崴脚是一种慢折磨的痛。
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下巨痛之后,导致了大脑空白了几秒,痛感是钝钝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脚踝处肿的越来越厉害,已经青的发紫,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痛感逐渐的爬上脊椎。
要不是看现场的人太多了,大少爷要面子——
操啊,痛得好想掉眼泪。
狠狠忍住了。
谢星澜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夏衾低下头,长的有点儿离谱的眼睫颤动的厉害。
颤了半天,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谢星澜的眸光更暗。
“都让让,别挡着路。”班主任老赵已经走到了人群的中心。
因为夏衾受伤的缘故,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渐渐地围城一个圈。
也不是他在学校里多有名的缘故,而是人类的本质就是爱看热闹,叽叽喳喳的探头看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导致校医被挤得进不来。
过了会儿,围观的群众被赶来的学生会纪检部的成员遣送回了自己的班级。
每年的运动会都会出一两件受伤的事情。
众人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之后也不好奇了。
现场就剩下了几个人,老赵,校医——还有不知道怎么没有走的谢星澜。
老赵顾着关心夏衾的伤势,都没追究谢星澜为什么还在这儿。
刚才那个撞人的十二班体育生还在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同学!真的对不起,真的抱歉啊兄弟。”
道歉态度之诚恳,老赵就是心疼自己班学生也说不了什么。
“去吧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下次长跑的时候注意点儿,你那么大个块头,真要把人撞出事了怎么办。”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好的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他走的时候,神情明显心虚。
转过头看了眼谢星澜。
谢星澜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这人松了口气,心想:……那他应该是不会追究的意思吧。
“能走路吗。”谢星澜问了句。
“……不能。”夏衾吐出两个字。
“校医等下抬担架过来送你去医务室,我扶你上去。”谢星澜边说,似乎真的尝试把他抱起来。
“等等!”夏衾仿佛没听清他说什么,震惊道:“担架?”
“怎么?”谢星澜回。
夏衾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注意到。
谢星澜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
这人平时永远都是那种观众心态,看热闹不嫌事大。
散漫的,懒洋洋又无所谓的态度。
和现在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认真的时候声音明显要低一点儿。
看人的时候,桃花眼里不带轻佻的笑了,目光专注,莫名给人一种不由自主
去信任的感觉。()
夏衾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自己没意识到语气有点儿任性:我不想躺担架上,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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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了。
如果把他放在担架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送去医务室。
那干脆直接把他送到殡仪馆得了。
老赵已经开始指挥帮忙的两个同学把担架弄过来。
夏衾抓紧了谢星澜的胳膊,盯着担架,有点紧张。
谢星澜开口:“赵老师,我扶夏衾去医务室。”
“啊?”赵艳芬低头一看,问道:“能行吗?”
“能。”夏衾连忙接话:“能站起来。”
谢星澜闻言,几乎是搂着他的腰站起来的。
夏衾的手绕过他的脖颈,搭在他肩膀上,受伤的脚单边悬空。
赵艳芬见他还能站起来,也觉得用担架兴师动众,怪不好看。
她松了口气:“行。谢星澜你赶紧的,把人扶到医务室里面去上点儿药。检查一下是扭伤了还是伤到骨头了,后者还得赶紧去医院才可以。”
“嗯。”
医务室离操场不是很远,但夏衾这一路走过去也够呛。
到了医务室,校医已经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看到夏衾来了,指挥他坐在病床上,让他把裤脚拉起来给看一下。
校医看了两眼,又不知道怎么按了一下,夏衾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终于听到老师说:“还好,只是崴了一下,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也不能大意,接下来你还有运动项目吗?”
“还有跳远。”
“跟你们老赵说一下,别参加了。”校医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药酒:“把这个药一会儿涂一下,然后下午在里面休息一会儿。”
二中的医务室一共有两间,外面是学生平时拿药看病的地方。
里面则是两排椅子和两张床,供学生挂水或者是休息。
夏衾拿了药挪到了床上。
他刚要涂药,才发现谢星澜一直没走。
这人平时是个话痨,有他在耳旁准叽叽喳喳个没完。
今天太安静了,导致夏衾以为他已经走了。
他露出了一下诧异的表情:“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星澜看他是真的疑惑,内心有点儿挫败。
男生拿过药瓶,抬了眼:“我走了谁来伺候你?”
不得不说“伺候”这个词用的非常微妙。
整个二中敢让谢星澜心甘情愿说出这两个字的,用手指头数都不超过一个——就眼前这唯一的一个祖宗。
但夏衾不一样,用闫曼的话来说,这人天生有点“公主”病。
别人说伺候他,他不会感到不好意思,他觉得这是人家应该的。
因此,夏衾听得非常满意。
再加上他本来就觉得这药酒有点儿难闻,不太想自己动手涂。
“裤脚卷起来。”谢星澜拧开瓶盖
()
,药味蔓延开。
夏衾曲着膝盖,脚踩在他大腿上。
大概是医务室里面太沉默,夏衾忽然又发现一件事。
……谢星澜,是不是有点儿不高兴?
男生已经握住了他脚踝,很细的一截。
肤色是那种很健康的白皙,白的很夸张,所以一点小伤在他的脚上都会显得十分严重。
夏衾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自己有点尴尬。
具体表现在被擦着擦着的时候,脚趾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疼?”谢星澜以为自己下手重了。
“不是。”夏衾面无表情,心想我这是尴尬你看不出来吗。
他顿了顿,犹豫道:“就是,谢星澜,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谢星澜看了他一眼,闲闲道:“恭喜你,夏老师,答案正确。”
?
……还真是。
“为什么?”夏衾好奇。
“你不会觉得刘金磊是真不小心撞到你的吧?”
夏衾想问一句这人谁?
然后内心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十二班撞他的那个体育生。
“怎么可能。”夏衾想到这儿就生气:“这孙子一定是故意的。”
“嗯。”谢星澜道,语气淡淡的:“你猜他为什么故意?”
夏衾沉默了几秒。
然后开口:“你不会以为他是为了报复你,才故意撞我的吧?”
谢星澜没说话,但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虽然看起来这件事的真相应该是这样。
但夏衾不喜欢把所有责任都推锅到别人头上。
“想多了。”他冷笑一声:“那傻逼只是纯粹看我不爽而已。”
“看你不爽?”
“因为我很强。”夏衾道:“你懂吗?”
不懂。
但服了。
谢星澜没接话,心情并没有好很多。
夏衾都不知道他生什么气,受伤的又不是他。于是很直男的在谢星澜的大腿上踩他,催促道:“涂好了没,涂好了我要穿鞋了。”
谢星澜正在想东西,被他这么一踩思绪断了片刻。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眼神瞥到了夏衾的脚背。
对方一看就是全身上下哪里都很白的那种男生。
脚背饱满,脚指头也是圆润可爱的类型,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干净漂亮。
大爷似的踩在他腿上穿棉袜。
被黑色的校裤面料一衬托,晃眼的很。
谢星澜一愣。
脑子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夏衾的脚,怎么这么白?
-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夏衾的其他的参赛项目都取消了。
崴了个脚,整个七班都弄得很隆重。
生怕这个金贵的大少爷又哪儿磕着碰着了,对夏衾的要求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的。就差给他安排一个轮椅推着到处走。
夏衾则是一点儿都不心虚,对所有的关心照单全收。
谢星澜也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一回到班级就跟众人笑嘻嘻的打闹在一起。
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的沉默和冷戾。
“哇,刚才我真有点吓到了。”林思则凑过来开口:“你看到我爹那个脸色了没,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把刘金磊和刀疤的脑袋拧下来了你知道吗。”
刀疤就是十二班那个领头的体育生的外号。
夏衾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一句:“杀人犯法。”
“哎,衾总。”林思则挤眉弄眼道:“你没见过谢哥生气的样子吧?”
“这是什么世界第八大奇迹吗。”夏衾淡淡道:“值得我好奇?”
对于他的毒舌,林思则毫不在意。
他像是想起什么,喃喃道:“超可怕的。”
他说:“真的,保真。”
夏衾没把这件事情放心上。
很快,运动会的两天就过去了。
夏衾的脚伤在过去了一周之后渐渐好转,除了走路的时候还有点刺痛,基本已经看不出什么淤青和红肿。
谢星澜也没有再提起运动会上的那件事,仿佛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除了他们俩。
谁都不知道那天夏衾其实是被故意撞的。
就连夏衾自己以为这件事翻篇了。
他当然不是什么被人暗搓搓的摆了一道就会忍气吞声的人,只是运动会之后马上就跟着月考,夏老师考清华北大的伟大理想不能被这两个傻逼给耽误了。
报仇大计只能暂时搁置。
月考完最后一天,二中大发慈悲的给所有学生放了半天假。
中午考完通用与技术之后,下午就能回家好好休息了。
二中所有的学生都沉浸在这种过年的喜悦里面,周边的电玩城和ktv的生意也是瞬间暴涨。
刀疤和刘金磊也不例外,对于他们这种成绩不咋地的人来说,月考就是一种折磨。
下课铃声一打响,两人就商量着要去附近新开的轰趴馆玩,运动会一千五百米长跑的奖金还剩很多,没来得及挥霍。
一进轰趴馆,刀疤就直接豪横的充了五百块。
新开的轰趴馆设施很全面,游戏、台球、桌游应有尽有,还有独立的包厢。
刀疤和刘金磊刚准备大玩一场,就听到服务员喊了他们一声:“哎,同学,有人找你们俩?”
“谁啊?”刀疤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不清楚。”服务员笑:“应该是你们朋友?”
刀疤认识的人多,一时也拿不准什么兄弟找他。
听了服务员的话之后,他跟刘金磊两人直接去了对方包厢。
一打开包厢门,正对面就是一个大的显示器,屏幕上是超级马里奥的游戏。
已经快要通关了,马里奥在打大boss,拳
拳到肉,看着都觉得疼。
“兄弟,你找我啊?”
沙发上有个背着他们坐的高大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套,刀疤觉得背影很眼熟,只是一时间没认出来。
这人自顾自的打游戏,根本不理他。
刀疤等了会儿就有点不耐烦了,正要说话。
刘金磊跟见鬼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刀疤烦着呢,刘金磊就指了指角落:“疤、疤哥……你看,那个,朱鹏……”
角落里,有一个二中的学生脸色惨白的站着。
因为是在阴影之中,所以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都没注意到。
朱鹏是那天跟刘金磊一起前后夹击夏衾的男生。
刀疤看到他也在,顿时什么都反应过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刀疤在这种窒息般的氛围里面,吓得腿越来越软,就差一点就要跌坐在地上。
大约过了三分钟,马里奥通关的提示音响起。
欢快的音乐在压抑的包厢里,显得格外诡异。
刀疤真是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声音了。
他的双腿跟被水泥灌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能。
坐在沙发上那大长腿男生站起来,转过身,果然是谢星澜。
在校外,他并没有穿二中的校服。
黑色的牛仔外套和长裤,一米八七的身材压迫感在逼仄的包厢里面强的不行。
谢星澜的五官是典型的浓颜,不笑时攻击性非常强,让人发怵的类型。
刀疤嘴唇嗫嚅了一下:“谢哥……你找我有事?”
谢星澜挑眉:“我发现你们真是厚颜无耻到了一个境界啊,哥几个。”
说话的语气虽然是吊儿郎当的散漫,但是眼神是冷的。
“什么意思啊,哥。”刀疤挤了个笑容出来,立刻开始装傻。
包厢里除了谢星澜,还有轰趴店的老板。
见到他们打了声招呼,很随意:“哟,不用管我哈,你们继续。”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刀疤冷汗狂掉。
“你说什么意思。”谢星澜笑了声,“五千块用完了吗?”
刀疤一激灵,连忙从口袋里掏钱:“哦哦哦,原来是这个啊哈哈哈,没呢谢哥,你要钱早说啊,我现在就拿给你!我自己还有点儿——”
他着急忙慌的从口袋里拿钱,结果下一秒。
腿上就传来一阵巨痛,谢星澜踹的这一脚毫不留情。
刀疤瞬间就跪了,“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额头上因为疼痛,已经泛起冷汗,神情也有几分扭曲。
谢星澜半蹲下身,似笑非笑的问了句:“疼吗?”
刀疤嘴唇发白,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疼还是不该疼。
犹豫片刻,点点头:“疼……疼啊,哥。”
“是吗。”谢星澜垂着眼睫,喃喃道:“我同桌可是这样疼了一个礼拜呢,嗯?”!