变为失落:“你身体不好,应该不喜欢这些吧,不然我就可以带你去了。”

    这番话犹如礁石在江岫白心中掀起涟漪,他默默注视着隋宴的眼睛,轻声道:“等我身体好一些。”

    “一言为定!”隋宴眼睛闪烁着兴奋,目光灼灼地望着江岫白,胸腔内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

    江岫白居然愿意跟他玩这些。

    那是不是他——

    隋宴眼眶忽然酸了下,早知道他上辈子也这么坦诚,二十四孝好老公的人设凹得那么辛苦,错过很多和江岫白交心的机会。

    夜,越来越凉。

    寒风在冬夜呼啸而过,将池边的三角梅吹散。

    隋宴担心江岫白冻生病,没敢多逗留,带着江岫白回房间休息。

    “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你有需要时刻喊我。我让工作人员点了香薰,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晚上好好睡一觉。”

    江岫白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几缕香气瞬间环绕在他的鼻息间。

    这是小豆蔻和鸢尾的味道。

    江岫白抬眸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隋宴笑容神秘:“可能是心有灵犀?”现在的他,说这些占便宜的话越来越胆大,也就是仗着江岫白不会太介意,时不时试探一下。

    约定的时间节点是后天早晨。

    隋宴早就设置好闹钟,准备第一时间登门。如果江岫白愿意点头,他能保证三个月内拿到正牌男友的身份。最多一年,两人就能结婚。

    相对于上辈子,他可少走不少弯路。

    “江岫白同志,我正式通知你。”隋宴双手背后,神色期待:“2024年2月14日7点28分,是你给我答案的时间。”

    江岫白心脏被猛地刺痛一下。

    当年隋宴跟他求婚,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后面的句式变了。

    据隋宴说,这是他赶时髦特意从韩剧里学来的。

    “嗯,我当然记得。”

    …

    送走隋宴,江岫白独自坐在床前望着面前的熏香。

    不光是熏香,他的房间一看就被精心布置过,洗护用品全是他家浴室常用的牌子。

    桌子上摆放着一盆杉树花,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花语竟然是“幸运”“重生”。

    江岫白走近,抬头轻轻摸了下,纠缠不清的思绪令他头痛欲裂。

    他多希望隋宴也重生了,这就意味着隋宴也愿意原谅他一次,跟他重新开始。

    但这种几率,微乎其微。

    他能重生,说不定都是他的幻想。

    矛盾的情感不断涌入江岫白心头,他蹙着眉,将希望寄托于玄学。

    他决定掷骰子,如果能掷到六就代表隋宴同意。

    江岫白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他的想法可真幼稚。

    这份感情仿佛是一张难以捋顺的网,令他时而勇敢时而怯懦。

    江岫白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明樾玩游戏准备的骰子。这是他跟明樾要的,是受游戏“问神”的启发。游戏规则是,向神提出一个心愿,如果掷到六,代表神同意。相反,如果是其他数字,要接受同伴的惩罚。

    明樾看出他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但他拒绝了明樾的邀请。

    因为他只想问神一个问题。

    他不贪心,一个就好。

    江岫白表情沉重地闭上眼,在心里虔诚问出自己的问题。

    当他睁开眼时,眼底的期待黯了下去。

    耳畔是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抿了抿唇,默默说:“这回不算。”

    再次掷下,他又一睁眼,希望逐渐破灭。

    他不信邪,又掷了三次,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有掷到数字六。

    他眼神微微失焦,伸手弹了下骰子。骰子一滚动,心中想要的数字露了出来。

    江岫白托着腮,被自己的愚蠢行为逗笑。

    躺回床上,他眼神空洞,一夜未眠。

    …

    第二天,隋宴带江岫白吃完早饭,在绿茵场上散步。他发现江岫白没什么精神,唇色稍淡,不知是冷的还是不舒服。

    “昨晚睡得好吗?”隋宴瞧着江岫白穿得太少,干脆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我觉得你气色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江岫白昨天睡不着,吃了一片药后脑海里纠缠他的东西被瞬间腾空,身体轻松不少,很快就睡着了。脸色差是因为药物副作用,晚上就好了。“我没事,放心吧。”

    “今天想玩什么?还是说,咱们悠闲一些,随处走走?”

    江岫白看见不远处的马厂,神色亮了下:“你会骑马吗?”

    提起骑马两个字,隋宴微微皱眉:“嗯。”

    “我想试试骑马。”江岫白想找个方式释放自己最近积压的情绪,“可以吗?”

    隋宴尽管不太愿意,还是点点头。

    江岫白曾在剧组拍戏时因为驯马师疏忽,从马背掉落磕到了头。那件事后,提起骑马隋宴总是心神不宁,每逢江岫白有骑马的戏份,必须亲自陪着,甚至还学习了专业驯马技巧。

    马厩中,隋宴帮江岫白选了一匹五岁的小马驹,瞧着脾气比较温和。

    “你会骑吗?”

    “嗯。”

    江岫白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思绪忽然飘向他跟隋宴刚结婚那时。

    因为他在拍摄中摔下马,隋宴很生气,冲到剧组狠狠整了制片人和导演一顿,拦都拦不住。

    那剧组的后勤确实比较混乱,很多事情都不太专业,经过隋宴的整治后,后续的拍摄才顺利许多。不过因为这件事,流出一些他耍大牌的负面新闻,他没敢告诉隋宴,也让姜唤他们尽量不要对隋宴讲。隋宴心重,如果知道因为这件事引起舆论,一定会自责。

    一个漂亮的抬腿,江岫白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隋宴目光忍不住流露出欣赏。

    牵着马儿,他道:“你先和它培养感情,速度别太快。”

    江岫白点头:“好。”

    孟卿昨晚没在这里留宿,陈祠与明樾得知隋宴在这里玩儿,也跟着过来。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隋宴迎着灼热的光线,不胜其烦地帮江岫白驯马。这小马驹虽然温和,但天资愚钝,不太乐意配合隋宴。

    明樾背着手,同陈祠一起打量二人:“你说,这个江岫白哪里吸引隋宴了?除了长得好看,性格不像是隋宴会喜欢的类型。”

    陈祠:“外貌太优秀,掩盖了缺点。”

    明樾挑眉:“我还以为隋宴喜欢热情似火的,没想到喜欢冰块。”

    陈祠眯着眸:“你说,他们俩能走到一起吗?”

    明樾:“玄。”

    见朋友们来了,隋宴带江岫白过来休息。

    “赶紧擦擦汗,别生病。”隋宴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这水是温的,快喝两口。”

    江岫白跳下马,捧着杯子小口喝着。

    隋宴注视着他,好奇江岫白这一世怎么没有洁癖?他记得江岫白无论去哪里跑通告,都会随身携带保温杯,从不碰外面未消毒的杯子。因此,这个保温杯他自己都不敢用,变成江岫白专属,从录制真人秀就开始使用了。

    见隋宴伺候人的功夫见涨,明樾明里暗里挤对他:“隋宴,你知道你特别像哪个动物吗?”

    隋宴没空理明樾,眼皮连抬都没抬:“狮子?”

    明樾用唇语道:“舔狗。”

    隋宴虚空踹他一脚:“滚蛋。”

    明樾笑得放肆,继续嘲笑:“你也有今天。”

    他们这帮朋友里,就隋宴没谈过恋爱。他们一直以为隋宴眼高于顶,不料却是这么个高法。

    “我去骑马,你们聊。”

    将杯子留给隋宴,一阵马嘶声响起,江岫白登上马镫疾驰离开。

    “你小心点,别摔下来。”隋宴实在担心,这马还没和江岫白磨合好呢,骑这么快,万一掉下来会非常危险。

    明樾看着实在替隋宴委屈:“喂,他到底喜不喜欢你?昨天我们那么帮你使劲,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他怎么不喜欢我?”隋宴目光紧紧追随着在马背上肆意飞驰的人,“他可喜欢我了,你们都不懂。”

    明樾回嘴:“我们不是舔狗,当然不懂。”

    隋宴懒得跟他们解释,毕竟江岫白的甜,只有他知道。

    …

    另一边,江岫白身下的马速越来越快,缰绳握在冰凉的手中,他心跳疾快,双眸逐渐失焦。

    他讨厌明樾他们那么说隋宴。

    他见不得隋宴因为他被朋友嘲笑。

    可是上一世,他比现在还过分。因为他,隋宴一定没少沦为朋友之间的调侃对象。

    怪不得…

    怪不得隋宴提离婚那天那么委屈…

    他昨晚掷了那么多次骰子都没有成功,可见老天也不愿意让他们俩在一起。

    可为什么要给他重生的机会?

    难道为了让他亲眼看见隋宴同别人幸福美满吗?无声的泪水逐渐遮住视线,随着寒风落入他的指尖,泪滴微凉,却烫得他心口慌乱。

    他也害怕这样的结局。

    他也想再试一次。

    马儿的脚步骤停,嘶鸣着扬起前蹄。

    江岫白一时失神,缰绳从手中滑落。在一瞬间,他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隋宴的吼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他察觉不到一点痛感,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岫岫!”隋宴重重扑倒在地上,宽大的手掌不敢触碰江岫白,控制不住地颤抖,“你摔到哪里了?”

    陈祠两人上来帮忙:“你别急,我叫救护车了。”

    “我怎么可能不急!”见对方双眼无神,隋宴已经失控,哑着嗓子唤道:“岫岫,能听见我说话吗?和我说句话行吗?”

    瞧着隋宴焦急失控的模样,江岫白的眼眶倏地红了。

    “是我不好,又让你摔了一次。”隋宴垂着头,深深地懊悔自责,滚烫的眼泪不断落在江岫白的额间:“你在剧组受伤后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但我还是让你受伤了。”

    江岫白神情茫然片刻,紧接着心脏狠狠抽动,浑身的痛感也在这一刻恢复。

    隋宴他…

    隋宴也…

    他疼得说不出口,缓缓抬手帮隋宴擦着眼泪,似乎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怪不得…怪不得…

    他咳嗽着,湿润的泪眼难忍酸涩。

    “隋宴…”

    见对方有了回应,隋宴连忙凑到他的唇边:“你说。”

    江岫白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握住他的手表。

    隋宴神色不明,下一步江岫白已经搂着他的肩膀,极力靠近他耳畔:“2024年2月17日10点5分,这是我给你答复的时间。我想对你说——你可以得到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