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第九章
对于黄祖, 陈协到底是什么看法呢？
其实最开始，他顶多觉得这是一个有些无能的人罢了，至少在面对孙权的时候, 显得有些无能。孙权虽然是最终三分天下的人之一, 可是在陈协的印象之中，他依旧是那个打不下宛城的孙十万。而黄祖连他都打不过, 还被孙权打三次刷经验刷的非常欢快, 陈协自然而然认为黄祖的战斗力不强。
但同样, 陈协又觉得黄祖到底是一个能够杀孙坚的将军，或许只是因为年老了所以有些昏庸而已，自己不应该小瞧他。但目前为止，陈协确实还没有感受到黄祖用兵的厉害。
可是如果仅仅如此的话，那只不过是能力问题而已，陈协或许会觉得有些无奈，却不会恼火。他会想每一个人都会老去, 他会想不过是因为荆州缺少将领, 所以黄祖才呆在了他现在并不适合的位置上。
他总是在这方面很宽容, 大概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只是个平庸的人吧。可是在另外一方面, 陈协又绝对是不宽容的, 而在这一点上，黄祖却偏偏犯了错。
荆州确实是富裕的地方。汉末已经进入了小冰川时期, 导致农作物每年减产，这或许也是大家经常所说的“汉室气运已尽”的缘由之一吧？但是在荆州，却还是依旧很温暖的，于是张立春在南方的气温条件下研究出了一年双熟的种植方法, 还证明这个方法可以推广。
当然，在荆州其他的地区没能用上这个种植方法, 但这里的粮食依旧很多。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布匹、还有水果、还有各种各样精致的物件，甚至这里因为水路发达的原因可以坐船到各个地方去，商业也很发达，于是这里当然很富裕。
然而就算这样，黄祖也过于富了一点，富到已经不是简单的做官经商就可以积累的财富了。这里面必然有许多的强取豪夺，必然有许多对百姓的压榨，黄祖在带着他的家人吃百姓们的血肉，只不过是因为荆州还比较富裕，所以那些百姓勉强能够活下来而已。
“所以，江夏黄氏只是收受贿赂，欺压百姓，兼并田地，做了一些世家都会犯的错？”看着收集上来的情报，陈协冷笑了两声，说道：“呵！这是世家都会犯的错，所以朕就应该视而不见，觉得平常吗？”
怎么可能？陈协只会把所有的世家放入整顿名单之中，法不责众在这件事上面，在陈协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
要说黄祖老了，那可真的是老了！不是能力随着衰老而退化，而是思想变得保守，不愿意真正的去做些实事，只是想着如何保持自己家族在荆州的地位，然后用于敛财、用于保证自己的利益罢了！
这样的黄祖，怎么可能打好仗呢？他或许都已经忘记怎么打仗了，已经忘记年轻的时候到底是如何意气风发的做出实事来的了！
这收集起来的情报，泯灭了陈协对黄祖最后的一丝期待。不过就算如此，在一旁坐着的伏皇后却惊讶地发现，陈协居然很快的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把情报放在桌上，然后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然而他这个表现，却让一旁坐着陪他的伏皇后有些不安起来。迟疑了一下，她终究问道：“陛下，你不生气吗？”
听见这话，陈协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说道：“朕当然很生气啊，皇后，怎么了？”
真的在生气？可是，那个有些孩子气的、在被触及了底线、触及了百姓的权益被侵害时会真正发怒的人，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的放下这份情报，然后似乎不带情绪的思考接下来的问题？
伏皇后越发的不安起来，不过陈协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忽然轻笑一声，又解释了一句。
“皇后，对于这种现象，朕是真的不会原谅。但是朕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仅仅因为愤怒就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
“朕看到这些情报后，明白黄祖了这个人该死，明白了江夏黄氏这个家族得把这些年吃了百姓的东西都吐出来，这是朕已经决定了的、不会改变的事。但是朕同样也知道，现在是战时，不能现在做这件事。”
“事实上就算不是战时，他们也不能仅凭借冲动就进行处理。朕需要思考，要如何能够确实的把黄祖给换下，而不是被刘表等人所阻？朕需要思考，如何让江夏黄氏完蛋，而既然这个家族迟早要完，朕能不能用他们做些什么事？”
“朕很愤怒，但是朕的愤怒仅仅止于朕判断出黄祖该死，江夏黄氏该杀。然后判断出这个之后，朕当然要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做到这些了。”
听到这话，伏皇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话了。这种看似无情的冷静评判，以前的陈协也有过，但那是他对他自己。他对自己的评价永远都是冷酷的，都是不带感情的，于是他才会给自己制定了越秦岭的计划，逼迫自己蜕变。而现在，他不过是把这一套理智冷静的应对方法用在了其他人身上罢了。
所以，原来陈协真的有处理这方面事情的天赋吗？他居然其实算一个天生的上位者吗？这一刻，伏皇后曾经因为陈协的“过于仁慈”而产生的担忧，完全散去了。可是她这时却也忍不住抬起头来，认真的重新打量了一下现在的陈协。
现在的陈协才22岁了，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和他穿越之前的年龄相仿，也就是大学大四的阶段。在他的想法里，大学生也是学生，不应该工作，不应该承担起社会的责任，是绝对还没有长大的呢！
可事实上就是，经历了秦岭的三年之后，陈协真的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的脸颊消瘦了下去，婴儿肥已经没有了，整个人变得有些黑，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好看，但是残存的少年气也完全消失了。就算这个人偶尔会淘气，给人的感觉也是狡黠的青年，而不是狡黠的少年了。
曾经被娇养呵护的少年，经历了大山的磨砺，经受了风吹雨打之后，何止是不像一个少年了呢？甚至看起来已经不止是22岁！这也是为什么刘修其实比陈协还大上几岁，但是黄祖却没有觉得不妥的缘故了，仅仅看着陈协这个模样就能让人明白，他这几年确实辛苦了。
不过要伏皇后来说，其实更多的应该是，陛下长大了吧。伏皇后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这样的陈协，又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就算这样，只要陛下依旧是陛下，那就没问题了。
只要陛下依旧会因为百姓被欺负而愤怒，只要陛下依旧是那个过于仁德甚至对这个时代来说几乎是圣人的陛下，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那就依旧是伏皇后要辅佐的那个陛下。
……
“陛下在苦恼于这座城市的问题吗？归根结底就是，他希望能够帮这座城市打赢来袭的人，对吧？”
今天的陛下又去伏皇后那里了，董贵人晃了晃脚，有些无聊的问自己的小宫女道。而那小宫女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则是迟疑的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吧？我不懂这个，没有学过。”
“没关系，我也不懂，我也没学过这个，哥哥他们都不教我。”董贵人百无聊赖的这么说道，看起来也没有多么介意。不过接着，她的神色却兴奋了起来，然后说道：“但是虽然我不懂打仗，不懂领兵扎营，可是我懂武器呀！不过就是一些守城的器械罢了，我觉得我可以帮上忙哦！”
“是这样吗？”听到董贵人这样说，小宫女只是歪了歪脑袋，并没有很惊讶，也没有觉得这样不对。她只是撸起了袖子，然后说道：“那么娘娘，你有什么想法了？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唔，我确实有想法了，毕竟这可是一座大河呀。”董贵人眯起了眼睛，很认真的说道：“这些年以来，陛下一直在教导我一些力方面的事情，如何传导力、如何节省力、世界上都有哪些力……而那么大的一条河，它奔流涌过的力，我们完全可以运用起来嘛。”
所谓的物理学，当然不是只有力学，只是剩下的电学、热学、光学等，陈协碍于这个时代的条件没法很好的教导罢了。不过仅仅是力学相关的知识，就已经给这个时代的人们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也给了他们很多的启发。
而现在，其中某一个人就琢磨着相关的事情，打算将这些知识运用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之中：“没错，我可以做到。”
大概陈协也没有想到，借着水力来运转大型机器、节省人力、甚至是自动化这种工业化的事情，不是自己引导着出现的，而是这个时候在董贵人手中首先出现的吧？但是，这只不过是他种下的种子，终于开花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